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罗允香被一阵宪奉声吵醒,睁开眼只见尹宵已穿着整齐。
“尹宵?”她坐起身,急急问道:“你要外出吗?去哪里?”
“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尹宵缓了缓梳头的动作,透过镜影对她一笑:
“筑地市场,我跟宴会的采购经理去挑海鲜食材。”
罗允香见他一头长发并不如常地扎马尾或散在肩上,而是梳成一条非常光洁整齐的发辫,下难查觉这趟采购格外严重。
“我可以一起去吗?”
本以为他会拒绝的,不料尹宵竟一口答应:“你想跟就一起来吧!不过,你只有十分钟梳洗,逾时不候!”话还没说完,就见罗允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浴室。
筑地市场是东京最大的渔市,和富基渔港一样从凌晨就开始营业。
不过,相较于富基鱼港终日湿漉漉又散着腥味的窄小走道,筑地市场显得干净清爽许多。
不变的是那一篮又一篮活跳跳的鱼虾海鲜,渔商与买家爽朗豪迈的喊价声。
尹宵和经理边走边讨论,罗允香默默跟在两人身后,插不上话也帮不上忙,只能以个观光客的心情,看着摊子上种种相识或不识的鱼鲜。
不过,鱼贩斩鱼的那一幕,仍让罗允香感到浑身不在。
“还是会怕?”尹宵察觉有只手揪了自己衣角一下。
罗允香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回柔荑,对这反射动作感到有些尴尬:“好多了…这一阵子天天看你杀鱼,吓也吓出胆子来了……”
尹宵闻言只是笑笑。
等经理和商家交涉好订单,继续往下一摊走时,他状不经意地握起罗允香的手放进自己口袋,不再让她一个人落单在后。
罗允香微微的惊讶底下有更多甜蜜。然而,暧昧情愫和未知的定位,都微微酸化了这份甜蜜:让她的笑容背后更添几许迷惘惆怅。
采买结束,尹宵没有搭经理的车回饭店,反而带她走进地铁站。
“秋叶原?”罗允香读着出站时的汉字招牌,半开玩笑地调侃道:“你不是说,我们不是来玩的吗?”
“的确不是啊!”尹宵不改酷酷脸色:“我们只是买个东西就走。”
“啊~~”不依的语气;罗允香还以为他改变主意了呢!
尹宵看她不甘愿地垮下小脸,莞萧道:“日本这么近,大不了下次再来嘛!”
也是和你一起吗?罗允香想问却不敢问。方才筑地市场的采买步骤和在台湾时相去不远,罗允香于是猜道:“你是来当主厨的?”
“专业一点的说法是“料理长”。”
“可是,办寿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突然才通知你?”罗允香记得尹宵从不接待临时的客人。
这几天没开店,“寝子”的订位传真不知道又积成多长一条了!对了,本来要用餐的客人还得另外约时间……。罗允香光想到就觉得有点头痛,却也怀念起和尹宵窝在厨房的两人世界。
“因为是第一次。”尹宵答得云淡风轻:“山崎老先生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办寿宴是他女儿的意思…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但是消息走漏以后,老先生和老夫人坚持要找我回来帮忙。”
很低调的说辞,却在在显出山崎老先生对尹宵的看重,罗允香恍然大悟,难怪刚才采购经理对他如此恭敬有礼。
她的右手仍在尹宵左边口袋里,两人并肩走在秋叶原街头,玻璃倒映出一双紧紧相依的身影。身体的靠得很近,但是,罗允香却觉得她和尹宵仍有一段无形的距离——
以他这样的年纪,这般难以捉模的身世与经历,不可能没有一番轰轰烈烈的过去吧?罗允香兀自揣度。
但是,罗允香对他的了解几乎等于零:是他不愿提起?还是她尚不够资格了解他更多一些?
忽地,尹宵在一间模型玩具店前停下脚步:“我去看看。”说完,他便松开罗允香的手只身走进店里。
罗允香的手失温在东京初春乍暖还寒的空气中。
只是,心头的失落或许更胜手掌空虚;她追人那闾五彩缤纷的卡漫玩具店,越过试玩着最新游戏机与软体的青少年,好不容易才在一排又一排放满机器人与跑车、卡通角色模型的货架间,发现尹宵认真挑选的背影。
“买给小靖的?”她打起精神问道。
“嗯,他下个月生日。”
罗允香会意的点点头,又问:“你还是决定让他一个人留在澎湖啊?为什么不接来台北呢?”她纯粹是关心,总觉得小学三年级的孩子应该要有家长作伴。
这个问题尹宵似乎反覆考虑过,他很快的答道:“我的工作实在抽不出时间照顾一个小朋友,老家至少有左邻右舍的婆婆妈妈互相帮忙。他在台北反而落单的时间比较多…算了吧!”
罗允香本想提议,她可以帮忙照顾:但又怕尹宵嫌她鸡婆而作罢。
不知是否提起侄儿触动些许心事,尹宵顿了顿又道:“再说,我才是游子,应该是我回去,而不是让小靖离开……”
“你想回澎湖?”她忽然明白,尹宵为何这么认真、急切的在赚钱:无论是想回澎湖开业,或者小靖未来的教育费、生活费,都是他肩头的无形负担。
“当然,那里是我的家啊!每年寒暑假是“寝子”的年假,我都会回澎湖陪小靖,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尹宵的眼底掠过一丝向往,苦笑一下:““家”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年轻的时候迫不及待想逃开,等长大了、失去了才会怀念。”
“快别这么说,你迟早也会有自己的家啊!”罗允香倒是有些心虚,她也好久没回老家看爸妈了。“而且,你一定会是一个好爸爸!”她由衷道。
“我也觉得我是。”尹宵当仁不让地笑答。
“所以,”罗允香见他对小靖疼爱又异常看重的模样,忍不住又问:“小靖真的不是你儿子?”
“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不是!”尹宵垮下脸,拿一个钢弹超人的纸盒往她头上轻敲一记:“真受不了你们女人,没事爱想太多!”
“谁叫你们长那么像!”罗允香嘟着嘴,有点小心眼地不喜欢他提女人时用复数。
尹宵果然如他所说,来秋叶原只是买东西的:不顾罗允香千百个不依,尹宵解决了给侄子的生日礼物,立刻押着她搭计程车回下榻饭店。
她本来还不理解尹宵为何这么行色匆匆,当他一回房便换上一套比在“寝子”更精致笔挺的料理职人服时,罗允香不由得讶异:“你要工作了?”
“嗯,上百人的晚宴总不能也下午才开始吧?”尹宵拆开发辫,重新扎成服贴的马尾:“虽然,餐点是东西合并的,除了我还有一位意大利主厨,和一位法籍点心师傅。”
“可是,我没带制服来耶!”罗允香见他也不像有帮自己准备的样子。
闻言,尹宵哑然失笑:“凭你这三脚猫,真以为能帮得了我什么忙吗?”
罗允香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想而知这里的厨房随随便便也有十几、二十个专业烹饪背景的助理等着尹宵使唤。
不过,她仍忍不住嘟嚷:“既然如此,那你带我来干嘛?”
“陪我啊。”尹宵有意逗她:“款,你不想来就早说嘛!我放你三天大假,还省了机票钱呢!”
“现在讲这些也来不及了吧……”罗允香见他的脸色微变,马上搬出另一套比较冠冕堂皇的“官方说辞”:“再说,我是真的很想来啊!能出国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上流社会”的宴会也不错……”说来遗憾啊!考进“A苦瓜”时她就幻想能常出国采访,早早办好了护照;没想到,直到昨天才盖上第一个出境戳章。
“是吗,那你玩得开心一点!”冷不防,尹宵俯身在罗允香脸颊亲了一下,并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前,塞给她一张邀请函:“会场在二楼,时间到了自己下去吧!我没空来接你。”言罢,他若无其事地离开了房间,只剩罗允香捏着手中的卡片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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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白的“东京翡翠饭店”建筑主体,在夕阳霞红与湛蓝夜幕的对比下,更显得皎洁无瑕。随着闾色渐浓,停驻饭店大门前的黑头车也越来越多;衣香鬓影的名媛绅士们,目的地几乎都是二楼的“京泽厅”。
不过,却有一个俏丽的短发女子踩着不太平稳的步伐,在众多拾阶上楼的人潮中,小心翼翼地往楼下大厅走去——
“啊~”又踩到了!罗允香真是拿这种细跟鞋、和超容易勾到的薄纱布料没辄;几乎走没两步她都得停下来,一面把勾在鞋跟的裙摆拆下来,一面小心自己胸前别走光。
衬着夜色的落地玻璃窗,如镜倒映罗允香的纤纤身影。
她娥眉微蹙地看着自己一身礼服、蕾丝短手套、缀满珠饰的细跟高跟鞋、施华洛世奇水晶耳环套链……
当然,这身打扮必然得上点彩妆:尹宵连这点都设想好了,直接联络了梳化师,让她时间一到就去敲罗允香房门。
罗允香惊讶又感谢他的细心,只是平常素净习惯了,这“全副武装”的模样,让她不由得感到别扭,且说——
“为什么是这一件啊?!”她身上下是中庸的灰洋装,而是那件百褶纤纤的罗马式低胸纱质礼服。再仔细一看,连手套和鞋子的色调都是十分协调的米色系,可见并非店员小姐会错意。
罗允香有种被尹宵摆了一道的感觉。
“不过…他竟然说我这样穿很好看……”掩不住的窃喜,在她嘴角荡漾开来。
想起尹宵,罗允香立刻步下剩没几阶的红绒布回旋梯。
罢刚在宴会厅,罗允香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英文跟她一样菜,但肯沟通的服务生,并顺利打听到厨房在一楼。
虽然,她知道尹宵可能正忙着,见到她不是摆脸色就是爱理不理;不过,和“京泽厅”里令人窒息的上流气氛比起来,罗允香宁可在厨房油烟里大口呼吸。
“厨房…到底在哪里啊?”她也不否认,此番前去只因这全然陌生又语言不通的环境,让她份外想念尹宵而已。
罗允香往大厅深处走去,蓦地,一个饭店领班状的男人把她拦下来:“申し译ござぃませんが,何か手△伍ぅことがぁりますか?(十分抱歉,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吗?)”
“ㄟ……”罗允香本能后退的脚步,却被爱和裙摆纠缠的细鞋跟扰乱若不是附近的女侍眼明手快,她可能又要重现在富基渔港的糗状。
经过一阵英、日文加比手划脚的沟通,经理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罗允香想到厨房去找朋友。
但是,他坚决地摇了摇头,又见她手中有山崎家寿宴的邀请函,便半强迫地“护送”她回到二楼“金泽厅”。
五分钟后,罗允香一如之前地拎着裙摆,埋没在举着香槟呵呵谈笑的人群中当璧花。
“哎,真是白跑一趟!”她低下头,心疼地看着被自己踩得有点皱的纱裙,忽然发现身旁插满海芋的巨大花台下,有个小小的东西会反光。
罗允香拾起一看:“好漂亮…不知是谁掉的……”淡紫色的不知名宝石和碎钻,镶工细腻地拼镌出一梗铃兰,是个造型十分特殊的胸针。
她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不敢奢求找得到主人;至少觉得该把它交给宴席的工作人员。才刚这么想,罗允香就看见不远处有个满头银发、身着酱紫红色手绘和服的老婆婆,低头在摆设餐点的长桌前频频撩动台布,像是在找东西。
会不会是她?罗允香走近一些,更确定心中的揣测;因为,婆婆身上和服的图案,正是一串又一串典雅的铃兰。
“すみません(不好意思)……”罗允香用日剧学来的别脚日文,顺利引起婆婆的注意,没把握叙述经过,她只好傻笑着递上手中的胸针。
不过,从婆婆的高兴又欣慰的表情看来,罗允香猜对了!
“どぅもぁりがとぅござぃます(非常谢谢)……”十分亲切慈祥的老婆婆,在罗允香帮她别好胸针后,回敬了一个九十度鞠躬。
罗允香还没学到“不客气”,只好笑着点点头。
或许,正应验“助人为快乐之本”这句话,物归原主后罗允香的心情轻快不少,也不再像方才那么觉得无聊。
然而,身旁少了尹宵,罗允香还是感到有些寂寞;心念一转,她决定从长长的自助式餐点桌上,尽可能感受尹宵的存在。
罗允香很快分辨出墨色漆盘上,冰雕玉凝般的透明刺身正是出自尹宵之手,但鱼肉依然不在她食用范围以内,因此,她锁定旁边一大盘花色缤纷的寿司。
孰料,她才刚挟起一片海苔寿司,手中的夹子就冷不防被抽走:“不行,那里面卷了旗鱼!”
“尹宵?”罗允香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不是饿死就是吐到死吧?”尹宵调侃道,熟门熟路挑选出没有鱼肉的餐点,放进她手中的餐盘。
罗允香看着盘中堆得像小山的食物:“够了啦!太多我吃不完……”
“我做的料里,你敢剩下?”尹宵眼神凛利的瞥向她。
“不敢。”只敢吐掉而已;罗允香想起初次见面时,她毫不给面子地把尹宵的菜吐进马桶的往事。
“那就多吃点。”尹宵冷冷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关怀:“吃胖一点…免得别人以为我虐待员工。”
“有啊!我来“寝子”上班以后,胖了两公斤耶!”
“是喔?”尹宵回看她一眼,露出个别有深意的笑容:“也是啦…否则,我看你也很难撑起这件衣服。”
“尹宵!”罗允香岂听不出他暧昧的语气为哪桩?
他带她走到外面的露台,坐上长椅恰好将饭店后方的城市花园尽收眼底。抬起头,是霓虹招牌粼粼炫目的摩登东京:视线放低,樱花满枝团簇,展现优雅怀旧的江户风情。
尹宵看着罗允香的注意力在美景和美食间拉距、徘徊,笑问:“好吃吗?”虽然他明知答案。
“嗯!”罗允香用力点点头,满嘴食物有些含糊:“你做的,什么都好吃……”
这种一点也不希罕的平淡赞美,尹宵听过不下千百次了。但是,他仍感到一丝欣慰:“你喜欢吃我做的菜?”
“喜欢啊!”唔,仅限没有鱼肉的!罗允香想都没想的回答。像是替自己的话佐证,她一大口咬掉半片花寿司。
“那,“我”和“我做的菜”,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闻言,罗允香嚼咽一半的醋饭险些哽住。
不了解尹宵此问的动机,罗允香不敢轻举妄言。
“呃…师傅,您、您在说什么啊?真是爱开玩笑!呵呵呵……”她试图以疏离的称谓拉开距离、化解尴尬,娇躯更本能地往左挪了一点。
“我是认真的。”尹宵一倾身,短短的椅面很快让她退无可退:“回答我!”
尹宵虽然是面带微笑,罗允香却觉得他认真的氛围比较像杀气。
她不自在地拨拢起鬓发,战战兢兢反问:“为…为什么这样问呢?”
尹宵挑挑眉:“罗嗦,反正你乖乖回答就是了!”
“可是……”只能选一个吗?罗允香的指尖顺着耳弧拨动,突觉一阵异样的拉扯感:“啊,好像勾到了!”呜~今天真不是她的日子,不止鞋跟喜欢和纱裙过不去,连耳环都要找蕾丝手套的麻烦。
尹宵真拿她的冒失没辄,移开罗允香膝上的餐盘,探手道:“让我看看。”
“不用了啦!”罗允香嘴上推辞,试了又试仍无法让手套和耳环分开,却也不由得焦急起来。
尹宵搬出在厨房的威严:“别动!”叱声下,她果然木头人般一动也不敢动。
罗允香只能颤颤兢兢看着一双修长手臂,分别绕过自己左右肩上。
尹宵好看的脸庞正慢慢靠近,专注凝视她的左耳处。
贝住蕾丝的是水晶镶珠的爪台,光线昏暗并不是那么好拆,试过几次,冷静的尹宵也略微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急躁的体热更煽动罗允香的羞赧,她庆幸夜色或许会掩去她泛红的双颊,
但又更贪心地希望这被尹宵被圈在臂弯下的安逸与亲腻,能再久一点。
他的脸就在她颊边,如果角度再偏一偏、身体再近一点,就是拥抱了吧?
罗允香一面压抑着胡思乱想的念头,开始觉得一直举起的左手有些发酸了。
终于,尹宵吁了口气地松开她的指尖:“好了。”
“谢谢……”罗允香抬起眼,恰恰看见尹宵线条优美的薄唇,正拉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弧——
尹宵不由分说吻上罗允香的唇。
距离太近,她猝不及防;分明感受唇上传来一股陌生的温柔与炙热。
一开始只是唇办轻轻接触,慢慢地,他加重了力道探索她檀口芳幽,微吮与浅啄交替,像挑衅也像诱惑,让罗允香连喘息都舍不得。
罗允香此刻才知道,尹宵的吻比他所做的菜肴更美味、更令人上瘾。
冷不防,尹宵抚过滑手的纱裙改往她纤腰一揽,罗允香便像洋女圭女圭般被他抱上膝头。她险些失失去平衡的双手,只好胡乱攀上尹宵肩颈,视线水平交集,缠绵的唇办只得短暂分别。
尹宵凝视她的双眸,黑眉微蹙:“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有…有吗?”罗允香不是装糊涂,她真的不晓得他问哪桩?是接近他的不良动机;还是芳心暗许的枕边情话?
且说,薄薄纱裙底下传来他擎起炽热的体温,更如火如茶烧乱罗允香的思绪。
尹宵知道她乱了,乱得好;人愈仓促愈诚实,他要她更乱一点——
“没有吗?”尹宵猛地提腰,微妙而充满隐意的动作,更让罗允香迷乱到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我……”这真是史上最恶极的逼供方式啊!罗允香的脸颊滚烫如火,视线不经意越过尹宵肩头,远远地,看见他身后有个身段妩媚的女人走出露台:“尹宵,有人来了啦!放我下来……”
“不要。”他好整以暇,语带双关地道:“我们的“事”还没“办完”,你休想我会放你走。”
罗允香还来不及抗辩,就闻二、三十公尺外的女子朝他们方向喊了声什么;短短的音节,也许是人名。
说时迟、那时快,罗允香一瞬间便回到冰凉的长椅上。
罗允香不解的看着尹宵,而他微眯双眼像是在认清来者何人。
忽然,尹宵睑上露出旧识重逢的笑容:“啊,你等我一下……”便抛下罗允香往女人的方向跑去。
“尹……”罗允香来不及唤住他的背影,只好顺着他的步伐看去——
虽然隔得有点远,罗允香仍看出那是个十分亮眼的女人,彷佛以夜幕剪裁的黑法兰绒无肩礼服上,布满碎星般的钻饰。
斑雅美丽的她,迷人一如夜之女神。
稍微走近的女子,看到尹宵也露出甜美笑容。
“迷人的女性?”她想起尹宵曾这样形容寝子,心头猛地揪紧了一下。
敖近的大楼似乎已过了营业时间,招牌灯忽然一盏一盏的暗下来。
罗允香独坐的长椅被吞没闾色中,清风吹来不闻夜樱幽香,她只觉得有点冷。
另一方面,尹宵来到女子面前,不知怎地少了平日的稳重自负。他有点僵硬的向她点点头,用日文道:“千穗姐……”
“阿宵,”她亲热的拉着尹宵左看右看,“好久不见,你变帅了喔?还是长高了?”撇见他后脑勺一把束起的鸟丝,千穗脸色一变,突然生气的揪住:“你还留着这烂发型啊?真不像样…快去剪一剪啦!料理师傅还是剃成短短的三分头最好看!”
“千穗姐!”尹宵语气无奈:“别老把我当小孩子好不好?我都三十岁了!”
“会讲这种话的,才是小孩子呢!”
千穗扮了个和她的美丽很不搭尬的鬼脸,回头道:“卡桑,你说对不对?”
“呵呵,就随阿宵去吧!”应声而来的,是个十分慈祥的老婆婆。
“哼,卡桑还是一样偏心……”千穗毫不客气的从尹宵头上打了一记,就像惩处顽皮小弟的威严长姐:“你啊!回台湾后不来看看卡桑也就算了,连电话都不会打吗?你不知道卡桑和多桑有多担心吗?真是白疼你了!”
“款,我又不是故意的,台湾店里只有我一个人,很忙嘛!”这大小声的沟通方式,彷佛就是尹宵和千穗的相处之道。
当他转过头面向老婆婆时,又恢复一派斯文恭谦:“老夫人,真是抱歉…我应该主动来探望您的!只是,自己开店实在不如想像中容易…不过,看到你的身体依然硬朗,我就安心了!”
“没关系……”
婆婆笑眯了一双眼睛,提起绘上铃兰的酱紫红色和服衣袖,像个宠爱孩子的母亲般模模尹宵的脸:“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有空的话,也欢迎您再来台湾看看。”尹宵由衷邀请道。
闻言,千穗抢着说:“阿宵,我也要去!”。
“你不必了。”尹宵冷冷的道,头都懒得回:“当初是谁嫌台湾又小又脏又乱,比她夫家在法国的畜牧场还不如?”
“你啊!”千穗忿忿一跺脚:“小心眼的家伙,还是一样不讨喜!”
尹宵才懒得理千穗。握着婆婆的手,他轻柔中不掩兴奋地说:“对了,我要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然而,当尹——步回到露台,却怎么也找不着罗允香的身影。
“允香?”尹宵一连喊了几声,回应他的只有淡淡风语。
原本两人嬉逗的长椅上,独剩仍盛着餐点的白色瓷盘,微微倒映寂寥夜色。
“这丫头……”尹宵纠着浓眉,不解且无奈:“到底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