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富贵坐在偌大的办公椅上,环视坐在会议桌两旁的建筑界菁英。
“据我实地了解和这半个月的思考,扩建帝王饭店是件刻不容缓的事,不过我要提醒大家两点。”
每个人莫不屏气凝神,洗耳恭听。
“第一,动工时,要避免污染在地的大自然景观。另一方面,是饭店的管理训练。当客人遇到天灾时,饭店要在第一时间做好救援措施,哪怕是已经退房的客人也要做到这一点。”
在座的每一个人莫不点头同意金富贵的提议。
倏地,搁在桌上的手机振动。
金富贵皱起眉头瞄手机显示--无号码!
他不予理会,继续开会。
他双手合十搁在桌面上,沉着自若地聆听大家的意见,最后下达命令:
“我希望你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先设计出扩建的蓝图。”
“是!”
“要记住我的交代,绝不容许因动工而破坏大自然的景观。”他再次严厉重申。
“是。”
手机再次振动。
他微愠地瞪着手机显示--无号码。
又是无号码,光是这半个月来,不知有多少通无号码来电,这种电话他都会不屑接听,他忿忿地关掉手机。
“各位,今天的会议就到此告一段落,散会。”他浑身上下散发一股权威的气势。
“是。”
所有人恭谨地一一退出总经理的办公室。
金富贵靠回椅背,回来台北已经半个月,为什么始终没接到她的电话?
难道她真认为那只是一场游戏?还是说,她现在身边已经有了男朋友……
天知道,他有多想她,每一个夜里,他总是回想与她相拥而眠的甜蜜。
金富贵凝视面前的手机。有多少回,他想试着拨打她的手机,但是想到自己对她的隐瞒,他又颓丧地打消念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她打电话来。
蓦地,桌上的电话声响彻整间办公室。
金富贵疲倦地眨了眨眼,拿起电话,“我是金富贵。”
“富贵。”传来年迈父亲低沉的声音。
“爸爸。”
“听说你已经回来半个月,怎么不回来看看我和你妈?”金父的语气中充满责备。
他伸手揉了揉额头,“我一直忙着扩建帝王饭店的事,等事情告一个段落,我会回去看你和妈妈。”
“这句话我和你妈都已经听腻了。”金父抱怨。
金富贵一脸无奈地吐口气,“爸,我是真的很忙……”
“忙忙忙,你除了忙,还有什么借口?”金父愤然打断他的话。
“爸,忙绝对不是借口,你是知道……”
“我只知道,以我现在的年纪,只希望能含饴弄孙。”金父又截断他的话。
又来了。
“爸,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目前还不打算结婚。”
“我现在没跟你讨论结婚的事,”
太好了,原来是他会错意。
“我只是替你安排相亲。”金父偷偷窃笑。
相亲?!
他应该早猜出来,爸爸绝不可能会放过他。
“爸,现在我真的忙得不可开交,可能挪不出时间相亲。”
“你不必再多说,对方与我们可说是门当户对,再说,那女孩的学历也不错。”
“爸,我不管她家世有多好,她的人学历又如何,我不想……”
“不想也不行,我已经与对方约好,下个星期亲自登门拜访,也就说,你的相亲就订在下个星期。”金父强硬地道。
“爸,你这会不会太强人所难?”鼻子喷着气,只手扯着颈上的领带,此刻他需要大量的氧气。
今天要是换作别人,他可以飙怒,可是他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满月复的怒气无处宣泄。
“以往我从不勉强你,但这次对方是高雄的望族,姓钱……”
斑雄?!姓钱?!
他突然愣住。
“据王大婶说,那女孩人品很好,长得也很不错,以前还是校花……”
他才不管什么王大婶、李大姊,他只想确定会不会是她。
“爸,你知道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啧……”金父顿了一下,“好像叫……叫什么来着?钱……钱……嗅,对了,钱满棠。”
轰--
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多同名同姓的人吧?再说,又怎么会凑巧住在高雄?
是她?搞不好真的是她!
金富贵忍不住纵声大笑,“爸,我答应相亲,而且是愈快愈好。”
“什么?”突然转变的态度和语气,令金父为之一怔,“愈快愈好?你不是现在很忙,忙得不可开交?”
“不,这次的相亲我非常乐意前去。”他觉得自己有股前所未有的兴奋。
这一次他主动提出将相亲日子提早,金父自然喜不自胜。
“好,我会转告王大婶,看看能不能将时间往前挪。”
“好,爸,我等你的好消息。”
币断电话,他掩不住内心狂喜,千想万想没想到这一次相亲的对象会是她。
太意外了,如果真是她,那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而最令他开心的是,由此可证明她的身边没有其他的男人。
钱满棠低头瞅着手机沮丧地叹气,他说过只要是她打的电话,他一定会接,半个月来,她不知道打了多少通电话,却没人接听。
难道说,那段缠绵甜美的时光只是一场游戏?
叩叩叩。
“满棠,我可以进来吗?”钱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钱满棠迅速地将手机塞进口袋里。“当然可以进来。”
房门从外面推开,钱母信步走进房间,“妳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心虚地怯笑。
“摄影展的时间订好了吗?”钱母关心她。
“快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在这个月底。”她照实回答。
“噢,噢。”钱母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妳爸爸说了,开幕那天他会邀请所有亲朋好友去捧场,把场子炒热,再通知记者宣传。”
钱满棠吓了一跳,“没必要弄得像办庙会一样吧?”
“不行,这是妳第一次办展览,一定要藉这机会打响知名度。”
家人的热心让她大呼吃不消,“妈,声势太浩大,只怕我招架不住。”
“不,这事妳就甭管,反正妳爸爸决定的事,谁也没办法反对。”
妈妈说得对,只要爸爸坚持插手,任谁都拿他没辙。
钱满棠莫可奈何地道:“随便吧。”
钱母面带微笑地瞅着钱满棠,“另外还有一件事。”
钱满棠纳闷地张大眼睛直盯着钱母,“还有事?!什么事?”
“上回跟妳说的那个金家要来相亲。”
她的眼睛倏然睁得老大,“相亲?妈,拜托,别再搞什么相亲。”
钱母不理会她,“难得人家坚持要来……”
“难得坚持?”钱满棠一把怒火在心里狂烧,“什么叫难得坚持?!妳和爸当真以为我嫁不出去?”
钱母笑了笑,“我们就是怕妳嫁不出去。”
“这个年代多的是不愿意结婚的女人。”
“人家是人家,妳是妳。”
她气呼呼地用力往床上一坐,“今天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儿,你们为什么非要把我嫁出去?”
钱母猛然从椅子上弹起来,“不是我们非要把妳嫁出去,只是对方不论人品还是能力,都是上上之选,我们会这么做,可都是为妳好。”
“口口声声都说为我好,既然为我好,为什么不让我自己去决定往后的人生?”
“那请问妳,妳决定往后的人生要怎么过?”
“我……”
“别告诉我,妳这一辈子不想嫁人!”钱母先出声警告。
“我是不想嫁……”尤其她心里有了他之后,更加强她的决心。
“我说了,妳最好不要有这种念头。”钱母吸了一大口气,灼灼目光直盯着她。
“妈……”
“我也说过,有本事带个男朋友回来让我和妳爸爸瞧瞧,这样就不必相亲了。”
钱满棠哑口无言。
“对方叫金富贵,据王大婶形容,人长得真的是一表人才。”钱母特地加重最后一句。
金富贵,金富贵。
扁是听这名字就令她作呕,若是说金杰森,相信她的反应绝不是这样!
金杰森……
失望的一颗心往下沉。
“满棠,妳有没有听我说的话?”
她回神,“妈,妳说什么?”
钱母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是说,王大婶说金富贵一听要跟妳相亲,急得将相亲的日子往前挪,我和妳爸爸决定后天让你们见面。”
“后天?!”她惊呼。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早见晚见都要见,妳呀,后天不准出门,给我乖乖待在家里。”钱母严词警告。
懊说都说了,钱母准备离开她的房间,走到门边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瞅着她。
“这一次妳不能再溜出去,上一次妳玩跷家的把戏,妳爸爸差点气得脑充血,妳要是想让妳爸爸多活几年,就听话跟金富贵见面。”
一股无奈的感觉由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她觉得好委屈,觉得她的人生就像易碎的玻璃般化为碎片。
“金富贵,金富贵!”
真搞不懂这个金富贵为什么这么死心纠缠着她,上一回为了避掉这桩相亲,她跑到老远的花东,隔了半个月,他居然不死心还想相亲?!
什么一表人才,八成长得跟猪头一样,所以才死咬着她不放!
钱满棠气得一会儿大口吐气,一会儿用力跺脚,气急败坏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真想再演一次离家记,但是妈妈临走时丢下的警告……
蓦地,一个名字闯进脑子--
安榆!安榆一定有他其他的联络方式,通常饭店都会留下客人的地址或是其他电话。
她抓起房间电话--
“帝王饭店您好。”
这分明是安榆的声音。
“安榆。”
安榆怔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满棠?妳怎么有空打电话来?是不是要通知我展览的日期?”
钱满棠深深叹口气,“欸,小姐,妳一连串的问题,我要先回答妳哪一个?”
安榆在那头传来呵呵笑声,“反正一句,妳好不好?”
“不好!”
安榆愣了一下,“不好?妳是怎么了?”
“我家人又逼我相亲。”钱满棠极为幽怨的声音飘出。
“相亲?很好呀,至少比参加什么联谊会,还多几分保障。”
这头的钱满棠已气红了脸,“安榆--”
“好了,好了,不逗妳,妳找我不会只是告诉我,妳家人逼妳相亲吧?”安榆终于一本正经地询问钱满棠。
当然不是……
“安榆。”她羞涩地顿了一下,“我想问妳一件事,这件事也只有妳能回答我。”
“我?!”安榆感到惊讶。
“安榆,妳还记不记得曾经救过我的金……”本来想说出他的名字,可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金先生。”
安榆甜甜的说:“妳是指金杰森先生吧?”
“嗯,嗯。”觉得自己的喉咙正在缩紧。
“妳想问他什么事?”
安榆这一问,钱满棠羞得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马上钻进去。
“我、我想知道有关他的一切。”
“这就很抱歉了,我不知道金先生的事。”
安榆的答案令她吃惊,“妳说妳不知道?这怎么可能?我记得妳说过金先生是你们饭店的贵客。”
“金先生是饭店的贵客,但是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安榆实话实说。
“不可能吧?我还记得妳曾经说过,他住进饭店之后,饭店的主管们的神经都绷得很紧,假如你们对他一无所知……”
“那妳也应该还记得当时我脸上的纳闷吧。”安榆打断她的话。
钱满棠仔细回想当时……没错,当时安榆确实感到纳闷。
“满棠,我不知道妳为什么要打听他?难道说,你们从饭店分开后,没有再联络?”
“我曾经试着跟他联络,可是一直没联络上……”
“这样喔……那妳本来想问我什么?”
“我想问妳,他是否有留下其他的联络方式,譬如说地址。”
“都没有,安排金先生住宿,是总公司直接下命令,总公司要我们好好招待金先生。而最令我们不解的是,他不是住总统套房,而是……”
钱满棠打断她,“我知道也懂了。”
安榆听出她声音中的无助,问道:“妳想他?”
“我我我……”钱满棠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朋友的无助她无力帮忙,安榆轻轻地叹口气,“满棠,我帮不上忙,很抱歉。”
“没关系。”她还能说什么?“谢谢妳,拜。”挂上电话,颓丧地跌坐地上。
她找不到他……
后天,她要如何应对?
安榆刚挂上电话,电话紧接着又响起。
“帝王饭店您好。”
“是安组长吗?”
“我是安榆,请问你是……”
“妳好,我是金杰森。”
“你好,金先生。”他找她做什么?
“我有一事想请教妳。”
“请说。”
才挂断钱满堂的电话,他的电话就进来……真巧!
“请问钱满棠小姐最近过得怎样?她的展览会进行的顺利吗?”
“你为什么不亲自问她?”安榆直截了当地问。
金杰森停顿一下,道:“打从花莲回来后,一直忙得不可开交。”
“那她打电话给你,你为什么不接?”
“她有打电话给我?”
“难道没有吗?不可能的,就在接你这通电话之前,她打电话问我,你当时在饭店里是否有留下其他联络方式,我跟她说很抱歉,完全没有,她的声音很沮丧。”安榆说出刚才和钱满棠的谈话。
“她打电话问妳?”
“要不然呢?你们是在饭店认识,她除了问我,她还能问谁?只是对她很抱歉,因为我也不知道有关你的事情。”安榆愈说愈小声。
现在这一切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钱满棠高雄的地址。
“安组长,先暂时撇开这些不谈,现在我只想问妳,妳知道钱满棠家的地址吗?”
“当然知道。”
“太好了,妳能告诉我吗?”
“你?!”
安榆倏然灵光一闪。
满棠不是正为了家人安排的相亲苦恼吗?他的出现或许能解救她。
“好,我告诉你,要找她动作就快点。”安榆急急地进出话。
金杰森狐疑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的家人逼她相亲。”
“相亲?”顿时,他脸上的阴霾尽褪,心里暗暗窃笑。
“是的。我马上告诉你她的地址……”
金杰森拿起笔,迅速记下钱满棠高雄的地址。
“你要赶紧见到她。”最后再提醒一次。
“我知道,谢谢妳。”
币了电话,金杰森望着写着钱满棠地址的纸,薄唇勾起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