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高……我在飞耶!”
为了避开守卫森严、巡逻严谨的皇宫侍卫,力召磊只得让祥纱环抱着自己的腰际,施展轻功离开。
一跃上檐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竟睁大眼睛,好奇地觑着那笼罩在夜色里的巍巍建筑,不断兴奋地逸出银铃般的笑声。
力召磊翻了翻眼,感觉到满怀的馨香,身体竟不自觉地僵直、紧绷,气息陡地跟着粗重起来。
遐想搅得力召磊心口怦怦作响,美人在抱,要没反应可真难。
他眉蹙成峰,粗声低语:“小心,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我才不会掉下去呢!”
祥纱紧紧圈着男子粗壮的身躯,感觉自己被一股温暖、及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围住,她压根不觉得有任何害怕的感觉。
本来她不擅于和别人相处,但一遇上这鲁男子后,祥纱竟觉得自己可以在他面前呈现最真实的一面。
不知为何,心底已认定了他可以照单全收地包容她的一切。
让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甚至是无理取闹、耍无赖。这样的思维,让她可以理所当然地依赖他,这种感觉让她感到很窝心。
“小心。”
力召磊翻身下檐,碎石块让他落下的脚步颠簸了一下,祥纱仰起的小脸就这样撞上他满是胡子的脸。
谁也没料到,会发生如此意外的插曲,当祥纱软若凝脂的娇颜,与他满是虬胡的粗犷脸庞轻贴的瞬间,两人的心跳都因此失序了——
那浅浅软软的呼吸,与他粗重的男性气息相揉成一抹羞人的局促。
错愕地匆忙别开眼,祥纱颊边荡开两抹红云,连忙咕哝着:“你的大胡子扎得人好痛。”
“嗯……不好意思。”
力召磊赧然低语,发现鼻息还残留她的馨香气息,心头不禁一窒,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替自己的胡子道歉。
“没关系。”祥纱仰起下颚,强装镇定地轻抚着罗裙。
暗潮汹涌的心思却在那轻轻的碰触里起了变化,为什么心里绕着一丝一缕她无法解释的感觉?
那大胡子既不温柔又不体贴,更没有温文儒雅的翩翩风采,为什么她的心跳会变得那么快?
“丫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抛开那让他极度不悦的怪异思绪,力召磊步向前问。
“什么丫头不丫头的,我叫祥纱,吉祥的祥,纺纱的纱。”
“祥纱……祥纱……”细细咀嚼二字,力召磊唇畔竟透出了一抹笑容。“多么温婉秀逸的名字啊!”
“当然。”笑染上眼眉,听见他称赞自己,祥纱竟不由得开心了起来。
觑着她欢喜的模样,力召磊竟兴起了捉弄她的念头。“可惜不像你本人。”
“怎么会不像,那可是我的名字呢!”
祥纱定住脚步,指着他挺直的鼻梁,美丽的眸子里尽是指控。
“调皮捣蛋、古灵精怪的,你哪来的温婉秀逸?”力召磊扬起眉,毫不留情地数落她一番后,忍不住狂笑出声。
“你胡说!”祥纱重重地跺踩他的脚,看他猝不及防地跳脚,她才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哼,活该受罪!”
她扭过身子,不去看他龇牙咧嘴的模样,迳自往前走。
“你……这坏脾气的姑娘……”力召磊追赶在她身后,想发脾气却又无能为力。
那胸口高涨的怒火,在瞧见她雅致脸庞时,竟不知怎么地又给缩了回去,瞬间他又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错觉。
“是啊!本公主就是脾气坏,怎么样?”
她不服气地转身,却险些与追赶上来的力召磊撞成一团。
“好痛。”抚着泛红发疼的鼻尖,祥纱指着他硬邦邦的胸膛问:“过分,你的胸口打铁了?!”
力召磊翻了翻白眼,对她扯出一个哭笑不得的嘴脸。“身子壮,难不成又是我的错了?”
“当然是你的错!”祥纱努着唇,摆明吃定力召磊。
“你……”那美丽脸庞的主人,实在骄纵得教人又爱又恨,力召磊再一次哑口无言,终于彻底明白“好男不与女斗”的道理。
这骄横的公主,他才不屑与她计较。
按下心中的气,他收回想说的话,越过她直行而去。
“哇!你好过分……”
祥纱蹲,感觉到力召磊肃然的神情,她那双眼委屈至极地就要滴下楚楚可怜的泪水。
“又怎么了?我的公主!”听到那气呼呼的语调,力召磊停下脚步,莫可奈何地转身看她。
“你不理我、你生气了!”
“我?”指着自己,力召磊不认为他的行为有任何不妥之处。
看到她眸中水漾般的控诉时,他竟没骨气地步向她,蹲并认真地打量她。“好……是我错,让我看看你的塌鼻子撞扁了没?”
祥纱的心好不容易沁了一半甜,却又因为他后半句的调侃迅速转喜为怒。“哇!你好可恶,臭胡子、烂胡子!”
入夜的大街,荡着她娇斥的软语声。
他头痛地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再一次投降。“好,是我错,您行行好,别为难我了,行不行?”
力召磊揉了揉眉心,即将而立之年的他与祥纱相处不到几个时辰,竟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难不成他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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踽行在入夜后的大街,祥纱收回玩闹的心思,已经开始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
思绪才刚转至此,力召磊随即开口问:“你还没回答我,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扬州。”握着装有喜儿骨灰的紫玉瓶,祥纱的心里总算踏实些。
“你要去扬州?”力召磊微扬语音,难以置信地重复她的话。
由京城到扬州不是三两天便可到达,他对这养在深宫的纯真公主能否顺利抵达扬州,抱着质疑的态度。
“为什么这样瞧人,我想去扬州很奇怪吗?”看到他的眼神充满了轻视,祥纱心底窜扬起一抹不悦。
力召磊收回目光,语气却兀自沉重起来。
“为什么想去扬州,有想过要怎么去吗?”
“我想走水路!”
正值暮春时分,一想起李白那一首“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的美景,祥纱便抑不住地扬高了语音。
那掩不住的情绪,让她的纯真表露无遗,力召磊真的不相信她有独自到扬州的本事。
他还来不及开口,祥纱却倏然黯下眉头。“因为……喜儿的故乡在扬州,我要把她的骨灰带回家,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语落,她扯出了一个坚强的笑容。“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得用多少时间才到的了扬州,但我相信,只要有心,我终有一天会到的。”
他震惊万分地看她哀凄里揉着故作坚强的笑容,现下才深刻明白,失去喜儿对祥纱的打击有多大。
为此,他不由得深深感动,在尔虞我诈的宫中,喜儿能遇到祥纱这样的主子,该是一种福分吧!
“这并不是到不到的了的问题……”想她一个眉目如画的姑娘孤身上路,他便不免胆战心惊地沉重开口。
力召磊所担忧的她也曾经想过,但是为了实现对喜儿的承诺,再苦她都会咬牙捱过去。
“我答应过喜儿,绝对不会食言的。”
“好,那我带你去。”
对于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姑娘,他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圆瞠着眼激动地扯着他的袖口问:“你说……你愿意带我去扬州,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他咧嘴扬眉,被她感动的模样给偎得心暖暖的。
力召磊突然觉得,面前的姑娘有着他捉模不定的多种面貌。开心的时候,能毫不掩饰地绽放着属于她的热情。生气时,却又骄纵、任性地让他想掐断她可爱纤细的脖子。但感性时却又重情、重义地激发起他胸中属于正义的热血。
他不知道祥纱还有多少他未发现的性格,只知道他无法忽视她,不得不跟随着她的脚步去感受这一切。
“大胡子,你真的是一个大好人。”祥纱感动地牵动着柔美的唇瓣,心口发热地直瞅着他。
那灼灼的目光,让力召磊不由得赧然地别开头,不去看她眸中所迸射的热情。
他清了清喉,慎重地开口:“我的名字是力召磊,不是大胡子。”
“大胡子就是大胡子,教人家一时间怎么改口啊!”祥纱嘀咕着,强烈表达出她的不满,那一双满是活力的眸子,毫不掩饰地流转在他身上。
力召磊瞪着她,上一刻对祥纱所有美好的印象瞬间毁灭。“我有名有姓,再叫我大胡子就揍扁你。”
脚步定在“独饮居”前,力召磊企图改正她对自己“奇怪”的称呼。
祥纱拧起眉,完全没办法认同。“要不然,你把胡子给剃了。”
他浑身一震地扬起眉,难以置信地觑着身旁的小女子。“不可能。”
“为什么?”眨着眸,祥纱这下又成了得不到答案不会善罢甘休的好奇女圭女圭,绕在他身旁打转。
“不为什么!”力召磊抚了抚额,语气有丝紧绷,故意别开脸,不愿去理会姑娘眸中那快承载不住的好奇。
“如果你不把胡子刹掉,我就不让你跟我去扬州。”一双藕臂环在胸前,祥纱威胁地轻斥。
啥?!瞧她那反客为主的模样,力召磊心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他对她挑战似地嚷道:“我若听你这臭丫头的话,把胡子剃了才有鬼!”
事实上,力家的两位少爷——力掩尘及力召磊,都拥有足教天下姑娘为之迷恋的好皮相。
仿佛是天神好心情下的杰作,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在深邃五宫的衬托下,造就了两张刚柔并济的俊颜。
老大力掩尘在江湖上人称“医侠”,除了古道热肠的侠士风采外,温文尔雅的翩翩风度,更是魅惑了不少姑娘的芳心。
偏偏力召磊则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的模样。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健硕的身躯上,怎么会有着一张过分俊逸的脸庞。
他的性格粗犷、洒月兑,该有一张性格的脸庞。
于是,他开始蓄起胡子,将那张他所鄙夷的面容给掩藏在虬胡下。
受不了力召磊火大的模样,祥纱转过身赌气地开口:“哼,我不要理你了,臭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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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四爷您怎么杵在门口,这位姑娘是……”
罢打烊不久,宋尹青就听到门外充斥着一男一女的斗嘴声,重新打开店门,她便瞧见两人背对彼此不说话的模样。
将宋尹青的诧异忽略在脑后,他阔步走进“独饮居”,粗声地扬高音。“青青,劳烦你把那臭脾气的姑娘也给拎进来。”
“姑娘?四爷,您……上哪拐了个姑娘回来?”打量着气质典雅、身形纤细窈窕的美丽姑娘,宋尹青忍不住好奇地问。
“哼!”力召磊拎起桌上一只陶壶,率直地就口灌下,希望能藉此浇熄心头那把怒火。
竟有人命令他把胡子剃掉!
得不到答案,宋尹青只好不明就里地请祥纱进“独饮居”。
宋尹青显得一脸好奇,平日寡言的她竟也不得不开口问道。“怎么一进门就吵架?有谁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轮番打量这两人,宋尹青坐在他们中间,俨然成了处在状况外的和事佬。
“青青,她叫祥纱,先寄放在你这里一段时间。”力召磊霍然开口,在场的两个姑娘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祥纱蹙起秀眉、努起唇,诧异地瞪着他。“你说要带我去扬州的。”
“不是现在,待我把事情办妥后,再回来接你走。”显然那壶水起了作用,他略微平息心头的怒火,心平气和地道。
“你怎么可以丢下我?我不要待在京城。”
这条熙来攘往的大街,是最接近京城的繁华地方,她不以为自己可以完全不暴露身分地待在此处。
“我不可能带着你四处奔波。”力召磊轻抚着浓胡,也有着百般无奈。
要说拜把兄弟是拿来利用、差遣用的,他是绝绝对对赞同。
神通广大的洛索寒竟在他完成送剑任务前,赋予他——“神来无影”另一个重责大任。
此重任背负着洛家及洛家后代的未来。
当着宋尹青的面,他实在不愿意言明,对这不知民间疾苦的公主,他更不可能坦白。
两难之下,他只有避重就轻带过。
言下之意,就是嫌她麻烦喽!
一听到他的话,祥纱感觉到眼眶蕴着热意,她抿紧着唇直接往门外走。
瞅着她直挺挺的背脊,力召磊上前捉住她的手腕。“你上哪去?”
“不关你的事,我不要你管!”挣月兑他大掌的制伏,祥纱极尽吃女乃的力气扭动双手。
片刻后发现力召磊仍是文风不动地杵在身旁时,她沮丧地嚷着:“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你管!”
她愈说愈觉得委屈,嘴一瘪,两颗晶莹的眼泪巍巍颤颤地悬在眼角,有随时落下的可能。“我早知道你会嫌我麻烦,我早知道的。”
纠蹙着浓眉,力召磊实在拿这任性的姑娘没辙,见她仍不断地扭动着身子,只有大臂一张,紧紧地将她由身后抱住。“我怎么可能放着你不管啊!”
他这情急的举动,让两人都愣住了,紧贴在强而有力的温暖怀抱里,祥纱屏息地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一颗心顺着震慑的思绪,竟开始狂跃起来。
为什么听到力召磊这样说,她竟无由地感到高兴?那开心的思绪似浸了蜜般的甜,让她有些陌生。
祥纱缓缓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那张粗犷的男性容颜,瑕白的脸上显出疑惑的神情。“你……刚刚说什么?”
“没有,你听错了!”力召磊赧然地瞥过脸,显然他也被自己心里的想法给吓到了,听着她的疑问,他直觉地撇得一干二净。
“你骗人!”
祥纱轻语娇斥着,捉着他的衣襟,执意追问。
“四爷说他不可能放着你不管,看起来应该是挺喜欢你的。”一道清冷的嗓音介入,宋尹青好整以暇地待在原地等着看好戏,并适时提醒“当事人”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为什么宋尹青还在这里?
力召磊瞪着她,俊眸一眯,透露出欲将她生吞活剥的厉色。
“好!青青知道自己碍眼,我这就去把后院的厢房整理出来,让姑娘休息,这总行了吧!”
宋尹青无辜地耸耸纤肩,连忙识趣地往后堂走,不希望自己成为争斗中无辜的牺牲品。
只是当她一退下,暧昧的气氛却在两人之间无所遁形。
两人有着相同的心思吗?
心动来得突然,让初识情滋味的祥纱乱了方寸,更让豪迈不拘小节的力召磊成了手足无措的莽夫。
良久,他缓着语气。“你乖乖待在『独饮居』,有青青照顾你,我比较放心。一办完事,我马上带你去扬州,好不好?”
“为什么我不能去!”她也想要走遍大江南北,看锦绣河山的壮丽,如果有力召磊陪在身旁,她的生活铁定会增添不少乐趣吧!
虽然这大胡子常不顺自己的意,老惹她生气,但只要他应了自己的要求,她是绝对不会再同他计较的。
转着黑溜溜的眸子,她在心头大方地盘算着。
“就是不能去,太危险了!”力召磊粗声回应,下一刻却软了态度。“等我回来再说,这事没半点可以打商量的余地。”
他可是上天山捉宝马,不是去玩的。
再者,边境满洲人蠢蠢欲动,他实在不忍让祥纱跟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
他明明可以大声粗吼地打破她的天真,但心思不断转折,他不明白自己几时转性成了罗唆的婆娘。
力召磊别开脸不去看她那张让他心软的容颜,粗犷的脸庞不由得透着一丝伤透脑筋的无奈。
见她柔顺地噤声不语,他语气一缓,大手一张地揉了揉她乌亮的秀发。“我答应过你的事就绝对不会忘记,别同我闹脾气了,好不好?”
“你一定会丢下我的啦!”祥纱吸了吸鼻头,捉着他的衣襟放声大哭。
力召磊嘴角抑不住地抽搐,终于看到祥纱的另一面。或许她的任性是来自于不安。
在那富华的牢笼里禁锢的不止是她的身躯,连那渴望自由的灵魂也在无形中被囚禁其中、挣月兑不得。
“天啊!”看到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惹得他心烦,胸口的热在瞬间猛然冲上脑门。
力召磊猝然伸出的手,不甚温柔地将她揽入怀里,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衣襟。
靶觉到祥纱那偎在怀里的娇弱,他的心竟无由地微颤着莫名的心悸。
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揉着祥纱的眼泪,震撼地冲击他的思绪——要怎么做才能让祥纱明白,自己不会丢下她,才能让她停止难过呢?
怔怔杵在原地,他被自己突生的想法撼住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在乎祥纱的感觉?
他发现自从自己遇上祥纱后,坦率的力召磊已不复见。
向来豪迈洒月兑的力召磊,竟会莫名其妙地眷恋着一个姑娘的笑容?
那大手下意识轻抚在祥纱抽噎的背上,一种让他无法理解的思绪让他不禁恍惚了……
“你如果敢丢下我,我会恨死你!”祥纱扬起泪痕交错的狼狈小脸,在他怀里咕哝着,一双小手还紧紧地圈覆着他的腰际,不肯放手。
那蛮横的语调,逼得力召磊拉回了思绪,扯出了个笑容。
对祥纱而言,自己只是她的恩人吧!
她是尊贵的公主,而他是浪迹天涯、居无定所的侠客,他真要让祥纱跟着自己过这样的日子吗?
思及此,心头那突生的情愫硬生生褪去,此刻,力召磊仍无法为那——尚未厘清的情感妄自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