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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灵剑(四)孽徒 第十七章 总为情伤

“你是认真的?”

“是……”

“你不会后悔?”

“……不会。”

“清雨,听师兄一句话……”

“师兄,不用再说了……”

阴雨蒙蒙的天气,飘飘渺渺的心思。

华山上的云雾依旧,人呢……

懊是午夜梦回时分,然而,那挂在窗边的发带却依旧迎风展扬。墨绿色的、带着斑斑血迹的……

只要伸出手,就能把它摘下。

然而,窗边的华清雨却只有继续撑着额,茫茫然地瞧着那似乎正呼唤着他的墨绿发带……

终于,不自觉地,华清雨伸出了手。然而,那枝芽却再也留不住直欲乘风归去的墨绿,飘啊飘,再度飘入了深谷……

墨绿的情丝离开了自己的世界,一去不回。

即使摀着双眼,却也留不住那满溢的泪光。

“长老,有华山派的人……”正当那古长老皱着眉,继续喝着黑漆漆的补药时,一个男子走进了长老的帐篷,在他耳旁轻轻说着。

听完了之后,长老一口干完了药汤,望向一旁的萧子灵。

萧子灵正蹲着马步,朝他瞪着一双大眼睛。

床上的唐忆情则用着几许担忧以及尴尬的表情,轮流看着两人。

“是你惹的祸?”长老微笑着。

“才不是呢!我才没笨得让他们发现!”萧子灵气呼呼地说着。

“喔,这样啊……”长老耸了耸肩。“真笨假笨,我出去问了就知道。”长老站了起身。

“还差半个时辰,萧大侠敢做敢当,可别忘了。”

长老悠悠然地说了之后,又悠悠然地走了出去。

那男子好奇地打量两人,然而,随着长老的离去,也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萧子灵继续蹲着,在那些排着队伍、等着长老批示的送信人面前。

唐忆情也继续尴尬着。

当夜,萧子灵送自己回来之后,就被长老罚着蹲马步。

萧子灵自然是不服气。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那长老只说了一句话,萧子灵就乖乖地蹲了。

一罚就是六个时辰。

萧子灵在第四个时辰之后就开始冒着冷汗。然而,寄人篱下的唐忆情就算是想替萧子灵说个情,也实在不晓得该从何说起。

“小弟,不是我们不帮你……”看着眼前的少年微微颤着脚,几个人也有点不忍了。不过……咳……有赏就有罚嘛,替他求情不就是让长老为难吗……几个人心虚地想着。

“长老,刚刚他们擅闯营区……”

“嗯……有伤到人吗……”身后跟着一大群人,古长老一边走着,一边问着。

路上,几个人看见长老出了帐篷,也跑了几步,跟着一路报消息。

“打伤了四个,跑了一个,伤势都不重,没见血。”

“嗯……有说出我的名字吗?”

“未得长老允许,我们只说是从西域回来的商队。”那人连忙说着。

“我晓得,接下来我来处理。”

“是。”

眼前的几个人,是都穿著淡黄的衣衫……有点狼狈。想必是因为刚刚的争斗吧……

正当古长老打量着那四个有些惊慌的少年,一匹马就急急忙忙地从山上冲了下来。

“手下留人!”马上的骑士高声喊着,远远传了过来。

长老微微转过了头,登时一百多个人拿着竹棒和绊马绳跑向了骑士。

霎时间黄沙滚滚,马上的青年看见这声势,连忙勒住了缰绳、跳了下马。

“在下是华山派二弟子罗清江,有事求见,绝无恶意。”

那些人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团团把青年围了住。

打量了众人之后,青年举高了双手,远离悬在腰上的长剑。“有事求见丐帮帮主,请大伙儿替敝人通报一声。”

那群人中,有一个男子瞧了瞧他的脸后,撤离了岗位往古长老跑了去。

他一走,后头的人又补上了他的位置。

看着那群围得固若金汤的帮众,罗清江也只得静静等着回音。

饼了一会儿,随着那男子的奔回,人群才渐渐散了开。

“丐帮谢帮主?”

即使被接见,跟眼前那位“帮主”的距离,也起码隔了十来丈。

而且,就算缴了剑,那群继续围着自己的人,可还是虎视眈眈的,似乎随时就要狠狠敲上自己的头。

罗清江自认应该躲得过……五棒。不过,剩下的二十几棒,也许也够把自己的头打爆了。

“我不是。”古长老朝他笑了笑。

不是帮主有这么大的阵仗?罗清江有点疑惑了。真不是?还是,假不是……他是没亲眼见过那位丐帮的谢帮主……不过,嗯……也对……想来,这天下第一大帮之主,也不会是面前这一个脸色苍白的文弱书生……

而且,穿著不像、气质也不像……

反而比较像是……准备继承家业的巨贾子弟……

“想必你是来接他们回去的?”古长老指了指那四个一脸期待的少年。

“……啊,是的!”罗清江连忙躬了身。“师弟们不懂事,冒犯了大驾,本该万死也不辞其咎,然而……”

听着那滔滔不绝的告罪辞令,古长老连忙打了住。

“算了算了……”古长老挥了挥手。“反正留着也没用,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多谢大驾!”罗清江喜出望外地谢了。

“不过,一人收个一百两补贴给受伤的弟兄,应该不过份,对吧?”长老此言一出,几个受了伤、静静坐在一旁包着伤口的人,也都兴奋地大声叫好了起来。

“这……”罗清江看了看四个欲哭无泪的师弟。“这么大的数目,晚辈不能做主……”

“既然你不能做主,那叫个能做主的人来跟我谈。”古长老皱了眉。

眼见那长老的脸色不豫,罗清江也知道了不妙。

“不然……”罗清江迟疑着。“二百两可好……若是只有二百两,晚辈应该就能做主……”

“一文也不能少。”那长老的脸垮了下来。“从来没人可以跟我讨价还价,我可不想为了你们开先例。”

“没错!没错!把银子拿来再放人!”一旁的众人也大声应和着。

“要钱”的声音响遍了整个山谷,罗清江当真哭笑不得。

这……这究竟是何方的神圣……

“没钱的话,我让你回去慢慢筹钱。”古良看了看天色。

“要我们给你师弟粮食饮水吗?”

“……是的,劳烦了……”罗清江叹了口气。“我这就回去请示掌门……”

“一餐饭每人加收十两,过夜的话也要加个二十两,饮水就算我送你们的……”古良挥了挥手。“就这样,慢走,不用急。”

“……大驾……”

“除了现银,只收古记钱庄的银票。记住了。”古良一个示意,几个人连忙就把罗清江驾了走。

“啊……是你,铁公鸡!……不不不,是古长老!”罗清江连忙改了称呼。“古长老!请让晚辈见见贵帮帮主!”

迸良又一个示意,那些人便放开了罗清江。

迸良缓缓走了近,脸色凝重。

“现在才发现未免太晚。早知如此,又何必擅闯我的营区。你该知道,这是犯了我的大忌……”

“晚辈晓得!”罗清江连忙说着。

“既然晓得,还不快去?要不是我念在你们事先不知情的份上,今日就别想只用银子打发我。”古良的脸色还是很严肃。

“这……晚辈晓得了。只是,晚辈有事求见贵帮帮主,烦劳长老引荐。”罗清江深深低下了腰。

若是请不来丐帮的人观礼,纵使有青城派的人撑腰,师弟的名份只怕还是岌岌可危的。

“请他来也没用。”古良皱了眉。“在帮里,他只管大事。钱的事情只有我能做主,量他也不敢插手的。”

此言一出,一个原本送信来、此刻正凑着热闹的人,低下了头看着手中的信。

冷汗直流。完了,竟然叫我做替死鬼……

“不是的,长老。晚辈只是想请他老人家来观礼。”罗清江又低下了头。

“观礼?什么礼?”

“敝师弟接任本派掌门,同时与青城柳练羽师妹完婚。”

“他不管这种小事。”古良了眼睛。真是的,他是听不懂人话吗?不是才刚说过他只管大事的?

“那……既然贵帮掌门贵人多事……请古长老务必赏个脸拨空上山。”罗清江连忙说着。

“我不管事。”古长老从从容容地回绝了。

“可是,贵帮帮主不是也……”

“你去找岳心莲,这种事该归她管。”古长老说着。

“……那么,请问岳长老的大驾在……”罗清江在心里暗暗叹着气。

“靖州城。”

“那么……多谢长老,晚辈这就派人去……”罗清江告了退。然而,又再停了下来。

“怎么了?还有事?”

“古长老。”罗清江猛然回过了头。

“请问您在这儿停留多久了?”

“……我没注意,约莫几个月了吧。”古良的眼里闪着光芒。“问这个做什么?”

“……是这样的,敝派有两个客人不告而别,晚辈想追去问问原因,可是方圆二十里之内都没有踪影……”

“所以?你怀疑我把他们藏了起来?”古良起了眼。

是他们耶……其余的人也咋着舌,担心地看着自己的长老。

“不……晚辈不敢。只是想问问长老,不晓得有无见过这两位?”

“……长什么样的?多大的?是男是女?”

“两个都是少年……一个约莫十五岁,另一个……也许受了一点伤,约莫十八左右……”

“……路上有见过,他们往西边去了。”古长老说着。

“……西边?”

“不然,你问问他们。”那个古长老只是挥了挥衣袖,于是接下来就是异口同声到令人疑心的一句话。

“是的!长老!”

其实,就算长老说他们都飞上了天、做了神仙,他们也只会回这一句。

……是了,那石青是唐门的人,想必萧子灵把他送回四川去了……

“你们啊……真是好大的胆子……”回到帐篷内的长老,看着靠在唐忆情身边揉腿的萧子灵,不由得就是深深的一叹。

“啊?”萧子灵疑惑地抬起了头。

“废了人家的掌门,又毁了青城派掌门爱女的容……啧啧啧,你们真想一次跟两个门派门上?”

“咦?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刚刚华山的二弟子来要人,我听他说的。”长老坐了下来,喝起了水。

“您……您说了吗?我们在这里的事情?”唐忆情连忙问着。

“怎么可能……”长老轻轻笑了笑。“想斗得过我,叫他多修炼个几年再来。”

“啧,果然是老狐狸。”

“承让承让……”那长老伸出了手。

身边的那个丐帮弟子迟疑着。

“怎么?不是轮到你了吗?”

“……长老,请您先看看别封信吧……”那人战战兢兢地说着。

“……拿来。”

“呜……长老……”

拉扯了一会儿,几个在一旁等着的人,帮着他们的古长老把那人架了开。

拆开封了泥的信,细细读着……

“……三……千……两?

眉头抽搐着。

“长老饶命啊……”那名男子发出了细细的哀鸣。“我只是个带信的……”

“怎么了?”萧子灵好奇地拖着脚靠近。

迸长老缓缓回过了头。

“萧子灵?”

“……干嘛……”

“喂……喂……你要做什么!”

“你给我画押!”

“押什么!”

“叫你家的皇帝还我银子来!”

“我不要!”

“……乖……我都帮你写好信了,你只要署个名字……”古良微笑着。

“……我不要!玄武会找到我的!”

“再不给我画押,我将把你绑上京!”

“哈!”

“……不要紧,我有人质……”古良缓缓转过了头。“你说对吗?唐小弟弟?”

唐忆情的眼角瞄了瞄萧子灵,也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

“……长老……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

“好吧,那只好把许掌柜辞了。”古长老哪过了一张新的纸,开始写着批示。

“呜啊!不要啊长老,掌柜的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啊!”

“听命行事?我不就是他的老板!他到底要听谁的命令!”古长老往桌子一拍,那人也立刻噤了声。

“三千两!三千两换一颗来历不明、怎么样也月兑不了手的珠子!当我真有吃不完的金山银山!”

“可……可是……长老,许老掌柜的年纪也大了……”那人改用哀求策略。

闻言,古良的脸色才缓了一缓,不料,那人却又误犯了大忌。

“再说,那是帮主……”

那人咋了舌,只暗中道了个糟糕。

“所以咯,想必是我的不对……”古良又拿过了一张新的纸,开始写着。

静默了约莫两刻钟,众人面面相觑的两刻钟。

拆好了信,封好了泥,古良把信交给了那个在他身旁发着抖的人。

“把信亲手交给你们帮主。”古良站起了身,拍了拍衣服。

不顾众人欲哭无泪的表情,古良开始收拾着行囊。

“既然他做主,看来就不用我这么多事了。我回江南去,你叫他自己再找个净衣长老。”

“长老!长老!”

辟道上,古良背着轻便的小行囊,悠悠然走着。没人敢拦他,不过,身后倒是跟了一大群不断求着情的小伙子。

“长老,您也知道的,帮主就是这个性子嘛……”

“就是说的,长老。要不然,我们给帮主稍个信,请他给您陪个罪,不就没事了?”

“对啊,长老,帮主不懂事,您就别在意了……”

“长老,您走了以后,大伙儿又该怎么办啊?”

“呜……长老……”

“古良!等一下!”只见黄沙漫漫,萧子灵策马追了上来。

勒住了马,停在古良面前,萧子灵迟疑地看着古良,而后者则毫不在意地绕过了马匹。

“古良……”萧子灵懦懦地开着口。“只是三千两而已……不用做到这么绝吧……”

“这不只是钱的问题……”古良没有停下脚步,越走越远。“这是我的原则问题。”

“……我还你就是了!”萧子灵眼见古良就要消失了踪影,连忙喊着、策马跟上古良。

“三千两就想打发我?我的人格就值这么一点银子?”

“……我还你四千两……”萧子灵勉强说着。

“说定了。”古良转过了身子,走了回去。

简直就是一场闹剧……在心中哭泣着,萧子岭含泪画了押。

迸良就只是抱着手在一旁盯着。

也许我真要替他做牛做马一辈子……唐忆情有点绝望地望着。

“师兄……你……你多少吃一些好吗……”

谢卫国低声不住劝着,然而他面前的人却还是没有反应。

只见眼前的人日渐消瘦,那一盘晌午才亲自端进门的菜肴,看来还是仍得再端了出去。

自从醒转了之后,冷雁智便没有开过口。

看着冷雁智冰冷的侧脸,谢卫国只是微微低下了目光。

平和……的日子延续着。就当长老继续喝着补药,而唐忆情在萧子灵的惊喜中开始学走路的时候,一匹快马把信送给了长老面前。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的,兄弟。”几个早已等了一个多时辰的人狠狠说着。

“十万火急的事!”那人把信递了向前。“长老!十万火急的事!帮主说,如果您不赶快回来,他就要亲自杀过来的!”

“喔?那正好。”接过了信,长老一边斯斯文文地拆着,一边缓缓说着。

“我顺便剥了他的皮。”

“……我想见你?”低低的声音。

“小孩子偷看什么。”长老一把将萧子灵的头推了回去。

“……我还以为是什么机密大事嘞……”萧子灵叹了口气。

“这是暗号,小孩子不懂的。”长老悠悠然地说着。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是的……晚辈在帮里还有一点事情……”

“……那么,你多久之后可以回到庄里?”

“快则一个月,慢则约莫半年……”

“……我叫莫言跟着你可好?”

“多谢您关心……只是……”

“……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生死有命,请让晚辈派人送前辈们回庄。”

“古良……这衣服也未免……”

“未免什么?”

再过一天就要到了靖州城。此时,坐在轿里的古良,身上却不再穿着锦衣玉服。

萧子灵看着古良身上那套,虽然干净却缀满了补丁的衣裳,再看了看自己以及大家都是一样寒酸的打扮,不免发起牢骚来了。

先前的帐篷、美服跟轿上的华贵披肩,都用油布妥善地包了好,放在板车上的木箱里运着。

“做生意有做生意的样子,丐帮有丐帮的样子。再说,这轿上可还有软铺……”古良微微看了萧子灵一眼。“如果萧工资不坐不习惯的话,只要一百两,我就租辆轿给你,随你布置。”

“……你简直是钱鬼投胎的……”萧子灵咬着牙说着。

“客气客气……”古良微笑着。

靖州城外,有座荒凉的大宅院。

虽说占地挺广,然而,从外面看来,却是残破不堪的景象。

只有几个乞丐一边抠着脚丫,一边坐在几个院子的地上哼着小曲。

显然就是个被乞儿占据的地盘,所以靖州城里的人都管它叫叫花子屋。

一听到要在这里停留几天,萧子灵的脸就垮了下来。

“我还没有被虫子咬过。”萧子灵担忧地看着古良和唐忆情。

“只是会痒几天而已。”唐忆情连忙安慰着。

“这也算是人生的历练。”古良带头走了进去。

“古良!”

虽然没有什么摆饰,不过,宽敞的大厅里却是一尘不染。二十来个丐帮子弟,站在大厅两旁好奇地瞧着他们。身上的衣裳依旧是缀满补丁,不过显然是要脏多了的。

本来还一路不满地扯着自己衣裳的萧子灵,看到了他们,实在也是欣慰了不少。

也许是早先就收到了消息,古良一踏进了大厅,那高高坐在主位上的谢卫国,边绽开了笑颜、迫不及待地飞跃过来。

“且慢。”古良似乎有些受到了惊吓,连忙远远闪了开去。

于是,身后的萧子灵和唐忆情便露出了脸。

“师叔?”萧子灵睁大了眼睛。

“咦?你们两个……怎么……”谢卫国大感诧异。

“师叔,我跟你说……”萧子灵一脸期待地想跟他告华山的状。

“等一下,我明天再听你讲。”谢卫国的身体转了几圈之后,就见到了正远远坐在一旁喝着凉水的古良。

谢卫国奔了几步,来到了古良的面前。

“古良……”

听到了谢卫国的声音,古良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水、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杯子、再慢条斯理地抬起了头。

“谢帮主有事?”古良微微眯起了眼。

山雨欲来,风满楼。

“跟我来,我有很要紧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还来不及作出反应,讶然睁大眼睛的古良便被谢卫国拉出了大厅。

“长老!那我们怎么办!”跟着进来的众人连忙喊着。

“……你们就由我来安顿吧。”一个坐在主位旁的老妇人缓缓说着,似乎带了些无奈。

“谢帮主!谢卫国!你轻点好吗!我的手要被拉断了!”一路莫名其妙地被拖着走,古良气地大骂。

没有理会古良,一连穿过了几个院落,谢卫国把古良拉进了一个最里层的院子。

“长老!帮主!”几个守在门口的乞儿连忙喊着。

“我有机密要事跟长老商量,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一面说着,谢卫国脚下没有停。

“是!”

“谢卫国!你再不放手我翻脸了!”

“长老!帮主!”几个守在院子里的乞儿也连忙喊着。

“都出去,帮着守住门口,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院子。”

“是!”

“谢卫国!”

把古良拉进了一间屋,谢卫国才松开手。古良还在揉着自己手腕的时候,谢卫国已经开始乒乒砰砰地闩着门和窗子。

“喂……”古良冷着脸,看着谢卫国一连串的动作,可不晓得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岂料,过了不久,谢卫国便是转过了头,深情款款地看向了古良。

“喂……”几滴冷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来!”古良一个闪避不及,就已经让谢卫国扑了上。

“谢卫国,你……”古良睁大了眼睛,却是想推又推不掉。

不久,柔软的唇瓣贴了上来,于是古良便没了话语……

“等……等一下!”理智一闪而过,古良连忙把紧紧拥着自己的谢卫国一把推开。

离开了一寸的距离,两人面对面,脸色潮红地相对着。

“要紧事先说。”古良认真地说着。

“先来再说。”谢卫国走近了一步,古良连忙也退了一步。

“你不说的话,我先说我的。为什么要插手我的事情?”

“……什么事情?”谢卫国歪着小脸,无辜地问着。

“三千两!”

“什么三千两的,这不重要啦!”谢卫国根本没有在听,又扑上了古良的身躯。

“不重要?”推开了谢卫国,古良沉下了脸。“我要养活一万多个人,你却跟我说这不重要!?三千两够填饱他们三天的肚子了!你慷慨解囊、我日夜奔波,我存银子、你花银子前门进、后门出,你!”

“古良……”无惧于古良的怒火,谢卫国却只是紧紧拥着他,用着讨好加上“委屈”的表情说着。“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敢了。”

“你已经说过几百次了!”

“古良……”

“……我这次一定要剥了你的皮……”

“……噗……那你是要先剥我的皮,还是要先剥我的衣服……”

“……我想我这辈子是完了……”

“别这样说嘛……”

“你知道你这样是在玩命?”

“两个月之内回来庄里,一天都不能迟。”

“我们没在你身边的这两个月内,诸多禁忌,也莫要忘了……尤其,务必清心寡欲……我想,你懂得不是?”

迸良缓缓睁开了眼,而枕在他胸膛上的谢卫国,依旧熟睡着。

散乱的及肩黑发覆上了自己的脸。

谢卫国睡得很熟……很熟……

拂开了谢卫国的发,古良轻轻在他额上印了一吻。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当谢卫国的呼吸声渐渐紊乱起来之后,古晾知道他快要醒了。

天已经大亮,透着窗缝射进的日光,照在古良的侧脸上。

迸良轻轻抚着谢卫国的发。

“……醒得这么早……”谢卫国喃喃说着。

“不早了,是你睡得太迟了。”古良轻轻说着。

“……什么时辰了……”眼睛似乎还不想睁开。

“……时辰了。”古良继续轻轻抚着。

“……我有好多好多事要跟你说……”

“我在听。”

“我错了……”

“知道错就好,下次不要再犯了。”温柔的声音。

“我早该陪着赵师兄回去的……古良……我早该……”

“……我早该想到,你还是死性不改!”

“痛……”被一把推下了古良的胸膛,谢卫国抱怨着枕边人的粗鲁。

迸良跨下了床,开始穿上衣服、束着发。

“说吧,什么天大的事要把我叫回来。”古良坐上了椅子。那严肃的面容,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先帮我穿衣服?”谢卫国笑得有点淘气。

“先不用穿,等一下方便我剥皮。”

谢卫国怨怼的眼神,古良没有理会。

“少搞花样,你身上有几根毛我可是一清二楚。”

“哼……想必是数得太清楚,没了兴趣,所以才找了别人。”谢卫国叉着腰。

“……你说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营区里藏了个人,还是个眉清目秀的男人!”

“……你到底是想吃醋还是想谈正事?”

“……哼。”谢卫国在床上也坐直了身子。包着棉被,瞪着眼前的男人,谢卫国才继续说了。

“我刚刚说到,我做错了一件事。”

“……继续说……”

“所以?”

“所以,我前几天收到了一封信。”谢卫国指了指床下散乱的衣裳,古良弯下腰翻了一会儿,才拿出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冷公子。福州,一人前来。您晓得何处。”古良喃喃念着。

“这有什么好烦恼的。”古良把信又丢回了桌上。

“我弄丢了师兄的遗体!现在他要我拿冷师兄去换!”谢卫国气愤地喊着。

“一具尸体有什么好争的,丢了就丢了,难不成拿来供在大厅不成。”古良冷冷说着。

“生于地、葬于地,我不想让赵师兄曝尸荒野!”

“荒野又怎的。百年之后还不都是一堆腐土。”

“这……古良我是在跟你说正经事!”

“我难道说的就不是正经话?”古良的声音依旧有些冰冷。

“你不晓得的,见不着赵师兄的遗体,冷师兄他……”谢卫国面露痛苦之色。“我答应过他,让他陪着赵师兄一起回庄的,可是……”

可是,先前早已南下的十来个人,加上一具棺木,却仿佛从世间消失了。眼见约定的日子已过,重病初愈的冷雁智,再也不肯进食。

“这事不难办。”古良说着。“第一,照信里说的,让你的冷师兄去福州。”

“不行……如果冷师兄又出了差错,我万死不辞其咎……”

“……第二,把这封信烧了,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不行,见不到赵师兄的遗体,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不行,见不到赵师兄的遗体,冷师兄粒米不进。”

“……第三,拖得一日是一日,继续瞒着他,暗中派人去找。”

“……我已经拖了快十日。”谢卫国按着额头。“不能再拖了,冷师兄只剩一把骨头!”

“……第四,你取代赵飞英。”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卫国抬起了头。

“就是我说的意思。”古良淡淡说着,接着起了身。

“靖州城里我得打点一些事情,三天之后我就得南下处理其他的城。”

……古良……”谢卫国似乎有些慌了。

“不是我不帮你……”古良看了谢卫国一眼。“只是,我真的没时间问了。”

临走前,刚推开了门,身后的谢卫国便微微激动地说着。

“没时间……陪我几天又花得了你多少时间?你有时间跑去西域,一待就是半年,却连几天的时间的也不肯给我?”

“……如果你想,我很乐意让你陪我一起南下……”古良转回了头。“只是,你模着自己的心想一想,你的心思,根本都在你的两位师兄身上。”

“……古良……”

“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别对我吼,我很不习惯。”古良转过身体,缓缓走了出门。

“……我只是……”谢卫国低声说着。“知道吗,古良,冷师兄到现在,连说都不曾对赵师兄说过……”

“人还活着的时候不说,死了以后,还后悔不成?”

“不是的……只是……我只要一想到,如果当初我跟他一样……”谢卫国捂着自己的眼睛。“我好难受,古良。我知道冷师兄没有权力继续糟蹋师兄的尸身,可是……可是,只要一想到冷师兄可能真的错过,我的心就好痛……”

“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你不懂的,古良。我从小没了父母兄弟,山庄里的人可能我在这世上的亲人。”

“是了,他们都是你的亲人。”

迸良关上了门。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正在跟许掌柜调帐册看的古良,听到了小孩儿们嬉戏的声音。抬起了头,从窗外看去,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子,正在跳着绳。

小女孩儿的长长辫子在风里甩动着,粉女敕女敕的小脸颊泛着兴奋的红晕。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两个男孩子甩着绳子,高兴地喊着。

迸良有些出了神。

“古长老也该娶几房媳妇了。”许老掌柜悠悠说着。“生个十来个孩儿,也好继承古长老的家业。”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小孩儿的声音,既清脆、又稚女敕。

“小表头烦,花钱。”古良收回了眼神,继续批着帐册。

“养儿防老,大去之时也可以扶棺。”许老掌柜继续说着。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一封信、一包银子。一瓶解药、一份口粮。

“你是谁……”冷冷的声音。

“希望你走的人。”

“我被你们帮主软禁在此,放我走可要你的脑袋。”

“只望你莫再出现在面前。”

“求之不得。”

“古良!是你……是你对不对!”

“是我什么?”古良的眼神十分平静。

“除了我之外,就你知道那封信!”谢卫国把冷雁智的留书甩在了古良面前。

拾起了信,古良缓缓读着。

自寻师兄,后会无期。

“不是我。”古良看着谢卫国。“我这几日不是跟许掌柜一起,就是跟岳心莲一块儿。你若不信,大可去问他们。”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能进师兄房里!”

“有谁看见我进他房里了?”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能让六个弟兄都噤声!”

“我不会武,解不开他的穴道。”

“以师兄的功力,只要药效退了,他片刻之内就能解穴!”

迸良看着谢卫国。

“是了,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进藏药房。看来,真的只有我能放他走了。”

“……你承认?”

“我能否认吗?”古良淡淡说着。

“我……”

“就算真是我做的,你又要拿我怎么办?杀了我?为了你的冷师兄?还是为了你的赵师兄?”古良淡淡说着,仿佛只是在谈论着别人的事情。

“我……古良你……该死的,到底是谁放他走的!”谢卫国抓着头。

“不就是我吗……”古良替自己倒了杯水。

“……古良,你别这样……你该知道,那封信分明是个陷阱。”谢卫国柔声说着。

“什么陷阱?要他的钱,要他的命,还是要他的身子?”

“古良!”

“……事以至此,你还想怎的?”

“……我正要跟你商量这件事……我想……去福州接应……”

“不要去。”

“为什么?”

“去了之后,你一定后悔。”

“我不会后悔。”

“你会!”一拍桌子,古良气得脸色更加青白了。“堂堂的一个丐帮帮主,帮里的事情不管,只知道跟着师兄跑,就不怕整个丐帮毁了!”

“……古良,帮里有你们顾着,就不需要我插手了……”

“……明天早上,你跟我一起南下,你得也学着处理一些事情。”古良缓缓说着。“你这帮主也游手好闲太久了,难怪管到了别人庄里。”

“古良,我说过,他们是我的亲人。”

“你若去了,就莫再回来见我。”

走出了自己的房里,让出一片空间给谢卫国烦恼。古良沿着小路缓缓走着。

迎面,那位老妇人,岳心莲、丐帮的污衣长老,也朝他缓缓走了过来。

交会而过。

“多谢。”

“不谢,这也是为了帮里。”

“抱歉。”

“……务必珍重。”岳心莲的声音有些沙哑。不晓得是因为这微凉的天气,还是即将离别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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