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化名为紫翎君的欧阳翎霜来到了十年前自已的家园──欧阳山庄外。她面对着景色依然的山庄,回想起那年元宵夜所发生的惨案经过,心中暗暗咬牙,痛恨着唐应杰。
“唐应杰,今生我若不杀你的话,我誓不为人!”翎霜咬牙说着,她一跺脚便转身前往城内的悦来客栈,找那位师父所替她找来的帮手慕容睿。
正当欧阳翎霜在门外愤恨着的时候,庄内的众人也正为某事而讨论得不亦乐乎。在厅中正座的人正是让翎霜痛恨在心的唐应杰。
昔日血洗欧阳山庄才得到万贯家财的唐应杰,曾经消失沉寂了一阵子,到了最近数年,他突地又活跃了起来;只是与往昔不同的是,所有欧阳山庄名下的财产,皆变成了他唐应杰名下──唐庄的财产。
唐应杰育有一对双胞胎,一男一女;性情也相异。男的名为唐文蔚,性情和其父可说是如出一辙;女的名为唐文娴,性情温柔婉约,极得人心。
而今日唐应杰正和庄中的数名重要人士谈论着已届适婚年龄的唐文娴的终身大事。
“今天召集各位来,相信原因大家应该都很明白了吧!”唐应杰开门见山的道出今日集会的主题。“小女已经是十八岁了,但是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一些登门求亲的人,不是家世不合便是长相如同周仓再世一般,难登大雅之堂。所以小女的婚事延宕至今,迟迟没有下文。诸位都是和敝人一同打天下的豪杰,今日想请诸位替我想想,要如何才能寻得一东床快婿。”
“庄主,其实这并不难。”为首的一名打扮如书生模样的男子开口说道:“现下江湖中高手辈出,其中不乏理想的婚配对象,只要庄主您发下武林帖,召集天下好手于某一特定地点举办比武招亲,如此一来您不就可以由这些人当中择一佳婿,并兼得一武艺高强的帮手吗?”
“徐先生说的是!”唐应杰满意的说道。“那么依先生之见,这比武招亲的地点以何处为宜?”
“就以风雨坪吧!”徐锐回答道:“而且吉事宜速不宜迟,就择定于十日后举办。”
“嗯。”唐应杰正思量着如何举办这比武招亲之时,却有一名武夫打扮的男子开口表示反对意见。
“庄主,此法不通。”那男子朗声说道:“既是武林中人,其鲁莽之性必然不知怜香惜玉。而以小姐千金之躯,怎能与这种人共度无数春秋呢?再说武林中人一心醉心于武学,脑中唯一牵挂的便是会尽天下无数高手,哪有人肯一直留在庄中呢?”
“此事不难。”徐锐笑着说道:“只要庄主在得知夺标者为谁之后,告知他若愿为本庄效命,则以半数家产相赠,在利欲蔽心的情形下,其必然愿为庄主您效命。”
“半数家产,这……”唐应杰一听到要将自已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家业相赠与人半数便感到有些不妥。
“当然,半数家产只是一种噱头。”徐锐轻松的说道:“并非是真要庄主您拨出半数家产来赠与,等到他入了庄来,凭刘奉先总教头的武功,还怕他走得开吗?”
“徐先生,此话不可说也!”在一旁迟迟未开口的刘奉先也说道:“天下之大,人才辈出,非我刘某人所能一手掌握的。谁能料定这名夺标之人的武艺究竟高到何种程度,更何况若是有心人要谋害庄主的话,那么比武招亲之事则更不可行也!”
“放心!”徐锐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表情说道:“在比武之后,我会对这名夺标之人下“软筋药”让他无法施展其本身的功力,一个练武之人若无法运用内力的话,就如同是一只无牙的虎,如此一来,刘总教头还怕无法制伏他吗?”
“此种有违道义之事,刘某恕难从命。”刘奉先语气强硬的说道。虽然他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为唐应杰效命,但是对于此种违背良心的事情,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届时下手的人是我。”徐锐接着说道:“绝不会影响到总教头您的名誉的,请您放心吧!”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唐应杰高兴的说道:“幸亏有徐先生您的妙计,否则还不知要如何方能寻出小女的佳偶呢?”
“请恕在下告辞!”刘奉先实是听不下去了,便起身离开。
“好吧!你先下去也好。”唐应杰说罢,便与堂上的一些人士谈论着比武招亲大会的细节部分。
刘奉先独自漫步花园中,他想藉由花园中鸟语花香的气氛,来冲淡自已心中那满月复的情怀和忧思。
自从他担任唐庄小姐的私人教师以来,也许是初次接触女性,也或许因为文娴小姐实在是太迷人了;文娴那雍容的气度以及她那柔美的模样,在在的使他心猿意马,但是碍于主仆的身分,他不能对文娴小姐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而今呢?庄主要为文娴小姐比武招亲,再隔十天,文娴小姐将为别人戴上凤冠霞帔,她的一切将会由十天后夺标之人所得。一想到这儿,刘奉先全身便似让火烧着一般。
“奉先!你在这儿做什么呢?”一个柔柔的女声自奉先身后传来──是唐文娴的声音。
“啊!小姐,恕在下失礼冒犯小姐了。”奉先说完便欲转身走开。他不敢面对文娴小姐,因为他怕自己会愈陷愈深,只是,他对文娴小姐的感情是否真是所谓的爱情呢?或许他都还搞不清楚吧!
“等等!奉先你为何每次课余时间,见到我便想逃走呢?”文娴幽幽然的说道:“难道我令你这般讨厌吗?”
“这……当然不是了!”奉先摇手说道。
“那么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呢?”文娴提出要求。“爹爹要求我待在书房中读书,我都快要闷坏了,好不容易抽了空到花园来散散心,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小姐,你还是回去读书吧!”奉先转身过去,故意不看文娴。“免得待会儿老爷到书房中寻不着你,又要生气了。”
“我不要!”文娴发着娇嗔说道:“奉先,你告诉我,爹爹他们在大厅中究竟在谈些什么呢?”
“这──”奉先没料到文娴竟然这么有“求知”精神,她问这问题要他如何启齿呢?要告诉她老爷正要为她办一场比武招亲大会,然后将她──
“奉先,你为何不说话呢?”文娴眼见刘奉先没有开口,觉得很是奇怪。“爹爹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嘛?”
“在谈论你的婚事啊!”徐锐的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
“徐先生,你方才说什么?”文娴一时之间愣住了。
“我说,老爷要为小姐你寻觅一位东床快婿啊!十日后在风雨坪将举办大型的比武招亲大会,届时夺标之人,就是小姐你的夫君了啊!”
“这……为何呢?”文娴一时说不上话来。“我……我还不想这么早嫁啊!”
“文娴,你年纪也不小了!”唐应杰出声说道:“爹爹也想早些抱孙。”
“我……”文娴将眼光扫向站在一旁的刘奉先。“奉先,你为何都不说话呢?”
“小姐……”刘奉先很痛苦的开口说道:“小姐,你的年纪也已到适婚年龄了,的确也应该寻位夫君了。”
“难道你都不曾……”文娴说到一半欲言又止,她不明白究竟是自己不会表达,还是奉先真的只是一名木头人,为何他无法明了她真正喜欢的人是他呢?
“小姐,十日后的比武招亲大会你可得打扮得漂亮些。”徐锐无视于唐文娴和刘奉先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这样一来,那些来参加招亲大会的武林高手才会显示出其真本事呢。”
“是啊!”刘奉先故意装作没事人儿一般的说道:“以小姐你贵为长安城中第一美女的名衔,还怕那些来者不使尽全力来娶得美娇娘吗?”
“我明白了!”文娴听完了奉先的话,她唯一的希望也落空了,数年来的仰慕,终究还是……她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天我会准时前往风雨坪。今天我有些累了,我先告退了。”
刘奉先见到文娴的模样,心上虽是凄苦,但也不敢明示……
一心为报灭族之仇的欧阳翎霜依照着师父萧逸寒的交代,来到长安城堪称最大客栈的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这间以菜肴“霜飞柳絮”闻名全国的客栈,每到了夏季的时候,便拥进了无数慕名而来的老饕。“霜飞柳絮”这道小菜,其实也就只是将一种根类的菜心切成细细的丝状,然后再以莲子、白木耳以文火细细熬煮,直到菜心变为透明为止。这道菜尝起来,其清凉彻骨的感觉透过舌尖直至全身筋骸,在炎炎夏季食用,更觉其美味冰凉,故为悦来客栈的招牌菜肴.
“小二哥,请给我来一碟小菜和一壶铁观音。”欧阳翎霜一入客栈便点了些食物准备祭祭五脏庙。
“来了!客倌,请问你是否要点道我们客栈的招牌菜呢?”店小二热络的招呼着这名有着奇特发色的少女。
“是什么招牌菜呀?”翎霜很疑惑的偏着头问道。悦来客栈的菜肴闻名天下这她明白,可是什么是他们的招牌菜,这倒是听也没听过。
“原来客倌你不知道啊!”店小二露出很惊讶的表情说道:“我们这道霜飞柳絮呀──可是皇上临幸时亲自命名的哦!许多懂得美食的达官贵人们,都老远的跑来为一尝此佳肴呢!”
“真有这么好吃吗?好吧!傍我来一份。”翎霜对这道名菜倒也挺有兴趣的。
“咦?姑娘,怎么就你一人吗?”小二见到翎霜的行装,他判定出这名姑娘家绝非是本城的人,而是一位游历四方的女子。但是就这一名年不过二十的妙龄少女,竟然敢独自行走江湖,这也未免太过于大胆了吧“你难道不知道,最近长安城出了一名采花大盗吗?”
“哦?是什么采花大盗呢?我初到长安,还不曾听闻呢!”翎霜所说的话倒也有一半是事实,自从欧阳山庄出事以来,她便一直和师父待在翠环山中,对于故居长安她早没有什么印象了,更何况是这些小道消息呢?“如果小扮您方便的话,可否告知一二?”
“这个嘛──”店小二面对翎霜的要求,虽然自已也很想表现出一副“学富五车”、“天下事尽如其所料”的“才子”风范,怎奈──
“张福,你在蘑菇些什么?”掌柜很不知趣的插了进来,“我花钱请你来可是叫你干活的,你倒好!和姑娘们打情骂俏,看来我是太优待你了,给我扛水去!少在这儿碍我的眼。”
“掌柜的,我──”张福还想说些什么抗辩一下,虽然他明白这是无用的挣扎;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眼前的这名少女总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很想再与她聊聊……
“姑娘,你一个人吗?”张福走后没过多久,便有一名男子命令身边的随从将位置移至翎霜的身边,想要和她攀谈。“小生先自我介绍,我是长安城外唐庄的少庄主唐文蔚,今日见到姑娘独身行走,想和你做个朋友,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很抱歉,我不认识你,况且今日我和人有约,若你想找名女孩陪你风花雪月的话,那么你是找错人了。”翎霜见到这登徒子的模样,心上突地莫名生气了起来,可是原因为何?她自已也不明白。
“姑娘想必是外地游人吧?”唐文蔚仍不死心的缠着翎霜,“所以你才会不明白我的身分,我是──”
“少爷!老爷有急事请您回去商议。”唐庄老管家──唐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拉起唐文蔚转身欲走。
“等等,你这个鲁莽的奴才!”唐文蔚一把甩开了唐兴,并将身子更移向翎霜,他这举动,令原本就脸色不太好的翎霜更是“粉脸铁青”了。
“公子,请你自重。”翎霜一脸愤怒,连茶也不喝,便至掌柜处结账。
“这名姑娘的所有费用,记在本少爷的账上,听见了没?”唐文蔚抢先在翎霜的面前,对着掌柜的吆喝着:“如果你敢收她一毛钱的话,我会让你这家店明天开不了业!懂吗?”
“是!是!”掌柜的唯唯诺诺的说道:“唐少爷的吩咐,小的怎敢不从呢?”
“明白就好。”唐文蔚一脸满意的表情点头说道。
“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俩素不相识。”翎霜对唐文蔚“热情”的招待倒也不领情:“您这招待恕我承受不起。”
“素不相识?”唐文蔚邪邪笑着说道:“我一见你便觉得我们似乎好久之前便已经认识了,你和我气味相投、一见如故,不是吗?”他倒是挺有办法自说自话的。
“无赖!”翎霜气不过,低声暗骂道。她原以为声音很小没有人听到,可是她万万也没料到,自方才便一直站在唐文蔚身后的一名男子却听见了。
“姑娘,你小小年纪怎可出口骂人呢?”那名男子出声说道。他的存在感极微,若不是目前他出声的话,翎霜压根就没有发觉在唐文蔚身后还有一名男子。看来他的武功底子不差,因为自他眉宇间自然散发出的英气,不难察觉出此人大有来头。
“你……你是谁呀?”翎霜吓了一跳,但旋即又恢复镇静。“哦,我明白了,原来你和那名无赖是同伙的,那你也是无赖!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嘛!”
“姑娘,你很伶牙俐齿嘛!但是在江湖上走动,光靠一张利口是没有用的。”那男子冷冷的说道:“瞧你这副模样,一定是刚刚艺成下山的“半徒儿”吧!”
“什么叫做“半徒儿”呢?”翎霜对这些术语听不懂。
“连这个都不知道,我看你还是早些回乡嫁人去吧!别在这黑暗的江湖游荡了,免得届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少爷,我们出来很久了,如果再不回唐庄的话,老爷会责怪的。”
“知道了啦!你真是比我母亲还啰唆。”唐文蔚虽然感到不耐,但他还是不敢招惹这名身为唐庄总教头兼教师刘奉先。否则的话,自己不是被那个该死的老爹给打死的,而是被这总教头给磨死的。
“姑娘呀,可别忘了我哦!”唐文蔚临走之前仍不忘对翎霜施以“媚招”,“改明儿个我会再来找你聊聊的──啊!你做什么嘛?”
“少爷,对这名少女你无需这般的殷勤吧!”刘奉先拉着唐文蔚的手转身疾走。“老爷还在庄中等你呢!”
“好啦!快放手!两个大男人这样拉拉扯扯的让外人看了笑话。”唐文蔚边走边甩开刘奉先的手。
“登徒子之流!”翎霜啐了一口说道:“掌柜的,为何你会这么怕这个人呢?他有这么可怕吗?”翎霜转身问这名已经吓得连脸色都发青的掌柜,“瞧他的年纪,应该和我差没多少,为何他的气焰会是这般盛气凌人呢?他究竟是何等出身,莫非他是官府的人吗?”
“有人说“苛政猛于虎”;若这句话属实的话,那么他父亲便是着了名的“奸商苛于官”。”一名身着白衣锦衫的男子站在翎霜的后面对她解释这唐文蔚的来头。“因为他的父亲唐应杰,种种坏事做绝,致使这附近的商家听闻唐应杰之名皆惧之如虎。”
“你……你方才说什么?”翎霜一听到对方口中说出唐应杰三字,心上一把怨火突起,“那名登徒子的父亲便是唐应杰吗?”
“是的。”那名男子很有礼貌的行了礼之后,才又缓缓地说明着唐应杰的家庭情况。“唐应杰自从霸占了欧阳山庄以后,不久便将欧阳山庄易名为“唐庄”。之后隔了数月,唐应杰便将自已的妻小全部迁居至唐庄,说也奇怪,像唐应杰这般无恶不作的人,竟然娶得了一名温婉柔顺、三从四德皆备的女性,更绝的是他们所生下的一对双胞胎性情更是相异!一男一女,男的遗传了其父凶残、狠毒的本性,四处仗着其父的势力,劫财、夺色、无恶不作,为世人所不耻,只是碍于其家世之显赫,再加上官府与唐庄的关系甚好,故一般百姓动之不得,只能敢怒不敢言。”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翎霜尽量压抑着自已心中的愤怒。她依然保持着一定的风度笑着说。此时此刻,她正站在仇家的地盘上,一举一动都必须小心注意,在还没有搞清楚此人的来历之前,她不能够将自已对唐应杰的真正仇恨表现得太清楚,万一此人是唐应杰的手下,那自己岂不自投罗网。
想到这儿,翎霜心中想道:反正此人看来似乎见闻广博,自己离开洛阳城已久,不如就姑且和他虚与委蛇一番吧!“我又不是长安城的人,对什么唐庄、欧阳山庄的这些恩恩怨怨我都不需要知道,我不过是一名江湖过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