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春天是爱侣的季节!
韦荷莉气愤地甩动及肩的黑色卷发,故意漠视艾伦堡老人之家前的一片花海。五月是愉悦的月份。更加见鬼了!在经过多灾多难的周末后,她似乎更需要这份工作所带给她的温暖与安全感了。
进入老人之家,荷莉穿过宽阔的大厅,高声与员工葛芮丝打招呼。
芮丝抬起头。“嗨,荷莉。周末玩得愉快吗?”
“我只能说这是一个‘难以忘怀’的周末。”荷莉深吸一口气,“星期六晚上,我要在家里开一个庆祝会。我知道现在才通知你可能太晚,你和史蒂可以过来吗?”
芮丝已婚,比荷莉大几岁。“我很想去,可是要等我确定了以后,才能告诉你。”她停下剪报的工作,“你要庆祝什么啊?”
“庆祝解除婚约。”荷莉抬起左手,展示那不再戴着戒指的手指。
芮丝惊讶地张大嘴巴。“你把雷诺的婚戒还给他了?”
“是他向我要回去。”
“噢,可怜的孩子!”芮丝的脸上写满同情。
“待会再跟你聊。”荷莉在芮丝未来得及提出任何问题之前,匆匆离开。
没有那么糟,对不对?她在心中自问,走向位于北厢的办公室。我被甩了,那又怎么样?她应付得了,不论母亲的看法如何,她都已经认定范雷诺不是世界上唯一的男人。
抵达办公室后,她先确定当天的日程安排,接着坐下来研究新的联邦规定,原本柔和的唇严肃地抿着。政府规章虽然冗长乏味,却不会像某人的前任未婚夫那般不可信赖。
“你和雷诺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翠娜敲门后走进荷莉的办公室,圆脸上显示出她的关怀。“芮丝说你们俩闹翻了。”
荷莉再次展示没有戴戒指的手指,装出愉快的语气。“我被甩了、抛弃了、一脚踢开了。”
翠娜坐进椅中。“出了什么事?在什么时候?我记得星期六在教堂晚餐时,你还戴着那个戒指。”
荷莉扮个鬼脸。“珍惜你的那份回忆吧,因为它即将没入历史的洪流中。”虽然荷莉表现得非常勇敢,泪水却在眼睛中打转,为了掩饰,她抓起一份资料,转身塞进档案柜。
“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呢?”翠娜追问。
愤怒逐走眼中的泪水,她再次转身面对翠娜。“这件事的开端都是因为罗先生丢了他的手帕。”
“噢,糟糕!”翠娜发出沮丧的申吟。87岁的罗先生有一条宝贝手帕,上面绣着姓氏的缩写字母,是他早已过世的太太送给他的。如果没有把它塞在胸前的口袋中,他就会感觉自己好像没有穿衣服。
荷莉摇摇头。“别担心,我们已经找到了。或者,应该说我找到了。所有的麻烦都由此展开。”
翠娜皱起眉头。“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呢?”
“你那部车的人已经先离开了,而当我协助第二批人上车时,罗先生发觉他的手帕不见了。”
翠娜眨着蓝色的大眼睛。“就像心脏病突发一样。”
荷莉设法挤出一丝微笑。“他确实非常沮丧。我立刻冲回教堂的大厅,可是没有人看到那条手帕,而且他的座位已经收拾干净。唯一的希望在垃圾桶里。”
翠娜扮个鬼脸。“恶心,那天晚上吃的是意大利面。”
荷莉点点头,她的记忆实在太过清晰了——滴着番茄酱和沙拉油的纸盘,油腻腻的纸巾和不时溅出几滴咖啡的纸杯。她不顾一切地在垃圾桶翻寻,祈祷能够找到罗先生的宝贝手帕。突然,她听到雷诺惊骇至极的叫尸。
“荷莉!老天爷——真的是你!”
“雷诺——你终于来了!”
前一天晚上,他们才刚为她的工作吵过架,雷诺再次不满她必须在星期六晚上工作,这种争执的次数已经变得十分频繁。在她请求他同行时,他一口就拒绝了,甚至不在乎这可能会减少他拓展人际关系的机会。
荷莉向他解释手帕的事。“谢夭谢地你终于来了,我需要你帮帮我。”
雷诺差点昏倒。“你要我把手放进那堆垃圾里?”他是农民银行贷款部的副总裁,一向非常注重自己的形象。在紧张地瞥视四周后,他瞪着她,脸拉得好长。“亲爱的,看看你自己。你的手臂上沾着红色的番茄酱,衣服上也是……”
“你以为我喜欢吗?”她气愤地说道。“重要的是,那条手帕一定在这里,而……”
“不要管它了。”他抓住她的手臂——同时想尽办法与她手上的番茄酱保持距离,“帮那个老家伙买一条新的手帕不就得了。”
她用力挣月兑,怒视着他。“我告诉过你,那条手帕是……”
“是啊,我知道,绣着姓氏的缩写。”雷诺俯向她,英俊的脸孔涨红。“你有没有注意到今晚还有谁在这里?龙塞司——我们银行的总裁。我不打算让他看到我的未婚妻像无家可归的流浪妇般在垃圾堆中打滚。”
他再次试图抓住她的手臂,荷莉往后退开,但地上的一团沙拉酱使她脚底一滑。她连忙抓住垃圾桶以免摔倒,但垃圾桶却因此打翻了。
“手帕!”她得意地大叫,很快地捡起来。但是,雷诺已经不知去向,一直到三个小时之后,他才出现在她家门口。
“他说我们之间完了,”荷莉无法压抑声音中的颤抖。“根据他的说法,我不但一再将我的工作置于他的事业之前,更时常令他难堪。昨晚的事是导火线——看到我在垃圾堆中东翻西找,令他终于下定决心。”
“噢,得了,”翠娜反对。“那一次,你被沙小姐说服,围着她那条随时会月兑毛的黑羽毛围巾出席理事餐会,那才是最难堪的一次。而且,或许没有人会注意到你在找那条手帕。更何况,对罗先生来说,那真的是重要的宝贝。”
“你认为羽毛围巾对沙小姐就不重要吗?我无法硬起心肠拒绝她。”
“好吧,好吧。那么,雷诺的事怎么办呢?”
“凉拌。他说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要回订婚戒指。”
“你就把戒指还给他?”
荷莉淡褐色的眼眸闪闪发亮。“你要我设法挽回一个不要我的男人吗?不论我妈的想法如何,我永远不可能做那种事。”
翠娜是荷莉高中时代的好朋友,是少数几个清楚荷莉身世的人。荷莉从小由祖父母抚养长大,她的母亲已经结过四次婚。“令堂认为你应该怎么做?”她好奇地问道。
“我应该爬回雷诺身边,求他原谅。”
翠娜沉思片刻。“雷诺属于上流社会的男人,他的家谱可以追溯到殖民时代。如果他是你要的男人,或许你应该接受令堂的建议。”
“他不是我要的男人,再也不是了。”荷莉把双臂交抱在胸前。“不论他的想法如何,我有我的事业,而且这才是我安全感的泉源。如果连雷诺这样的男人都不能依靠,那还有谁能呢?从今以后,我要跟金龟婿说拜拜了。”
翠娜皱起眉头。“经过这件事之后,我觉得雷诺根本没有多好。”
“他没有乱追女人,对不对?”荷莉挑战地问道。“他是一个严肃而稳重的男人,很适合做丈夫。可是,事实证明这是行不通的。所以,我决定重新开始,再次出发,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开庆祝会的原因。”
翠娜的脸亮起来。“不错,很有个性。什么时候,要我带什么过去吗?”
“这个星期六在我家,不过,我不知道你应该带什么来,因为我还没拟好计划。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想到这个点子。”
“我最拿手的墨西哥菜如何?可以为你的庆祝会带来火辣辣的气息!”
荷莉大笑,感觉好过多了。和翠娜聊天总能让她往好处想。“如果你找得到一个轻浮又擅长玩乐的男人,记住带他一起来。”她愉快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只要这种男人。”
翠娜离开之后,荷莉靠向椅背,陷入沉思中。擅长玩乐的男人,多么崭新的观点!雷诺当初吸引她的就是他稳重的气质。但是,那有什么用呢?她的母亲认为女人需要男人带来安全感,显然是一个错误的想法。与雷诺的交往给荷莉一个教训——男人真正能做的只是陪女人玩乐。从现在开始,她要寻找一个永远不会让她伤心的玩伴,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对他认真。
星期五下午,她前往雷诺任职的农民银行结清帐户,准备把钱存入农民银行的死对头——第一国家银行。
懊行的首席投资顾问唐尼克,刚刚才结束与葛芮丝的讨论,并陪着她走向大门。在瞥视到荷莉时,他的呼吸立刻变得不规律,每次看到她时,他总会有这种奇异的反应。
“荷莉,好高兴能碰到你,”芮丝说道。“我非常抱歉这么久才告诉你,可是史蒂和我明天晚上没办法参加你的庆祝会。可怜的孩子,我知道你一定很失望了。”
“没关系,以后多的是机会,”荷莉说道,没有心情接受芮丝的同情。她将注意力转向芮丝身后的男人。他看起来很面熟,大约六英尺高,有一头暗金色的头发——她突然想起他的名字:唐尼克。他以前也在农民银行工作,是一个害羞、不喜欢出风头的家伙。她和他聊过几次,感觉他为人似乎很好,就像邻家的大哥哥。
“嗨,荷莉。”他低沉的声音轻柔而愉快,好像真的很高兴看到她。
“亲爱的,”芮丝插进来,轻触荷莉的手臂。“我得走了,但是,你一定要好好玩,即使勉强自己。”
“放心好了,”荷莉在她身后叫道,或许芮丝不来更好。在她转回身子时,尼克仍然站在那里,她冲动地说道:“既然芮丝不来,你可以来吗?”
他似乎吓了一跳。“我可以干什么?”
“来参加我的聚会。”她再次展示她的左手。“有没有注意过我以前戴的那个钻石戒指?”
尼克凝视着荷莉的小手。一只漂亮的手,而且没有戴任何戒指。他的心跳开始加快。“你的订婚戒指吗?我当然注意过。”
荷莉大笑。芮丝的同情使她决定表现得更勇敢。“我每次经过的时候,你们都得戴上太阳眼镜,对不对?”
尼克感觉自己的脸涨红,但不确定该说些什么。荷莉的意思是她和雷诺的婚事已经吹了吗?他的心跳得更快了。“那是一个很美的戒指,”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憎恨自己的笨拙。在他最希望有所表现的时候,为什么舌头总是打结呢?“很……很亮。”
“的确,”她哀伤地回答,甩甩头发。“亮得可以当床头灯了。但是,现在我必须为自己买盏灯了。雷诺和我已经宣告结束,所以,我才想举行这个解除婚约的庆祝会。”
尼克瞪着她。“你是说,你真的不再有婚约缠身了?”
“答对了。他不要我,所以,我也不要他的银行了。”她从皮包里掏出一张银行支票。“我已经清掉在那里的帐户,要来这里开一个新的。”
尼克的思绪一片紊乱。雷诺不要她?他无法相信。没有男人会愚蠢到这种地步!可是,他可以在荷莉开朗的脸庞上看到眼中的伤心。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他心中交战——对雷诺的愤怒以及因荷莉不再有约而产生的喜悦。最后,喜悦获胜。他的笑容照亮整张脸庞。“我来为你开新的帐户。”
“好啊,好极了。”她回他一个笑容,同时注意到当话题转向银行时,他的举止立刻变得较为自在。其实,他是一个相当好看的男人,五官端正,体格强壮。
他伸臂轻触她,带领她走向他的办公桌。这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他不知已经做过多少次。但是,在他的指尖轻轻拂过荷莉的洋装时,竟然好像被火烧到。她的高度刚好只到他的下巴,他闻到她的发香,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冷静,他告诉自己,并对这样的反应感到心慌。和女性友人在一起时,他总是很自在。但是,当他希望博得荷莉的注意时,他却好像又回到14岁,再次变成那个手足无措的笨拙男孩。
请她就座之后,他假借必须去取一些表格,好暂时离开,庆幸有这个机会稳住自己。荷莉往后靠向椅背,突然发觉到自己有多么疲惫。
“你将成为少数最了解我的人之一,”尼克回来之后,她开玩笑地说道,然后说出她的所有基本资料。“几年之后,我的年龄就会变成最高机密。”
尼克把那些资料输入电脑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他绽开一个羞怯的笑容。她实在太美了。“你说的那个聚会是在什么时候?”
她眨眨眼睛,猜想他怎么会知道,接着才记起自己邀请过他。有何不可……她几乎已经邀请了认识的每一个人。“明天晚上,八点。我住在……噢——”她大笑。“你已经知道我住在哪里,不是吗?”
她的笑声有一点点颤抖,提醒尼克记起她举行庆祝会的原因,以及她所受到的伤害。对雷诺的愤怒再次涌回,他迫切地渴望能保护她。追求荷莉一直是他的梦想,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在她的庆祝会中,他可以提出约会的要求。他正思考着两人或许可以去哪里时,突然发觉荷莉正在说与银行帐户无关的事情。
“……从现在开始,我将举行一次又一次的欢乐聚会,”她加强语气地说道。“只欢迎公子,不要那些一心追求事业的呆板家伙。”
尼克费力地咽口气。他自己就是一个道道地地的呆板家伙,从来没有人称呼他公子。如果荷莉要的是那种男人,那他根本毫无机会,或者,他还是有?
突然,他听到自己不由自主地说道:“八点似乎很好。我能带人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她说道。“人愈多愈好。”
送走荷莉之后,尼克立刻冲回办公桌打电话。他需要为星期六晚上找一个艳光照人的女伴。如果荷莉要的是公子,那她绝对能够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