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非常易怒’意味着什么,”蕾馨说这话时,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只要跟托比有关,任何情况都是有可能的。大夫只说我应该尽快赶到那里去。”
“那就赶快去啊。”迪克说道,他的手滑离她的肩,但他脸上的神情却令她犹豫。
他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使她只想紧紧抓住他,永远不放开?他的每一个神情都令她深感不安。或者,只是因为她还不习惯自己对他的深情?爱情会对一个人产生这种影响吗?爱情会使得对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都变得如此宝贵吗?托比需要她,正在召唤她,而她唯一想到的却是她不要离开迪克。她突然做好决定:
“跟我一起去,如果是坏消息,我不要独自承担。”
他拥她入怀,低头亲吻她,令她大大松了一口气,“去锁后门,”他说道。“我来送走剩下的客人,然后我们从前门出去。”
“快一点。”她催促着。
她锁好后门回到前面时,迪克已经送走客人。他们俩走出商店时,太阳仍然低挂在西方的地平线上,她锁上大门,跟随他走向卡车,在他准备走向客座时蕾馨制止他。
“你来开。”
他点点头,跳上驾驶座,紧上安全带,朝81号公路驶去。她把头枕在他肩上,设法不去思想。片刻之后,他用手肘轻轻地推她。
“扣上安全带,亲爱的。”
她照他的话做,很高兴他如此关心她。他伸出右臂环抱住她的肩,把她拥近。她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在与他相偎相倚的喜悦上,并渴望此情此景能持继到永远。她梦想中的男人要娶她,永远待在她身旁。他们会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一起拥有小宝宝,甚至或许一起生病,她几乎喜极而忘形了。
她突然想起托比,如果他现在发生什么事情……她抛开那个念头,全神贯注在迪克身上。她原本打算今天告诉托比她和迪克即将结婚。她还会有这个机会吗?她猜想着,思绪不由自主地在这上面打转。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疗养院前。迪克先跳下车,然后绕到蕾馨那边,握住她的小手,很快拥抱她一下。“我们仍然需要谈一谈。”他柔声说道。
她点个头,挤出一抹笑容。“等我们了解我父亲的情况后,马上可以谈。”
“麻烦你。”
“走吧。”
他们穿过草坪,走进疗养院。里面简直像疯人院一样,乱成一团,护士长站在中央,大声命令所有人都离开那个地方。然后,一个非常熟悉的咆哮声传入蕾馨耳中。
“不要挡住我的路,你这只肌肉发达的母猢狲!让出路来!”
蕾馨的嘴巴倏地张开。“乖乖,这暴戾的老……‘易怒’,老天啊。”她绽开笑容,面向声音的来源,他看起来好像完全恢复了。
迪克紧紧跟随在她身后,她穿过骚动的人群,看见赤着脚站在通道的托比。他穿着医院的浅蓝色袍子,正在跟两个强壮的女护士缠斗。蕾馨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用力地摇晃他。他和她差不多高,久病的身子还虚弱,力气没她大,因此很快被制伏住。他的目光牢盯在她脸上,片刻之后,露出认得的神情,然后是满意与愤怒。他收拾起残存的自尊,挺起瘦骨嶙峋的肩膀,直视着他的女儿。
“乱七八糟,4个小时前,我就告诉他们把你叫来这里!可是,他们偏不,一定要先找那个根本没有屁用的家伙来!”
托比指着那个靠墙而站的高大医生,他摊开双手,好像十分害怕被战火波及。在看到蕾馨之后,他连忙站直身躯,并整理一下领带,抚平白大褂的前襟,走向前。
“艾……艾……艾小姐,这个人,这……这……这个疯子,说……说一些……乱……乱七八糟的话!”他抬起一双颤抖的手。“真的叫我头痛!看看你能拿他怎么办吧!’’他蹒珊地走向护理台的方向。
蕾馨瞪着父亲,“你确实记得如何大发雷霆。”
“我记得的不只是这些而已!”他眯起眼睛反驳。
兴奋的狂潮淹没她的全身,但她本能地压抑着,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瘦削的脸庞。不错,这就是老爸,和往昔一模一样!她大声笑着,再用力拥抱他,并拍着他的背,他徒劳地挣扎着,但并不是真的要推开她。她想起迪克,并倏地转过身子,抓住他的手。
“他记起来了!炳利路亚,他记起来了!”她没有详加解释,相信迪克一定会了解她的意思,并转回去面对托比。迪克则紧握着她的手。“我们必须谈谈!”
“这正是我一直想告诉这群低能儿的话!快啊,”托比吼道。“赶快打电话给那些该死的警察啊!”气呼呼地走回病房。
蕾馨伸手掩住嘴巴,忍住笑声,迪克突然轻拉她的手,她才意识到他的存在,但她仍然全神贯注在托比身上,几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走吧,”她说道。“跟我们一起进去,你应该听听这一切。”
“蕾馨——”
她大笑。他为什么犹豫?他应该不会害怕托比的反应,她只是要告诉父亲,她和迪克即将结婚的消息而已。她无法想像迪克会真正害怕任何事物,但是,某个声音却在她脑中的某个角落里隐隐出声,令她颇感不安。可是,她现在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只好暂时把它抛开。“如果我们不赶快进去,他一定又会开始发狂。”她拉着他快步往前走。
“亲爱的——”
她对他微笑。他不了解吗?现在,一切都没有问题了,天下太平了。她不必出庭作证,检察官也不会来找她麻烦,因为他已经有托比,而她和迪克则拥有彼此—再没有比此刻更加美好的事了。她快乐地拉着迪克冲进托比的病房,他正站在那里等候他们。她放开迪克,走向托比,但他伸出一只手阻止她,显然仍在气头上。
“老天啊,女儿,”他粗声问道,“我被人开了一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把双臂交抱在胸前,开心得忘记如何生气了。“这个嘛,老爸,我只是自然而然地想继续把你蒙在鼓里,”她开玩笑地说道。“所有人都如此希望,并统统加入这个超大的阴谋。全州的人都接到严格的命令,不准
“噢,见鬼了,”他嘟哝道,掀开被子,爬上床,斜坐在上面,蕾馨压抑住即将月兑口而出的笑声。“我难道不能问一个简单的问题吗?”
“事实上,先生,”迪克的声音从门边传来,“是医生禁止大家告诉你。”
“医生?”托比怒吼。“该死的废物!像国王一样过日子,像卜帝一样为所欲为,却没有一点点应有的常识。你一定就是迪克吧。”
“是的,先生。”蕾馨注意到他似乎有一点紧张……和苍白,可是,发怒的托比一向有这种威力,她必须让人知道她父亲是刀子口、豆腐心。
托比伸出一只干而发抖的手,迪克走上前,有力地握住那只手,然后退开。蕾馨朝他嫣然一笑,希望他会开始放松,但他反而焦急地看她一眼。
“看起来很强壮,”托比说道。“长相也还可以,如果你喜欢这种类型的话。”
“我确实喜欢这种类型,”蕾馨朝迪克笑着。“我确实非常喜欢这种类型,可是,老爸,我们现在还不要太捉弄他。”
“我们根本不捉弄他,”托比说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枪声!老天爷,我知道我病了,大夫说是脑震荡,我就想着,‘我的头撞到什么了’,可是就是想不起来是怎么撞的。今天,我睡了一觉,看——噢,我真是虚弱得一塌湖涂,我以为我大概是在做梦,但是,我醒来后就记起这疯狂的一切,令我的血液立刻冻结。枪声!我中了一枪!”他颤抖着,蕾馨几乎也要跟着发抖了。“皇宫市什么时候发生过枪击事件呢?”托比问道。“在这种地方,应该是很安全的!”
“我知道,爸。”她同情地边说边伸手握住他的手。
“蕾馨,”迪克轻声唤道,“我能不能占用你一分钟?”
她怀疑地瞥他一眼,他的脸色愈来愈苍白,神情也愈来愈严肃,令她略感惊慌。
托比没有注意到这段插曲,继续说道:“他们以为他们可以抢劫我,那两个家伙。”蕾馨把注意力转回他身上。“以为我会乖乖地把钱送到他们手上。”他露出厌恶与愤怒的神情。“我当然不会给他们,一毛钱都不给!”
她从眼角瞥视到迪克正走向她,他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好像无法静静地站着。
“他们终于看出我不打算装满他们的口袋,”托比继续,“就掏出那把枪!”
迪克的手握住她的手肘。
“我气疯了,”托比回忆。“那个小混蛋用枪指着我……”
“蕾馨!”迪克将她转向他,她感觉得到他的颤抖,他的绝望,一阵寒冽的恐惧扫过她的全身。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他说道,“现在就说,而且是私底下说。在他们到达之前。”
他们?她转头望向托比,他似乎和她一样困惑。她突然不想知道问题在哪里,一定不重要,不可能重要。她终于同时拥有他们两人—她挚爱的两个男人。一切都会美好无比,甚至完美无缺。她不要其他的任何结果。
“迪克,”她设法装出轻快的语气,“爸爸现在需要我。我们待会儿再谈,待会儿……”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爸,我有没有告诉你迪克和我即将要……”
迪克接住她的双肩,摇晃她一下。“现在谈,”他坚决地表示,“就是现在。”他的手滑下她的臂膀,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走向门口。她勉强地跟随他,心中充满恐惧。
不可能有那么可怕,她告诉自己,他爱她,他必然也爱她,因为她是如此深深地爱着他。他拉她走出去,再次抓住她的双臂,大步走下通道,几步后停下,深吸一口气,瞥视他们的附近,在闭上眼睛后,再次睁开,他的举止令她惊惶失措。
“迪克?”
“蕾馨。”他似乎必须武装起自己,才能正视她的眼睛。“亲爱的,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诉你,尤其是你那晚来找我之后,我就一直想告诉你。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进行,可是我不得已,因为他们很快就会抵达。”
他们?又一次。
“谁?”她不得不抓住他的衬衫,寻求支持的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迪克?”
他的手移向她的纤腰,另一手则握住她的手,好像打算防止她采取任何行动。“我指的是那些警察。”他终于说出。
她瞪着他。那些警察?老天,这真太荒谬了吧!他不可能是当真的,一定是在开玩笑。她笑道:“别说傻话了。”
他的手收紧。“我的身份,并非你所了解的那样。”
“你在说什么?”
“我来皇宫市是为了一个目的。”
她摇摇头:“看不出这有什么关系。”
“我们……我必须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而来这里似乎是唯一的方式。”
他必须知道?知道什么?这一切显得如此疯狂,毫无理性可言!他到底必须知道什么,为什么必须来到皇宫市?她突然了解是怎么回事。一定和抢案有关。她用手按住他的胸膛,提出她唯一想得到答案的问题:“为什么?”
他费力地咽口气,垂下视线,勉强地说道:“柯杰克是我的异父弟弟。”
她好像被雷电击中,嘴巴张着,眼睛瞪着。他的弟弟?她感觉他的手在她腰间收紧,但只在依稀之间,她的神经末梢好像已经麻痹了。
“弟弟?”她木然地重复。
“只是同母异父的弟弟。”他纠正她,仿佛这会带来多大的差别。
“杰克,”她开口,“杰克是你的……”她突然发抖得好厉害,再也无法说下去。她的头如此沉重,无力地垂下,迪克的声音急促地传入她的耳中。
“他发誓说,你当时并不在场。不论任何情况,我母亲都相信他,可是,我却必须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必须知道真相,除非我确定他有罪,否则,我怎么可以让他坐牢?”
有罪。杰克确实有罪。如果有必要,她会亲自把他推进监狱。谁能期盼她不这么做呢?迪克吗?她忆起他们的对话,他曾经催促她,请求她向执法机关更正证词,颤抖突然停止,由愤怒取而代之。
“你怎么做得出来?”她问道。
迪克焦急地回答:“在认识你之后,我立刻后悔了。即使明知你有所隐瞒,我就是无法想像你会故意……”
“说谎!”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眸,她’的视线必须和她的心一样冰冷。
“看在上帝的分上,蕾馨,他是我弟弟啊!”
他弟弟。枪击她父亲的男人是她心上人的弟弟。还是,他只是在开玩笑?但他不可能开这种玩笑。她感觉他的手戳进她的肌肤,并忆起她曾经多么渴望他她的全身,扫过她的身躯,但她强迫自己抗拒,并开始感觉恶心。
“放开我,”她命令。他的手微微放松,但并没有移开。这并不重要,反正,他不能真正地碰触她,现在不能。
“蕾馨,”他柔声争辩,“我知道我不应该说谎,但是,如果不是为了这个谎言,我们永远不会相遇,永远不会有机会了解彼此,也不会坠入爱河,我更不可能向你求婚。”
她微微一笑,爱?婚姻?和这个男人?他弟弟曾经枪击她父亲。这个男人用谎言在她的心里赢得一席之地,而且在不久之前还坚持,她必须更改自己的证词,以便让那个……可能的凶手逍遥法外?这几乎是一个笑话。
“我不能嫁给你——我不能接受凶手的哥哥。”
他凝视着她,仿佛真的期盼她会改口。“蕾馨……”他停下来,等待一个护士经过他们身边,蕾馨挣月兑他的箝制,把双臂交抱在胸前,做出防御的姿势。
“我们经得起这个考验!”他宣称。“你现在受到伤害,但是,你会有机会仔细思考,并了解我为什么必须那么做。我不否认,一开始时确实是为了杰克,可是,后来……你需要我,我们……我爱你!”
需要他?他真的相信这点吗?在他来这里协助他的弟弟月兑罪时,她怎么可能会需要他呢?她苦涩地摇摇头,然后昂起下巴,板紧脸孔。“就是这些吗?”她冷冰冰地问道。“你说完了没有?”
他似乎想不出其他要说的话。“目前是说完了。”
永远结束了!她想着,并转身走开。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她用力挣月兑,倏地冲向她父亲的病房。
“蕾馨,求求你!”
“不!”她冲进病房,但迪克也跟随她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托比的声音令她停住脚步,迪克撞上她,并连忙伸臂楼住她,她推开他,转向病床。托比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好像他们是两头怪兽。“你们两个到底是着了什么魔?”
迪克抢先开口。“艾先生……”
“爸……”她企图打断他的话,但没有成功。
“我爱你女儿,我要娶她!”
“我不可能嫁给柯杰克的哥哥!”
“这不会改变任何事情,”迪克坚持。
“这已经改变所有事了!”她尖叫。“你根本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人!你和杰克一样坏。甚至更坏!我恨你!”
迪克屏住呼吸,好象突然被她揍了一拳。“你不可能是真心的!”他急切说道。“你不可能真的恨我!”
她确实不是出自真心。她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永远爱着他,可是,她不能让他知道。不论他可能是什么样的男人,她仍然无法忘记他是柯杰克的哥哥。
“滚出去!”她冷冷地命令。“我不想再看到你。我不要想起你,不要……”她感觉泪水涌起,并扑向她困惑的父亲。“叫他走!叫他走!爸,叫他走!”她把脸埋进他瘦巴巴的胸膛上,泪水开始沾湿单薄的衣服。他伸臂环抱住她,使她感觉到,他正设法决定该怎么做。
“求求你。”她低语,渴望再次变成一个小女孩,受到周全的保护。他终于开口了。
“你最好离开这里,孩子,”他沙哑地说道。“你最好离开。”
她设法放松,托比会照顾她,使一切好转,可是,她无法停止流泪。蕾馨聆听着迪克的脚步声、开门声……似乎在经过许久许久之后,她听到一个空洞的撞击声,知道他真的走了。但是,她不但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感觉一股更庞大的压力在她心头凝聚,事实上,她的心好像要崩裂了。
迪克转身走下走道,惊讶地发现他的腿和脚竟然能够移动。他感觉自己好像在深水中举步,淹溺在蕾馨的啜泣声中。四周的人好像在窃窃私语,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也不在乎。
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她恨他,他对她说谎,一再隐瞒真相,她为此而恨他。他不能责怪她,甚至不能责怪杰克,虽然他很想那么做,但又有什么用?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机械地走出那家疗养院。他在门口停立片刻,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去哪里,以及如何去,然后,他想起来。他的家庭在土沙市,不是吗?他穿过草坪,走进街道。他没有开车来吗?口袋中的钥匙好像突然变得沉重无比。他转回身子,看到那部卡车,并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钥匙,把它放在座位上。他的手正在发抖,他的身体也在发抖。如果他不赶快离开,一定会当场崩溃。
他木然地转身走向公路。他可以走上81号公路,搭个便车离开,但是厂去哪里呢?往北去土沙吗?不,他不要回到那里,永远也不要。可是,他还能去哪里呢?往南去德州?他摇摇头。巴黎应该会很美,春天的巴黎。他爱那里,可是,他一直以为他不会独自回去。他以前为什么没有了解到他有多么孤独呢?他从来不曾感觉孤独,直到他拥有并失去——蕾馨。
事实上,在认识蕾馨之前,他一直把全部精力放在他的家庭问题与挫折之中,任凭它们埋没他。他真是一个傻瓜,一个超级大傻瓜!他设法把他的思绪转向其他事物,去思考、去计划,可是,那股痛楚是如此强烈。他终于放弃努力,任由他的脚带着他走向任何地方,反正,一切都不重要了。
蕾馨哭泣着,直到她的泪水流尽,直到托比变得不耐烦,并强迫她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她为什么没有察觉呢?她问自己,即使是最笨的人,也能看出他的意图。从一开始,一切似乎就显得太过美好,不像是真的。一个像他那样的男人,有那样的长相、才智和能力,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根本不可能天天在街上游荡。哪有流浪汉会戴金边眼镜呢?傻瓜才会接受他那些不合理的解释。更糟的是,只有傻瓜才会那样投怀送抱,几乎是乞求他跟她?这些念头带来更多的泪水和啜泣。
托比皱起眉头,等待她停止。“我从没看过你哭得这么厉害,”他在她终于停止哭泣后,说道。“你一定非常爱那个男孩儿。”
她摇摇头。“不,我不爱他。”
“真的吗?”
“不再爱了。”
“那为什么?”
为什么?“我气疯了。这就是为什么。我气疯了,而且我好难为情。”
托比轻搔他的下巴。“你当初不可能知道他的意图,所以,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她真的说过那句话吗?她真应该咬住自己的舌头。现在,她必须如何解释呢?“因……因为他占……占我的便宜。”她解释,但很快心虚地脸红,迪克并没有真的占过她的便宜。”“他为了救杰克而来,一定以为他能够改变我的证词,并洗清他弟弟的罪名。”
“你的证词?”托比嗤之以鼻。“你根本不在场。”
蕾馨咬住下唇。“可是我在,爸,我就在铁门后面的储藏室里,我听到一句话,在杰克开枪打你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到,我以为……”
“杰克?”托比朝她眨眨眼睛。“可是,杰克没有开枪打我啊,女儿。”
“你说什么?”她无法相信他在说什么。“我听到了,爸,我听到你骂他,然后隆尼……我确定那是隆尼的声音—说道:‘杰克,不要!’然后枪声响起。”
托比耸耸肩。“对,差不多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开枪的人并不是杰克。”
“见鬼了,那个杰克跳到我们俩之间!好像想替我挡枪子儿,我一直在猜测是他救了我一命。”
她的下颚缓缓松开……原来,隆尼扣板机时,是杰克推开托比,才使子弹打偏了,然后她才冲进去。“噢,上帝。噢,上帝,我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