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并混着淡淡的菸草味。安至雍一派闲适地坐在椅子上,一双深邃锐利的黑眸闪着思考的光芒,静静地凝睇着坐在对面挖着冰淇淋猛吃的温语涵。
他和温语涵两人是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不仅上同一所国小、国中、高中,甚至也考上同一所艺术大学。
毕业后,他到纽约继续攻读电影,返台后,在父亲创立的“星颐电影公司”担任制片,筹拍了几部叫好又叫座的电影,夺得几项金奖,建立起金牌制片家的声势与地位。
反观他亲爱的小学妹,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简直是一路衰到底。为了达成电影配乐师的梦想,她一年内换了三十六个工作,从咖啡厅小妹到灵骨塔推销员都做过,但没有一份工作维持超过一个月,还常常落得三餐不继的下场,啧,惨哪!
安至雍抚模着刚毅的下颚,炯亮的黑眸玩味地打量着她,性感的薄唇微勾,漾起同情的笑容。
唉!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看到她现在如此狼狈,不来解救她月兑离水深火热的贫穷生活,他还算是个人吗?
“咳咳……”他心虚地轻咳几声,继续瞅着她一脸满足地吃着冰淇淋的表情。
好吧!他必须纠正方才的想法。他又不是慈善家或是菩萨,怎么可能慈悲为怀,无条件地解救她月兑离困境呢?
只是因为刚好有个“合作案”想请她帮忙,而这个方案恰巧可以帮助她远离贫穷,也能成就她的梦想罢了。
话说回来,这也算是一举数得吧?
安至雍觑着她,阴险的笑容悄悄浮现,为自己的诡计感到得意。
臭老爸为了个人抱孙的私欲,不惜胁迫利诱,甚至祭出“安氏家训”逼他结婚娶妻,否则就不让他继承“星颐电影公司”的股份和经营权。
为了自己的事业着想,他必须要牺牲一点个人的自由,让自己踏入婚姻的坟墓里。
但是,他又不想牺牲得太过彻底,于是就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契约式婚姻。
彼名思义就是找个人和自己签下于双方皆满意的契约,然后在这纸契约的前提下共同成就一桩婚姻。而这个娇妻的人选,就是他的青梅竹马——温语涵。
选择她当老婆的理由如下:
第一,安、温两家是世交,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而他家的臭老爸刚好很喜欢温语涵这丫头。
温语涵无暇理会他算计的目光,几乎把整张小脸都埋在Haagen-Dazs冰淇淋里,吃得乐不可支。
安至雍静睇着她满足的神情,又找到第二个“非娶她不可”的理由,那就是她很单纯、没心机,也够灵巧聪明。
第三,她很穷,急需一笔钱来月兑离现况,所以使出“银弹攻势”轰炸她,准会教她乖乖地竖起双手投降,签下结婚证书。
“妳看起来很需要一张长期饭票。”安至雍睇着对面的温语涵,冷不防地丢出一句话。
闻言,温语涵惊愕地瞠大圆滚滚的眼睛。
“妳也需要一间房子。”安至雍再接口道。
这会儿,她已经呆愣地张大殷红的小嘴,抚着自己的胸口。怎么她的脸上写着“走投无路”四个字吗?还是安至雍学会了读心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需求?
“妳还需要一份工作,而且最好是钱多、事少、离家近,让妳有足够的体力与时间去完成自己的梦想。”安至雍性感的薄唇噙着一抹笑。
语涵猛点头。“你、你怎么知道?”
“妳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能瞒得过我呢?”他从铁灰色的西装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我们来谈一桩交易如何?只要妳首肯,这张支票就是妳的了。”
她好奇地凑近一看,支票上头“三百万”的面额,令她的双眼登时发亮,嘴角只差没淌下垂涎的唾沫。
“想不想要这张支票呢?”他双指夹起支票,在空中晃了晃。
“想!”她想得心都快碎了!
他细细地审视着她,就像紧盯着猎物的猛狮般。他就爱看她这副痴愣专注的神情,找她合作准没错。那臭老头想乘机刁难他?门儿都没有!
“只要妳答应我的提议,事成之后,我就把这三百万送给妳,并且供妳餐宿,让妳无后顾之忧地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他欺近她,另一手扳起她小巧的下颚。
她眨巴着圆亮的大眼睛,环顾四周一眼,最后目光回到他那张狡黠俊酷的脸上,防备地退了开来。
女人的第六感以及过去惨痛的教训提醒她,安至雍这男人可不是什么善心人士,会这么好心地帮助她,肯定有鬼!
她往后靠向椅背,目光瞬间犀利了起来,双手环胸,一副备战的姿态。
“说!你最近是不是从电影圈跨足到电视圈,制作起三流的综艺节目,强打『整人』的单元,所以想找我下手?”她莹亮的大眼环视着四周,企图要在隐蔽的盆景后,找出隐藏式摄影机。
“拜托!我的行情有这么差吗?难道妳不晓得我在电影界混得很好?最近我正在筹拍一部跨国巨片『神鬼特务』,还找来了两岸三地最红的编剧、导演——”
“停!”她不悦地打断他的话。“说就说嘛,何必炫耀自己的才能与成绩?”几个月不见,这男人的劣根性一点都没变,还是习惯彰显个人的成就来突显她的狼狈。
“我是在跟妳分享我的喜悦。”他朝她友善地眨眨眼。
她觑着他,一派天真地说:“该不会你终于肯定我在音乐上的才华,想找我做电影配乐,这三百万是酬劳吧?”
“人类因梦想而伟大。”他欺近她,坏坏地说道:“但是,麻烦妳将两脚踩在地上。”
“做什么?”她的小脸写满疑惑,但仍乖乖放下交叠的长腿,正襟危坐。
“『脚踏实地』比较实在!我又不是明天就要退出电影圈了,才会找妳做配乐!”他冷噱道。
她娇睨了他一眼,傲然地别开脸。这男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爱以打击她的自信为乐。
好歹她也是学音乐出身的,只差在自己的老爸是公务员,不像他出生在电影世家,可以一开始就完成梦想。
她拎起背包,拉长俏脸,说:“那你去找其他人合作,不要找我!”士可杀,不可辱!她再怎么缺钱,这点骨气总还有的。
他扣住她的手肘,阻去她急欲离开的身躯,收起嚣张及霸气,俊酷的脸上扬起一抹帅死人不偿命的迷人笑容。
“语涵,何必为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自尊,跟钱过不去呢?”他放柔了嗓音,转过她的身子,继续说:“这桩交易很简单,只要妳愿意,这三百万元就是妳的了。有了这笔钱,妳就可以买许多器材,完成当配乐师的梦想了。”
金钱的魅力软化了语涵的坚持,她重新回到座位上,继续挖着快融掉的冰淇淋。
“到底是什么交易?你非得找我不可?”语涵问。
安至雍轻咳几声,说:“妳也知道三十而立,得先成家后立业,这是我们安家的家训。我家那个臭老爸,他说如果我想完全取得『星颐电影公司』的经营权和股份,就必须要在三十岁以前结婚。”
“所以呢?”她学着他平日的表情,挑了挑秀气的柳眉。
“我必须在今年之内,找到一个女人跟我结婚。”安至雍的表情犹如上了绞刑台般,难看至极。
“恭喜你!『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而未来的五十年,你将永远待在『坟场』里。告诉我,那个要当你老婆的可怜『受害者』是谁?”她一定要颁一座“最佳勇气奖”和“好人好事代表”的奖章给未来的“安太太”!
她掩不住嘴角往上扬的笑意,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妳。”他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
“什么?”她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力不佳。
“我说,要和我结婚的对象就是——妳。”他凑近她的面前,扳起她小巧的下巴,字字清晰地重复道。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才会想嫁给你!”她打从心里升起一股排斥感,恨不得能与他划清界线。
闻言,他的俊脸一黑,眼神阴郁地觑着她,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斥道:“嫁给我有这么不幸吗?起码,我还被『Q-Men时尚杂志』票选为『最有价值单身汉』呢!”不是他在自夸,他在电影圈和时尚界都颇有名气,再配上俊酷的外表,喜欢他的女人少说都可以组成一支啦啦队了呢!
只是,这种“契约式婚姻”当然不能找那些觊觎他的男色或对爱情有憧憬的女人下手,免得自找麻烦。
她碍于他的威吓,连忙挤出一抹笑容,缓颊道:“也不是说不幸啦,只是我们两个人不适合,我从来都没有想跟你一起度过下半辈子。”
“语涵,只要妳答应跟我结婚,我就给妳三百万元,并且供妳餐宿,而且结婚的时间不会太长,顶多三年,期限一到,我就马上跟我老爸说我们两人个性不合,决定离婚。”安至雍放柔音量,执起她的小手,诱之以利。
“三年就有三百万元啊……”她抚着下颚,为难地咬着下唇,陷入尊严与金钱的挣扎里。
“婚后妳可以搬进我的豪宅里,又不用付任何房租,连生活费都省了,这种福利去哪里找呢?咱们各取所需,这笔生意怎么算,都很划得来啊!”
她被他诱人的提议搔得心痒痒的,只是这男人“前科累累”、素行不良,她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简直亲眼目睹了一个混世大魔王的成长史,因为他总以欺凌她为乐,甚至把他个人的快乐建筑在她的痛苦上,活生生是“大魔王”的最佳代言人,跟他谈交易实在太危险了。
但是,就算她再怎么讨厌他,也不能否认这男人挺有魅力的,集俊酷与多金于一身,是许多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兼黄金单身汉,只要他开口,想嫁给他的女人多得要命。所以她就不懂了,他干么找她结婚?
“为什么是我?”她疑惑地指着自己的脸,防备地瞅着他。
“因为我跟妳比较熟。”他直言不讳。
“熟?”她眨眨莹亮的大眼,一时间无法会意过来。
安至雍找她谈结婚的交易,不是因为她净丽的外貌、清雅的气质,或是音乐上的才华,更不是因为喜欢她,纯粹就是因为一个“熟”字。
她胸臆间彷彿挨了一道闷拳,沈甸甸的,舒坦不开来。
“嗯。”他轻啜了一口咖啡,懒懒地搭腔。
打从臭老爸祭出逼婚攻势后,她就是他“娇妻名单”上唯一的人选。
她不屑地冷哼一声,凉凉地嘲讽道:“嗟!那你跟夜市里卖鸡排的阿三也很熟,怎么不去跟他求婚呢?”
安至雍未免也太自大了,连句动人的情话或赞美的话都吝于开口,单凭一个“熟”字就要她嫁给他?想得美咧!
“妳嫁给我是高攀了。”给这丫头一点颜色,她就嚣张地开起染坊了。
“蛤?我情愿嫁给卖鸡排阿三或者修水电的,就是不想高攀你!”她扬起翘挺的鼻尖,瞇眼瞪他。
“妳这是在拒绝我?”安至雍大受打击,瞇起邃亮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紧盯她。
“没错!”她跩跩地扬起下巴。看到他脸上受创的表情,积郁多年的怨气终于得以发泄。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欺近她傲然的小脸,说:“妳知道凭着我安至雍在华语影坛上的影响力,有多少女人想嫁给我吗?”
“那你跟那些女人求婚就好,何必找我谈什么结婚交易呢?我又不想嫁给你。”她甜甜地说道。被他欺负了二十多年,终于可以一吐怨气了!
安至雍退回自己的座位,手指轻抚下颚,审视着她聪颖的小脸。就是因为知道她不想嫁给他,他才找她谈结婚交易嘛!
他周遭那群在演艺圈打滚的女人虽然具有美貌与身材,但手腕和心机却令人不敢恭维,娶了她们无异沦为蜘蛛网上的猎物,下场肯定是“财尽人亡”,所以虽然那些女人个个都巴望着能嫁给他,但他根本不可能娶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过门。
至于时尚名媛们大多是败金女王,娶妻容易,休妻难,届时谈离婚肯定会被削去半数家产。
所以,几经思虑之下,还是温语涵最适合了,因为两人够熟,兴趣和价值观相近,又同样热爱电影。最重要的是,娶她最划算。
安至雍迫于现实,只好放低大男人的身段,再度握住她柔女敕的小手,柔声诱哄道:“语涵,妳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只要妳答应跟我结婚,这三百万的支票马上就是妳的喽!妳不是一直很想弄一间录音室吗?有了这些钱,妳的美梦马上就能成真了。”
语涵咬着下唇,陷入天人交战里。虽然她也很想要这三百万,但过去的惨痛教训犹历历在目,如果想要“永保安康”,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即跟他划清界线,老死不相往来!
她用着甜死人不偿命的娇嗓,柔声道:“至雍大哥,我也很想拿这三百万元,但是你过去加诸在我身上的『丰功伟业』却一直不断地提醒着我,我们两个人的中间最好是筑起一道万里长城,保持距离比较好……”她使尽吃女乃的力气,才抽回被他紧握住的手。
“我有对妳做出什么事吗?”他扮起无辜,佯装得了失忆症。
她脸色一变,控诉的食指指向他高挺的鼻梁。
“当然有!”她缓缓地瞇起恨恨的眼眸,恶狠狠地瞪着他,提醒道:“七岁那年,你骗我吃下蚕宝宝!”让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害怕自己的肚子里会长出蚕宝宝,或是睡醒之后就会变成一只蚕的恐惧中!
“那该怪妳自己嘴馋,而且妳又没有什么损失。”思及她当年嘴馋的表情,他嘴角的弧度压抑不住地往上扬。
她气得从唇缝里迸出话来,说:“什么叫没有损失”蚕宝宝的噩梦可是跟了她很多年耶!
他继续装无辜,安抚道:“搞不好妳现在皮肤会这么白皙滑女敕,都是当年那只蚕宝宝的功劳呢!因为牠蕴含了丰富的蛋白质,所以造就了妳的好肤质。”
回想起当年她那单纯娇憨的模样,安至雍忍不住扬声笑出来。
他爽朗的笑声听来格外刺耳,语涵的俏脸立即罩上一层阴霾。
哼!这家伙还是跟当年一样恶质,以捉弄、戏耍她为乐!
安至雍迎上她肃杀的目光,连忙敛起笑容,大灌迷汤,说:“语涵,咱们就放下过往的爱恨纠葛,尽释前嫌,一起合作吧!只要妳愿意,这三百万就是妳的了。”
他将支票递到她面前,诱哄她答应。
她垂涎地紧盯着他手中的那张支票,彷彿看到一叠叠白花花的钞票摆在面前,双眼只差没变成两个“$”的符号。
“只要妳说声『我愿意』,往后三年的生活费我全都包了,妳不仅可以跟着我吃香喝辣,连我去国外参加国际影展的时候,妳都可以以『安太太』的身分随行观摩喔!”他绽出魅力的招牌笑容,企图软化她的坚持。
可以参加影展耶……他的提议很教人动心,她几乎就要点头答应了。几乎。
她对爱情和婚姻也是有期待的,一直都幻想着能拥有浪漫唯美的求婚仪式,满足她身为女人的虚荣心,所以……
“要我答应跟你结婚有个前提,一切都得照程序来。”太快答应他的要求会助长他嚣张的气燄,起码也要刁难他一下,以泄多年的心头怨。
“什么程序?”
“跟我求婚。”她眨眨慧黠莹亮的大眼睛。
“求婚?”他皱起了眉心。
“对啊!既然你要我嫁给你,那求婚的程序不能少吧?只要你能打动我的心,我就马上点头答应。”她用手撑着下颚,凉凉地说道。
安至雍盯着她得意的小脸,这丫头分明是逮到机会想刁难她!好吧,现在情势比人强,他只好勉强配合她的要求了。
“妳想要的求婚花招是什么?”他沈着一张俊脸,没好气地问。
她偏着头思忖了一会儿后,才开口。“起码要带我去浪漫又有格调的餐厅吃烛光晚餐,最好还有上百朵的香槟玫瑰花将我团团围住,身边要有专属的音乐家演奏小提琴。至于求婚钻戒嘛……不用太大,一克拉就好了。”
安至雍马上举手招来服务生,请他将音乐和灯光调暗几分。
她嘟起红唇,娇声抱怨道:“你打算就在这里向我求婚吗?”
“这里挺好的,还有妳爱吃的冰淇淋。”他敷衍道。
她跺着脚娇嚷道:“但是没有烛光也没有玫瑰花,更没有小提琴演奏啊!”
“没问题。”他又举手招来服务生。
“先生,有什么需要我替您服务的吗?”服务生问。
“你们店里有蜡烛吗?我想跟你们借几根。”安至雍说。
“不好意思,我们只有一般的红色长条蜡烛,是停电要用的,可以吗?”
“随便。”
服务生立即从吧台里拿出几根传统艳红色的蜡烛摆放在桌上,点燃它,小小的火光跳动着,映出她神情尴尬的小脸。
哼!这男人用几根家用蜡烛就想打发她,没那么容易!“这算哪门子的烛光晚餐?”
“我觉得挺好的,这蜡烛很喜气啊!”安至雍开始打马虎眼,也不过是一桩“契约婚姻”,这丫头会不会太认真了点?
“那玫瑰花和小提琴伴奏呢?不许播放CD唱盘来代替。”她靠向椅背,双手环胸,看他还能怎么打发她的要求。
他斜瞥了她一眼,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马上拨电话给特别助理张书颖。
“书颖,马上打电话叫花店帮我送一百朵香槟玫瑰来『罗丹咖啡厅』……对……没有就随便……还有,帮我联络看看谁会拉小提琴的,也一并叫过来……什么?嗯……算了,没鱼虾也好,反正都有琴弦,有效果就好……限三十分钟之内赶过来……好……就这样。”通话结束后,他潇洒地收线。
趁着等待的空档,语涵又招来服务生点了义大利面和甜点,惹来安至雍的侧目。
“妳是被猪附身了吗?才刚吃完一客牛排和冰淇淋,现在还塞得下义大利面和蛋糕?”他对她的食量完全不敢恭维。
“要你管!我有四个胃,可以反刍,怎么样?”她咬着吸管,睨了他一眼。
在等餐的空档,一位头戴半罩式安全帽的猛男捧着一大束香水百合走近他们的桌面,那浓郁的香气,迎面扑鼻而来,甜香浓得令她喷嚏连连。
猛男送货员将一束束的香水百合陈列在她的周围,瞬间,她整个人陷入一片白色的花海里,空气中瀰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百合香气。
“这是什么意思?”她揉揉鼻子,感觉不太对劲。
“妳不是要一百朵花吗?”安至雍说。
“我是想要一百朵香槟玫瑰,就像拍婚纱广告的场景一样,不是要香水百合!”她跺脚抗议。
一束香水百合看起来是很清新高雅,但是被一百朵香水百合包围,不只香得教人喷嚏连连,而且感觉还挺怪的,好像置身在某人的……告别式。
“书颖刚才在电话里说,香槟玫瑰临时不好调到那么多的量,所以就先送来香水百合。”他倾身随意抽出一朵,凑在鼻尖闻了一下。“这味道还挺香的,妳就凑合着收下吧!”
她气恼地别过头,不理会他讨好的笑脸,目光望向落地窗外。天空不晓得何时暗了下来,午后的雷雨落下,打湿了庭园里的海棠,滴答滴答的雨声传入她耳中,映照出她此刻的狼狈处境。
如果安至雍再有诚意一点,那么她对于这桩契约式的婚约还会答应得心甘情愿一些,但问题是,这男人连讨她欢心都不肯!难道他不晓得,结婚对一个女人而言,是很慎重的一件事吗?
此时,咖啡厅里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原来是影坛里新窜起的动作派武打明星尔东臣突然现身此处,而且行色匆忙地朝安至雍他们走去。
他身穿一件黑色挖背背心,露出结实贲起的肌肉,健美的身材和高知名度惹来众人的注目。
“老大,对不起,我来晚了……”尔东臣拭着发上的雨水,发现在老板身边的居然是自己的大学同学。“语涵?妳怎么也在这里?”
“阿臣,我才要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呢?”语涵仰头看着他。
“是我叫他来的。”安至雍说。尔东臣可是他们“星颐电影公司”近期力捧的动作派男星,不只有良好的武术基础,而且演技不俗,也挺敬业的。
“你叫他来的?”她惊愕地瞠大美眸,不懂他叫尔东臣来凑什么热闹?
尔东臣由背包里掏出一把二胡,说道:“刚才书颖姊打电话问我会不会什么乐器,叫我来这里演奏一下。”没法子,在演艺圈要熬出头,除了要具备男色与才艺之外,懂得讨好老板也是很重要的。
安至雍微笑道:“没有小提琴,听听二胡也不错。”
“对啊!我的二胡拉得不错,妳想听哪首,我就拉哪首。梁祝好吗?不是我在臭屁,我用二胡拉出来的梁祝,可以媲美吕思清用小提琴拉出来的!”尔东臣摆好姿势,架好琴弓。
语涵的大眼出现一抹坚决,抗议道:“我想听的是小提琴,不是二胡!”
“二胡和小提琴差不多嘛,还不都是用琴弓拉出声音来的?差别只在于一个架在肩膀,一个放在腿上拉,妳就不要介意那么多了。”安至雍慵懒地端起咖啡,啜饮着。
此时,室内气氛沈凝,只有尔东臣拉出来的二胡声回荡在空气中,凄凉哀婉的琴音配上素雅净白的香水百合,还有桌案上青焰跳动的红烛,映出她充满肃杀之气的小脸。
如果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么对温语涵而言,这场求婚宴就宛如是置身于灵堂!
她终于见识到安至雍想娶她的诚意了!就算两人商议要结婚是各取所需,但也没必要敷衍到这种程度吧?没玫瑰花,拿百合来凑数就算了,现在居然连小提琴都成了二胡!
新仇外加旧恨瞬间涌上心头,令她气愤不已。
“安至雍,我觉得你这个『老婆』的工作,我无法胜任,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如果你真的找不到适合的娇妻人选,不妨打这支电话求助。”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在上头沾了点水,黏在他宽阔的额头上。
安至雍取下来,好奇地唸着名片上的字。“海峡两岸国际婚友社?”这是啥玩意?
“像你这种很懂得怎么贬低台湾女性的尊严与人格的男人,大概只剩下花钱娶外籍新娘这条路了。”语涵冷噱。
“价钱合理,五十万元包到好?”安至雍唸着上面的介绍词。
“比我的三百万元还便宜,最适合你小气的个性!”语涵讥刺道。
“保证处女,跑一位,赔一位?”他边看边蹙起眉心。
“让你省去登报寻妻的困扰,因为婚姻仲介公司马上会递补一位新的妻子给你!”语涵犀利地调侃他。
“多国佳丽,任君挑选?”他的黑眸开始凝聚炽焰。
“越南姑娘面貌漂亮、身材苗条;大陆新娘美丽大方、同文同种,沟通方便。”语涵的瞳眸闪耀着胜利的光芒,完全不理会安至雍阴煞的俊脸,拽着背包,豪气万千地甩门离开。
一股黑色的怒气窜上安至雍的印堂,他从唇缝里迸出几个字来。“阿臣,你说,嫁给我有这么委屈吗?”
“嫁给你?老大,搞了半天,你是要向语涵求婚喔?”尔东臣收起二胡,愣愣地回过神来。
“难不成是跟你求婚吗?”安至雍没好气地低吼。
“呃……你把求婚搞得像是……出殡一样,不要说语涵了,我想任何女人都不会想嫁给你吧……”尔东臣缩着脖子,冒着生命的危险说出实话。
闻言,安至雍的眉梢眼角布满了气愤与不屑。
就知道天底下的乌鸦一般黑!全世界的女人不分国籍和肤色,都是一样的任性与难搞,所以他才不想“真的”娶一个老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