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跟你说过多少次,这个提案根本不切实际,不符合市场需求,完全行不通!行、不、通,你听得懂吗?”
大门紧闭的总裁办公室里头,传来康兆谖如发狂猛狮般的怒吼。
“你给我听清楚了,在我的公司里,靠得不是长相,也不是学历,而是你的能力。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拿马上回去重做,做不好不要来见我!”
康兆谖瞠大厉眸瞪着那名被他吓得发抖不止的女职员,他作风强硬,向来以锐利的目光治理员工,在他麾下,几乎没有人不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所震慑。
就算不用跟他直接面对面,光是空间里那股冷飕飕的气息,已足够让人不寒而栗了。
孟依筠安静地站在总裁办公室一角,她清楚地感受到这股叫她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冷风。
此时,她手里抱着堆起来几乎有半人高的档案资料杵在一旁,一脸无辜,活像是舞台上被摆错地方的道具,突兀且十分尴尬地目睹大老板发飙经过……
唉,新来的女同事又踩到地雷了——可怜哪!
孟依筠偷偷以同情的眼光觑了被老板臭骂的同事一眼,暗地里为她的不幸遭遇一再叹气。唉,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她暗地里摇头、叹息,最后目送着女同事泪眼汪汪地奔出总裁办公室,看着那小女生委屈落泪的模样,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刚进公司时,也曾经不止一次上演这种剧情。
她的老板康兆谖是个出了名的工作狂,完美主义的个性加上急躁没耐心,对属下的要求相当严格,在他的认知里,每个人都“应该”和他一样为工作拼老命,不管是是负责哪个部门,只要是他的员工就没人能例外。
可以想见,当康兆谖的秘书,基本上就不是个人做的工作。
孟依筠曾听人说起,在她走马上任之前,已有三任顶着博士学位的美女秘书,因为受不了康兆谖的超苛刻要求而自动请辞。
想当初,她这个本土大学毕业的普通女孩,也曾一度认为一定高攀不上总裁秘书的高位。
谁想到在康大总裁“有人换到没人”的窘状之下,居然破格录取她。而她也以她的抗压性和高EQ度过三个月有如地狱般可怕的试用期。
扁这点,别说全公司上下几乎要掉下巴,就连康兆谖也讶异得不得了。
而在收到人事部门的正式录用通知时,孟依筠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呢!
自从踏进康兆谖的办公室第一天开始,她每天咬着牙硬撑,凭着绝佳的聪明悟性和天生刻苦耐劳的传统美德,这一年来,她任何机会也不放过地拼命学习,甚至还自动加班,无怨无悔。
渐渐地,只要康兆谖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孟依筠马上就能知道老板要什么。
“孟小姐、孟小姐……”
因为过度发火,整个人似乎快烧起来的康兆谖,才抬头,便看见自己的秘书傻傻站在一旁不知在发什么呆?
“喂!你聋啦!我在叫你听见没有?”康兆谖失去耐性,扯着嗓子大喊:“孟依筠!我要的报表在哪里??”
“喔喔。总裁——”孟依筠突然大梦初醒,小碎步快速跑到他面前,恭敬地把东西双手奉上。“都在这里。总裁,我能找到的全找来了。”
“嗯。”康兆谖朝那堆半人高的档案瞟了眼,冷冷地交代道:“做事情专心一点,别再让我看到你呆滞的样子。”
“是、是的。”孟依筠唯唯诺诺点头。
噢!真是糗大了,竟然被他抓到自己神游太虚的丑态。
“还有,明天早上我开会要用的各分处年度总表,你最好在下班之前整理好给我。”
“是!”孟依筠答应着。
然而,康兆谖的眼神停留在他面前的电脑萤幕上,连正眼也没瞧她一眼,继续交代事情。“对了,待会出去,马上通知各部门经理,下午两点钟要开会,这有份文件……照开会人数影印,该涂掉的部分记得处理,不要再给我出纰漏。
另外,下个礼拜我要去香港拜访客户,机票、饭店赶快帮我订好。然后,公司要办成立十周年忘年会,找个适合宴客地点招待老客户,你挑几家口碑好的馆子给我参考……”
仿佛脑子装有万能电脑似的,康兆谖一口气交代了一大串事情,毫不紊乱。
而孟依筠则一点也不敢疏忽地拿着纸、笔拼命纪录,就怕漏了哪一个小细节,到时她的脑袋可能不保。
“总裁有偏好哪一方面的菜色吗?”孟依筠从笔记本里抬起头,认真问:“比方说,喜欢上海菜还是广东菜?还是喜欢日本料理?韩国料理?您给个大方向我比较好找资料。”
“嗯……”康兆谖微皱起俊眉,以某种怀疑眼光瞄了她一下,好像她提的问题很愚蠢似的。
“台北知名的餐馆太多了,不知道您喜欢哪一类型,万一老客户们吃不惯不就白费您的好意了。”她淡淡说,为自己方才的提问更进一步解释。
康兆谖点点头,同意道:“你说的也对,那就日本料理吧,比较轻淡。”
“好,没问题。”孟依筠在笔记本上注记。“还有其他的事吗?”
她推了推鼻梁上刻意戴上的黑框眼镜,她就是怕直接面对他严厉的目光才戴眼镜的。
有了这层遮挡,孟依筠觉得心里踏实得多。因为,她很怕在两人视线相对时,她的眼神会不小心流露出自己的“心事”,她必须守分际的做好秘书的角色。
“目前没有了。”康兆谖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忙吧。”
“是,我先出去了。”孟依筠微微一鞠躬,轻扶眼镜的时候,偷偷又多看了他几眼。
哎,这男人确实很凶,然而——他也确实很帅!
康兆谖凶到所有人都怕他,但孟依筠却非常欣赏他说话时充满魅力、自信和光彩的样子!
无庸置疑,康兆谖是女人心目中英俊的白马王子。两道挺拔剑眉,深邃有神的鹰眸,高挺俊美的鼻子和性感又有个性的嘴唇,简直让她深深着迷。
打从面试那天,康兆谖的帅气和事业辉煌的英雄形象已深烙在她心底,当她知道自己被他录取时,简直开心到要飞起来!
孟依筠从没想过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因为只要能有机会跟他朝夕相处,就已经让她非常满足了。所以她一直把这点“心事”小心翼翼藏在心底,努力地隐藏住,不让任何人知道,她要好好保护自己心中美好的幻想……
“孟小姐,等一等。”
在她要推门出去的时刻,康兆谖突然喊住她。
“还有事吗?总裁?”
“孟小姐,我知道你工作很认真,但我个人不太喜欢员工太过度加班,如果你工作效率够好,没必要每天都留那么晚。”
“喔。”孟依筠轻应了一声,却没弄清楚这话到底是啥用意?
是嫌弃?还是嘉奖?
康兆谖表情冷酷,从来也没人搞得懂他那张严峻脸皮底下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事情做完早点回家。”他低着头看文件,声音清朗。“女孩子太晚在外面总是不安全。”
“是,我知道了,谢谢总裁。”
孟依筠鞠躬致意,她心里头忍不住涌上一阵小小甜蜜。
原来是担心她的人身安全哪,他竟然会关心一个小小秘书的安全耶!
“咳!”康兆谖抬起眼,恰好看见她低头偷笑的样子,他牵牵嘴角,似笑非笑地补充道:“还有一件事,西装师傅约好了吗?”
“约好了!约好了!”孟依筠急忙点头。“明天中午他会过来。”
“嗯。”他没再说话,挥挥手,意思是她可以下去了。
孟依筠当然看得懂他的手势,这男人惜字如金,性子又急,常常话来不及讲都用比的,身为他的秘书,若是胆敢看不懂他的手势,那可真是皮痒了。
抱敬地退出总裁办公室,孟依筠心里依旧微微泛着甜意,就只因为康兆谖叫她早点回家、不要加班太晚的叮嘱。
啊!今天果然是美好的一天!
不茍言笑的总裁大人竟然懂得关心下属耶,太神奇了!
孟依筠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仿佛中了乐透般喜悦地打开电脑,开心地敲打着康兆谖每天都要看的行程表、备忘录。
她敲打键盘的双手像在弹奏钢琴,轻快的节奏,让单调闪动亮光的电脑萤幕似乎出现了缤纷悦耳的音符,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康兆谖不经意说出的关心。
她,的确中毒颇深。
恋上了遥不可及的总裁大人,康兆谖的一举一动,任一表情、每一句话都影响她高高低低的心情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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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休息时间,孟依筠约了做西装的师傅到公司来帮康兆谖丈量尺寸,准备缝制几套欧洲最新款式的西装。
“康先生,您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尺寸都没有改变。这一季想要用什么花色?我带了样本来给您参考看看。”西装师傅道。
“嗯……”康兆谖沉吟半晌,铿然有力:“这点小事就交给我的秘书去决定就好了。”
“好好!没问题,我直接把样本给孟小姐挑选。”西装师傅忙不迭点头。“康先生您真是好福气,找到孟小姐这么能干的帮手,她对时尚和服装搭配挺有概念,一点也不输给专业的服装造型师。”
“师傅您太过奖了,我哪有那么厉害啊?是总裁信任我的眼光,我就尽量帮他搭配最好的款式。”
孟依筠矜持微笑,伸手接过师傅手上几大册的最新西服目录。
大约半年前,她曾经帮康兆谖决定过西装款式颜色,从此以后,他就把这项重责大任交到她手上。
在满脑子只有“拼工作、创业绩”的康兆谖眼中,西装领带这类琐事根本不配纳入他繁杂的思考当中。
然而,他眼中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是孟依筠心中的大事,她喜欢这种备受信任的感觉。帮康兆谖挑选西装款式、颜色,再搭配领带、袖扣等配件,让她像是他亲密爱人般,不但熟知他身体尺寸,也熟悉他的喜好及穿衣习惯。
“对了,孟小姐,麻烦你顺便帮我挑几条领带。”
“好的。”孟依筠点头:“您放心,我会帮您搭配好。”
“OK!交给你了。”康兆谖匆匆转身,从办公桌拿起几份文件,交代道:“我急着出去开会,大概三点前会回来,下午要办的事情记得要整理出来,我一进来马上要看。”
“是。”孟依筠迅速答话。
听见她的回答,康兆谖迈开步伐迅速离去,他知道,事情只要交代给孟依筠就没问题了。
一路快步来到地下停车场,康兆谖心中突有庆幸之感,几年来换个数不清的秘书,好不容易换到孟依筠才算安定下来。
虽然她平常反应有点慢半拍,但处理事情还算是细心缜密的,深知自己个性龟毛,能让他全然放心的助手几乎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他庆幸自己终于可以不必再每天气得脸红脖子粗,跟那些笨得要死的花瓶大吼大叫。他的企业开始展翅高飞,用到一个好秘书省去烦恼琐事的时间心力,他更能专心带领集团创造更高的营收获利……
毫无疑问地,康兆谖是个满脑子工作、一心想赚更多钱的野心份子,他脑中浮现充满光明的未来,他的嘴角不觉漾出自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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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一整个早上,过了午餐时间,孟依筠才勉强抽出时间匆忙吃下午茶兼午餐。
回到工作岗位上,孟依筠全身酸痛,她皱起眉头伸手猛捶自己酸痛的肩膀,而这时电脑上显示近下午三点钟,又到了该帮总裁大人准备黑咖啡的时间。
这是她一天中最重要的重头戏之一。
康兆谖对咖啡的龟毛挑剔、难搞程度堪称“黑带”级高手,如果没有相当的耐心和“慧根”,不可能通过他的严苛要求。
孟依筠丢下手边工作,打起精神来到茶水间,她知道这杯咖啡关系到今天下半个工作天能不能平安顺利度过,不管肩膀再酸、身体再累,她一定要想办法冲出一杯百分之百合乎顶头上司要求的好咖啡才行。
“总裁,您的咖啡。”
康兆谖头也不抬地冷冷点个头,算是道谢。
他正在讲电话,不知道对方出了什么难题,只见康兆谖脸色愈来愈难看,本来就酷寒的俊脸,缓缓结上一层霜,并且慢慢地加厚。
“嗯……我知道……这你不用管……”康兆谖紧抿双唇,久久才从薄唇中迸出几个简单短促的字句。
孟依筠放好咖啡,照理说老板在讲电话她该识相退下才是,但手拿托盘的她却被康兆谖异常诡谲的表情给吸引住了。
以女人精准的直觉判断,康兆谖一定是跟女人讲电话,而且,依他结霜冰冻的表情看来——这个女人显然狠狠把他惹毛了。
到底是谁啊?他的女朋友?是在吵架吗?
孟依筠慢慢移动脚步,拼命地拉长耳朵,用力再用力,想听清楚他究竟在说什么?
她刻意背对他,假装自己正忙着收拾散落会客茶几上的纸杯和烟灰缸。
“嗯——不能说我独裁,你既然答应在先,就该遵守诺言,怎能怪到我头上?嗯……那好,我知道了。嗯、就这样!”
喀!
康兆谖忿忿不平地挂上话筒,孟依筠被他夸张的动作吓到,一不小心手上的烟灰缸滚落地面,透明水晶材质的烟灰缸沿着地毯往前滚,一路滚到康兆谖脚下才停下来。
啊?糗了!怎么会这样?
这烟灰缸摆明是欺负她嘛!办公室这么大,什么地方不好滚,偏偏刚刚好滚到他裤脚下才停?
这……叫她怎么敢去捡呢?
孟依筠跪在地毯上,在原地愣了好久,不知该不该上前把烟灰缸捡回来?
偌大的办公室一点声响都没有,她仿佛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而另一个人也久久不吭气,安静空间里十分诡谲。
“你怎么还在这里?”好久,康兆谖终于开启尊口,冷冷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我……我、我正在整理茶几。”孟依筠抖颤嗫嚅道:“对不起,这个——我、我不小心把东西弄掉了,对不起——真不好意思……”
她狼狈地从地毯上爬起来,火速上前捡起烟灰缸,发抖的纤纤小手不经意碰到康兆谖的裤脚,顿时她心虚得满脸涨红。
她,当然没事,只是故意留下来偷听他讲电话而已——
然而,这事实怎能让他知道啊?!
“嗯。”康兆谖没有注意到她怪异的表情,拿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轻啜了一口,然后不带感情地吩咐道:“桌上有叠作废文件,麻烦你用碎纸机碎掉。”
“好。”孟依筠回过神来,镇定地走到他面前拿起那叠盖好作废章的文件,确认再询问:“就这些吗?”
“对,全部都在那里。”康兆谖处事谨慎,即便是作废文件这种小事也一定只交给信得过的人执行。
孟依筠大概三个月前才被赋予这神圣伟大的使命,之前负责公司机密文件作废工作的是会计部的张近兰,也正因为这神圣伟大“碎纸机使用权”的转移,造成她对孟依筠难以降低的敌意与妒意。
“今天咖啡好像变淡了。”康兆谖放下咖啡杯,微皱眉头。“孟小姐,下次请你注意,我不喜欢喝太淡的咖啡。”
“啊?太淡?会吗?”一连三个问号,孟依筠小心谨慎地操作碎纸机,不自觉秀眉微蹙,暗忖道:昨天才说太浓、太苦,怎么今天又嫌太淡?这家伙的味觉是哪里失调啊?
“确实是太淡了。”康兆谖将杯里残余的咖啡一饮而尽,一再摇头,并以鄙夷的口吻说道:“你太不用心,做我的秘书都这么久了,连杯简单的咖啡都没办法固定品质,该好好检讨——”
“可是您昨天说……”孟依筠张开口试图辩驳,一转头,迎面射过来他凌厉尖锐眸光,吓得她把想说的话全吞了回去。
“交代你的事照做就对了,我不想听任何理由借口。”他厉言训斥。
“是,知道了。”
孟依筠垂下眼睫,闭紧嘴,专心把手上文件用碎纸机碎掉。
一定是那通电话惹的祸!她心底闷闷地揣测。
看他讲电话时板着一张臭脸,可想而知他的心情一定是超级不爽,若非情绪低落,怎么可能才一天口味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哎,说到底就是前人造孽,害她这个倒楣的后人遭殃!
无辜地被骂了一顿,孟依筠微低头、嘟着嘴,心头的闷真不是一个“不爽”足以形容,她不情不愿地将一张张文件喂进机器里。
“孟小姐,我需要一份礼物,晚上八点以前要,请你到百货公司帮我选。”
“多少钱?送给什么样的人?很多名牌精品店七点就关了,最好早一点让我知道送礼对象。”
孟依筠直接反射性地回问,这是她身为秘书该有的专业。
“一对日籍老夫妻,七十多岁吧!”康兆谖思索,提出重点要求。“日本人讲究好的品质,不要送太虚华不实的,最好能代表台湾特色,而且是日常生活能用的东西。”
“好,我知道了。”孟依筠终于处理完所有作废文件,快速收妥碎纸机。“我现在马上去买,八点前没问题。”
“嗯。”康兆谖早埋首在他的文件堆里,头连抬也没抬,低嗯一声就算回应。
时间紧迫,她认分快步奔向电梯,到自己位子上拿了包包,直赴离公司最近的精品购物商场“执行任务”。
想起桌子上堆了如小山一般待理的公事,孟依筠在路上暗自估算着:
这一趟过去百货公司,挑挑选选般定礼物再杀回来,大概也近下班时间了,那么多公事仍然得做完才行啊!
换句话说,今天她又得加班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