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送爽,宁静的夜晚在夜虫唧唧声中与平时无异。
寝房中,烛火晃曳,映得榻边挺拔男子冷硬凌厉的脸部线条柔软许多。
傻怔怔坐在床榻边,莫煦宗几乎无法消化大夫方才对他说的话。
大夫说,他要当爹了……
“唔……”
不知是忆起那宛若恶梦的一切,又或者是身上伤口作祟,丁笑蝶嘤咛了声,秀雅的眉依旧轻蹙。
听见她的嘤咛,莫煦宗急忙回过神,紧张打量躺在榻中的娇小人儿。
由赵封金窟把她救出来已十来日,她身上的外伤大多已痊愈,唯剩结痂后淡淡的鞭痕留在肤上。
身上的外伤并无大碍,伤她最深的除了被缚几日的惊恐外,莫过于当日他惹她伤心的举动。
为此莫煦宗后悔至极,带她回府后几乎是半步不离的守在床榻边,随时留心她的状况。
丁笑蝶悠悠转醒,睁眼便对上了他流转着浓浓爱恋,及满心关切的急切深眸,忍不住问:“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没睡?”
听她那淡淡、软软,状似呢哝的声嗓,莫煦宗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
历劫归来后,她的体力恢复得慢,再加上怀了孩子,说话的声音不如新婚时那般有精神,每听一回,他的心便痛一回,内疚也更深。
恨不得能将她捧在手心,纳入骨血细细珍宠呵护着。
“醒了?饿了吗?想不想吃些东西?”暂时撇开内心对她源源不绝的珍宠与渴望,他握住她略显冰冷的小手问。
曾经,这双手刚嫁给他时略显粗糙,经过在莫家养尊处优的日子后,让她的手柔软白女敕了许多。
他喜欢用自己的大手包覆那双小手。
那感觉在历劫后更加变本加厉,仿佛不这么扣握着她的手,他便空虚得无法感受她的存在。
强烈感觉他紧张她的情绪,丁笑蝶心里百感交集。
她怎么会因为一点小误会,便以为相公不爱她呢……此时此刻光看着他,她满心皆洋溢着温暖与幸福。
只要理清那些让他们误会彼此的点,那她对他的爱会更深、更深。
“我不饿。”
“不饿也喝些汤好不好?我让嬷嬷炖了些滋补营养的汤,我盛一些给你,好不好?”
说着他就要起身去取。
她扯住他的袖,没好气地道:“宗哥你别这样,我不习惯。”
以往都是她照料他,现在易了位,换他服侍她,竟让她感到万分别扭不习惯。
“有什么关系,以前你还不是这么宠着我?”
密探营里的探子为了朝廷,隐藏真实身份,为了能完成任务,往往冰封情感,不动真情的。
而他为他的小娘子动了真情,因为爱。
定定凝视着他没有板着脸,没有严肃敛眉抿唇像是对她生着气的模样,丁笑蝶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宗哥,我有事想问你。”
罢回府前几日,她天天做噩梦,浑身不舒畅,在相公的细心呵护下,她的身体好了许多,精神也不错。
趁这时候,她想一并理清一切。
莫煦宗一愣,“你想问什么?”
“你真的把东西还给赵封了吗?”
有些讶异她执意想知道的竟是这事,莫煦宗避重就轻道:“这些事等你身体好一点我再告诉你。”
守在她身边这几日,他深切明白,她心里的恐惧有多深,好不容易陪她度过因为做恶梦尖叫惊醒的时期,他怎么都不愿再让她回想起那一切。
“宗哥,我想知道,真的想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她握着他的手,静静等待着。
她知道赵封准备伤害她以威胁他,却不知道他的决定为何。
其实心里是矛盾的,被掳前他们互相赌着气,她更为了他将纳小妾的事伤心欲绝。
她心里希望相公不要因为在乎她,向赵封妥协,却又矛盾的想,若相公真的对赵封伤害她的行为无动于衷那就代表……他根本就不在乎她。
夹在自我矛盾的思绪中,丁笑蝶深觉自己是个自私的女子。
在心底深处,她自然希望相公在乎她……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坚定的柔眸凝视下,莫煦宗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是栽在他这小娘子身上了,也明白今晚若不将一切说明,她绝对会缠着他,直到他说出一切为止。
他静声不语,若有所思。
“宗哥……”
沉默了片刻,他拿她没办法,于是大略交待赵封的下场。
“我没有把东西还他,因为在赵封与我约定交易的时辰前,赵封金窟便被密探营给剿了,剿了赵封金窟后,我将揭发赵封恶行的罪证呈到皇上手中,证据确凿,赵府被封,赵封及他的手下皆被定了罪,押解入牢候审。”
“那……那些姑娘呢?”
她隐隐记得在关她的地牢有一整排石室,每晚都可以听到姑娘们压抑的哭声,听得人心酸极了。
“那些全都是被赵封看上的女人,赵封金窟被剿后,皇上已命人妥善安排那些姑娘。”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
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莫煦宗没好气地说:“你自己都是受害者,居然还有心思管别人?”
朝他露出赧然一笑,丁笑蝶垂下眸,终于鼓足勇气道:“宗哥,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目光静静落在她忐忑的苍白脸上,他隐约知晓她接下来可能会问什么。
“你问吧!”
秀眉略沉,她咬着唇,思忖了好半晌才开口:“宗哥……你还爱蝶儿吗?”
想起夫妻俩甜甜蜜蜜的过往,她的心酸涩得无以复加。
她根本无法想象,若相公开口说出的答案,不是她所期盼的,那……那她该怎么办?
纵使明白她可能问什么,真听她问出口,莫煦宗的胸口一窒,恼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努力宁定内心波动的情绪,他一瞬也不瞬地凝着她问:“为什么这么问?”
她问那句话的表情是那么落寞、惆怅、忐忑,仿佛他真对她做了什么负心事似的,让他心里着实难受。
“我不知道……”丁笑蝶摇了摇头,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她的脑中深深刻着两人在地牢见面时,彼此眼中浓浓的爱意与乍见彼此的激动情绪,但有些话没听他亲口说出,她就是无法安心。
望着他可爱的小娘子,莫煦宗好气又好笑,不明白怎么到了这地步,她还不懂他的心呢?
“傻瓜!”似笑非笑地深深看着她,他扬指推了推她玉白的额。“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委屈地努起唇,她正准备一股脑吐出心中怨气,却感觉到他的唇,生气地重重啄吻她的唇一下。
她还不及反应,他却抽离,深深凝着她道:“你说我不爱你你怎么办?这世上我上哪找像你这么好骗的女人?”
想起她刚嫁入门时,被他吸浊气那套说词给唬弄得乖乖听话的可爱模样,他的心仍是克制不住地悸动着。
她全心全意地爱,让他感动,让他折服,他如何不爱她。
丁笑蝶圆瞠着眸,一脸迷惘地瞅着他,这是褒还是贬呐?为什么她一句都听不懂?
他是爱还是不爱呢?
在她心里忐忑难安之际,莫煦宗毫不犹豫地说出心里话。
“蝶儿,我爱你,所以求你别再生我的气!别再从我身边跑离,好不好?”他俯,轻轻贴在她的耳畔低声呢喃。
打从她从他身边跑走那一瞬间,他便后悔没在当下拉住她,以致造成之后的劫难。
对她,他心里又怜又惜又愧疚,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感觉,他对她心里的爱有多么深切。
当他饱含着万般情绪的闷嗓,直直撞入耳膜的那一瞬间,丁笑蝶的心被那些话撼得激荡不已。
鼻端一酸,她愣了好半晌才幽幽问:“所以……你不打算听娘的话,再纳新妾吗?”
只要一想起相公怀里将抱着新妾,她整颗心像浸入整盆醋似的,酸涩得让她郁郁寡欢,成了名副其实的怨妇。
“傻瓜!你听我说过休掉你再纳妾的混账话吗?咱们一起经历了这些,你还会以为我不要你吗?”
她被掳的这几日对他而言是毕生都难以忘怀的苦痛煎熬,他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再让她遭受如此可怕的事!
他的话,一点一滴抹去丁笑蝶心底存在的不安。
难道她真的误会相公了?
“可是你……”
不让她充满疑惑的话说完,他捧着她的脸,万分郑重地开口:“我莫煦宗这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妻子!我不会休了你另娶小妾,更不会让其他女人与你共享我!这样够清楚了吗?小傻瓜!”
她又惊又喜,唇边笑花绽放。
乍见她的笑颜,莫煦宗悸动不已地将她紧紧揽入怀里,能再看见她甜美的笑,他心里对上苍有说不出的感激。
“我爱你,这一辈子只要你一个人。”
像是为了证实、清除她内心的疑惑,他低俯下头,无限温柔地轻轻攫住那张正准备说出让他心疼的话语小嘴,让她清楚感受他内心澎湃真切的情意。
眼眸泛着喜悦的湿意,她扬起小脸,双手攀上相公的宽肩,承迎他那犹如蜜酿的甜吻,醉在其中。
沉醉在妻子久违的甜美气息里,莫煦宗忽然想起,他似乎还没和他可爱的小娘子说她怀孕的事。
无妨,反正她迟早会感受自己的身体变化。
若妻子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莫煦宗暗暗思忖,这一阵子两夫妻身心俱疲,此时此刻只想抱着她温存共枕,不理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