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单身不囧”的无限期停刊,夏筠初的生活面临前所未有的低潮期,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很洒月兑、嘴上也说不在意,但心里确仍是很在乎,毕竟这个专栏她已经辛辛苦苦经营了两年多。
以前她的生活都被忙绿的写稿计划给填满,如今专栏停了,她忽然失去了重心,一下子多出这么多时间都不晓得该如何打发。
而屠仰墨的状况恰恰与她相反,他除了原本的电台工作之外,商业邀约主持记者会的活动也愈来愈多,早出晚归,忙到两人经常一天说不上几句话。
她觉得自己比在沙发上冒芽的马铃薯更加可怜,像是一朵枯萎的小花,连一点生气都没有。
星期六晚上,她坐在沙发上,握着鼠标,佯装很认真地研究网页上的资料,眼角余光却瞄见屠仰墨换上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裤,一边打着银蓝色的领带,一边由房间里走出来。
他故意将领带打歪,凑到她的面前,用一种讨好的口吻说:“宝贝,替我看看领带有没有打好?”
她站起身,看着他宽阔的胸膛将白色的衬衫绷得硬挺,熟练地将他的领带调整好,然后又窝回沙发上。
他炯亮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她的脸,在她的眼底看见深深的沮丧与挫折,找不到过往的自信与光彩。
他宠溺地搂着她,轻声问道:“可爱的马铃薯小姐,今晚要不要去当我们酒会的嘉宾?”
她疑惑地看着他。
“今晚我要替一个意大利酒庄主持记者会,参加的来宾有机会获得到斐济的机票,要不要来?”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将她脸颊上的头发拨到耳后。
她想了想,摇摇头。“不要,我不想出门。”
她心情低落到凡事都提不起劲,甚至觉得自己快被眼前的挫折大败了。
“可以获得免费机票的机会都不要?”他再诱哄。试着将她从生活的低潮中拉出来,不希望让她在窝在家里自怨自艾。
“去了又不一定会抽中我。”她意兴阑珊地说。
他搂着她的肩膀,继续说服她。“之前妳不是一直嚷着要去度假吗?不如等我手边的工作结束后,我们一起去斐济怎么样?”
“你手边的工作要忙到什么时候?”她抬起脸看着他问。
他掏出PDA,查阅着一阵子的行程表。
她起身凑近一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工作当期,近期内根本挪不出时间来。
看着他紧凑密集的工作行程,忽然之间,有一种类似嫉妒的感觉泛上她的心头。
为什么在恋情曝光之后,他的主持工作丝毫不受影响,甚至有加分的效果,成为各个商业派对极力邀请的对象。
反观她,失去了撰写专栏的工作,不仅如此部落格上的留言板还出现诋毁、批评她的情绪性字眼。
她做错了什么吗?
她勇敢地追求爱情是真的太过任性了吗?
还是爱情根本没有她想象中伟大,是她高估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如果不是高估了爱情的力量,那为什么看着他忙碌又成功的事业,她会有那么一点点不是滋味?
屠仰墨按着PDA,一脸懊恼地说:“真正可以放长假,应该是在两个多月以后,要不然等妳决定好时间与地点,我把一些主持活动提早推掉,我们在一起出国?”
“算了,不必勉强。”她语气懒懒的。
“一点都不勉强!”他温柔地看着她,试着以轻松的语气逗她开心。“不如我们就去斐济吧,我想赞助厂商谈看看,或许能要到比较便宜的机票……”
“你根本就排不出时间,何必哄我开心呢?”她沉下俏脸,不悦地说。
以她凡事都认真的个性来说,最受不了敷衍的词令,也许他只是随口说说哄她开心,但她不只会当真,甚至还会怀抱着期待的心情。
“我是真的想陪妳,只是时间的问题要再跟公司商量一下。”他耐心地解释。
“那就是没有时间咯,何必说这些哄我开心的话呢?”她没好气地说、
他拉住她的手,柔声地安抚她低落的情绪。“我不是要哄妳开心,而是希望妳能真的开心呢。”
“我哪有不开心?”她倔强地说,刻意隐瞒内心真实的情绪。
“妳明明就不开心,我看得出来,妳很在乎专栏的事,妳一点都不想结束它。”他严肃地看着她。
他再也受不了她骄傲的伪装,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像是戴上一层面具,藏起她的脆弱与挫败,让他无法靠近她的心。
他多想陪着她一起度过生活的低潮,而不是被她骄傲的自尊挡在心门之外。
“谁说我在乎了?”被踩中痛处,她连口气都变得有些尖锐。
“妳明明就很在乎,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呢?”
“谁说的?”她摆出一副很洒月兑的姿态,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不用再写专栏、不必再被催稿、不用再费心找数据、不用在顾及读者的感受,这样很好,我可以很悠闲地过生活。”
她一味地忽视他的关心,害怕看见他眼底歉疚的神色,那会让她感觉两人的选择好像是一场错误……好像她应该单身到底,要为读者的观感着想,不应该选择恋爱。
“如果妳真的觉得很悠闲,就不会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当一颗发芽的马铃薯。”他受不了她的嘴硬,犀利地戳破她的谎言。
她难堪地瞪着他,以怒气掩饰心中脆弱的情绪。
“OK,如果你嫌我在你的房子当马铃薯太占空间、太碍眼,那我回去!”她边说边扯下电线,将笔记型计算机塞进提袋里。
他无奈地叹气。“妳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为什么要扭曲我的话呢?”
她背对着他,没有回话,极力忍住想哭的情绪。
明明知道自己说的话太任性了,但她就是拉不下脸来解释。
她绕过他的身边,从卧室找出一个大型提袋,拉开衣柜,将属于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地塞进去。
“筠初……”他跟着走进卧室,出声制止她的动作。
她刻意漠视他的存在,又到浴室把牙刷、洗面女乃、卸妆油、洗发精等等属于她私人物品,一一扫进提袋里。
“夏筠初!”他扣住她的手肘,用力扯了一下,强迫她迎视他。“妳这是做什么?”
“收东西,没看到吗?”她倔强地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想帮忙,就不要妨碍我。”
她再也受不了和他共同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面对他愈来愈忙碌的事业,她觉得自己愈来愈寂寞,觉得这一切对她太不公平了,甚至嫉妒起他的成功。
她知道这样对他任性是没道理的,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筠初,对不起……”想起连日来她所受的委屈与挫折,他心疼地放软语气。
“你没有做错什么事,不需要跟我道歉。”她声音低低地说。
他伸手抽走她手中的提袋,“把东西放下来,不要走好吗?”
“我没有要走,只是想回自己的家而已。”她垂着眼,没有看向他。“反正你这阵子也很忙,我在这里还不是一个人,干脆回家去。”
“不要这样,我今晚早点回来陪妳。”他由身后搂住她纤细的腰,放低姿态,向她求和。
“不用了,你还是认真把工作做好,我一个人可以好好的,你不用担心。”她拉开他的手,离开他的胸膛。
屠仰墨无奈地看着她拎着两个提袋,离开他的房子,却找不到理由挽留她。
虽然两人就住在胳臂,但中间隔着得不只是一道墙,还有她骄傲的自尊……
又是一个星期三下午,以往这个时侯夏筠初若是和庄伊人聚餐,手中一定握有一本《W周刊》,讨论最新的流行时尚或电影消息。
这一天,两人又约在附近的咖啡厅闲聊,体贴的庄伊人怕好友触刊伤情,不敢将手提包里杂志拿出来。
“妳最近还好吗?”庄伊人早就由屠仰墨口中得知她在家搞“自闭”的事,所以剧组的事一忙完,就立即约她聚餐。
“就……当一颗发芽的马铃薯。”她的语气透着浓浓的无奈。
其实她很不好,忽然失去工作,没了生活重心,还没学会怎么调整心态,和屠仰墨的感情也触礁了。
明知道他没有错、也没有惹她生气,但是面对他,她就是有说不出的疲累。
“我上去妳的部落格看过,还是有很多理性的读者支持妳,妳不必在乎那些思想偏激的读者。”庄伊人心疼地安慰她。
她偏着头,撑着下巴,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原来春天已经来了,连路上的行道树也披上一层翠绿,然而她的心情还停留在阴雨绵绵的冬季。
“那些在网络上批评妳的人,依我看来,根本是一群非自愿单身、没有勇气追求幸福、只敢缩在屏幕前打笔仗的懦夫。”
“无所谓。”她一派潇洒地耸耸肩。“最近还有没有新剧要开拍?或者妳们剧组还缺不缺人?”
“妳要再回来当编剧吗?”这倒是出乎庄伊人的意料之外。
“嗯。”她点点头。“我总不能一直在沙发上发芽吧,要找一点事情来做,现在专栏停刊,那就改写剧本吧……”
“目前我们剧组的编制已经刚刚好,我在……帮妳打听看看有没有制作人要开拍新戏,有的话我再帮妳连络。”
“谢谢妳。”她漾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专栏的事妳就这么放弃了吗?不回去再找总编辑商量看看嘛?我看他们好像还没有企划新的单元,也许还有讨论的空间。”庄伊人好心地提出建议。
她摇摇头。苦笑道:“这件事大概是要告诉我,面包和爱情,只能择一,不能两全。”
“那……妳和屠仰墨之间还顺利吗?”庄伊人问的小心翼翼。
“我知道专栏停刊这件事与他无关,我被读者留言攻击也不能怪他……”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但是我就是没有想见他的心情,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沮丧的样子……”
庄伊人点点头,颇能理解她的心情。
“对于我们的关系,我忽然觉得好疲累,一想到另一个人要面对我的低潮,就让我很想逃、很想把自己藏起来,我不想让任何人同情我……”她愈说心情愈沉重。
她不是故意对屠仰墨冷淡、也不是故意要对他坏,只是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他刻意的讨好。
“也许他是想陪妳度过低潮的心情。”庄伊人柔声的说:“有一个人陪着妳,想分担妳的沮丧和寂寞,其实是幸福的……”
筠初咬着吸管没有说话。
“当妳对你们的感情迷惘、困惑时。应该想想当初为什么要相爱?是什么理由让妳愿意放弃单身,决定接受他的爱。”庄伊人提出自己的看法。
像是当头棒喝,这句话深深地震撼了筠初,让她顿时醒悟过来。
当初是为什么想接受他的感情?
是什么原因让她愿意接受屠仰墨靠近她的心?
因为他的拥抱和温柔,曾经深深地抚慰了她凄惶无助的心,陪着她度过恐惧、无助的日子。
他的出现让她认识了真实的自己,正视自己对爱的渴望……
三点整,咖啡厅的老板娘换下CD,转切到“FOX联播网”,实施新闻刚好播报完毕,进入“日安爱情”的开场,一道熟悉的嗓音滑进筠初的心里,她静下心来倾听。
“各位听众朋友,欢迎收听日安爱情,我是主持人屠仰墨,今天又是点歌传情的星期三,请助理阿森替我们接听第一通CALLIN电话……”
“主持人您好,我是来自高雄的小莉,我想点播梁静茹的三寸日光,送给我的男朋友阿凯……”一道年轻的女声响起。
“小莉,为什么想点播这首歌呢?”屠仰墨温柔地问。
“因为我的男朋友最近被公司裁员了,他很沮丧,我希望藉由这首歌让他明白我很爱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愿意陪着他一起度过,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去寻找到属于我们的幸福……”
“现在就把这首歌献给小莉的男朋友阿凯,也献给所有的朋友,愿每个人都能健康、快乐,感受到被爱的幸福感——”
深秋山顶风微凉,恋人并肩傻傻看夕阳,仰望你为我敞开的天窗,一段日光落在手心三吋长……
你说秋天早上的日光,一吋能许一个愿望,希望我爱的人健康、个性很善良,大大手掌能包容我小小的倔强。你的浪漫只有我懂欣赏,能让眼泪长出翅膀飞离我脸庞……
还想每天用咖啡香不让你赖床,周末傍晚,踩着单车逛黄昏市场。我的浪漫只有你懂欣赏。就让每个台风晚上不恐慌紧张……
第三个愿望还不想讲,你自己想一想,问微笑的月光……
女歌手甜美柔和的歌声,回荡在午后的咖啡厅里,歌咏着爱情的甜蜜与美好,一字一句都唱进了筠初的心里。
筠初因此而转换了心情,在她处于生命的低潮时,屠仰墨没有离开,反倒是她退缩了,懦弱地把自己藏进封闭的硬壳里,用骄傲的自尊抗拒他的关心。
将他排拒在心门之外,任性地挥霍他的爱,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坏,坏的好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