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傻笑着把董娘送出门,关上门那一刻,逸出一声叹息,把带来的行李往沙发一抛,双眼死死盯向顾铠焄的房间。
他的豪宅相当大,扣掉公共设施后,室内坪数还有一百五,除客厅、书房、寝室、厨房这类“正常化”设备外,还有一处打通两个房间,里面专门摆放古董文物和时光机的八十坪空间。
客厅里有张全家福照片,除了顾铠焄还有他大姊、二姊、两个姊夫和爸妈,那是董娘硬逼顾铠焄挂上去的,如果有自由选择权,他绝对会挂上自己和秦皇岛的合照。
温柔拍拍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想起董娘口中的顾家金孙,猛摇几下头,暂时不愿意面对老板大人。
她先往那个八十坪的空间走去,果然没错,时光机已经回到原定点,她往前靠近,模模时光机的门,门上还有一点残存的热气。根据上回经验,他回到家至少好几个小时。
她看见舱里有个楠木箱子,这回他从唐朝带回来什么?杨玉环的画像、李世民弑兄弟的刀?她扬扬眉头,暗自嘲笑。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温柔不介意得罪老板,于是她爬进时光机、打开木箱环扣,拉开箱盖,瞬间,她的眼睛被金光闪闪的首饰闪盲了眼,先发呆十秒钟,再用二十秒让视线重新聚焦。
黄金耶!彼铠焄总算开窍,没去带尿壶碗盘或刀剑,而是拿回一钱六千块的好东西,不错、不错,出发前的小叮咛,他总算有给她听进去。
对咩,要古董作啥?何况又是一堆没埋过土、看不出老态的古董,价值有限啊,还是黄金最好。
满足了贪婪的眼睛,温柔把木箱盖关上,一转身,却发现仪表板上面的数据有异。奇怪,怎么还有这么多残留电力?唐朝距离现在有点远,照理说来回一趟,电池里的电至少要用掉八成,怎么会还留下一半以上?
视线往左边望过去,当她看到上头显示“清朝”时,心紧了一下。不对,老板明明要去唐朝,怎会跑到清朝去?难道是机器出现问题,还是临时改变想法?
不会吧?难不成是机器出错、把老板脑袋撞坏了?
思及此,温柔快手快脚爬下时光机,往顾铠焄的房间走去。叩叩,敲两下门,她没等老板做出反应,抢先一步打开门。
两人视线相接,脸上都带着几分错愕。
彼铠焄剃了个清朝头,长长的辫子留在身后,他身穿崭新的青色长袍,头戴圆帽,帽子中间镶着一块翡翠,足蹬皂靴,腰束锦带,比起他的现代装扮,这身古装衬得他那张万人迷的脸更帅,只是……穿成这样回来,是想炫耀吗?
如果是的话,他一定疯了!回现代至少要先把衣服换过来,假使机械故障、没回到出发点,而是平空出现在马路上,至少不会被当成疯子。
同时,男人也在审视温柔。
脸庞不算姣美,但眉宇间带着些许英气;她的嘴唇很红,长长的头发盘在脑后梳个清爽的发髻;她有点瘦,但两条裹在长裤里的腿修长笔直;身材还不错,颈线很美,而他最欣赏的,是她那双黑得发亮、像是镶了墨玉的眼眸,里头仿佛盛满智慧。
她嘴角似笑非笑,眉毛微微上挑,盯住他,一语不发。
“姑娘……”
他挺喜欢她这号表情。
女人看见他通常只有两种表情,一是害怕,二是害羞,但不管害怕或害羞,眼神都不敢直接对上他,没想到这位竟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且眉头还紧拧着,一副自己该给个说法似的。
有意思!
“叫我姑娘?你到底还要玩多久?你已经把夫人给吓坏了,如果不想被送精神科的话,请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正常。”口气冷淡中带着几分熟稔亲匿。
她懂顾铠焄、顾铠焄也了解她,朝夕相处三年,爱情没有,但友情多少有那么几分。
对两人而言,他不光是她的老板,还是她的同袍、朋友、拍档,只有他顺利,她才会一帆风顺,所以他们有默契,知道彼此的底线在哪里。
而通常当她摆出这张脸的时候,他就该知道适可而止。
确定女人不怕自己,男人益发觉得有趣。
贝起邪魅笑脸,他歪着头,柔声道:“我不是顾铠焄。”
“对,你‘当然’不是。”她加强嘲讽语气,左手横腰、右手靠在左手腕上,两根手指头不停的轻敲下巴。“让我想想,上次回来你是秦始皇,这次呢?看这身打扮……是清朝人,你是爱新觉罗家的皇帝吧,哪位呢?顺治、康熙、雍正还是乾隆、嘉庆?你千万别说自己是溥仪,那个皇帝太窝囊。”
“你说什么?”
他们大清将会出现一个窝囊皇帝?这怎么可能!他们爱新觉罗氏有最优秀的血统,定会在历史上创下了不起的丰功伟业……
他还没在心底骄傲完,只见温柔又自顾自的往下说。
“我说,”她放下手,站直身体。“旅行结束了,请练练收心操,过去几天,我已经帮你把哈佛经济和企业管理的课程抓下来,好好认真学习如何做生意吧。夫人回去之前说,要放我们三个月长假,希望你能在这段时间里月兑胎换骨,让董事长和另外两位经理对你刮目相看。”
另外两位经理指的是他的姊夫们,他们一心想取代他成为董事长的接班人,有野心不是坏事,但觊觎董事长位置,对她这位未来董事长秘书而言,其心当诛。
男人微微一笑。
她是他见过最多话的女人,偏偏她讲的又不是东家长、西家短,一堆子没脑废言,而且口气和他师傅很像,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他注视着她,眼底又添上几分趣味。
见他对自己的话不回应,温柔拉下脸。自己在不耐烦什么?他的不长进和玩物丧志是天生的,如果他不是这种态度,怎显得出自己的出类拔萃,而得到上司的看重?
算了,别计较董娘的急Call,就当额外加班吧。
揉揉僵硬的表情,温柔恢复秘书该有的态度,轻声问:“吃过饭没?”
“没。”待她问起,他才发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温柔点点头走进浴室,替他放水、准备盥洗用品,再回到衣柜前,帮他把衣物备妥好,堆在桌前,认分地说:“水已经放好了,先去洗个澡,我去做饭,等吃饱后,打个电话给夫人让她安心。”
丢下一串话后,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关门前一刻,她旋身把头探进屋内、提醒道:“记得,把你的假发拿掉。”
等她关上门,他笑了。
真有意思的女子,她肯定是顾铠焄口里那位聪明能干、优秀卓越的女秘书。
彼铠焄说:有温柔帮忙掩护,别说在现代待三个月,就算三年也不会有问题。
好吧,如果她真有顾铠焄形容的那样聪明,他就不说破自个儿的真实身分,看她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不是顾铠焄,只是……她的名字叫做温柔,可行为脾气却半点都不温柔。
是的,他并不是顾铠焄,他是康熙的九子爱新觉罗.胤禟,他和顾铠焄交换身分,在彼此的时代里生活三个月。
原本顾铠焄设定时空之旅的第二站是唐朝,却不知道在哪个步骤中出现差错,居然降落到清康熙五十一年他的王府别苑里。
据顾铠焄的说法,这次他的运气没有上次好,上回时空穿越降落时,周遭空无一人,虽然必须背着行囊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却也因此有充足的时间将时光机藏妥在山洞中。
这回降落在王府别苑,让别苑的仆婢们惊吓不已,尤其平空出现的时光机吓得他们一面奔逃、一面叫着妖魔鬼怪降世。
幸好见多识广的他出现,几声斥喝镇压住魂飞魄散的下人们,但所有人都躲得老远,唯有他鼓足勇气走向时光机。
同时间,顾铠焄打开舱门走下时光机,两人一照面皆是大惊。
同样的面如冠玉,同样的俊朗不凡,同样的桃花眼和薄唇,他们像看见镜中的自己一般,更教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的手臂处都有一颗黑痣,试问:这种现象要怎样才能说清楚?
穿越者是顾铠焄,很清楚自己会碰到什么样的状况,因此没被吓傻,反而很快运用最简单的逻辑,解释自己的来到以及原本的世界。
而他胤禟是个商人,各种难以想象的状况见得多了,自然不会像下人们那样,而且他向来对于新鲜事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心,很快地,就接受了顾铠焄的说法。
他先找间房把顾铠焄的时光机收妥,接下来两人便彻夜长谈,这一谈,不得了,他们认定彼此是自己的前世今生,因为他们的灵魂有着高度的共通性。
之后,除上朝外,两个人成天腻在一起,什么话都聊,不管是彼此的生活、身分,或是喜爱嗜好……
彼铠焄用随身携带的电脑教会他使用,并让他见证以科技闻名的未来世界——打开档案,里面有温柔搜罗的上千张照片,汽车、飞机、捷运、高楼大厦、电灯、电影、电视、电梯……无数的先进用品,顾铠焄耐心地向他解释每项东西的名称、用途及使用方法,因此他对未来并不陌生。
当时顾铠焄还笑说,温柔搜罗这些照片,是想,如果老板被古人当成妖魔鬼怪时,可以藉由照片替自己证明并非鬼怪而是来自未来。顾铠焄还认为她多此一举。
为了好玩,他让顾铠焄换上皇子服饰,代替自己上朝、在兄弟朋友和管事间周旋,而自己扮成贴身小厮,时刻在耳边提醒,顾铠焄把九皇子扮演得很好、也很过瘾。
同样的,他也对未来世界与科技疯狂着迷,恨不得能一游现代,这时,两人脑海里竟同时浮上一个念头——互换身分!
有了共同计划后,两人更是“如胶似漆”,他们彼此提醒生活中需要注意的事情,顾铠焄告诉他,温柔可以相信;而他则替顾铠焄留下小星星,他最忠心的贴身小厮。
接下来,就是顾铠焄教导他如何操作时光机。操作时光机并不困难,它有自动定位、自动导航、自动驾驶系统,只要学会设定时空、目的地就行。
待一切尘埃落定,他带着顾铠焄去找自己最好的朋友贺彝羲。
虽然他对自己充满了自信,但到现代生活并不容易,他希望能够有人在身边帮衬,顾铠焄不断保证,只要有温柔在,绝对没有人能看得出破绽,但他是那种每件事、每个计划都要安排到零失败的男人,自然要替自己多做准备。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贺彝羲不愿意和自己走一趟未来,只好让顾铠焄把贺彝羲送出府,关上门,胤禟坐上时光机,再次复习操作过程。
他发誓,他绝对没有误触到任何按钮,可是时光机居然自动开启?受到惊吓的他,企图从时光机月兑身时,却发现全身竟动弹不得,好像被千根万根细丝线给捆绑住,同一时刻,时光机的门正缓缓关闭。
他更没想到已经离去的贺彝羲会去而复返,进屋时看见他的惊慌失措后,心中一急、便要抢上来救他,接着只见眼前一道闪光,后来的事,他全然不知。
再次清醒,他已经在这里。
屋里空无一人,他花了数个时辰去探险,过程中有顺利也有不顺利的部分,但他按照顾铠焄教会自己的,一一试验、演练,居然让他弄懂不少东西的操作方式。
他学会打开冰箱找东西吃,他弄懂了墙壁上那些按钮与电灯之间的关系,只要压下电风扇上的黑色按钮便会出现凉爽的风……
在那位疯狂尖叫的中年太太出现之前,他正试着操作电脑,电脑很麻烦,幸好他之前碰过,因此没花太多时间便打开不少档案。
他不认识中年太太,看见对方,自然会下意识发问:“请问夫人找谁?”
没想到一句再简单、再正常不过的话,竟引来她的放声大哭,她抱住他的头,哭号问:“孩子,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古董里的精怪缠身?妈不是叫你不要玩那些陪葬品吗?它们很阴的……”
她哭了老半天,哭得他头昏眼花,不过也终于明白对方是谁,他不发言,直到她离开房间,他才松口气、继续玩电脑。
他并不知道顾铠焄的母亲会打电话召来温柔,不管怎样,顾铠焄一最信任的秘书出现了,而且是个相当有趣的女人……望着温柔的背影,他越来越期待未来的三个月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