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气得脸色铁青的莫老夫人既而转向小婢问:“夏大夫什么时候到?”
“桂叔已经赶去药馆,夏大夫应该马上就到。”小婢嗫嗫嚅嚅答道。
“你先带少夫人进祠堂反省。”莫老夫人头痛得揉了揉双鬓,一转身便急着想瞧瞧儿子的状况。
丁笑蝶见状惊声喊道:“婆婆!”
以为媳妇想辩说些什么,莫老夫人顿住脚,侧眸冷冷瞥了她一眼。
“相公吃了药还睡着,如果可以,请婆婆别吵着他。”
虽然毒是吸了出来,但可以看出相公的身子仍虚弱。
若让婆婆进屋发现不该发现的事,那相公的苦心可就白费了。
瞧媳妇一脸自责、不放心的模样,莫老夫人就算心里有气,也忍不住心软。
或许她是反应过度,这几个月来媳妇尽心尽力看顾着儿子,她也不是没瞧见,只是一听到儿子身子骨又出了状况,她这个当娘的,实在无法不着急啦!
再说知子莫若母,她哪里不明白儿子那就算咳呕到出血,也不让人瞧、不让人碰的怪脾气呢?
“这我自然明白,还用你来说吗?”兀自思索了一会儿,莫老夫人的语气犹冰寒,却少了几分严厉。
“噢,那蝶儿去祠堂了。”丁笑蝶有些尴尬地认分开口,目光痴痴恋恋的落在屋里那个男人身上。
这时,一直隐立在暗处,暗暗打量这一幕的暮定秋,一听到“夏大夫”将到,唇角扬起淡弧。
另一方面却对丁笑蝶产生了诸多好奇。
他知道,丁笑蝶和莫爷两人都不是心甘情愿跟对方成亲,莫爷甚至为此大发雷霆,直嚷着娶妻是天底下最莫名其妙的传承规则。
而今日,莫爷居然对妻子坦诚自己的身份?丁笑蝶更是宁愿被婆婆误会,也坚持为她的相公保守秘密?
难道这就是所谓日久生情?再加上患难见真情的催化下,原本生疏的两人在短短时间里,达到心意相通的境界?
想来,世间男女之情……还挺有趣的!
寒风飕飕,大屋外枯枝随风晃动,雕花窗格上映出张牙舞爪的影影绰绰,伴随着不知由何而来的喀答声响,加深莫家祠堂阴暗寂静的氛围。
许是天色渐暗的关系,祠堂里昏昏暗暗,大门一关上,只亮着几柄烛的祠堂,更是让人不知此时是什么时辰。
丁笑蝶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是感觉腿麻了,眼皮越来越沉。
被相公折磨了一夜未睡的她,毫无体力可言,一进祠堂便处在昏昏欲睡的朦胧状况中。
在她不小心打了个盹,鼻尖差一点撞上安置着祖宗牌位的乌木长桌时,她猛地醒了过来。
“不能睡着、不能睡着!你是来忏悔,不是来打盹,若让婆婆瞧见,又要生气了!”
丁笑蝶拍了拍双颊,逼自己强振起精神。
努力瞪大着眼盯着祖宗牌位,她心里闷得很。
坦白说她不知道要忏悔什么,若不是相公为了出任务而中毒受伤,她也不必帮他包扎处理伤口;若不需包扎处理伤口,就不会出现那些带血的帕子,若没那些带血的帕子,婆婆就不会误会……
所以说到底,全是相公的错,她心里觉得,该来跪祠堂的是相公不是她!
“莫家列祖列宗在上,其实蝶儿真的很用心顾着相公,只是……谁知道他居然做那种事,弄伤了自己,唉!我也很无奈。”
痹乖跪在排列的祖宗牌位面前,丁笑蝶心里没半点惧意,越想越觉得不甘,忍不住对这祖宗们诉说起丈夫的不是。
说完,她忍不住大叹了一口气。
“说是这么说,还是请祖宗们要好好保佑相公,虽然他这么做是有点可恶,但情有可原,祖宗们可得跟紧些,别让相公再出岔子……”
莫煦宗杵在祠堂角落,听着小娘子振振有词地向祖宗们诉说他的不是,偏又忍不住必切他的矛盾,让他难以隐忍地低笑出声。
稍早前打发走娘亲,他便由暮定秋口中得知,她被请到祠堂罚跪的事。
乍听到这事,他不假思索下榻朝祠堂而去。
原以为自己会瞧见她哀怨的指控,没想到他这小娘子实在可爱得紧,没哭也没生气,只是以听来疲惫的语调,向祖宗们数落他的不是。
“谁?”突然听到静谧沉寂的空间传来低笑,丁笑蝶心一紧,猛地抬头瞥向声音来源。
莫煦宗缓缓由暗处走出,冷峻的脸部线条在烛火下显得柔和、苍白。
“相、相公你怎么来了?”
是她太专心同祖宗们告状吗?她居然不知他是何时进入祠堂的。
柔柔看着跪在祠堂中那显得单薄纤弱的可怜身形,莫煦宗心疼、心怜也心动,一整颗心为她沸沸扬扬地翻腾了起来。
她没说!
虽然昨晚她没正面回答他的话,但今日面对娘亲的责罚与误会,她以默然承受让他明白,她一心为他的决心。
这样的她,让他如何不爱?让他如何不怜?
“我来瞧瞧你。”居高临下俯看着她,他不疾不徐开口,那语气沉徐,却听得出藏着压抑的情绪。
他抱恙出现在她面前,不经意勾出丁笑蝶心头一丝酸楚,揉在酸楚中那一丝温暖,让她不由自主红了眼眶。
“你来瞧我做什么?快回去躺着休息!”她赶着,挂心的仍是他的身体。
瞧她那句句为他的模样,莫煦宗一颗心感动得无以复加。
半蹲,他温柔抚模她的脸儿,苦笑道:“你知道相公我没那么脆弱,不是吗?”
在支开娘亲后,他被夏大夫和暮取笑了许久。
原来他所中的毒并非“绝命阎罗”,而是一般的蛇毒。
推敲来,极有可能是神通广大的赵封只取得孙踏香的暗器,却未取得足以致命的“绝命阎罗”剧毒,他的手下仅在暗器上涂一般蛇毒鱼目混珠。
也就是因此,才让丁笑蝶就这么误打误撞救了他。
谜团就此解惑,他被赵封摆弄了一道,也被兄弟取笑了一番,却也连累小娘子受罚,他心里可是有说不出的愧疚。
她颔了颔首,此时的他眸光清明澄澈,没半点中毒之人该有的气虚及痛苦。
“我知道,但你昨晚才受了伤,不该来这里的!”被他反覆抚模的动作给挠痒了,她只有握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骚扰她,原本迷蒙的圆眸因为他,亮了几分。
深深凝着她眸间的变化,他心里大受撼动,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如此轻易遇上像她这样的女子,一心一意,只为他!
“你……为什么没告诉娘实话?”
“是你要我帮你守住秘密的,不是吗?”
听到她的回答,莫煦宗激动的将她整个人带进怀中,紧紧抱住。“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双臂将她紧紧圈住,他激切的嗓音微哑,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永远不放开。
软绵绵地偎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丁笑蝶心头满是悸动与温暖。
“蝶儿不委屈。”
她爱他,心甘情愿为他承受一切。
莫煦宗定定望着她掩不住苍白的憔悴脸儿,心中陡地漫过一股热流,让他有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迎向他严肃的眉眼,丁笑蝶瞧不清他此时的情绪,急忙开口道:“相公你别恼,蝶儿是真的……”
她的话未尽,微启的唇冷不防地被狠狠攫吻住。
那突如其来的吻带着点宠溺与疼惜,是无尽的温柔与爱恋……
当他那像似要深入她灵魂深处的热吻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不受控制,丁笑蝶惊觉一股凉意由背心穿入的那一瞬间,她猛地惊醒,一把推开眨眼间便把她压贴在地上的颀长身躯。
“你、你……我们……不、不可以在这里……”她被他吻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连话也说不清。
太危险了!他们差点就在祖宗牌位面前上演活。
突然被推开,莫煦宗乍见小娘子被他吻得微肿的女敕唇,及衣衫不整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出声。
他似乎太过轻忽两人之间的吸引力。
仅仅是一个吻,居然轻易让他的自制力失控到如斯地步,实在太可怕!
“都是你,你还笑!”双颊染红,她边狼狈整理着衣衫,边揉着因为麻掉的小腿引来的刺疼。
“怎么了?”
“脚麻了。”如果不是被他吻得昏头转向,她怎么会忘了先揉揉跪得发麻的双腿呢!
闻言,他一把拉高她的腿搁在膝头上。
一抹窘红染上双颊。“你、你做什么?”
“我帮你揉揉。”
在祖先牌位面前?她羞得浑身燥热,挣扎地踢着腿,“不、不用了……”
拿她没办法,他二话不说拦腰抱起她。“好吧!那回房再说。”
突然被抱起,丁笑蝶急急圈住他的颈惊呼出声:“我不能回房!”
他挑眉,一脸疑惑地垂眸看她。“为什么?”
“我……婆婆还没说我可以……”
“你跪够久了,况且没有你在我睡不着。”
“可、可是……”
“乖,听话。”他低声哄着,眼眸深处藏不住渴望。
听他难得温沉的柔和语调,丁笑蝶心一荡,完全忘了若听相公的话,有可能换来婆婆的怒意。
此时她不忍拒绝心爱的男人,只是任由他弯身抱起她,直接就被他给蛊惑、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