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下了两天了。
而华山派的人,似乎是真把他们软禁一样,除了那位二师兄准时送三餐来以外,其它的人连露个面都没有。
有的时候,是唐忆情去萧子灵那里发呆。有的时候,是萧子灵跑来唐忆情这里说话。当然,只要一提到那位华清雨,唐忆情就会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绵绵地趴在了桌上,长吁短叹。
然而,在大雨的另一头,主屋群里却是不同的风景。跟闲闲没事做的萧子灵两人相比,是热闹过了头。
华清雨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要解除婚约。”
就如同以前一样,气急败坏的掌门破口大骂着。“就为了那个男人!华清雨!你连师父是谁都忘了吗!”
柳姑娘在一旁低低泣着,而大师兄却只是冷然站在一旁。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清雨绝对不敢不敬。”华清雨抬起了头。清瘦的脸上,是不容动摇的决心。“然而,师父,既然找着了石青,徒儿是绝对不会再离开他的。”
“你你你……你要气死我……”掌门气得满脸通红。“世上几千几万个美娇娘随你选,你却偏偏选了个男人!”
“我只爱石青一个。”华清雨轻轻说着。
“你再给我说一次?”掌门动了真怒。
“我只爱石青一个。”
掌门一个巴掌眼见就要捣了下,二师兄连忙扶住了掌门的手。
“掌门师伯,有事好好说。”
掌门瞪着华清雨,而后者从一开始也没有闪避的意思。
“两个男人之间,给我讲男女之情……”掌门放下了手,然而语声还是颤抖着。“清雨,你是中了他的蛊,听师父的,别再傻了。”
华清雨沉默了。
“就是啊,师兄……我瞧那个石青也是妖里妖气的。”柳姑娘擦了擦眼泪,抽抽噎噎地说着。“前几天我还看见,他竟然跟一起来的男孩子做那种苟且之事。师兄,他根本天生就是个勾引男人的……”
“柳师妹,如果你不了解石青的为人,就不要再多说了。”华清雨轻描淡写地带了过,然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嘴边泛着微笑,华清雨轻轻说着。“你们都不懂的。他……是我遇过最单纯的人,他的心,就像是最纯粹的一块白玉……”
今天送晚饭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接过饭篮,那女孩还瞪了唐忆情一眼才离开。
“这里真是无聊……”坐在桌边的萧子灵看着自己的手指。“怎么这雨还不停的。”
“也只有继续等下去了。”唐忆情打开了饭篮之后,微微皱了眉。
“哈,连你都受不了对吧。这种菜是给人吃的吗,我还宁愿去啃硬馒头配干牛肉。”萧子灵瘪了嘴。
“……这次还加了料。”唐忆情喃喃说着。“断肠散。”
一点药就足以致人于死,在菜里的量却多到连断肠散郡独特的草腥味都扑鼻而来。下毒的人,八成是气疯了。
“这里是不能再待了吧。”
处理完那篮饭菜之后,萧子灵拍了拍手,回到桌边。
就在刚刚,萧子灵把那篮饭菜扔进了主屋里。
唐忆情正在啃馒头。
“没办法,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天。”唐忆情放下了手上的馒头,若有所思。
看了唐忆情一眼,明知再问下去也没有结果,所以萧子灵改变了话题。
“既然你不管玉佩了,以后你是要到哪里去?”萧子灵也拿起了一个馒头,捏了捏、皱了眉,不过还是送进了嘴里。
“回唐门去吧。”唐忆情喃喃说着。“其实,这次出来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
“什么任务……”萧子灵拿过了杯水喝着。
“……对不起……”唐忆情低低说了。
看了唐忆情一眼,萧子灵没有再追问。
“师弟,你怎么可以顶撞掌门师伯呢?”此时的二师兄,正在房里跟华清雨说着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华清雨轻轻笑了笑。“遇上他是我的福气,我只愿跟他白头到老。”
“只是……他对你又是真心的吗……”二师兄怀疑地问着。半年前,他替被关进后山的师弟偷偷跑了趟靖州城,然而,在他说的那间石屋里,早已是人去楼空。现在,他出现了,不但隐瞒着自己的身分,见到了清雨还不肯承认自己就是那个石青。
“他是真心的,绝对真心。”华清雨把玩着手上的瓷杯,笑得更温柔了。
“可是,他不认你。”
“这自然是有他的原因。”华清雨轻轻叹了气。“想必,他是怨我让他等太久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刚刚我听掌门师伯说,过两天,等天放晴了,还要把你关进后山呢。”
“……师恩浩荡,就当作是偿还他老人家的恩情吧。”华清雨低声说着。“也许,关我个几年,师父他气消了,就会让我们在一起了。”
“……那柳师妹怎么办?”
“是我对不起她……不过,我也已经劝过她很多次……”
“柳师妹不会甘心咽下这口气的。”
“我也知道啊。”华清雨无奈地说着。“可我也没办法……也许,也只能等她自己死心吧……”
二师兄叹了口气。“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个……对那个石青这么死心塌地。我也瞧他好几天了,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要是被你看出来,那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华清雨开玩笑地打了下二师兄的肩膀。
瞪了这个师弟一眼,二师兄凉凉地说着。“我没你这么大的胆子。”
华清雨笑了笑,没有否认。
“对了,师兄,跟你商量件事情。”
“放你出去?免谈。我可不想也被关进后山。”二师兄连忙摇了摇手。
既然无事可做,唐忆情冒着雨采了几十条长叶子,就说要教萧子灵折蚱蜢。
欢呼了一声,萧子灵连忙凑了上来,两个人就着微弱的油灯,吃力地折着手上的长叶。
“编好了!”萧子灵把第二只成品举到唐忆情面前。
“青出于蓝。”唐忆情夸张地叹着气。
“呵呵呵。”萧子灵看着手上的草蚱蜢,也是得意洋洋。
看了一眼桌上所剩无几的长叶,唐忆情耸了耸肩。“今天就折到这里好了,也没叶子了。”
“可我一点都不想睡。”萧子灵精力过剩地继续努力着。
“我也是……那我再去摘几片叶子好了。”唐忆情拿起了地上湿淋淋的纸伞。
“你去摘叶子,我再去偷点油。”萧子灵拿起了桌上的木杯。
黑漆漆的夜里,再加上似乎一直都不肯停的大雨,视线更差了。
屋里那微弱的灯光没有一点帮助。唐忆情撑着伞,一边模索着叶子的厚薄和长短,一边摘着。
“啊。”低呼了一声,手指被锋利的草叶划了一道,绽出鲜血。唐忆情连忙放在口里吮着。
此时,幽幽的夜里,传来了低微的笛声。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不由得,痴痴站在雨里听着。
是清雨……是清雨的笛声……唐忆情捂着嘴,听着熟悉的曲调。
萧子灵拿了满满一杯油回来之后,看见了趴在桌上低声哭着的唐忆情。
“……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小恶婆又来闹事了。”萧子灵放下了杯子,连忙问着。
“我没脸见他……可是我又好想好想他……怎么办,萧子灵我怎么办……”
“他?他是谁?”萧子灵疑惑地问着。
然而,接下来,唐忆情就只有一直哭着了。
抵低的哭泣声里,萧子灵注意到了那从先前就一直响着的笛声。
沿着笛声一路跟了过去,尽避撑着把纸伞,萧子灵轻巧的身影没有任何阻碍。
全部的事情都是华清雨一个人惹出来的,如果真是他在吹这鬼笛子,那所有的事情就有了解答。
眼见一个少年没有看路、蹦蹦跳跳地朝萧子灵走来,萧子灵收起了伞,一个半回旋,伞身重重击在他的后脑勺。
少年昏了过去,萧子灵继续前进。
直到一扇门前,确认了笛声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萧子灵重重一拍开了门,里头的两个青年都站了起来。
一个就是前几天还病厌厌地躺在床上的华清雨,另一个就是给它们带路的二师兄。
瞧见华清雨手里的横笛,萧子灵心里就有了谱。
“你,跟我走。”萧子灵手里的伞尖指着华清雨。
“等一下,琴小弟,没有师父的允许……”
萧子灵的伞尖一转,又准又狠地连点了三个大穴,二师兄睁大了眼睛定在当场。
“跟我去见一个人。”萧子灵的伞尖重新指着华清雨。那伞上的雨水还沿着伞面缓缓滴了下来。
“喂,醒醒。”萧子灵摇了摇唐忆情的肩膀。
“什么事……”哭累就睡的唐忆情,犹然昏昏沉沉的。
“我给你带了个人来,你们好好谈谈。”
呆了片刻,抬起了头,那清俊的面容正痴痴看着他。
“清……雨……”
“石青……”无惧萧子灵还在身旁虎视眈眈监视着,华清雨紧紧搂着唐忆情。
唐忆情的嘴唇动了动,不过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石青,你去哪儿了……你有收到我托师兄放在你屋里的信吗……”华清雨抱着唐忆情,喃喃说着。
闭起双眼,唐忆情从眼角溢出了豆大的泪滴。
“石青……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
唐忆情没有说话,只是眼泪掉得更凶了。
“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不认我……”
“对不起……”唐忆情咬牙说了一句之后,也紧紧抱着这个显然饱受折磨的男子。“对不起……原谅我……清雨……原谅我……原谅我……”
唐忆情声嘶力竭地哭着,紧紧拥着。
萧子灵退回了重重的雨幕之中,把这方天地留给久别重逢的两人。
“活动”了一个晚上,萧子灵一觉睡到中午才被那位二师兄敲门的声音吵醒。外头终于已经放晴了。二师兄送来了午饭,朝着萧子灵有点尴尬地笑着。
“抱歉,没替你们送早饭来。”
萧子灵也有点不好意思。“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替你解穴。”
昨天似乎下手重了点。算一算,如果没人搭救,也许这位二师兄到现在还不能动的。
“你三师弟带我『大哥』走了是不是?”萧子灵一边拿起了菜肴,一边问着。
“走?”
“废话,不然我这么辛苦把他『请』做什么。”萧子灵暗暗叹了口气。“瞎子才看不出来他们……认识。”萧子灵朝二师兄眨了眨眼。“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二师兄也叹了口气。“可是,这是不行的。”
“有什么不行,既然喜欢对方,就一起远走高飞罗。”萧子灵顿了顿。“不然,瞧你们门里这么对我大哥,如果让他留了下来,只怕会给连骨带皮啃干净了吧。”
“……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二师兄似乎想模萧子灵的头,萧子灵吐了下舌头闪开。
“不用这么久,我现在就明白。华清雨到底是不是带我大哥走了?不然,我大哥怎么到现在还没起来。”
“这个……”那位二师兄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师弟说……说……他应该还在睡,叫我先给你送饭来。”
瞪了那位二师兄一眼,萧子灵开始吃起了饭。啧,装什么神秘,秉烛夜谈直到天明,当然就睡得迟了。
“琴小弟,你吃完再给你大哥送饭去好不好?”
“为什么叫我送。”
“我等一下得带清雨去后山。”
萧子灵顿了一下。“后山?”
“是啊,掌门师伯命师弟去后山面壁思过。”二师兄看了看天色。“等会儿也许还会下点雨,我得赶快走了。”
“等一下!”萧子灵拍了筷子站起来。“为什么还要去后山?他不是已经逃出来,还自个儿钻回去吗!”
“这……师尊之命不可违啊。”
“你们那算什么师父。”萧子灵的眼里闪着光。“别污辱了这个词。”
“……算了,反正就是这样了。过个几年,掌门师伯应该也会准的吧。”
“几年?”萧子灵拔高了声音。“要等叫他自己去等,我不等。天也放晴了,吃完饭,我就带我大哥走。”
“等一下,掌门师伯没允许的话……”
“要拦就来吧,我又怕过谁。”萧子灵加快速度吃着饭。“开玩笑,一下来个小恶婆、一来个断肠散的,有多少命都不够赔给你们。”
二师兄摇着头走了。萧子灵吃完饭以后,也带了唐忆情那一份,敲着唐忆情的房门。
没反应?
萧子灵推开了门,唐忆情还沉沉睡着。
“唐忆情,太阳都晒到了。起来吃午饭啦!”萧子灵一边喊着,一边排着碗筷。
“啊?”唐忆情勉强睁开了眼,然而那强烈的光线,又让他重新把头埋回了棉被里。
“还睡,还睡?”萧子灵一把扯起了被子。“你的华清雨又跑回后山给人关了知不知道?”
“知道……”唐忆情攀着棉被,做着最后的挣扎。
“知道?你知道还这样让他走了?”
“没办法啊,他决定要这么做的……”唐忆情挣扎失败,棉被全被拉开。
“然后,他叫你等,你就等?”萧子灵简直不敢相信。
“嗯,他叫我等他……”唐忆情把头埋到阴影里。
“在这里等?”
“嗯……在这里等……”唐忆情回答得有气无力。
“天……他们还嫌虐待我们不够吗,你没有好日子过的。”萧子灵没有好气地说着。
“没关系……我会好好跟他们相处……”唐忆情似乎又要睡着了。
“啧,不管了。饭都快凉了,你先吃饭。起来了啦!”萧子灵摇着唐忆情。
“我好累……萧子灵,让我再躺一会儿……”唐忆情申吟着。
唐忆情一觉睡到傍晚还没醒,萧子灵无聊到几乎要尖叫。不过,到了晚上,先前那个女孩子又带饭来了。
“上次是断肠散,这次是什么?”萧子灵接过了饭篮,一双晶亮的眼睛直盯着那女孩子。
“什么断肠散的,我不知道。”那女孩转头就跑了,也不理萧子灵恶意的挑衅。
“又有下毒吧。”萧子灵叹了口气。
拿到唐忆情房里,唐忆情正趴在床上发呆着。
“睁着眼睛也可以睡觉,真是服了你。”
惊醒了唐忆情,一见到是萧子灵,唐忆情的脸就红得像是现在挂在天边、快要沉了的夕阳一样。
萧子灵把饭篮举到了唐忆情面前。
“你闻闻,八成这又有毒了。”
唐忆情红了脸、低着头,拿过饭篮。
“咦?昨晚有虫叮你?”
“没有!”唐忆情连忙用手遮住了自己的颈子。
饭篮摔了下地。
还来不及惊呼,一股淡绿色的烟雾就从篮底袅袅升起。
“闭上呼吸,我们快点出去!”唐忆情推了萧子灵一把,于是萧子灵就像是箭一样窜了出去。然而,他自己一脚才刚踏下床,却闷哼一声,狠狠摔下了地。
“唐忆情!”萧子灵连忙闭了气又窜回来,半拖半抱地把他给抢救了出去。
离屋里足足有十五步远了以后,萧子灵就开骂了。
“你做什么,害得我……”
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唐忆情的脸上发着黑。
“你的脸……”萧子灵颤着声音说着,他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唐忆情狠狠咬了下自己的嘴唇,直到鲜血淋漓,勉强自己保持着清醒。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包裹,想要解开,手指却也渐渐麻痹了。
“我帮你解。”萧子灵抢了过,快手快脚地解了开。
“然后呢,哪一罐?』萧子灵着急地喊着。
“绿色那瓶……可以暂时减缓毒性。”唐忆情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绿色?绿色?萧子灵就着最后的一丝夕阳勉强辨识着药瓶的颜色。
“这两罐都是绿色的,是哪一罐?”萧子灵连忙拿过了两瓶绿色的药。
唐忆情的眼睛似乎有些茫然了。
“唐忆情!你给我振作一点!”又骇又急,萧子灵狠狠打了唐忆情一个巴掌。
唐忆情眨了眨眼皮,似乎清醒了一些。
“哪一瓶!是哪一瓶!”萧子灵对着他的耳朵喊着。
唐忆情无神的眼睛注视着萧子灵,似乎也有些骇然。
看不见了,他看不见了是吗?萧子灵的心里凉了一半
“你闻!用闻的!”萧子灵开了两瓶药凑到唐忆情鼻前。
“就在你鼻子前面……是你左边的药,还是你右边的药。”萧子灵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了下来。急不得,不能急!自己如果乱了,唐忆情一定更慌!
唐忆情的唇颤了两下,凑上了前去闻。
“我……左边的……”
萧子灵立刻把药又拿向了前,给唐忆情再闻一遍。“确定是这罐?”
唐忆情也知道这事不能马虎。静下了心又闻了一遍。
“是这罐没错……”突发的痛楚,让唐忆情脸色痛楚地掐着自己的脖子。
“我要给你吃多少!”萧子灵焦急地大喊着。“唐忆情!听见了没!多少!”
“半罐……”唐忆情挣扎地说着。
萧子灵立刻抱过了唐忆情的头,一手捏开了他的嘴,另一手小心倒了半罐粉末下去。
唐忆情把药吞了下去,萧子灵心惊胆战地看着唐忆情的反应。
唐忆情脸上的黑气没退,但是当他重新睁开眼了以后,似乎可以凝聚焦点了。
“你觉得怎么样?”萧子灵的声音有些发抖。
“很不好。”唐忆情哑着声音说着。
“废话。”萧子灵松了一小口气。“知道怎么解这毒吗?你身上有没有解药?”
“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碧水烟的解药。”唐忆情挣扎着想起身,萧子灵连忙扶了他坐起来。
“既然知道这药的名字,总该会解吧。”萧子灵问着。
“大名鼎鼎的碧水烟,我怎么可能不会解。”唐忆情苦笑着。“但是……我虽然用了暂时的解毒丹,顶多也只能再拖半个时辰的命。”
来不及配药了,萧子灵皱了眉。只有直接找凶手要去。
“上来!我背你去找解药!”萧子灵蹲在了唐忆情面前。
“你背不动的。我在这儿等你就好……”唐忆情无力地说着。
“留在这里等人来砍吗?还不快上来!”
背着唐忆情,萧子灵脚下可也没迟滞了多少。
然而,这么多的小院,哪里才是那个姓柳的恶妇住的地方?
走到主屋的路上,萧子灵随手抓了一个仆厮打扮的少年。
“带我们去柳练羽住的地方。”萧子灵的手,紧紧扣着那少年的咽喉。
“你怎么知道是她……”唐忆情虚弱地问着。
“没有八成也有九成了。那女的一看就会下毒害人的脸。”
柳练羽正跟几个婢女在刺绣,一见到踢门而入的萧子灵,当场吊起了眼睛。
“好大的胆子,这里是女眷住的地方!还不给我出去!”
柳练羽拔剑相向。
萧子灵的眼光瞄了瞄,那先前送毒药的女孩子,正躲在角落里偷看着。
“我说的没错吧……”萧子灵指了指那女孩子,然后指着柳练羽。“就是这个恶妇下的毒!”
“混帐东西!谁给你们下毒了!”柳练羽气得脸色发白。
“没有吗……”萧子灵关上了门,然后把唐忆情放在门边。
“把你怀里最毒的毒药拿出来。”萧子灵跟唐忆情说着。
“你想……做什么?”
“喂那个毒妇吃,好逼解药出来。”萧子灵自己解着包裹。“红的这瓶还是黄的这瓶?啊,一定是这瓶黑的对不对?”
“是绿的那瓶。”唐忆情说着。“……另外一瓶绿的,给她吃半罐。”
“瞧你们一搭一唱的,还真有这回事……”
萧子灵鬼魅般地几个转身,连人影都看不清。唐忆情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不过,只怕在场的几个人都有这种疑问。深蓝色的布衣仿佛卷起了小小的旋风,不到一眨眼的工夫,场里的几个女子都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小恶贼,还不放开我。”柳练羽惊慌地骂着。“你敢碰我一根寒毛,我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放心,凭你这点姿色,我看不上眼的。”似乎是安慰的语气,却让柳练羽气得脸色发青。
萧子灵扳开了柳练羽的嘴,一口气倒了半罐。
“要不要全倒了,会比较毒喔。”
“剩下的半罐是解药,别倒太多了。”唐忆情笑着,不过却开始轻轻咳了起来。
“毒妇,把解药交出来吧。”萧子灵拉开了声音喊着。
“我……我……毒不是我下的啊。”柳大小姐急得额头冒汗。
“不是你下的还会是谁?”萧子灵指着那个女孩。“明明就是她送毒药来的,还会有……”
对喔。
“小月!还不快把解药拿出来!”柳大小姐气急败坏。
“对不起,小姐,我是看他迷惑了未来的姑爷,所以才……”
“啧,不要再说废话了。把解药拿出来我当一切没发生过。”萧子灵解开了婢女的穴道,眯着眼睛伸过了一只手。
婢女看了看柳练羽咬牙切齿的脸色,才似乎心不甘情不愿地拿了解药出来。
“好。”萧子灵重新帮婢女点上了穴。
萧子灵拿着解药过去给唐忆情。捏扁了以后,唐忆情把药丸凑到鼻前闻了闻,才一口吞下去。
看那黑气渐渐散去,萧子灵跌坐在地,大大吁了口气。
“喂!我的解药呢!”柳大小姐喊着。
“那,给你。”眼看萧子灵就要把解药扔了过去,唐忆情手脚利落地把药抢了回来。
“咦?你不想给她解药了啊。”
“没错。”
柳大小姐的脸色发了白。
萧子灵继续背着唐忆情走,他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个华山顶,而唐忆情也没有再反对了。
“你真的不给她解药?”不是不赞成,而是觉得不像是唐忆情一贯的作风。
“我可也是有脾气的。”唐忆情伏在他背上轻轻笑着。“再说,给她吃光了,我拿什么煮汤?”
“……煮汤?”
“站住!”
萧子灵背着唐忆情往大门离去,然而,前方却遇上了掌门以及几个弟子。
掌门一见到是他们二人,想起先前弟子跟自己的顶撞,更是气得一张脸胀红了起来。
“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萧子灵不愿再多说什么。就算真跟他们讲自己两人被下毒了,只怕他们也是低哼一声,然后额手称庆吧。
“混帐小子。老夫好礼相待,非得叫我教训尔等小辈不可吗?”
“既然是好礼相待,今日天气已然放晴,我等有要事在身,请容先行离去。”既然要装腔作势,萧子灵可是一点也不惶多让。温文儒雅、还带着淡淡的微笑,说起这种场面话的萧子灵,尽避衣衫有些褴褛,看起来却像个彬彬有礼的好人家子弟。
唐忆情却是有些担心。尽避知道萧子灵武学出众,但是,他的背上背着自己,敌人又有十人之众,胜负依旧是未知之数。
“给我留下背上的人。”
“打得过我再说。”
“不得无礼!”眼见萧子灵没将这掌门放在眼里,一些弟子已然拔出了身旁的剑。
“萧子灵,把我留下来吧。华山掌门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唐忆情轻轻说着。
“我不相信他。”萧子灵牢牢盯着那个掌门。
“放肆!”先前那个大师兄一剑当先站在了掌门面前。
“老夫已然说过,华山好礼相待,不想与两位贵客为难。今日,要嘛,那位小弟自己一个人走。否则,两个人都给老夫回头去。”
“没有第三条路吗?”萧子灵带着微笑问着。
“第三条路,就是请两位下地府。”掌门沉下了脸。“华山怎可任人来去自如,小子若是不听老夫的劝,只得撕破了颜面。”
“就凭你们几个?”萧子灵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夜色里,众人借着挂在走廊顶上的红灯笼,清清楚楚地瞧见了萧子灵的鄙视之意。
“大胆!”大师兄变了脸色。“叫你见见华山的剑法!”
“海儿,不可以大欺小。”掌门沉声喝着。大师兄瞪着两人,脸色不悦地退了开。
“沐儿,你上。点到为止。”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上了前。
看了那少年一眼,萧子灵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才学剑几年,你们真的忍心把他以后学剑的信心都毁在我手里?”
“大话少说,拿命来!”少年脸色不豫地欺上了身。没想到他说打就打,萧子灵背上还背着个唐忆情,闪得有些狼狈。
“沐儿,手下留情。”掌门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
萧子灵闪过了几招,已然动了真怒。
派个年龄相当的弟子出来对招,自是不愿落人口舌。然而,却不给他兵器、也不待他放下背上的人,这等老贼,当真是一门之长吗!
眼见萧子灵连闪了十几招,都没有还手。一旁焦急的二师兄,看着掌门铁青的脸色,却也是连劝都不敢劝。掌门师伯的用心,他如何不知。美其名是留客,只怕今日那石青兄弟两人,都得送命在这华山顶。
目光一转,他拉过身旁的一个小师弟。
“去后山请三师兄来,快!”
“可是,清沐师兄不会输啊。”那小师弟疑惑地说着。
“人多势众啊,还不去请!”
就当那受到二师兄拐骗的小师弟奔出现场之后,战况似乎已经开始改了观。
萧子灵看来是没有还手,然而,比起那已然气喘吁吁的少年,却是游刃有余。
“小子,你是哪个门派的人?”掌门开始留上了心。瞧他的身形步法,竟是完全看不出是何等门派。
“你说呢?”萧子灵一声轻笑之后,灵巧的身子却更像是在那剑影之中翩翩舞着一般。刻意踩着无用的方位,然而却因为动作的灵巧,深蓝的布衣影子登时将那少年弄得眼花撩乱。
“看得出来我是谁吗?老匹夫!”萧子灵一声轻暍,更像是卖弄一般,托着唐忆情的两手连动也不动,却凭空越起了两丈,一脚将那少年的剑踢了开。
众人屏气凝神地瞧着。映着灯笼的光,闪着暗红光芒的长剑在空中划了几圈,插进了上方的横柱足足两寸。
“你也是华山派的人?”失了剑的少年大惊失色。
“没错啊。”萧子灵笑得十分可恶。“来,叫师叔。”
这分明就是师父连教都还没教自己的步法,之前还见过二师兄在练的。难不成这跟自己同年纪的少年,当真有着极高的辈分?
“师……”眼见自己的傻徒弟就要上当,那掌门已然气红了双眼。“住嘴!他哪是你师叔!不准乱叫!”
背着唐忆情的萧子灵,看着满脸疑惑盯着自己的少年,以及简直像只红面鸭的掌门,不由得就是弯了腰的一阵大笑。
“萧子灵,先把我放下来吧,你转得我头好晕哪。”唐忆情虚弱地说着。
“对喔,抱歉抱歉。”萧子灵连忙止住了狂笑,把唐忆情放在了附近的一块大石上。看了看这个庭院,不能确定在暗处有没有埋伏,萧子灵低声说着。
“你自个儿小心点。如果有人偷袭你,得要喊我一声。”
抬起一张苍白的脸,唐忆情勉强笑了笑。“别担心我,我有能力自保的。倒是,你自己要小心。”
萧子灵点了一下头。
“混帐东西!竟敢当着我的面打情骂俏!”从掌门这个方向看去,正是一对狗男男依依不舍的景致。看得他是怒火中烧。
“爹,让我来吧。”大师兄冷冷说着。“这邪魔歪道偷学了本派武功,将他当场毙于剑下,想必也没人会说话的。”
掌门沉吟了一会儿才点头,不过,在萧子灵这儿看起来,却只是个老头子在惺惺作态罢了。
萧子灵脸色一变,知道今日已然不可能善了。正要大跨步向前,唐忆情却拉了下它的衣衫。
“千万小心,如果可以的话,务必手下留情。”
萧子灵轻轻一叹。“知道了,不会让你难做人的。”
说得唐忆情的脸是一阵红过一阵的。“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如果不伤人的话,一切都好说话……”
“好说话?”萧子灵讽刺地笑了。“我瞧,今天啊,非得杀出一条血路不可了。”
“没错!转过身来!我不向背对着我的人拔剑!”那大师兄目光炯炯。
“这不就来了。”萧子灵不耐烦地转过了头,空手面对着那位大师兄。
大师兄拔起了剑。
“小心!他的剑里还藏着一把匕首,不要中了他的道。”唐忆情连忙喊着。
“胡……胡说!”
看那大师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萧子灵轻笑一声,纵身向前。
严谨的剑招施展了开来,然而,尽避剑影森森,却连萧子灵的一角衣衫都还沾不上边。
萧子灵做了个鬼脸。
“可恶……小表,看你能嚣张到几时!”剑锋一偏,便专往萧子灵要害之处击去。萧子灵连续翻了十三个身形,躲过了这既狂又急的二十剑。
掌门的脸色当场变了。“雁飞关!你与那醉仙教又有什么关系!”
而那大师兄只觉心寒。在那衣袍拂过自己脸上之际,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那萧子灵在自己胸月复之间连点了五次的死穴。没有施上内力,否则,自己只怕就要死上五次。
“弃剑投降吧,不要给脸不要脸。”远远站了开,萧子灵冷冷看着那大师兄手握长剑、冷汗直流的样子。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栽在这小表头的手上。
不可能!
“至死方休!”大师兄大喝一声,又击剑而去。
萧子灵轻叹一声,变换了身形。两掌翻飞、格开了大师兄的攻势,既而改掌为抓。大师兄一声闷哼,萧子灵两手扣住了他持剑的手腕以及手肘。
“若再不放手,我叫你一辈子休想再练剑。”萧子灵低喊着。
分筋错骨手!
“手下留人!”掌门连忙大喊。
眼见在场的师弟师妹都睁大了眼,看着自己的大师兄败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手中。而那大师兄耳边听着的,是师父的焦急呼唤,心里涌起的,是无止境的屈辱!
“我叫你死!”
大师兄一咬牙,左手一闪,从剑柄拔出了一把匕首,就要刺向萧子灵。
怎奈,萧子灵早在他左肩晃动的时候,脑海里就想起了他那藏在剑里的匕首。
于是,匕首刺向萧子灵的同时,萧子灵两手一沉,随着筋骨断裂的声音,大师兄的匕首,深深刺进了自己月兑臼的右手臂。
“啊!”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喊,萧子灵轻轻一跃,离开了三步,而那大师兄当场疼晕了过去。
“海儿!”那掌门连忙奔了向前,察看爱子的伤势。
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萧子灵已然背起了唐忆情。
“谁再挡我,就是一样的下场。”萧子灵沉声说着。
于是,众人让开了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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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灵背着唐忆情,才刚走到了大厅,一个女子就挡住了路。
那散乱的黑发底下,是一双通红的眼。原本还算白晰的颈子上,尽是暗黑的指痕。
柳练羽?萧子灵微微吃了一惊。
“解药!快给我解药啊!”那声音凄厉得仿佛林中的夜枭,柳大小姐一手拿着剑,另一手向两人伸了出来。
萧子灵连忙回过头去瞧唐忆情,唐忆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柳小姐,你吃的只是盐罢了,不是毒药。”唐忆情虽然有些有气无力,不过语声却是清清楚楚地传达了。
“骗我!你骗我!你会这么好心!你明明就恨我抢走了清雨!”
此时,脸色铁青的掌门以及一些弟子也走到了萧子灵身后。
“没想到,你这小魔头连毒药都用上了。”
萧子灵回过了头,那面无血色的大师兄正由先前那个失了剑的少年扶着。
“师伯!替侄女做主啊!”那柳小姐一边哭着,一边还不断掐着脖子。“好痛啊,师伯!我的喉咙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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鳖异的气氛笼罩着此时只点了几支蜡烛的大厅,听着那少女的哀嚎,萧子灵只觉得头皮一阵的发麻。
“她吃的不是毒,只是普通的盐巴罢了。”唐忆情连忙扯了开怀里的包裹,手里抓着先前给那少女的药瓶,其它的瓶瓶罐罐则滚了一地。
“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拿去看看!”唐忆情伸出了手,然而,怎么可能会有人真的靠近他们。
“既然只是普通的盐巴,为什么我柳侄女会变成这个样子。”华山掌门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指着那哀嚎着的少女,抖着声音。“要我相信?叫我怎么相信?”
“我吃!”唐忆情拔开了药瓶,在少女的尖叫声中,硬着头皮就把剩下的粉末都吞了下去。
“住手!那是解药啊!”少女发了疯似地冲了向前,一把夺走唐忆情手里的绿色瓶子。
着急地倒着瓶子,却连一颗粉末都没剩了。
“天啊!天啊!”少女抓着头发只是一径儿地尖叫着。
“柳小姐,你冷静一点,你吃的不是毒药。”
“住口!”柳练羽尖叫一声,就要过来掴唐忆情的脸颊,然而,萧子灵却又怎么会让她得逞。
后退一步,萧子灵朝她的小腿一个轻踢,柳小姐便狼狈地跪在了他们面前。
“好个狠心的小表!”掌门动了怒。“给他一把剑,我不杀手里没兵器的人。”
萧子灵不敢怠慢,担心地看了跪在地上不断喃喃自语的柳小姐一眼,将唐忆情放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自己小心。”萧子灵低声说着。
“你也务必小心。”唐忆情紧紧握了握萧子灵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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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了剑,萧子灵略略挽了个剑花。不太顺手呢……该不该用紫棱剑,现在就使紫棱剑吗?现在,紫棱剑正缠在自己左腕上。然而,只要一使了紫棱剑,自己的身分就一定会曝光。
暗暗盘算时,那掌门轻喝一声,已然攻了向前。
收起了心神,萧子灵凝神接招,不敢贸然进击。毕竟,这是他出道有史以来遇见的第一个高手,而他的身上,也不只背了一条命。
然而,就在萧子灵与那华山掌门斗得难分难解之时,唐忆情这里,起了小小的变化。
本来一直担心地瞧着萧子灵的唐忆情,却因为柳小姐的一声轻呼而转回了头。
柳小姐发现了另外一瓶绿色的药,惊喜万分之中正要服下。
“不行!那是我们门里才能吃的解毒丹!”唐忆情不顾那双腿之间的酸疼,扑上了前抢过那绿色瓶子。
踉跄地站了住,那不能说出口的痛楚,让他脸上的冷汗不断冒着。
“不能吃的,这瓶你吃下去后,会中毒的。”
然而,那心理因素造成的剧痛以及对唐忆情的仇恨,却已然让柳小姐失了心智。“还给我!还给我!你这个畜生!”
柳小姐又再度扑了向前,唐忆情此时光是站着就吃力万分,更何况是还得闪避那个失了神的女子。
两人纠缠成一团,此时,那大师兄左手拿着把剑,推开了扶着他的师弟,用恶毒以及愤恨的眼神靠了近。
“小心!”那二师兄忍不住提醒了一声,让唐忆情猛然回过了头。
一把阴森森的剑当胸刺来,唐忆情连忙闪身而过。手里,与柳练羽一起握着的药瓶,里头的粉末便洒了出来。
粉末洒向了烛火,而唐忆情则是狼狈地跌在了地上。只听得一声爆炸的巨响,熊熊的火焰散了开,燃着了柳姑娘的头发以及脸庞。柳姑娘尖叫着,在地上声嘶力竭地翻滚着、哀嚎着,而那被炸得正着的大师兄,则连惊叫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头被炸开了一半,其中一颗眼珠子还飞到了唐忆情的面前。
罢刚才进了门里来的两人,苍白着脸目睹着这一幕。
惨死的大师兄手里还拿着剑,头脸着火的柳练羽在地上打着滚,几个师妹连忙扯下了挂着的帘幕往她身上拍着火。
唐忆情脸色惨白,注视着眼前那仿佛死不瞑目、牢牢盯着他的眼珠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华清雨朝着唐忆情大喊着。
唐忆情抬起了头,那直到今早都还犹然恩爱缱绻的人,此时正青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三师兄,他们是唐门的人。”一个师妹拾起了地上的罐子,那黝黑的瓶底,端端正正地写了个唐字。
唐忆情的唇,微微颤着。他缓缓站了起来,股间的疼痛,成了最佳的讽刺。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清雨。”
“唐门……你竟然是唐门的人……”华清雨的脸血色尽褪。“引狼入室……没想到,我华清雨竟然引狼入室……你们害死我二师叔还不够,连我大师兄、柳师妹都不放过是不是!”
“清雨,你听我说好不好……”唐忆情危颤颤地走了上前,脸上全然是乞求解释的神色。
华清雨拔起了剑,剑尖还微微颤着。
看着唐忆情,华清雨咬着唇说了。“你也不叫石青,对不对?唐大侠!连名字都是假的,你叫我怎么信你!”
◇◆◇
尽避那爆炸声惊人,跟萧子灵斗得正酣的掌门,还没发现爱子的惨死。
直到,那火焰烧着了帘幕,一路延烧到了脚边,萧子灵暂时跃开了战圈,偷得空闲的华山掌门,才见到了儿子还站在一旁的尸首。
“海儿!”挟着声嘶力竭的苍老声音,掌门一剑剌向了唐忆情,萧子灵连忙挡了开。
“姓唐的!你还楞在那儿做什么!还不闪开!”萧子灵眼见华山掌门剑剑不离唐忆情的背心,而那唐忆情却还在跟那华清雨大眼瞪小眼,不由得怒骂了起来。
一直没有反击,不代表萧子灵的剑术就比华山掌门还要差。华山掌门施展毕生绝学,却依然无法伤及唐忆情一毫一发。
唐忆情没有闪躲,而眼见师尊辣手的华清雨,也是默不作声。
“清雨!杀了这个妖怪!”那掌门气红了眼,与萧子灵斗着剑。又加入了几个弟子围攻,为了守着唐忆情的背后,萧子灵全神以对,已然无法抽身去管后头的事情。
华清雨举起了剑,剑尖却颤得更厉害了。
“清雨!还不动手!你眼里还有你师父!眼里还有华山派吗!”
华清雨咬着唇,牢牢盯着唐忆情。
“还不动手!你忘了你大师兄是怎么死的吗!”
华清雨的眼前,闪过了目睹的一幕。石青把粉末泼向了大师兄,而柳练羽抢救不及。大师兄当场惨死,柳师妹全身是,那令人作呕的血腥以及惨叫声,都还在眼前、耳边。
“石青,我只问你一件事。当年,我二师叔究竟是死在谁的手里。”
“……清雨……”
“说!”
“……是我,是我下的手……可是,清雨……”
“华清雨!你要放任这妖怪灭了我华山吗!”
“石青!我要你的命!”一声凄厉的哭喊之后,那雷霆万钧的一剑便刺了向前。
随着那一声大喊,几个敌手停下了攻势。
萧子灵回过了头,那森森的长剑已然从唐忆情的左胸透胸而过。
手上还拿着剑的,是那个华清雨。
萧子灵睁大了嘴,不敢相信这一幕。
◇◆◇
唐忆情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华清雨。他要赌,赌他不会下手,赌他相信他,赌他……直到现在,那利刃已然剌过了胸……直到现在,那生命已然悄悄逝去,他还想赌……
他想赌他,会不会……会不会……至少,替自己流下一滴悲伤的泪水。
没有……没有……一直到自己闭上了眼,向后倾倒、落在萧子灵的怀里,那曾经山盟海誓的冤家,却连一丝懊悔的表情都没有。
萧子灵利落地点了自己胸前的几个大穴,缓缓拔出了剑。
周遭的声音已然远去。他只听得见,伴着从嘴里溢出的鲜血,自己那绝望的、无奈的、讥讽的低喃。
“我输了……华清雨……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