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敏并没有再逼她去向宛儿道歉。然而当庆妍正为此事暗自窃喜时,却听到一件更让她感到错愕的消息。
“贝勒爷一大早就带着宛儿姑娘出府,深夜才返回。”采福在庆妍的逼问下,只得和盘托出方才打听到的消息。“而且,而且连续三天了。”
虽见主子讶异非常,她还是硬着头皮把话给说完。
“三天……”那不就代表宛儿住进王府后,德敏每天都和她腻在一起,而夜晚却又若无其事的回到这儿。
“大少福晋……”
“其实、其实哪家名门贵冑的男人不纳妾,我阿玛不就娶了三房,还有、还有荣英格格的二哥也有两房福晋,而且我也答应额娘不阻挠德敏纳妾……”庆妍结结巴巴的东拉西扯一大堆,“德敏晚上还回来这儿,可见他还是认定我是正室,是吧!”
“是、是啊!”采福连忙附和。
“而且额娘也说德敏一直没有后嗣,是该多娶几房媳妇……”小人儿颓然叹了口气,“拿帐簿来,我累积了好几天没整理呢!”
她管理肃亲王府的帐簿好一阵子了,根据佟佳氏的说法,自从让庆妍精算王府的开销之后,每个月的花费竟然比以前足足少了一半,而由于今年圣上任命四皇子严峻追讨所有王公贵族积欠国库的欠款,搞得许多奢华惯了的贵族们叫苦连天,肃亲王府反而成为少数没有积欠库银的贵冑,佟佳氏显然对此十分满意,最近更开始让她掌管王府的仆役配置,颇有将当家主母的权杖逐渐转移给她的意思。
“是。哦!对了,庆芳贝勒今早让人捎来口信,说是兰泗贝勒身体逐日好转,也决定接下圣上指派的差事。”采福忽然想到。
是啊!差点忘了自从德敏阻挠她回信后,她千拜托万拜托庆芳打听消息,只是庆芳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常过来王府探望她,而这阵子她又把全付心思都摆在德敏的事儿上头,不过,此刻乍听到兰泗的消息,也算是稍感宽慰……
“大少福晋,大少福晋,事情不好啦!”此时,惊慌的叫唤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厮匆匆忙忙的奔进来。
“不许在福晋跟前大声嚷嚷。”苏嬷嬷暍斥道。
“什么事啊?”庆妍眨着大眼睛看他。
小厮忽然呆住,直盯着庆妍瞧。他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大少福晋,却是头一回这么凑近,所以瞬间就被那张娇艳如花的脸蛋、晶莹水亮的美眸给慑去了魂魄。
“问你话呢!还不说?”采福不禁抿嘴偷笑。
“那个、那个隔壁大街上的茶馆,庆芳贝勒和德贞贝勒打成一团,咱、咱们没有人拉得住……”
“什么!”庆妍吓了一跳,“他们怎么会打架?怎么回事?”
先不说德贞向来注重体面、最厌恶粗鲁没品的行径,庆芳更是个只喜欢玩赏名画的文弱少年,骑马、射箭、跑步样样不行,现在却跟德贞打起来?
“奴才也没瞧清楚,刚才是德贞贝勒身边的侍卫怕闹出大事,才命我赶紧回报!”
“我得去瞧瞧!采福妳也跟来!”庆妍话都还没说完就匆忙往外走。
“福晋!”苏嬷嬷脸色微变,紧跟在后,“这事儿派几个人去调解就好,您别去了……”
“不行,我非得亲自跑一趟不可!”固执的小美人三步并作两步,不理会苏嬷嬷的劝阻。
可没想到庆妍才正要踏出王府大门,却被闻风而来的大总管给拦住。
“请大少福晋留步。”
“你别耽搁,晚了就不好了。”庆妍要往外走,没想到大总管硬是不肯让开。
“请大少福晋恕罪。”大总管忽然跪下,“贝勒爷交代下来,别让您出王府。”
“什么?”庆妍愣住,胸口顿生一阵恼火。德敏不准她出门,自己却带着宛儿外出?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你让开,贝勒爷若怪罪下来,全部由我来担就是了,总之我现在是出去定了。”庆妍拗起来,噘着小红唇发脾气。
“大少福……”
“让开!”
小人儿气呼呼的娇吼,一干子下人全都傻住,只见她趁大总管下注意时,飞也似的就往外奔去,采福连忙紧跟在后,而大总管虽脸色丕变,也领着两个侍卫跟了上去。
庆妍没理会身后的一票人,只管凝眉专注的往茶馆奔去,不过她实在弄不懂德敏的想法,才庆幸着他愿意搬回她的院落,他身边忽然就冒出个貌美如花的宛儿,若是平平静静相处也就罢了,偏又这么离奇,宛儿每天都让他给带出府,偏生她就一步也不得离开!
心头纷扰着,小美人几乎忘记自己出府的目的,直到抵达茶馆门口,她才赫然被里头的景况给吓怔了。
茶馆里的桌子、椅子东倒西歪,店家吓得缩在一旁不敢动,两方侍卫都面有难色的互相对峙着,而两个正主儿一左一右各踞一方,却都好不到哪儿去,德贞的衣领被扯破,嘴角泛红还淌着血,正怒目瞪视着庆芳,而庆芳……
庆妍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他被侍卫搀扶着,额头有一大块紫色瘀血,眼睛显然也被痛揍,眼窝整个红肿,还用手按着月复部不断的喘气。
“你们真的打架?”庆妍娇呼,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一方凑近,“到底怎么回事?”
“妳别管!”德贞冷怒低吼,俊秀的脸孔气得几乎扭曲。
“是他先动手的……”惨兮兮的庆芳指着德贞,声音虚弱。
“德贞?!为什么?”庆妍一脸讶然。
“你敢恶人先告状!”德贞咬牙切齿,登时冲过去想再动手,庆芳立刻吓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住手!”庆妍连忙挡在庆芳身前,德贞高举的拳头只得硬生生收回。
“好端端的为什么打架?你们前一阵子不是还挺要好的吗?”还有说有笑呢!
“谁跟他要好了!”
“我高攀不起!”
两人同时怒吼,一副想把对方吃掉的狠样。
“你们谁来说说,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庆妍站在两人中间,个子比他们都矮上半颗头,却身负调解重任,不过显然有人不领情。
“没什么好说,反正以后别让我在王府里看到他就对了。”德贞火大的撂话,随即领着侍卫离开。
“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你!”庆芳随即朝他的背影怒喊,然后不顾庆妍的追问便匆匆离去。
“德贞!”庆妍连忙追赶健步如飞的高瘦人影,身边的采福和大总管等人也紧跟在后,霎时形成街头奇景。
德贞僵着背脊往前走,偏就不回头,而庆妍小跑步跟着,直到一伙人回到王府--
“德贞等等我,啊!”小美人一急差点跌倒,身边下人同声惊呼,这下子总算让前头的人停住脚步转身看她。
“妳干嘛跟在我后头!”俊俏的面容仍是臭着脸。“跟屁虫!”
“你为什么跟庆芳打架?”她就是不死心。
“不关妳的事。”德贞俊秀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转身又想走。
“怎么不关……这什么?”庆妍这才发现德贞始终拿着一卷画轴。
“问得好,我正要拿去烧掉!”他气得牙痒痒。
庆妍满肚子狐疑,趁德贞没留意,冷不防一抽手将画给抢过来,德贞大惊失色正想夺回时,那画轴已然摊开。
“这……”气氛顿时凝结,那画里是一个身段高瘦的旗女,身穿华丽服饰,头戴青绒帽,颈子系着一条白丝巾,那清秀且带有个性的脸孔、冷漠中带着骄傲的神态……啊!
庆妍猛然抬起头看向德贞。“这谁画的?”简直像得一塌糊涂。
“哼!多此一问,拿来。”德贞伸手欲取,庆妍偏偏转过身不给他。
“是庆芳画的?”小美人津津有味的仔细欣赏着,“画得真用心,这可能是他学画以来画得最好的一幅作品,为什么要烧?”
“谁让他画这个了?竟然还送给画坊主人公然展示,他问过我没有?这简直是在泄漏咱们肃亲王府的秘密!”更别说他刚才在画坊里瞧见时有多么震惊,险险当场晕厥。
“单看这幅画,哪里就猜得出画中人身分了?”谁想得到肃亲王府的德贞贝勒曾经扮成这模样。
“我!我看了就浑身不舒服!”德贞双眼闪过火气。“他分明就是想泄我的底!”
“你就为了这个在茶馆大闹?”一道沉冷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让庆妍和德贞同时一震,转头看向来人。
“德敏!”庆妍看向他,却在瞥见他身边的宛儿时倏地僵住。
“你在外头的所作所为都代表肃亲王府,今天却这么冲动行事,你考虑过后果吗?”德敏暍问,语气里满是责备。
“怎么?我让谁丢脸了?”德贞怒气未平。
“你还不反省……”
“德敏,你别骂他了,他也算是受了委屈……”庆妍连忙帮德贞讲话。
哪知德敏倏然瞪视着她,“还有妳,别以为我不会跟妳算帐。”
“我?”小人儿傻住了,怎么德敏连她也一并骂?
“你自个儿回房去好好反省。”德敏极具威权的暍令德贞,后者闻言便心不甘、情不愿的拉长脸离开。
“得找个大夫替德贞瞧瞧,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德敏为什么一直凶凶的盯着她?
“跟我来。”德敏抓起庆妍的小手就往房里大步迈去。
“你做什么?!”小美人惊呼,却甩不开紧箍着她细腕的巨掌,只得困难的边跑边走,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德敏贝勒。”清澈的嗓音忽然响起,一直没说话的宛儿悠悠开口,“别忘了咱们得去和其他人会合,还有许多事得安排呢!”
德敏没停下脚步,却回头吩咐着,“妳先回房休息,我等会儿去找妳。”
“你们要去哪里?”庆妍连忙追问,见他不回应,她立即回头看向宛儿。
哪知宛儿却露出一个神秘十足的笑容,模样妩媚至极,“还是请大少福晋问贝勒爷吧!”
“妳!”直肠子的庆妍哪堪挑衅,登时气恼得皱起小脸,却仍被德敏抓着走。
“你要带宛儿去哪?”一回到屋里,小人儿气呼呼的揉着手腕,却见德敏示意下人全都出去,然后关上房门,转身正视着她。
“大总管都跟妳说了是我让妳别出王府,为什么偏不听?”德敏居高临下睨着坐在椅子上的庆妍。
“你要带宛儿去哪?”她气红脸追问。
“妳别岔开话题,先回答我。”德敏高大的身影将庆妍整个笼罩住。
她抬头对上他冷冽的眸子。“你和宛儿去哪,我也要去!”
德敏浓眉一皱,“不可以,妳不准出王府半步。”
“为什么?”小娇娃怒问。
“在刺客逮到以前,妳哪里也不准去。”
“那为什么宛儿可以出去?如果刺客专门找王府女眷下手,那她也不能出府才对!”庆妍不死心,娇俏的脸蛋因为激动而泛红。
“我说不行就不行!”德敏两手环胸威胁着她,“若再让我逮到妳踏出王府半步,我就亲自治妳,听到没?”
“你偏心!只带宛儿出去,还让她住在以前两位福晋住饼的院落,我却不能住那里,你就只在意宛儿和那两位福晋!”小娇娃含泪指控。
德敏微愣,旋即怒火更炽,这阵子他每晚必定回到庆妍的院落,都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了,这笨娃儿竟然还敢哭哭啼啼的说这些混帐话!
“我只说一次,妳给我听好,那院落不是妳以为的有多么意义重大,不让妳住是因为我住腻那里,我对以前的两位福晋也没有妳想得那么情深意重,那幅画像我待会就命人立刻拿去丢掉。至于宛儿,压根不是妳担心的范围,妳敢再用这颗小脑袋想些无聊的揣测,我就亲自揍妳一顿!”
他本来没打算解释这些芝麻蒜皮事,可他再也受不了这小麻烦不时提起那两个他连长相都记不清的福晋。
“什么意思?”庆妍眨巴着泪眼,哽咽问着。
他冷冷指责,“我现在没空,晚上再跟妳算清楚这笔帐。”
“德敏!”庆妍呆看着他倏地离去。看来满肚子疑问得等到夜晚才能弄清楚答案了,而且是在德敏找她算完帐之后。
只是庆妍压根没想到,德敏这一走,竟然一连三天都没回王府。
人声鼎沸的茶馆,一楼坐满粗声吆喝的贩夫走卒,偶有几个女子也是举止豪放,放眼看去,整间茶馆有如南北帮派的大本营。
“这儿有点奇怪,德敏会在这里吗?”庆妍头戴瓜皮帽,摇身变成俊帅小鲍子,正低声询问着。
“不知道。”领着她往楼上走的德贞忽然用力一按她的瓜皮帽。
“做什么啦!”小脸蛋登时被帽子盖住几乎一半。
“头低下来,别说话,否则等会儿被生吞活剥可别怪我。”德贞严肃喝斥。这惹祸精威胁他非得带她出来找大哥,否则就要把那幅该死的画像公诸于世,气得他差点吐血,却只能万般不情愿的偷带她出府。
“你不确定德敏是否在这儿,那咱们还来做什么?”庆妍连忙紧张兮兮的压低声音,亦步亦趋的跟着德贞走上二楼。
“叫妳不要说话!妳现在的身分是我的小厮,得听我命令。”他察觉有好几个人已盯着他和庆妍打量,连忙抓着她手臂疾走。
两人来到二楼,穿越一条狭长的走道后,只见尽头藏着一间房,而守在门口的几名壮汉一看到他们就凶恶的要轰人,但却被德贞先抢了白。
“进去给你们主子通报一声,就说肃亲王府德贞求见。”
为首的大汉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入内。
不久,房内传出朗然男声,“进来。”
庆妍微感失望,不是德敏。
德贞示意庆妍跟在他身后,这才推门进房。
“还真的是你,有事找我?”一名高大的男子坐在屋内,看见德贞便露出爽朗笑容,但在瞥见后头的人时笑意马上凝结。
“是你!”竟是荣英的二哥。庆妍从德贞身后跑出来。
“我大哥在哪?”德贞神情倨傲的问着。
男子仍是瞅着女扮男装的庆妍,眼神闪过一丝兴味,“庆妍福晋找相公找到这儿来了?”
“我……”
“讽刺够了,就告诉咱们消息。”德贞阻止庆妍出声。
男于闻言哈哈大笑。“你怎么跟你大哥一个德行。我没讽刺的意思,只是好奇,若德敏知道他的小埃晋跑出王府四处找他,不知是何反应。”
“福晋就福晋,为什么还要加个『小』字?”庆妍不理会德贞的警告,硬要说话。
“失敬失敬,是在下失言,请庆妍福晋见谅。”男子笑着道歉。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德敏在哪?”庆妍频频抢话,德贞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同时气恼自己干嘛没事找事做。
“德敏可不好找,我平时也未必知道他的行踪,不过,正巧我等会儿要和他碰面……”
“太好了,带我去吧!”小美人乐得眉开眼笑。
“妳传个口信就是了,咱们回王府等消息。”德贞连忙阻止。
“庆妍福晋为什么急于找德敏?”男子不理会德贞,只是笑看庆妍。
“他最近在查刺客的事儿,我担心他……”她羞红脸微微低头,姿态千娇百媚。
“看在妳这么有心的份上,我一定得替妳达成心愿。”男子眼眸一转。
说得好听,根本就是想看热闹吧!德贞大翻白眼,却又心知肚明庆妍拗起来绝不听劝,还不如省省口水。
“那还等什么?咱们走吧!”庆妍赶紧催促着。
“等一下,妳的打扮太显眼了,得做些改变。”男子示意站在一旁的属下取出锦盒。
德贞诧异的看着男子从锦盒里取出一张假面皮。“易容术?”
“得委屈小……庆妍福晋戴上这个丑面具,免得咱们还没踏出这间茶馆就引起骚动。”
没多久,德贞就看着娇美的小脸蛋顿时变成一张黝黑朴实的面孔,只剩下晶亮的眸子没变。“还真是变了个样……”
“真奇怪。”庆妍伸手轻模着脸颊。
“嘿!别说话,这一吭声就破功了。”男子左瞧右看,以确认毫无破绽。
然后,一行人即前往与德敏会合,只不过三人心思各异,庆妍暗自欣喜于即将见到德敏,德贞感觉到自己将大难临头,而男子始终从容,精明的眸子闪过一丝得色,显然对即将发生的情况十分期待。
“妳的任务既已达成,可以卸下面皮了。”沉冷严肃的男声说道。
“怎么?我还以为你爱瞧这张脸呢!”一张和庆妍一模一样的脸孔巧笑倩兮,嗓音清灵的回答,不过只是五官相同,神态却不若庆妍的娇女敕可人,眼神也没那么澄澈。
德敏冷冷瞧她,“撕下来。”
“唉!难得有这漂亮的脸孔,想多戴一下也不行。”女子轻巧的从下巴处将面皮撕开。
“等会儿我的侍卫将老师傅带到,就可指认兵器出处,若和我抓到的那个刺客口供相符,就算大功告成,届时妳的功劳不小,我自当酬以丰厚报酬,妳也就可以离开这儿。”这阵子忙得昏天暗地,终于在昨日活逮一名刺客,也找到当年替太祖铸造兵器的师傅。
宛儿幽怨的横他一眼,“我乔装易容,诱出刺客对我放箭,几度险中求生,难道还是入不了你的眼?”
“这不在咱们当初商讨的酬劳之内。”
“想不到德敏贝勒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妳那日在我王府里,刻意以暧昧言行挑起庆妍的不安和疑惑,我看在妳的功劳份上,可没跟妳计较,不过……”英挺倨傲的脸孔昂然冷视着她,“没有第二次了。”
宛儿叹了口气,自知没趣,“高高在上的德敏贝勒,未来铁帽子亲王的世袭者,竟然心系于一个举止粗野的小榜格。”
“若妳指的是那晚庆妍不慎将妳推开一事,我也已经代她向妳道过歉了。”德敏淡淡解释着。
“能够让傲气的德敏贝勒代为致歉,我还真是羡慕她啊……”宛儿美眸趋黯,神情透着一股落寞,颇有楚楚可怜的态势,可惜德敏不为所动,只是命人沏茶,径自研究着桌上的几支断箭。
半晌,朗然男声响起,“久等久等,人已带到。”房门应声打开,面带笑容的男子领着几个侍卫进来。
“你来这儿做什么?”德敏诧异的看向德贞。
“你那福晋硬逼我来瞧瞧。”德贞扯扯嘴角,“你好些天没回家,她可牵肠挂肚了。”
只见德贞身边一个面丑小厮频频点头,却又被德贞给挡在身后,行止看来颇为诡异,德敏皱皱眉,略感奇怪。
“我有正事要办,你先回府。”德敏欲打发德贞离开。
“算啦!他在这儿也不妨凝什么,咱们还是请老师傅先瞧瞧这些兵器。”男子连忙打圆场让德贞留下来,并示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师傅前来指认。
桌上放着几支断箭和一把匕首,全都刻着复杂纹路,但由于年代已久加上打斗时产生颇多磨损,以至于花纹已很难辨识得出。
“老夫瞧瞧……”老师傅瞇着眼看了老半天,“这个……”
“你抓到的那个刺客招出主谋了吗?”男子忽然问道。
德敏抓到刺客了?!丑小厮两眼露出崇拜之意,拚命盯着他瞧。
“口风很紧。”德敏摇摇头。
“啊!”老师傅突然大叫,一屋子的人全都吓住,屏气凝神等待着呼之欲出的答案。
“这个这个……哎呀!真的好眼熟……”
所有人一听都为之僵住,顿感失望又无奈,就只有德贞身边的丑小厮微微发着愣,从进到这房间之后,首次将目光自德敏脸上移往兵器。
咦,这不是……
瘦弱的身影迅速从德贞身旁窜出,在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时,丑小厮就已拿起断箭大喊,“这个我认得!”
德贞大翻白眼,带他们前来的男子则噗哧一笑,宛儿也吓怔了,可最感诧异的就属德敏了,他一听到这声娇女敕的嗓音并看见丑小厮纤细的身段后,立刻冲过去抓住那细白手腕,刷!俐落的就将小厮脸上的面皮给撕了开。
“啊!很痛耶!”骤然被扯开面皮,庆妍皱起脸娇喝,却对上德敏冷怒的眸子。
“妳来这儿做什么?!”德敏大为火大,这小人儿明明生得娇弱,却总有惊人之举,“德贞带妳来的?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他瞪向他们。
德贞认了,早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被庆妍害死。
“我想帮忙,而且又没有危险,你刚才也没认出我来!”庆妍说得理直气壮。
“那是因为我没想到妳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德敏俊脸闪过恼怒。他费尽心思将这个娇滴滴的小笨娃藏在王府里,可她却偏要违逆,想到她上回遇袭几乎去掉半条命,他不禁又急又气,“这次绝不饶妳!”
“我又没做错什么!”小美人气呼呼的大吼。
“妳……”
“你们回家以后要怎么算帐就怎么算,可别忘了现在该先办正事。”男子连忙出言提醒,“方才庆妍福晋不是说认得这兵器吗?”
“她上回被射中一箭,当然会认得。”宛儿凉凉说着。
“那次她重伤昏迷,大夫将箭取下后就被大总管收起来,庆妍根本没有看到箭。”德贞道出事实。
德敏狐疑的看着庆妍,“妳怎么会认得?”
“我在阿玛的书房里看过很多一模一样的兵器!”小美人的一句话犹如轰然巨响,所有人都被这惊人的答案给吓住了。
“敢问这位福晋,娘家是否为顺承郡王府?”一直不吭声的老师傅忽然开口。
“是啊!”庆妍爽快的回答。
“你刚才不是认不得吗?”德贞的语气中有着怀疑。
老师傅搔搔头,“这人老啦!总得想久一点儿,才会记得起这么久的事啊!”
“我看你这老家伙刚才是不敢说吧!”宛儿冷哼。“不过也不奇怪,要是我看到某个郡王府的兵器竟然成为刺杀暗器,我也不敢立刻指认。”
庆妍听到宛儿的话明显一愣,“是啊!为什么刺客会有我家的兵器……”
“谁知道你们这些个外表光鲜亮丽的贵族世冑,骨子里藏着什么骯脏事儿?搞不好这整件事分明就是你们自己人在自相残杀。”宛儿毫不客气的说出猜测。
庆妍小脸微微发白,“妳是说刺客是我家里人……”
“这是刻意栽赃的手法。”德敏截断她的话。
“那你抓到的刺客怎么说?”庆妍追问。
“那可不是一般的刺客,哪这么容易就能逼问出口供。”带他们来的男子边摇扇边回答。
德敏瞥了心神不宁的小人儿一眼,“妳先回王府等消息……”
“不,我要亲自去问刺客。”庆妍一脸坚决。
“真是好样的。”宛儿巧笑,看不出是褒是贬。
“妳去也没用,难不成妳很懂逼供手法吗?”德敏示意身边的侍卫护送庆妍和德贞回王府。
“可是……”小美人骨子里的倔脾气开始发作。
德敏盯着她,“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妳先和德贞回去,除非妳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她最信任的人就是德敏和阿玛。
庆妍笃定的回答让德敏很是满意。
“那就回府吧!”他大手一挥送他们出去。
直到神情忧虑的庆妍离开后,德敏才示意前来禀报的侍卫进来,“刺客怎么说?”
“那人硬气得很,什么都不肯透露,不过,咱们的人查到他前些时候曾在深夜进出……”侍卫话说到一半,忽然迟疑的看了看其他人。
“说。”德敏隐然感到不妙。
“咱们的眼线曾看到这人多次在顺承郡王府走动……”
“还真的被我猜中,根本就是自相残杀。”宛儿冷笑说道。
“德敏,你怎么说?”荣英的二哥问向脸色严肃的德敏。
“这事大伙儿暂时别泄漏出去。”
“你担心你那位娇女敕的小美人承受不住这打击?可她该知道事实。”宛儿就是看不惯冷傲的德敏对庆妍心生保护之意。
“还没水落石出前,我不想节外生枝。”德敏不理会宛儿的讽刺,却猛然想起老郡王硬逼他娶庆妍的坚持,以及庆妍第一次遇袭时老郡王颇多保留的态度,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啊!而他竟然现在才联想到。
“我得走一趟郡王府。”德敏倏地起身。“若是还有什么新消息,你即刻通知我。”
“没问题。”男子笑笑的颔首应着。
德敏像一阵风似的,急急领着侍卫就离开。
宛儿看着陡然空下来的座位,忍不住叹气,“德敏变了,以前的他从来不会为了女人如此挂心……”
“妳倒是没变,始终对他存着一线希望。”
“可我现在总算知道一切都是白搭。”宛儿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这么丧气?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宛儿。”男子朝她一笑。
“我……难道就比不上那个呆女敕的小埃晋?”
“各花入各眼,不能等同比较。”男子满脸兴味的打量着宛儿,“德敏喜欢那个活泼的小玉娃儿,可也有人喜欢像妳这般灵秀的江南女子,好比说……我。”
“可你已经娶了两房福晋。”
男子呵呵微笑,“妳记忆力还真好,可见得妳也挺注意我的事儿。”
“那是因为你是德敏的朋友。”宛儿笑看他道。
“能够因此获得宛儿姑娘的注意,也是不枉费了。”
“怎么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人还真是有趣?”
“现在后悔没爱上我了?”男子眉眼带笑。
“是啊!”宛儿漾起愉快的笑容,语气似真似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