莫竟庭递给风竹沄李家一事的报告书,“李、张两家已依律判刑,家产充公,他们囤的货明天会在官差的监控下卖出。”
风竹沄长指敲着桌面,漫不经心地问:“恶整张家的人知道了吗?”
“官府也在查,不过毫无头绪,混入张家的人身手不凡,没留下一点痕迹,查起来倍感辛苦。”莫竟庭见他神色怅然,“你有心事?”
长指迟疑了下,随即继续敲着,“不就李家的事?”
“是吗?”明明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左姑娘还好吗?”莫竟庭一语双关,若有所指地瞄向他。
长指停止动作,风竹沄慨然一笑,“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相交多年,知他最深的还是他。
“我不知她好不好,我也几天没见到她了。”不知她的“四花树”带给爹什么样的震撼?
私心里,他希望她多留在家里一段时间,然而那日听她说起家中生活,看得出来她很想念寨子里的人事物,何况他也知道她很想摆月兑烦人的课业。
虽然不能在一起,但他希望她能快乐,所以他祝福她能早日完成课业,回到她心心悬念的曲和寨。
莫竟庭怪叫一声,“你好几天没见到她?你不是对她有意?”瞧他对那左姑娘呵护备至的模样,竟然几日来毫无动作?!难道他又要眼睁睁看人家离开?
白皙的脸庞飞上红晕,“她课业忙,”爹说她每天除了学画外,还要练字,“我也要忙书肆的事。”
“书肆一切顺利,哪有什么事?”莫竟庭没好气地说:“她课业忙,你可以在一旁陪着她啊!”
落寞悄悄浮上风竹沄的眸子,“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她还小,我就像她──”他一顿,苦涩地继续道:“兄长一样,”唉,应该是叔叔,“她没那个意思,我又能如何?”
莫竟庭闻言愕然,左玲潇稚气未月兑、玩心甚重的模样,的确还是个孩子,想到这一点,一时之间,倒说不出话来。“总要试试吧?”虽说是哥哥,也不是没发展的可能啊!
风竹沄下意识模上胸口,隔着衣裳轻抚她给他的字,“左寨主明天要来接她回家。”爹说左寨主本来就打算一个月后就来带她回家,只是瞒着她,要她专心用功。如今,她离家一月有余,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爹早上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满怀失望,没想到他才确认自己的心意,就要与她分别了。
出门到书肆前,正好看到她抱着书本经过院子,他心中一痛,连忙步出家门,就怕再看她一眼,会让他陷得更深,到了书肆,也无心处理公事,整个上午都待在书房里发呆。
“嗄?”这么快?“左姑娘一旦回曲和寨,再下山可能就是出嫁的时候了。不如你先把她定下来,以后再培养感情也行。”怎么他如此平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何必?若她遇到真心喜爱的人,岂不是我误了她?”风竹沄闭闭双眼,眨去眼中的酸涩,“以后还会碰上其他姑娘的。”真的会吗?他在心里问自己,真的还会有像她这般触动他心弦的女子吗?
莫竟庭闻言哑然,他总是太为别人着想,弄得老是怀抱失落,这回他要用多少时间抚平失落?
正想说些什么鼓励他再去争取,却见他眼神迷茫地眺望窗外,似在怀想尚未开始,便已逝去的情事。
“唉,希望如此。”人都已经在追思过住,他要怎么劝他追求未来?
风竹沄拉回目光,轻轻一笑,安抚好友,“会的。”就像以往一般,他会祝福她找到幸福……可是,他迷惘了,一切真能如此?她已在他的心版上烙下深刻的印痕,就算岁月能让他淡忘,又要花多久的时间?只怕是一辈子吧!
窗外天光沉黑,星斗灿烂,书房内无人说话,只剩静寂与失落充斥在灰暗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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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家大厅,左卫明和风承统对坐而饮,谈论左玲潇在这边的生活及学习状况。
“小玲天资聪颖,就是爱玩了些,要她静下心来实在很困难。”风承统小心地避开胡须,以杯就口,啜饮杯中好茶。
“唉,都十七岁了,还像个孩子,没给风老添麻烦吧?”左卫明在寨子里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没有没有,她乖得很哪,交代她的作业都准时交来,一个月下来,字也好看许多。”风承统欣慰地说。从刚开始的黑黑一团,到几乎“清晰可辨”,算是进步神速了。
“那就好。”左卫明稍微放心,也举杯饮茶。
“不过,他们曾经告假出门十来天,所以应该是二十天左右就进步了这许多,如果再多练几天,就不只这样了,左老弟最希望的『清晰可辨』或许可成。”
左卫明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什么?他们出过门?”他明明交代她不可擅离风府一步!
“嗯,说是有点事要办。”
“去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玲买了很多东西,好像高兴得很,应该玩得很开心吧。”
左卫明觉得他的头又痛了,“玩得开心”?他最怕听到这句话,因为这代表她又去搞些奇怪的事!
他叹口气,打算回去再问问她,最好别又是给他惹麻烦。“风公子身子无恙?”
风承统笑笑,“托左寨主的福,小犬伤势早已痊愈,也接手书肆的事了。”只是好像有心事,这几天都是若有所失的模样,问了几回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该不会是伤到脑子了吧?
“那就好。”左卫明放下茶杯,看看时辰,有礼地拱手道谢,“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多谢风老对小女的照顾。”
“左寨主毋需客气,欢迎日后常来走走。小玲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哪!不如让她嫁过来如何?”风承统半开玩笑地说。
他早想帮儿子找媳妇,偏偏儿子老说没找到让他有成亲意愿的姑娘,拖了又拖,眼看都快三十了,让他老人家年纪一大把,还抱不到孙子。
听仆人说小玲去过儿子的房间,两人还相谈甚欢,说不走这两人看对眼了。他干脆先替儿子铺路,以后要提亲也方便。
左卫明只当风承统在说客套话,“过两年吧,这丫头野得很。”
“好好好,那我先替小犬定下来如何?”风承统呵呵直笑。总是有希望的。
风公子?那个传闻中的谦谦君子?他看得上那野丫头吗?
左卫明不禁失笑,压根儿不信会有这一天,便随口应道:“可以,只要风公子上门提亲,这桩亲事就说定了。”
风承统笑开了脸,乐不可支,“好好,我会叫小犬尽快去提亲的。”
左卫明笑而不答,起身对他一揖,“嗯,那么就此别过。”
左玲潇四人和随左卫明而来的几个兄弟,在另一边的小厅等待出发,见左卫明起身,便拿起包袱走到他身边。
“寨主。”
“爹。”
“嗯,我们走吧。”
四人跟风老爷子拜别后,左玲潇突地迸出一句,“风公子呢?”
风爷爷为了让她不负众望,硬是在最后几天给她一堆作业,她写都写不完,根本没空去找他。不知怎地,几天没看到他,心里想得紧。
就要回家了,不知道以后见不见得到他。他可是她在山下交的第一个朋友,又对她好好,斯文的俊脸总挂着让人心喜的笑容,还用温柔的声音跟她说话,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嫌她聒噪,真是她见过最好的人了!
嗯嗯,说不定她可以说服爹让她下山来找他玩!她大眼灿亮,小嘴咧得大大,似要连到天边。
风承统听她问起儿子,很是高兴,可随即无奈地说:“他一早就到书肆了。”
沄儿明明对人家有意思,怎么也不来送人家一程,看小玲一早就在找他,应该对他也有好感的,真不知他在想什么。
左玲潇失望地“喔”了声,“风爷爷,我还可以来这里玩吗?”
“当然,欢迎你们常来。”也欢迎妳当我的媳妇儿,他在心中加上一句。
“嗯。那我们走了,风爷爷要保重喔。”
“好,一路小心。”
一行人走向在庭院等候的马匹,对风承统点头致意后翻身上马。
吆喝声此起彼落,马儿拉开步伐,扬起漫天风尘,达达的马蹄声远去,渐渐隐没在路的另一头。
左玲潇依依不舍地频频回头张望,希望能见到她最想看到的人,然而飞扬的沙尘让她看不清来时的方向,一下子,风府大门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她失望地回过头,却又忍不住再三回头张望。
昨天夜里她去他房间找他,可是仆人说他还没回来,她在房内等到三更,还是没等到他,只好留下饯别礼物,再留书跟他告别,顺便邀请他到寨子里玩。
不知他收到她的礼物了没?喜不喜欢?会不会来找她玩?
左卫明见她不要命的举动,连忙策马到她身边,伸手拉住她的缰绳,帮她控制方向,“玲儿!骑马不看前面,妳是想摔死吗?”
这丫头怎么搞的?今天到风家接她,还以为她会欢天喜地,结果她跟他说不到几句话,就东张西望的不知在找什么,害他准备好要安慰她的话都白费了。
现在人都在疾奔的马背上了,还心不在焉的,是想让他担心死啊!
左玲潇心不甘情不愿地回过头,眼中闪动着乞求、期待和一丝思念,“爹,我可不可以再去找他们玩?”
左卫明惊诧地瞅着好像变了的女儿,怎地说起话来温柔许多,还带着娇态?“只要妳乖乖的,当然可以。”他趁机要求。
“真的?我会乖的!”她欣喜地大叫,座下的马儿受到惊吓,不安地错乱了平稳的步伐。
“喔……好。”真不能适应啊!这么乖?连跟他争辩一下都没?
左卫明傻了,只顾盯着女儿乖巧的脸蛋,忘了看路,差点带着两人骑进沟里,还是一旁的虎子扯住两人的缰绳才幸免于难。
左卫明回过神,纵骑靠近马静书,“怎么回事?”
马静书微微一笑,“好事。回寨子再跟寨主禀报。”她可不想也骑进沟里。
“嗯。”眼下的确不是谈事情的好时机,再看女儿一眼,唉,那乖顺的模样真教他心里发毛。
风家屋外阴暗的一角,一抹颀长俊秀的身影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人影都被街道景物掩去了,仍是痴痴地望着,俊逸的脸庞写着失落,清明的眸子敬微湿润,长指抚着胸口,低声喃道:“玲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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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大厅建好了!”虎子难掩兴奋之情,拉着大勇在大厅里转了几圈。
他们才下山一个月,大厅就完工了?!看看这些巨大的梁柱,想必是旗山深林中的千年桧木,厅中的布置庄重威严,几个偏厅也弄得舒适宜人,兼具实用和美观,寨子里的兄弟真不是盖的!再次,他们对身为曲和寨的一员感到无比荣幸。
左卫明在乌木大桌旁坐下,“虎子,你们跟小姐去了哪里?”
寨主还是知道了!大勇推推虎子,自己则是躲到他后面。
虎子硬着头皮向前一步,“桐普城。”
左卫明灵光一闪,“张家的事是你们做的?”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的确很有可能干出那种事。
“是,小姐说他们是坏人,硬要我们帮忙收拾他们。”事实上是因为自己被她抓到小辫子,不得不答应。虎子擦擦冷汗,忐忑不安地观察寨主的脸色。
“那你们就由着她胡来?”左卫明眉心猛跳,眼看就要发怒──
“等等!”一道女音介入他们的谈话。
马静书好整以暇地走至左卫明面前,“我来跟寨主报告一件好事。”
“那个等会儿再说。”他要先解决这两个助纣为虐的家伙!“你们──”
“这两件事是一起的。”她平静的语调引起左卫明的注意。
“喔?怎么说?”他浓眉一挑。丫头整人会跟好事相连?奇了!
马静书微微一笑,“小玲是因为风公子才去整张家的,而这其中的原由,小玲自己懵懵懂懂的,我们旁人可是看得真切。”
虎子和大勇松口大气,感激地对马静书笑笑,在一旁猛点头。
“嗯嗯!风公子,就是风公子!”
“小玲喜欢风公子,张家又犯到风家,所以活该遭整。”
“风公子?那……”人家看得上她吗?不是他对自家女儿没信心,实在是她太令人头痛了,教养良好的风公子会喜欢她吗?
“风公子对小玲有好感。”马静书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初时,她也颇为惊讶。
左卫明略微沉吟,风家是个正经人家,风公子也不失为一个好对象,风老爷子……想起离开风家前他那番含意不明的话,想来是赞成这门亲事的。
“不过,小玲不晓得她对风公子的心意,还当人家是玩伴。”可怜的风公子。
“所以就乖乖跟我们回来了?”原来那丫头频频回头,就是要找风公子啊!
“嗯,她过一阵子就会明白了,我们等着办亲事吧!寨主。”马静书等着看好戏,届时看小玲震惊的模样,一定很有趣,她忍着笑意,嘴角不住抽动。
左卫明怀疑地看着她,怎么她好像唯恐天下不乱?“有这么顺利?要等多久?玲儿整天只想着玩,只怕时日一久,就会忘了风公子。”
马静书收拾笑意,正经地说道:“要不了多久的。她已经开始想念风公子了,刚刚还跟我说她一定要乖,然后去找风公子。”还露出幸福的笑容,一脸向往,看得她想笑又不能笑,忍得好辛苦。
“是吗?”左卫明喃喃自语。除了玩,玲儿竟有心顾及其他事物了?这未尝不是个好现象,但是……“风公子……呃……制得了她吗?”他不禁为风公子捏一把冷汗,玲儿调皮的性子让一寨子武林高手头痛不已,一个文弱书生到她手里,不被整得七荤八素才怪!
说到这里,马静书兴致全来,眼里闪动有趣的光芒,“这个才妙!风公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小玲制得死死的。他一说话,她就会乖乖地顺着他。”小手一拍,“对了!风公子还可以不动一根手指就把她叫醒。”
“叫醒?!”三个大男人惊呼,“风公子没受伤吧?”
左玲潇的难叫醒是众所皆知的,刚开始大家拿手去摇她、在她耳边大吼大叫,结果她竟然在睡梦中施展拳脚,把干扰她睡眠的人全揍了一顿,几个没防备的人被她丢到树上、扔到房外,还赏了一个大锅贴,搞到最后,只剩马静书和寨主敢叫她。
“毫发无伤!而且他只是叫了她几声,她醒来后连起床气都没,还跟他聊到大半夜。”难怪她隔天精神不济,上课老打瞌睡。
大勇呆呆地说:“奇迹啊!真是奇迹!”
“哈哈哈!总算出现制得了小姐的人了!报应!报应!”虎子哈哈大笑,抚掌叫好。
左卫明这才放下心,只要别害了人家风公子就好,那他可以开始准备嫁妆了。
“嗯!就等着看她什么时候开窍了。”马静书说出众人衷心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