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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打老公 第六章

蒋昊回到家时,杜绢头上包著一条毛巾,坐在客厅。

她在忙,两手翻著桌上的字典与纸张。

“我以为你已经辞职了。”他放下公事包,走到她身边,努力压抑胸口的澎湃,表现出一如平常的模样。

“我是。”她不想回去公司了,人言可畏,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容易受影响的女人,但三个月下来,她受够了。“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又当乖小孩?鼻子微酸,但他笑著问:“有东西可以吃?”

“有,我煮了地瓜饭,还有两个小菜和排骨汤。”

她很糟,说要体验都会女性的悠闲生活,谁知道,进美容院发现要排队预约,马上打退堂鼓;然后她进百货公司,半个小时不到,眼花撩乱,被售货员鼓吹,刷了一堆不需要的东西。

她被打败了。她不适合悠闲,比较适合劳碌,於是她去买菜回家煮,吃饱后,洗澡、打开电脑,开始进行她的新工作。

比较奇怪的是蒋昊,他怎么会回来?没记错的话,他的行程表里,今天晚上满档。

“好,麻烦你。”

他的口气有著明显不同,温柔、有礼,眼神中闪著她不明白的东西。她耸耸肩……反正,不关她的事情。

必上电脑,她问:“你要先洗澡吗?”

“对。”

“那我再多炒两样菜。”

“不必太麻烦。”

“不会。”走进厨房,杜绢还是满脑子奇怪。他今天……跟她说了两次“麻烦”,这代表什么?代表他终於了解,她对他或蒋誉并没有什么目的或诡计?

很好,那么未来不得不同居的日子,她会过得更舒服些。说实话,蒋昊的臭脸比蒋誉的更难对付。

她的菜才上桌,蒋昊已经端坐在餐桌前。

她把菜摆好,又回厨房打果汁。蒋昊不太注重饮食,有得吃就吃、没得吃就饿肚子,菜太咸太淡都没什么反应,是那种很好养的人。

所以他不太吃水果、不太喝水,有严重的便秘,早上起床一杯黑咖啡就打发一餐,她想,不到四十岁,他的身体就会亮红灯。

打好番茄汁,一人一杯,她端著果汁走到桌边,他已经吃饱了,他吃饭速度很快,桌上的菜一扫而空。

“喝点果汁?”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端起杯子,仰头,五百西西的水分他只喝了五秒钟,喉咙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弹性奇佳无比。

她慢条斯理地喝一口,说:“吃东西这么快,对肠胃不好。”

“我的肠胃很好。”他对她微笑,笑得她一身鸡皮疙瘩。

“那医师开的胃药是给谁吃的?”她想也不想的反驳。

平常她才不会这么多事,但他的反常让她的胆子跟著膨胀。

“是……”

她接下他的话,“太忙的时候饿过头?”

蒋昊看她,没回答。

“真不晓得你赚那么多钱要做什么?不注重吃、不挑穿、不懂玩也不介意居住环境……”她叹气,忍不住唠叨。“要是把身体弄坏,赚那么多钱有什么意思?!”

他浓浓的眉头软化,她怪他变得更奇怪,她的唠叨竟让他觉得幸福。

“以后……我会吃慢一点。”

“随你,我只是提醒,不是干涉。”

“我知道,你……”他抬起手指靠近她,杜绢直觉闪开,他尴尬地放下手。“你的头发没吹乾,会感冒。”

他们是怎么了?今天是关怀日吗?她先叨念他的肠胃,他再关心她的头发。很不习惯……杜绢摇头皱眉。

蒋昊看著她的疑惑,忍不住笑了。

“你真的不打算回公司上班?”

他想慰留她?不必了,虽然和他合作已经慢慢上轨道。“对。”

“好,那我每个月多汇点钱到你的户头里。”

什么?他不是想慰留她?!一点点的不满在胸口,光看在她把之前秘书留下来的烂摊子收拾得那么好的份上,就算她不想待下,好歹也要嘉勉几句,再要求她多考虑考虑才对。

他,无视於她的勤奋。

“为什么?”

“你没工作了,我养你是理所当然。”她是他的妻子,她为他做饭天经地义,他养她更是天经地义。

下午,蒋昊没回公司,走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路之后,转回家里。

他一面走一面思考,想了阿凯的话,想了自己的心情,之后他决定他们的婚姻不再是演戏,他早该在十年前娶她,而不是让她一个人走过十个年头。

他欠她,不管是爱情或者其他。

“我有工作,是翻译,钱不多,但付贷款还够。”她拒绝被养。

“哦,那个贷款你不必付了,我会让人去把它付清。”

他哪根神经不对?杜绢不解的看他。

“你……”她欲言又止。

“我明天要到高雄出差,你想跟我去吗?”

“我已经离职了。”她提醒他。

他不对劲,非常非常不对。

“我知道,我只需要工作一天,我们可以多留两天,到处走走。”

“我……”

“如果你去过高雄的话,可以拒绝。”他抢在她前面说。

她顿了一下,“我没去过高雄,但是我并不想去。”

“为什么,怕我?如果你没有同意,我不会碰你。”

轰!杜绢的脸瞬间炸红。他们之间哪有碰不碰的问题,又不是真正的夫妻啊。“我没在怕你。”她嗫嚅道。

“那你就应该和我去。”

“为什么?”

“新婚夫妻不是应该如胶似漆?”他微微一笑,眉上挑,挑坏了她的心跳频率。

蹦起勇气,她把手贴上他的额头。蒋昊拉下她软软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笑说:“我没有发烧。”

“你被卡车撞到?”他的转变太大,大到她无法理解。

“没有。”

“你被下蛊?”

噗哧,他喷笑。“没有。”

“那……”她摇摇头。

“你想说什么?”

“这个推论很瞎。”

“说说看,我想听听有多瞎?”

“你被某个灵体附身。”说完,他和她同时笑出声。

瞬间,他仿佛看见多年前的女孩,看见她的调皮、她的可爱,和她那一大堆和花有关的故事。

“以后……如果你有空,在家里插点花吧。”

“你喜欢花?”杜绢讶异。她有插花习惯的,但他的房子太男性化,只是过客的她不敢自作主张。

“喜欢。”

“好,有空就插。”

深夜,蒋昊打开杜绢的房门,轻轻走到床边,在床头柜上放下八朵玫瑰。

八朵玫瑰的花语是“弥补”,从现在起,轮到他来弥补她,用爱情、用心思,他要好好爱上这个为他吃尽苦头的女生。

她吞过药了,睡得很沉。

他看著半开的药瓶、喝掉半杯的白开水。她很爱乾净,独独在吃药上面,从不把瓶子盖好。

为什么?因为她总是累到半死才上床,明明可以睡著的,偏又不相信自己能安稳入睡,非要吞安眠药才安心,安眠药是她的安慰剂,该想个办法替她戒了才行。

坐在床沿,他拂开她脸颊上的散发。

对不起。他在心底对她说话。你是个很好的女生,爱上你很轻易,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我会用我的生命来回馈你。

想起阿凯的话,他的心又痛了,那些话、那些事,他每想起一次,就痛一回的老故事。

“很苦吗?那个时候……我早该想到的,你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女生,若不是把你逼急了,怎么会口出恶言?”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滑过,丝滑的触感,勾动他一阵心悸。

“白雪公主不好当对不?善良、温柔、体贴要用对人,我不值得的,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他怎么舍得伤她,当时他在想些什么?天,他真恨自己。

他想著她一个人到妇产科拿小孩的惊惧,想她在雨里心碎的情景,想她是怎样咬牙撑过一个个接踵而来的磨难,两行清泪滑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怕了,以后都交给我,天塌下来我来撑,地垮了我来填,所有的苦难,都丢到我头上,记住,你以后半分苦都不准吃。”

他躺到她身边,手臂伸进她腰下,将她圈进自己怀里。他发誓、他赌咒,他要用未来五十年消除她身上所有的痛苦印记。

他在她颈边低喃,“不要记起来,过去的全数遗忘吧,从现在起,我来代替你的父亲,来替你制造美好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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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校返家,阿凯就迫不及待敲开杜绢的房门,看见是他,杜绢吐长气。

他进房,她冲上前,钻进他怀里,瘦瘦的两只手臂圈住他的腰,她的恐惧终於找到支撑点。

“那么想我?”他微笑,拍拍她的背、亲吻她的发梢,他很开心,她仍然是他的小阿绢。

“很想、非常想、超级想。”

“那样……很好……”他开心,因为她的“很想、非常想、超级想”。

“阿凯,你一定要救我,我快死了。”

“有那么严重吗?”他捧起她的脸,笑问。

“是,非常严重。”

“好吧,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他正色问。

她深吸气,紧蹙的眉头锁起忧惧。“我怀孕了。”

一句话,青天霹雳,他被她吓得说不出话。

“你……怎么可能……”

“阿凯,求你帮我,你带我去台北,我必须找到阿昊,必须告诉他,我不能等到考完大学再见他,我要现在、马上、立刻见到他。”

“你不是说你和阿昊……”

“是是是,我说谎,我要保护我的爱情,我不想放弃阿昊,就算我明知道他爱的人是莹青姊也一样。”她在他身上置入“永远”,不能也不愿回头。

“阿绢,你到底明不明白,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不能一相情愿?!”阿凯话说完,嘴角噙上苦笑。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也做不到?

“有志者事竟成,何况我有宝宝了,阿昊会接受我、爱上我的。”

“你要留下宝宝?”他提高音调,简直无法想像她的头脑里装了什么笨东西。

“为什么不?”宝宝是她和阿昊的连结,是他们爱情的保证书。

“当然不,阿绢,你脑袋不清楚!你才十八岁,应该做的是考上大学,而不是怀孕生子。听话,我偷偷带你去医院把问题解决掉,我保证,杜妈不会知道。”他抓住她的肩膀,努力说服她。

杜绢摇头,不敢置信地看著阿凯,推开他,满脸失望。“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轻松?你解决的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条『生命』,他会哭、会叫、会伤心难过,他从有生命那天开始,就决定要跟著我。”

“你错了,我半点都不轻松,我知道他是一条生命,他有活下来的权利,但是和你的未来相比,我愿意当刽子手。”

阿凯把她捞回怀里,勾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自己,她必须认清事实,不能把希冀放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身上。

“不,我要照顾他,我会努力让他过得很好。”

“如果蒋昊不要他呢?你有本事养活他?你连养活自己都不能。”

“阿昊不会的,他是有责任感的男人,而且他有很多钱,可以养得活我、也养得活孩子。”她坚决认定。

“就算他爱著别的女人,他也肯为你负责任?”门被打开,杜母凄然地望著女儿,痛苦抑郁。“我该说你天真还是无知?”

“妈……”看见母亲,杜绢万分惊恐。妈妈又要打人了?她的身体发抖、牙关打颤,躲到阿凯背后,抓住他的衣服不肯放。

“把孩子拿掉。”

“不要!”她死命抓住阿凯,他是她的救命浮板。

“别逼我失控。”杜母脸色铁青,身体摇摇欲坠。

“除非你把我打死,不然我活著,我的孩子就会活著。”杜绢不退让。

她在做什么,向杜妈下挑战书吗?阿凯双乎往后拉住她的手,他担心杜妈失控,退两步、用身子做盾牌,维护杜绢。

杜母眼光涣散、神情茫然。很好,居然印证了天网恢恢、报应不爽的道理。

女儿的未婚怀孕,勾起她隐藏多年的罪恶感,她那些不愿想、不敢想的过去,像汹涌潮水,一波波将她淹没……

“很好,我打不动你,你不死、你的孩子不死,我去死!”凄凉一笑,她看女儿的眼光像看陌生人。

“妈,不要!”杜绢从阿凯后面跑出来,扑身,自背后抱住母亲,泪如雨下。“妈,不要惩罚我,我爱你、也爱宝宝,你、我、宝宝,我们身上流著相同的血啊,这么亲的人,怎么可以你死我生的?”

“你以为养孩子这么容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次,我想亲手把你掐死?”

杜母苦笑,那些年的翻腾折磨啊,她以为熬不过来了,没想到竟是让她过关斩将,一路走来。但这一回,她过不了了,她放弃……

“妈?”杜绢被母亲的口气吓慌手脚。

杜母缓缓摇头,她的灵魂在缥缈空间里哀伤,真的过不去了。她的眼底满是哀恸,阿绢不再是她乖巧听话的女儿,她的女儿,不会为了男人抛弃母亲。

“知不知道我多恨你?看见你,我就想起不名誉的过去,我恨不得把那段全数抹掉,可是你在,便不断提醒我……生产时间拖得那么久,你应该要死的,可你活下来了,宏亮的哭声敲击著我的耳膜。你为什么不死啊,你死了,我就不会痛苦……”

杜母的眼神无法聚焦,她的声音缥缈,表情有著不真实的飘忽。

她不是在对眼前的杜绢说话,而是在对保温箱里面红通通的小婴儿说话,她希望她死,不想带她回家,希望她代表的那个错误从来不曾出现过。

杜绢绕到母亲面前,不解。妈不爱爸吗?爸让妈觉得不名誉吗?为什么妈要地死,为什么她活著会让妈妈痛苦?

泪水模糊视线,心被嗜血怪兽吸吮,盐油酱醋全倒在一处了,说不上的万般滋味在胸口吞噬。

“太太!你别这样。”被争执声引来的阿荣婶进门,立即抱住杜母,也跟著掉泪。“阿绢会吓坏的,她还小、她不懂事,我来教她。”

“怎么教……青出於蓝啊,她有我的基因、有我的个性,这叫做命中注定,命中注定我克死爸爸、我的女儿克死我,很好,反正我也累了……”

霍地,杜母抓紧胸口,脸色惨白,一口气提不上来。

“天!太太病发了,快点、快点!阿凯,快去联络阿绢舅舅,快叫你爸来帮我……”

当所有人忙成一团,在来回慌乱间奔跑时,杜绢怔怔地跪在地板上,耳里充塞著母亲的话。是她的错吗?如果她死掉,是不是,就不会克死妈妈?

“我死、我去死,你们活!”她尖叫著,两手在空中挥舞,泪流满面。

突地,她的手被两只温暖的大掌握住,身子被一个温暖怀抱圈起,她闻到一个让人安心的气息,舒服得像置身三月份的夏威夷。

“不要怕,我在这里……乖乖睡,不害怕……”大手掌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脊。那是蒋昊的声音,温柔得掐得出水的声音……

蒋……蒋昊?蒋昊!一阵头皮发麻,杜绢猛地睁开眼睛,发现他用下巴轻轻磨蹭她的额际,她差点翻下床。

“你、你为什么在这里?”杜绢用力推开他,低头拉睡衣。幸好,她不是性感睡衣的爱好者。

“你作恶梦。”他半睁眼,用性感到不行的口气说话。

“我吵到你?”不会吧,房间的隔音这么差?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作恶梦。”

那天,他躺在她枕边,发现她在梦中流泪,没有声音,只是掉泪。

他把她揽进怀里,拍拍她的背,亲亲她的脸,他的大手一顺一顺,顺著她的发、她的恐惧,直到她再度安稳。

然后,第二天、第三天……在往后的每一天,他在枕边接收到她的泪水,终於,他真正理解,为什么她非要安眠药不可。

她遗失的记忆在夜里会跳出来折磨她,如果没有药物让她的身体沉重得醒不来,夜夜惊醒,谁受得了?

“如果我没吵到你,你怎么知道我作恶梦?”杜绢是聪明女人,一句话就问到重点。

蒋昊不想回答,含糊带过,大手一勾一扯又把她拉回怀里,圈著、抱著,用体温替她驱逐哀戚。

“有事明天再说,我想睡觉。”

什么话啊,床上多了一只庞然大物,她怎么睡得著?“你可不可以回自己房间去睡?”

“不可以。”他拒绝得斩钉截铁。

他知道,他一走,她不是又吞安眠药就是辗转难眠,虽然他在场,她不见得睡得著,至少那个恶梦……多少会害怕凶恶门神吧。

“为什么不可以?”

“抱你,我才能睡得著。”他把头压在她颈窝间,低语。

醇厚的嗓音、暖暖的气息,杜绢的心在海浪间浮沉。最近他的改变那样大,叫她怎么适应?

走路时,他牵她。

他说:“新婚夫妻都是这样做的。”然后,她看看四周,找找有没有狗仔队的踪迹。

他们每天晚上都出门,也许逛街、也许看电影、也许拜访家人。

他说:“新婚夫妻都是这样做的。”然后,她又下意识找狗仔队。

他为她买一大堆颜色鲜艳的衣服、包包、鞋子,在她的帐户里面存进她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带著她吃逼台北各名店。

他说:“新婚夫妻都是这样做的。”这种事,狗仔队挖不到。

如果是演戏,他未免太入戏。

她问他,“为什么你老是送我八朵玫瑰,你知道八朵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

“花哪会说话,都是人类说的,依我说,八八八、发发发,送你八朵玫瑰花,你发我也发,不是很好?!”然后,他又塞给她八朵玫瑰花。

她不解的望著他,他被看得满身不自在,欲盖弥彰地加了几句,“一朵玫瑰十五块,八朵一百块,这个便宜谁不占?”

他对她的态度模糊到一整个不行,杜绢有满肚子问题,可是抱住自己的男人好疲惫,现在显然不是发问的好时机。

她很想推开他,保持适当距离。

但他说了,抱她,他才能睡。如果不抱呢?她很清楚失眠的痛苦,怎舍得让他受苦?

白雪公主的善良不是她遗忘的记忆,而是她始终存在心底的性情。

於是她让他抱在怀里,於是她贴著他的体温、嗅著他的气息,於是她在他起伏的胸膛前安安稳稳靠著,於是慢慢地、慢慢地,她浮起一朵安心的笑容,呼吸也跟著他,沉著……

她睡著了。

蒋昊轻轻挪动自己,低头看一眼胸前的女人,满足地叹口气,重新拥紧她。

明天,他总会想到好说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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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蒋昊的好说词居然是——

“新婚夫妻都是这样做的。”

半点创意都没有,杜绢皱起眉头,低声说:“以后晚上,我会把门锁起来。”

她把果菜汁和刚烤好的贝果放在他桌前,没有咖啡,喝惯咖啡的男人也没出声抗议,他真的很好养。

咬下夹著乳酪和核桃的贝果,蒋昊模模糊糊回了一句,杜绢正在切水果帮他带点心盒,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她随口问。

他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清楚的说:“我说,我有钥匙。”

“什么?”

她一慌,刀子从指间划过,反射性地丢下水果刀甩两下,甩掉疼痛感觉。而蒋昊的动作更快,他冲到她身边,抓住她受伤的手指头。

他用面纸压在伤口,一会再拿开面纸仔细查看。“还好,没有太深,我去拿医药箱。”

她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分析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有钥匙”代表……这个家是我的,我有权四处走?你锁也没用,我想怎样就怎样?随便你啊,你爱锁就锁,反正我自有对策?

她猜不出他真正的意思。

蒋昊很快跑回来、很快替她的伤口消毒包扎、很快把她手边的工作接过来做完,很快把自己的早餐解决掉、碗盘清洗乾净,然后把她的果汁和早餐推到她面前。

“你还好吗?”

他忙完之后,回头,发现她没说话、没动早餐,只是用半傻的眼光追著他。

“你……”

他很快接下她的话。“你受伤了,今天不要碰水,中午到公司来,我们一起吃中饭,我再帮你换药。”

换药……优碘加OK绷,需要跑一趟公司?会不会太小题大作?!

“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一起吃饭,放心,我会让司机回来接你,你受伤了,不要开车。”

她只是划破皮,不是骨折好吗?算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说你有钥匙,是什么意思?”

“我真的有钥匙,不相信的话,我找给你看。”

要不是他的态度太认真,她会认为他在整她。“重点不是钥匙,重点是为什么你半夜要到我房里睡?”

蒋昊看她的眼光,好像她是智障。“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会作恶梦。”

“我作十年恶梦了,从来没有一次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床太小?我让你睡得不自在?”

苞床有什么关系?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从他眼底看到一抹狡狯,很好,她确定了,他是在整她。

“告诉我,为什么?”她松下双肩,追问。

躲不掉了吗?如果他说,他要开会,她会不会放人?应该会吧,只不过事情会在她心底搁上一整天,而他,不愿意她把事情搁在心间。

他放下抹布,专注看她。

“那天我发现你作恶梦。我没有经验,也没读过《如何应付作恶梦的女人》,我不知道是把你摇醒比较好,还是有其他更优的做法,於是我躺到你身边抱住你,没多久,你不作梦了,我也累得睡著,然后……”

“然后?”

“然后发现抱著你,我睡得比平常好。”

“再然后……”

“偷渡就变成家常便饭。”

她讶异的睁圆眼。“换句话说,你和我同床共枕已经……”

“十六天。”

十六天,她居然都没发现?她望著他,一脸困惑,“你觉得,这样好吗?”

“我觉得很好,睡眠是人生很重要的事,如果长期睡眠品质差,会影响身体健康,为了我们的健康,我想,我们应该睡在一起。当然,如果床太小,我可以帮你换一张床,或者你直接睡到我房里。”

他、他……这是哪国的话?!“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间只是权宜之计,我们是演戏,不是真正的夫妻?”

“谁规定假戏不能真作,我相信,你可以和阿誉合作愉快,也一定可以和我合作愉快,毕竟我们是兄弟。”话说完,他超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个藉口真的很烂。

“为什么要假戏真作?”

“因为我喜欢家里有你在。”

“怕寂寞吗?”

“不怕,我是喜欢『你在』,不是喜欢『任何人』在。”蒋昊强调。

她皱眉。“我可不可以解释,你的态度、说法代表……你爱上我了?”

“可以。”这答案很正确。

“这样……不好。”她摇头,她无法和一个需要爱情的男人合作愉快。

“为什么不好?”

“我不要爱情,爱情是坏东西。”

杜绢的回应让蒋昊想起阿凯的话,於是他把她拉到沙发边,眼神凝重。“为什么爱情是坏东西?”

“爱情往往会让人去追求一些不合理的东西。”

“哪些东西不合理?”

“比方永远、唯一、一辈子、至死不渝……”她一说一面笑,彷佛那些东西虚伪得很有趣。

“这些东西不合理吗?”他看著她,眼底有著怜悯,她竟反对起自己曾经坚持的事情。

“没有人可以要求对方专一,爱情只是在某个时间会发生的事情,不代表能一直持续下去。只要有了爱情,就会让人们过度想像,用尽力气,追逐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到最后,把两个人都搞得很累。”

“所以你不要爱情。”

“对,我不要爱情。”

好吧,不要就不要,他会依她千件事、百件事,只要她肯留在他身边,让他慢慢弥补她。“好,配合你,我们只要婚姻、不要爱情,你别要求我专一,我也别逼你至死不渝。”

“可是……”

“我会遵照合约里的每个条款,阿誉能做到的事,我件件为你办到。”

“可是……”

“我知道我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但我会为婚姻而努力,不是为了公司形象或我父母亲,我要留住这段婚姻,是因为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幸福愉悦。”

“可是……”

他才不准她可是。“不管爱不爱,我有信心,我们可以同心合力经营一个让人羡慕的家庭。”

“可是……”

“我是个做事只准成功不许失败的男人,我有把握,跟著我,你也会感觉到幸福。”

“可是……”

他讲了那么多,她还有可是?蒋昊气馁了,停下话看她,“还有什么可是?”

“可是我的家人大力反对我嫁给你。”

她给了一个他无法反驳的理由,因为如果她是他的家人,他也会加入“大力反对”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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