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长的街。
两边的楼房约莫三层高,混凝土的墙上有着粗糙的细石子及砖块,这样古朴的味道格外令人感到宁静。偏现代的建筑不是没有,只是,在这儿的人事物若不沾点岁月的痕迹,总是有些突兀。
小孩在廊檐下玩着皮球和跳绳,老女乃女乃在廊檐下听着收音机里的京戏,街坊的婆婆妈妈在廊檐下摘菜、话家常,也许天气好时还会有人搭上一局棋或一圈麻将。
一切就像一幅画,或者该说是一祯褪了色的老照片。楼房上仍残留了些当年“祥”字辈或“发”字辈招牌的钉痕,或许在那个还是石板路的年代,它也曾经繁华过呢!
王怡茹望着这一条迟暮的街,心头免不了泛起一股愁怅。她是个活在西门町、东区的新新人类,习惯了喧闹吵杂的流行感,乍进这片几乎不合时空的天地,真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了?”孟一樊停好了车,走到她身旁问道。
“这里好安静……气氛好怀旧,真难相信这里是二十一世纪的台北市。”王怡茹轻声说道。
孟一樊莞尔,领着她往前走。“妳别小看这条街,想当年这里可风光的呢!这两排都是满满的商店,什么最新的、最好的这里都有。不相信妳可以问一些老人家,也许能听到什么有趣的故事也说不定。”
笔事?王怡茹最喜欢的就是看小说和听故事了,她从刚才就觉得这里像极了电视里三、五○年代的上海街上,听孟一樊这么一讲,她更是好奇了。“这里有什么故事呀?你知道吗?告诉我好不好?”
“二曰难尽。每个人和这里所发生的互动都不同,故事也就无限多了,妳还是别问我吧。”
听他这么说,王怡茹更是好奇难忍,“唉哟,你怎么这样啦,别卖关子好不好?孟大哥--”
孟一樊未答,只在一扇挂着白色薄纱窗帘的门前停下脚步。“到了,就是这里。”王怡茹探头一看,有别于其它店家的铁卷门,这户门口是整片的落地玻璃,上头还挂着一式的白窗帘,也许年代久远,窗帘的白纱已变成淡淡的米黄色。门上是残旧褪色的“猛虎侦探社”五个烫金大字,在它成立的年代里不兴“征信”一词,如此直率的招牌真是充满了时代感。
“我回来了!”他边招呼边推开玻璃门。
王怡茹尾随着孟一樊走进侦探社。
整个一楼就是侦探社本部,约莫二十坪的空间,除了“社长室”外都是开放的。有一组招呼客人的沙发;一张玻璃垫下压了白光、蝴蝶、费文丽等数十位中外美人照片的桌子是“接线生”--刘莺莺的,她总爱把美女和自己年轻时的照片摆在一起比美,未了再批上“姿色平庸”、“不过尔尔”等评语,来显示自己艳冠群芳。
用隔板隔起的是莫言的电脑、列表机、传真机等电子资讯设备;至于王汉虎,武人就不用什么捞什子的办公桌,他只需一吊沙包、一排架子摆他的长棍、大刀、剑、棍、戈、矛等武家当就行了。
哇哇哇!
在王怡茹无声的惊叹中,孟一樊向兀自沉迷在电脑里的莫言打了声招呼,“莫言叔,我带了朋友来……其他人呢?”
莫言举手欲答,不巧被胆大包天的王怡茹给打断--
“孟孟孟……孟大哥,这些是真的吗?”
孟一樊回过头,这才发现他的小娇客不知何时已经模到了王汉虎那些练功家伙前了,且正万分新鲜的想伸出小手一探究竟。
“啊,别碰……”很显然的,孟一樊慢了一步。
会说王怡茹胆大包天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什么不好玩,偏偏拣个最大的偃月刀想试,结果搬了之后才知自己不自量力,想扶回去却已经来不及了。架子上的大刀左摇摇、右晃晃,眼看那闪着白光的利刃就要朝着她的脑门劈来--
“啊--”这时候王怡茹哪想得到要跑,她吓得只能抱头蹲下。
幸好,有一只厚实的手掌及时接住了它,动作干净利落,彷佛他掌中的长刀只有鸿毛般重。
“啊--”王怡茹仍死命的叫着,直到连她都觉得自己的尖叫有些刺耳时,才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同时,也有人忍不下去了,“小妞,妳不嫌口干哪?”
王怡茹终于收起她的美声,睁开一只眼,她发现这个世界仍是彩色的,好险!但她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却见那一尺长的刀刃正不偏不倚的停在她头上三吋处!
“哇!”王怡茹跌坐在地,心想还好刚刚没贸然起身,否则现在小命搞不好休矣……
王汉虎懒得再戏弄她,把刀一提,顺手将之摆好,待她站定,往她手中塞了杯热茶。“口渴了吧?喝点茶压压惊,可别说我们猛虎侦探社怠慢了人喔。这是上好的铁观音,第二泡最回甘……”
王怡茹的注意力仍在刚才差点让她失掉小命的大刀上。“这个是你的吧?好重喔!你怎么能拿得这么轻松?”
王汉虎哈哈一笑,“丫头,妳的话真是漏洞百出,这玩意是我的,我当然得要拿得动,否则我要它干啥?我又不卖狗皮膏药,总不成灌了水泥摆门口吧?”
说着,王汉虎便示范了砍、劈、撩、抹、带、敕、云等刀法,王怡茹看了直拍掌叫好。
“这刀从我十几岁时就跟着我了,想当年我随随便便舞着刀就跟吃饭一样,哪像现在……唉,老喽!能要几武献丑就不错了。”
哇,简直就像小说里的人一样嘛!王怡茹好生崇拜,但是她又随即问道:
“你骗人吧?这把刀如果真有几十年了,怎么会一点锈都没有?”
王汉虎笑得诡异,不急不徐的回答道:
“因为这刀嗜血呀!凡是生人碰了它,十个有九个得用血来供养它一餐,尤其,它特别喜欢像妳这样的小丫头的血……”
王怡茹一听,管它是真是假,赶忙冲回孟一樊身后,揪着他的风衣躲得好好的,说什么都不肯再站在那堆武家当旁了。
她的反应引来王汉虎一阵畅笑。
“我不是叫妳别碰吗?妳看看妳……”孟一樊把她拉到跟前,握着她的双肩上下检视着,想确定她安然无恙。以他一介凡夫俗子,方才那突发状况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汉虎叔没有及时出手相救,那她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吓到了?”细心的孟一樊发现王怡茹的眼角还有着一丁点儿泪光,他想也不想的就替她抹去。“妳没事吧?”
王怡茹猛点头,不由得为他这温柔的举动感到脸红心跳。抬眼时,她看见了之前孟一樊跟他打过招呼的老爷爷,正一脸和蔼的朝她微笑,她赶忙回敬他一个微笑。
孟一樊留意到了,顺道将她介绍给莫言,“怡茹,这位是莫言叔。”
“莫言叔好!”王怡茹乖巧的行了个九十度大礼,却免不了对莫言比手画脚的回复感到问号满天飞。
“『莫言』,就是不说话的意思。莫言叔刚刚是表示,他很欢迎妳来玩。”孟一樊在一旁解释道。“至于刚刚救妳的那位是汉虎叔。”
王怡茹正欲问候,不料王汉虎挥了挥手,说:
“免了!一回生二回熟,刚刚就算见过了。不过,好一段时间没看你带女孩子回来了,一樊,这位是……”
“她呀,”他这一问倒令孟一樊有些小尴尬。“她就是那晚我在饭店的……”
王汉虎脑筋一转,快人快语地道:
“哦!我知道了,妳是咱一樊的媳妇儿……”
“那是一场误会啦!”两人异口同声道。唯恐王汉虎会有任何不当联想似的,他们两人又各自跳开一大步。
孟一樊红着脸把事情的始末给解释了一遍;而尴尬的王怡茹只能佯装在参观地四下走动着,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假装没听见王汉虎那声如洪钟的“悄悄话”。
“现在不是也无所谓呀,你怎么知道以后会不会是?反正你也该是恋爱结婚的年纪了,好好加把劲儿才是真的!”说完,王汉虎还饶富兴味的用手肘顶了孟一樊一记。
“汉虎叔!”孟一樊又窘红了脸。
王汉虎大笑,挥了挥手就准备回楼上去了。“你们玩吧,恕我老人家不奉陪了!”
“汉虎叔慢走!”王怡茹不改她有些夸张的礼貌本性。
“对了,”孟一樊忽然想起,“莺莺姨呢?”
“她上市场去了!”
一切就在王汉虎上楼的脚步声中静了下来,莫言老早就回到自己的网路世界里去了,空气中只剩下嚏嚏的键盘敲击声。
孟一樊首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我带妳四处看看好了。”他还顺道为她介绍这个侦探社成立的渊源,及社内的成员。
“你说的是这张照片上的人吗?”从一进门,王怡茹就注意到那张照片了。她看着它开始玩起发现游戏,“咦?这个人是你吗?”
“不,那是我爸。”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神探老孟』呀……孟大哥,你们父子俩还真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呢,好像喔!”她啧啧称奇的继续看着。
“大个子一定是汉虎叔,这是莫言叔……咦?”小小一帧照片上一共有四个人和一块招牌,王怡茹的视线不由得被左下角的倩影深深吸引--
照片中的人看来不过十六、七岁吧,乌黑的秀发像是一片自然的温柔波浪,眼儿媚来唇儿艳,在米白底精绣翠荷的棉纱旗袍衬托下,她浑身都充满了自信与骄傲的巨星风采,令人不由得赞叹,真是个好美、好精致的俏人儿!
“孟孟孟……孟大哥,这个人好漂亮喔!她是谁呀?是你的妈妈吗?”
孟一樊闻言忍俊不住,“不,她是我们的社花--虽然是一朵老花,但她可是风韵犹存喔!她的名字叫刘莺莺,妳跟着我叫莺莺姨就行了。”
他想,如果莺莺姨知道怡茹错把她当成他妈,不气疯才怪!
“刘莺莺……”王怡茹眉头微蹙,“好奇怪哦,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耶,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孟一樊望着她,突然问道:“妳常逛西门町吗?”
“嗯!”王怡茹拼命点头,说到西门町她的话匣子又合不上了,“我好喜欢逛西门町喔!我从高中时就常和同学去西门町订作制服裤子,我最常去吃鸭肉扁和红心粉圆,还有阿宗面线,只是每次人都好多,要站着吃很累。然后那个老天禄的卤味……”
“那妳知道『悦宾楼大歌厅』吗?”孟一樊好不容易偷空问上这么一句。
王怡茹想了一下,点点头。
“莺莺姨就在那里唱歌,我想妳应该是看过她的招牌『百花皇后雷梦娜,刘莺莺小姐』。”孟一樊微笑地解释道。
“噢!这么说莺莺姨是歌星喽?”王怡茹的眼中又闪耀起崇拜的光芒。
“算吧。”
咦?可是为什么侦探社的成员里会有红包场的歌星呢?王怡茹小有疑惑,不过随即就用她那丰富的想象力自我解答了。
自古英雄配美人嘛!这其中必然有一出大时代的悲喜剧,身怀绝技的英雄遇上命运多舛的美人,然后……然后……
“孟大哥,”好奇宝宝又有问题了。“那,你妈妈呢?她怎么没有一起拍照?”
王怡茹没料到她的话竟会让孟一樊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他不寻常的沉默让她意会到自己“又”问太多了!片刻,孟一樊只是淡淡地道:
“拍那张照片时,我爸妈还不认识。”说完马上岔开话题,“对了,妳要不要到社长室看看?”
“好呀!”王怡茹赶紧点头应道,不再多提一个字。
所谓的“社长室”,也不过就是一间七坪不到的小房间罢了。长长的办公桌上摆着电脑,电脑旁有一杯不知搁了多久的茶,其余就剩架子上的摆设稍有看头,有老小双孟所得的功勋牌、几帧和“大人物”合拍的裱框照片、V8、窃听设备、各式迷你录音器材……还有一把鎗!
甭说也知道,不怕死的王怡茹小姐会去动哪一样--
“慢着!”正要取鎗的小手被一只大手当场抓住。“不能碰!这把可不是玩具,它已上好膛,不是闹着玩的。”孟一樊认真的表情可不像在说谎,事实上,他讲的本来就是实话。
好险!王怡茹吐吐粉舌,听话的缩回柔荑。但是,她随即又转移目标,“我可以坐坐看吗?”那张棕黑色的大皮椅看起来好气派喔!
“请便。”回到家,孟一樊就迫不及待的想除去身上一切有关“侦探”的配件--他还是只想做他自己。他背着王怡茹月兑下风衣,掏净口袋的杂物,准备把它挂回架上。
“那我可以看吗?”
“嗯。”他想也没多想。
等一下,她要看什么?孟一樊蓦地回神--“等等,右边的第三个抽屉……”
唰!
“咦?”抽屉里的东西令王怡茹不由得一楞。
“不行打开……”呜呜,来不及了!孟一樊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简直羞愧得无地自容。
那个抽屉里头不是别的,正是一本一本的“PlayBoy”和“锁码杂志”。
没办法,他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啊!
孟一樊尴尬透了!殊不知,更令他讶异的还在后头--
王怡茹完全不当一回事,信手拈来翻了翻,“啊,这期我看过了。这期也是,还有这期,那女的好丑喔!不过它后面的床上心理测验满有趣的……”
“妳……妳看这个?”孟一樊不敢置信的问道。
她回以一个无辜的眼神,“不行吗?”杂志上只写了“十八禁”,又没写“女生禁”,况且姑娘她都满二十了,看看又有什么关系?
“唉,谁叫我们高中时是男女分班呢?在那全是娘子军的世界里,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可是……
“管妳什么可不可能,不告而取谓之偷!哪来的丫头这么没规矩?”喔哦,“雷梦娜”小姐回来了!
王怡茹闻言,好生委屈的辩解道:“谁说的!人家我有问呀,我只是……”
哇哇哇!
抬起头,王怡茹顿时有种闪到眼睛的震撼感,她她她……不就是相片中的绝世美人吗?缇花改良旗袍罩上兔毛小皮裘,足上的防水高跟皮靴正好隔去菜市场里的污浊,想不到雷梦娜小姐连上市场都这么华丽!
刘莺莺拖着一箩筐的鱼肉蔬菜,手扠蛮腰斜睨着她眼里的不速之客。“一樊,这是谁呀?”
“喔,她是我的一位……呃,朋友。”孟一樊吞吞吐吐的模样更引来刘莺莺的怀疑。
“朋友就朋友,干嘛说得像作贼似的?”刘莺莺灼灼的目光活像能看穿人似。“八百年不见你带人回来,你和她一定关系匪浅吧?”
“我回头再跟您解释。”孟一樊干笑两声。“怡茹,这位就是莺莺姨……”还不快打招呼?他拼命使眼色给王怡茹。
“莺莺姨好!”招牌的九十度大礼又来了。
未料,刘莺莺一副很懒得搭理的样子,老半天吭凯不吭一声。孟一樊见了,赶紧打圆场道:“莺莺姨,妳别这个样子嘛!臭着一张脸可是容易长皱纹的,这么美的脸蛋儿长了皱纹多可惜,人家怡茹刚刚还直夸妳漂亮呢!”
刘莺莺冷哼一声,“谁不知道我刘莺莺人俊声音好?还用得着她来说吗?”
孟一樊顿时哑口无言,回头正好看见王怡茹蹑手蹑脚的想把杂志藏回去,无辜的大眼眨呀眨的,一副像犯了错的小媳妇模样,害他好心疼。
太久没带客人回来了,真的太久了,久到他几乎忘了莺莺姨对案子委托者之外的人向来都“不太友善”--尤其是女性!
拗脾气的刘莺莺和装无辜的王怡茹,他现在安抚那一方都不是,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汉虎叔!”
有人说,一个女人是麻烦,两个以上则称为灾难。拜托,随便来个人救他一下吧!
下午三点,慵懒闲适的气氛随着音响传出的萨克斯风乐曲四处传递,阳光欲拒还迎的露出一抹浅笑。这样的气氛最适合透过光洁的玻璃窗看看行人、发发呆,当然,别忘了来杯好咖啡或是--
五彩缤纷的水果圣代!
“我不客气喽!”说完,王怡茹率先解决掉那颗红艳艳的小樱桃,再吞下一大口的巧克力冰淇淋,香甜浓郁的雪霜混着水果露在口中轻轻化开,真是太美味了!
好幸福喔!
孟一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晓得为什么,我总觉得看妳吃东西,会让我觉得那东西好像很好吃。”
王怡茹楞了一楞,发现自己又“不小心”把姨妈耳撂面命的“淑女形象”抛在脑后了。
“对……对不起……”当下,她开始小口小口的“品尝”她的圣代。
孟一樊很讶异,“为什么突然道歉?”
“因为……”她小声的答道,“我姨妈常说我的吃相很难看……可是,人家有很努力的想要改呀,不过一不小心就忘记了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可我并没有责备妳的意思呀!”孟一樊惊讶地道,“相反的,我觉得妳很真诚坦率,这样没什么不好啊!”
“真的吗?”
孟一樊点点头。“我觉得这样的妳很可爱。”
炳哈哈!我的老天爷呀,这真是太神奇了,八十分帅哥竟然在称赞她耶!
王怡茹心头飘飘然,几乎要飞上天了。“孟大哥,你真是个好人!”说着,王怡茹便有如得到了特赦金牌一般,马上恢复她那“很好吃”的吃相。
“对了,”孟一樊啜了一口香浓的曼特宁。“刚才的事真是抱歉,我没想到莺莺姨会用那样的态度对妳,希望妳别见怪!”
“没关系啦!”王怡茹笑笑的道。唉,刘莺莺会不悦,和她擅动人家东西的举动必然月兑不了关系,是她理亏呀,怎么好意思怪别人呢?
不过一想到孟一樊的抽屉里面有……哎呀呀,真是太讨厌了!
孟一樊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为什么她要对着圣代窃笑不已?三球快融化的冰淇淋有那么好笑吗?
“怡茹!”
王怡茹故作镇定的抬眼问道:“什么事?”
“等一下真的不用我送妳回去?”孟一樊疑惑的挑着眉。“还有,妳的圣代怎么了?我怎么看不出来它有什么好笑?”为了抑强效果,孟一樊还把她整杯圣代举到面前仔细端详一番。
他这行为真是令王怡茹尴尬到了极点,她清了清嗓子,决定只回答他第一个问题。
“不了,我和姨妈讲好了,她会来接我,晚上她要我陪她出席一个『高级欧巴桑』的社交餐会。”若非如此,她哪舍得这么轻易的和她理想中的“八十分帅哥”分离!
孟一樊很识趣的岔开话题,“妳和妳姨妈的感情好像很好喔?”
“嗯。因为我姨妈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小孩子,再加上她和我妈的感情一直很好,所以她都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疼呢!”她快乐的吃着圣代,蓦地,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丢下汤匙,拿出笔记写下两行字,撕下递给孟一樊。
“记得喔,我们讲好的,如果你改行不作侦探了,一定要通知我一声,就算是摆地摊,我也会去帮你的!”
印着可爱卡通图案的小小纸片上,写着她的芳名和联络电话,孟一樊微微笑了。
应该不至于会那么惨吧?但,还是挺窝心的!
突地,咖啡馆的服务生一致喊起“欢迎光临!”王怡茹直觉地抬眼,随后笑了开来,“姨妈,这边这边!”
孟一樊也跟着回头,温文的孟大侦探本来准备了一个极有礼貌的微笑,欲博取姨妈大人良好的第一印象,但当孟一樊见到来者时,他不由得怔住了--
门口那位打扮入时、不停挥手装可爱的女士,不就是他负责跟踪调查的目标,亨达企业集团董事长夫人--廖洪艾姿女士!
她是王怡茹的姨妈?!
“嗨!我的宝贝外甥女,今天过得好吗?”她很“疼惜”的捏捏王怡茹的脸颊。
“好极了!我亲爱的姨妈。”王怡茹毫不客气地“孝敬”回去。“姨妈,我来跟妳介绍一下,这位是孟大哥孟一樊;孟大哥,这位就是我的姨妈。”
孟一樊笑了笑,“幸会。”除了这一句,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丫头,他该不会是妳新交的男朋友吧?”廖洪艾姿跟她小小声地咬耳朵,“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才呢!”
“姨妈,妳想哪去了?”王怡茹红着脸辩解道:“人家跟孟大哥只是普通……再好一点点的朋友啦!”但她也很聪明的给自己留了后路。
“哼,学人家搞什么『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可别小看她,虽然她年纪不轻却很跟得上时代呢!廖洪艾姿饶富兴味的看了看王怡茹,再望向孟一樊。
“不好意思呀,我们家怡茹老像个长不大的小孩,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不,没那回事。”孟一樊表面上仍是一派镇定。“怡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听到没?”王怡茹对廖洪艾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廖洪艾姿白了她一眼,继续客套的说道:
“真的吗?那我们家怡茹以后还得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姨妈!妳讲到哪去了?”王怡茹拿她没办法,为避免误会和窘境愈来愈多,她决定带着姨妈远离现场--
“姨妈,我们该走了,您的头发还没弄、妆也该补了,晚上还有一个宴会要参加,不是吗?”王怡茹不由分说的拖着廖洪艾姿往外走,跌跌撞撞没几步,她又?地走回孟一樊面前。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哦!我们还会见面吧?”
“当然会。”孟一樊拿着她给他的纸条在她眼前晃了晃,并道:“虽然我也许再过几天就不是侦探了,但是名片上的通讯电话和地址仍是有效的,我也欢迎妳随时Call我泡茶。”
“好呀,我一定会的。孟大哥,祝你办案顺利!”
孟一樊挂着浅浅地微笑和她们俩挥手道别。
望着怡茹和她姨妈上了那辆再眼熟不过的白色宾士,孟一樊更加肯定,她的姨妈和自己调查的对象--廖洪艾姿女士是同一人没错。
唉!世界真是小。
孟一樊烦乱的掏出根烟点燃,吞吐间,白色烟雾弥漫了他的视线。
不可否认的,他和王怡茹之间或许真有一份上天注定的缘分在,但他到底该不该让她知道这一切的始末呢?不说,怕被认为不够坦诚,他自己的心里也交代不过去;说了,他又该如何解决夹在廖村宏、廖洪艾姿与怡茹间的窘况?
麻烦!
孟一樊并不甘愿就此与王怡茹错过,他望着掌心中可爱的小纸条与稚气的字迹,是呀,他们约好的,不可以就这样算了!仔细想想,他们之间是如何巧遇、相逢……这样的感觉很难得很难得,不是吗?
腰间忽然传来一阵震动,孟一樊接起电话,说巧不巧,正是廖村洪打来问进度的。“是的,廖先生您好……是,今晚的事我知道……很抱歉,我还调查中……我知道,我会尽快的……对不起……嗯、嗯……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OK,我明白,就这样子了,我会照约定带着报告去找您的,拜拜!”
呼!币上电话,孟一樊很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他发了好一段时间的呆,却怎么也想不出该如何解决这项难题。怡茹和他的case、怡茹和他的case、怡茹和他的case……
孟一樊一口饮尽了他的咖啡,起身去结帐,浓浓的曼特宁也胜不过他心头之苦啊!经过一番思量,他决定还是应该去找怡茹--
虽不知为什么,但他真的是在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