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夏明眸的房间里,沈博文的眼睛不敢肆意乱瞄,不过,五、六坪的空间,其实轻扫一眼就可全看完。
他对房间里温暖而多样的色彩感到惊讶。搭电梯时,他想像她的房间应该和她的个性一样,简洁俐落,没想到竟充满著独特的手工家饰。
“好特别!”他忍不住称赞。
旧式的木制碗橱被她改为质朴的书架;床罩以及窗帘用各种颜色、不同质料的拼布构成;枯枝、树叶、乾燥花制成的小型画框,热热闹闹地点缀空白墙面。
空心砖架上一块用碎磁砖拼贴的马赛克桌板,成了实用的茶几,四周散落几个看来又软又舒服的坐垫。
“都是你自己做的?”轻轻抚过一件件经过细心整修上漆的家饰。
“嗯。”在他透出惊喜的眼光中,夏明眸脸颊微微一红,转向小小厨房拿出碗筷。
怎么会一时冲动就邀他上来?
第一次让人进到她的房间,还是一个男人。夏明眸后知后觉地悟到这是多么不合宜的举动。
“快……吃面吧!”心下决定吃完赶快把他送定。
“那个三层架,你想把它变成什么呢?”他坐下来吃面,一边问她。“唔……超好吃的!”
瞧见他惊喜的表情单纯而真诚,让她不自觉地卸下心防。“我想帮小朋友做一个放玩具的收纳箱。”
他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你结婚了?”
“没有。”夏明眸怪异地看他一眼。
“那就好。”他眼睛笑得眯成一线,继续吃面。
那就好?她思索著这三个字的意思。
“如果是放小朋友的玩具,我可以帮忙画卡通喔!像米老鼠、小叮当,我都很在行。”
“喔?”她无意识地拈著抱枕的流苏,思绪打结中。
“什么时候开工,我来帮你。”
“明天吧!星期六不用上班。”没注意到这样的回答,表示答应接受他的帮忙。
“对了,我已经开始接触市场,回公司的时间不一定,以后可能没辨法每天等你下班。”
夏明眸像才清醒,白他一眼。“谁要你等下班了。”
“是我自己要等的,我觉得跟你一起吃饭,味道特别香。像这碗面,没吃过这么棒的。”
她警觉地缩紧怀中的抱枕,狐疑地盯著他。“你不是在追我吧?”
沈博文看出她突然紧绷,想起自己的不良纪录,如果承认了,可能会马上被拖出去砍了。
“做朋友而已,别紧张。”
听他这么说,夏明眸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像是以为自己花容月貌,把每个接近她的异性都想成爱慕者。
“我刚从英国回来,没认识几个人,你不会连做朋友都拒绝我吧!”他略带哀伤。
“你们公司那么多人,还怕没朋友。”
“朋友是要讲求心灵契合的,不是每个认识的人都符合自己对朋友的认定。”
这点她倒是认同。不过,她和他又心灵契合吗?
“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轻松,而且想多了解你。”轻松是骗人的,每次,他都战战兢兢地,但后面那句绝对是出自真心。
“没什么好了解的,无趣又平凡。”她敏感地缩了一下。
“我也想让你多了解我啊!”
“我们公司的同事会很乐意做你的红颜知己,你可以找她们。”像讨论偶像般,每天都有他的话题。她在心里发誓,她不是故意要竖起耳朵听的,是她们太大声……
“我很保守的,人家说现在坏女孩很多,当然要小心一点,万一人财两失怎么办?我觉得你比较正派。”说完还摆出一脸羞涩。
“我怎么觉得你在扮猪吃老虎。”这台词适用於这么高大英挺的男人吗?
不过,那含羞的表情倒是把她逗笑了。
见她终於松下肩膀,心里也舒了一口气。“你呢?有没有男朋友还是『绿』颜知己?平常放假都做些什么活动?”
“又不是要追我,不用身家调查吧!”放松心情后,她也开起玩笑。
“朋友从关心开始,你也可以问我任何你想知道的问题啊!”
“没兴趣知道。”她故意冷冷地说。不经意地还是想刺他一刺,看那张笑脸什么时候会垮掉。
丙然,他眉头皱了起来。“你都这么拒人千里吗?”
“你都这么随便吗?”她反唇相稽。
沈博文大笑。“看来,好像真的挺随便的。你随口一问,我就傻傻地跟上来,也不怕你对我下毒手。”
夏明眸被他爽朗的笑声感染。“哎呀!今天太匆忙,没把作案的工具准备好,下次小心点,别再这么傻了。”
他的嘴缩成O形,害怕地拍拍胸口,她则笑得乐不可支。
那双因笑容而更显聪慧明亮的眼睛,令沈博文深深著迷,看著看著,就出神了。
她的个性并下像外表装出来的那么冷漠,他发现,其实她是一个再直率、单纯不过的女孩。或许是因为某些原因,她必须用冷色调来保护自己。
而他,从第一次见到她,就莫名地对她产生保护欲,不知下觉中,她的身影,已经在内心生根发芽。
小心翼翼地护著这如含羞草的女人,担心太急躁或是太多关心的言语会让她躲得更远,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是棵大树,撑起绿荫,供给它养分,让它免受风吹雨打,伴著它一路茁壮。
“吃饱了,该回去了吧!”她避开他直视的目光,收拾碗筷,下逐客令。
“太撑了,要休息一下。有没有茶喝啊?”他抚著肚子,赖皮地下想走。
“大少爷啊你,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她嘴巴虽念著,手却自动地帮他冲了杯茶。
“谢喽!”他向她眨眨眼,心里却真怕明天再见面,两个人的感觉又要从零开始,於是,能赖多久就多久,他想好好珍惜此刻这种和谐的感觉。他站起来走出阳台。“咦?你这里可以看见我们公司的大楼耶!”
“走几步就到公司了,可以赖床赖久一点,又不必跟人挤公车,不错吧!”
夏夜的风微微吹来,她的心也清清爽爽。记忆中,很少能这么轻松地和人谈天说地。
她想,他一定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业务,因为,他的身上有种让人信赖的特质。原本误以为他是那种自大,讨人厌的有钱人家少爷,现在已经全然改观。他的随兴与热诚,不知不觉中,让她撤下以往对人心的防备。
朋友,这个名词,许久下曾在她的生活中出现过了。
啾啾啾——啾啾——
夏明眸在阳台浇花,听见陌生的声音,半晌,才记起是自己的门铃。搬到这里两年多,还没听它响过。
“欧嗨哟——活力早餐来喽!”
打开门,看见沈博文站在外面,她仰起脸,呆呆地注视他。
“啊?不会睡了一觉,就忘记我是谁了吧?”没想到预言成真,他们又回到一开始的陌生。
“你怎么来了?”
“来跟你一起吃早餐,还有完成我们昨天的计划。”迳自走进门内,她冷,他只好“装熟”。
“什么计划?”虽然意外,她还是接过他手中的纸袋。
“就知道你会忘记。”这次,他是真的受伤了。
“忘记什么?”
“……”沈博文咬著一早起来排队买来的包子,闷不吭声。
“说嘛!”她推推他。“怪里怪气的。”
“这包子哪买的?很香耶!”夏明眸见他一脸阴霾,试著引出话题。
“不告诉你。”他还在生闷气。
看著他孩子气的举动,夏明眸觉得好笑。“昨天搬回来那个三层柜,我等等要重新上漆,想加点什么比较可爱的图案,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他嘴里嚼著包子,瞅她一眼。“我会画小叮当……”无辜的眼神企图唤起她的记忆。
“知道啦!还有米老鼠,对吧?”忍不住指指他鼓起的脸颊。“小气鬼。”她当然记得,只是没想到他是认真的,心里有著喜悦,又不习惯表现在脸上,见他愁眉苦脸,觉得再欺负他有些残忍。
他终於笑了。“我听同事说这包子好吃,不过要先预定,不然可能买下到。我一早就去排队,人还真多,我只抢到三粒,两粒给你吃。”献宝似地比手划脚。
“我吃一粒就够了。”心里感动,也为自己别扭的脾气感到抱歉。他真心把她当朋友看待,自己不该老像刺猬一般,将感情包得密不透风,深怕一不小心又被伤害。
她还在自我反省的时候,他已经像个没事人,风一般地跑到阳台。“哇哇~~你这里工具还真齐全!我在英国也经常到跳蚤市场寻宝,回家自己DIY,不过,没你这么专业。”细数她架上的颜料,构思著要怎么变出一个可爱的收纳柜。
明明是个成熟的男人,却总像个不懂人间险恶的单纯男孩。看著他清亮的双眼、直挺的鼻梁、徐徐上扬的柔软唇线,清新地有如油亮的草地,让人直想赖著,忘了所有规炬,肆意打滚……
一阵微风吹响窗棂上的风铃。夏明眸遮眼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觉得今年的夏天,似乎不再那么酷热难熬。
棒天早上,沈博文边跟著车内的音乐哼唱,心情十分愉悦,连红灯看起来都像一朵盛开的玫瑰,告诉他爱神已经稳稳在他心中射上—箭。
氨驾驶座上摆著野餐篮,里头是他早上刚做好的丰盛义式三明治和生菜沙拉,打算带夏明眸到郊外散步,享受绿意盎然的森林浴,在风光明媚的景色中,悠闲地度过今天的假期。
昨天,整修工作结束后,他找下到理由赖在她家,被她半哄半恐吓地推出门外,突然涌上浓浓的失落感。
他想,自己真的恋爱了。
才几分钟下见,他就开始想念她的声音,想念她明亮的双眸、想念那张明明鲜少笑容、却让人更想捕捉任何一个细微表情的脸。
车子弯进巷内,远远地,沈博文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但是……旁边还站著一名陌生男子。
他停好车,走近正在与人交谈的夏明眸,她正踮起脚擦拭那名男子额头上的汗水,脸上带著笑意……
“咦?你怎么……”夏明眸看见他,惊讶地问,停在空中的手忘了收回。
“怎么……『又』来了。”沈博文自嘲地加重那个“又”字的音。
这个时候,他的确感觉到自己是个不速之客。垂下眼,再也挤不出笑容,他们之间和谐的感觉,让他猜想那名陌生男子应该是她的男朋友。
“明明,你朋友?”站在夏明眸身边的男人眼中闪过讶异。
她胡乱地点两下头。“阿德,先把柜子搬上车吧!”
那个柜子,正是沈博文与夏明眸昨天一个上午共同完成的心血。
“你要出门?”沈博文问她,带著浓浓的失望。
“嗯。”她低著头,没有直视他。“有事吗?”
“没……没什么事。”她的问话浇熄了他一路的好心情。
他以为她看见他,应该不会再出现如此陌生的语气,他以为,他们应该称得上“朋友”了,原来,两人并没有这种默契。
而她没有抬头看他,他直觉是因为不希望她身边的男人有所误会。
“明明,现在是……要—起去吗?”那个男人问。
“不用!”她很快地拒绝,快到像有一道闪电直接劈中沈博文的心脏。
“我们走吧!”她转向沈博文。“我还有事,再见。”
他就这样呆呆地立在原地,望著那辆厢型车的尾巴,愈开愈远。
他怀疑,爱神的箭并非神准,在瞄准她的时候,射空了。
“你朋友?怎么不介绍一下?”车内,侯俊德问夏明眸。
“刚认识,还不熟。”她随口应著,眼睛却看著方向镜,看著那渐渐变小的人影。
沈博文今天穿著米白色的POLO衫,宽松的休闲裤,趿一双咖啡色手工凉鞋,像随手抓出的微乱发型,有别於平时工整的衬衫、西装裤,整个人在朝阳下显得神采飞扬,亮得让她不敢抬头看他。
她的心在看见他出现时有些异样的跳动,快得令她失措。
车子在巷口停了下来,前方没有红灯、没有来车。
夏明眸奇怪地看向侯俊德。“忘了什么东西吗?”
“忘了把你的魂带上来。”他笑。“下车吧,柜子我载回去就可以了。”
她慌乱地抚平丰仔裤上原本就不存在的绉褶。“胡说什么,快开车啦!”
“真的?不后悔?上高速公路后可是下能回转的喔!”
“嗯——你是怎样,菜市场待久了,转性变欧巴桑啊!这么罗嗉……”她白他一眼。“司机,再不开车,我可要扣钱了。”
“呵——是,大小姐。”
她掩嘴一笑。目光不自觉地又移往方向镜,那个身影消失了。
“这么多年,除了我们育幼院一同长大的孩子,没见过你其他朋友,像同学、同事啦!罢才我真吓了一跳,以为你偷偷交男朋友了。”
“交男朋友干么偷偷,又不是结移抢银行,何况,我也没那么无聊,谈恋爱浪费时间、浪费钱。”
“你喔——”他捏捏她的脸颊。“才二十五岁,却像个五十二岁的老女人,我菜市场里认识的那些欧巴桑看起来都比你年轻。”
夏明眸不理会他的讪笑。
念书时,为了打工赚取学费及生活费,只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育幼院,出了社会,工作稳定,现在,每个星期天她都固定回去,为院童做课业辅导。
她人生的目标已经全规划好了,四十岁前努力工作赚钱,然后,回去接管育幼院,帮助更多孤儿以及在缺乏健全条件家庭中成长的孩子。其他在计划之外的,她都不想费心去理会。但是……想起沈博文,她的心竟微微地扯痛。
羡慕他总是挂著爽朗的笑容,喜欢他浑身散发出暖暖阳光的味道,那不设防的模样,喜怒哀乐全直率地展现在脸上。
知道他是无害的,但是,她仍不愿他太过涉入她的生命。如同阳光伴随著阴影,他的明亮映出她的灰暗。
距离上一次见到沈博文,已经过了四天。
夏明眸挺起腰,飞快地处理客户的开票作业,暗骂自己无聊,那么清楚地计算著日子。
他开始熟悉市场,当然会比较忙碌,就算他闲闲没事做,也没有必要非来找她不可。
是不是上次她过於冷淡,他生气了?
不自觉,思绪还是飘到他身上……
“嗨!明眸。”一个身影立在桌边,遮住电脑萤幕的光线。
她仰起脸,出现一个“张牙舞爪”的画面。“张先生?”
“不错嘛!还记得。张什么呀?名字呢?”
“张……张皓!”
“恭喜台北的夏小姐,答对喽!”张皓从身后拿出一颗金莎巧克力。“喏,这是奖励。”
“叫出名字就有巧克力,那我们高中三年,我喊了你不下上百次,拿来!”小君突然钻出来,手掌伸得直直的。
他往她手心一拍。“就是你整天叫个不停,把我的女人缘都叫没了,我还没索赔咧!”
夏明眸见他们斗嘴,连忙将巧克力递给小君,小君也老大不客气地剥了往嘴里送。
“喂——猪小妹,还真吃?”张皓一脸不可置信,连忙把她推到一边去,又笑嘻嘻地转向夏明眸。“没关系,我请你吃晚饭,奖励升级。”
“不……不用了。”夏明眸连忙拒绝。
“明眸,我帮你吃。”小君又蹭回来。“你这只猪哥,别痴心妄想了,有本贵妃陪你,你就要偷笑了。晚上老地方,等你来付钱。”
“啧啧,我猜当初杨贵妃就是因为太能吃,把士兵逃难的粮食全吃光了,才会引起众怒,惹来杀身之祸。”
“随你怎么说,本大小姐从不跟吃还有钱过下去。”小君不以为意地嘟起小嘴。“来这里干么,你又想飞到哪里把马子?”
“不告诉你,我跟我的明眸订票就好。”张皓的眼睛仍紧紧地追随著夏明眸。
“过来啦!”小君硬是将他拖离。“我会算你便宜点。”
“明眸——我再约你吃饭嘿!”被扯著手臂,张皓隔空喊著。
—阵喧闹后,张皓走了,终於安静下来。空气中却开始浮动著细碎压低的交谈声。
夏明眸松口气。
张皓那“亲昵”的言行,实在有点莫名其妙。他们也不过在他公司门前见过一次面,虽然觉得他挺有趣,但“过度活泼”的人一向令她难以招架。
“没想到有人平日装得那么清高,结果是惦惦呷三碗公饭,专抢人家中意的男人。”
平空突然响起一段话。
夏明眸微怔,猜出这话是冲著她来,目光一敛,随即面无表情继续工作。
心里无端冒出那张清新灿烂的笑脸,突然觉得……好想念沈博文。
“这个立牌怎么还没换上新的?你们那个谁呀……要离开的时候顺便把它拿去扔掉。”旅行社门口出现王管的叫喊。
“立牌?!”埋首工作的夏明眸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冲到门口。“我来换。”
“你们看看呐——还是明眸勤快。明天放假,早点回去准备和男朋友的约会。”主管见到她,没再继续开骂,反而关心起她过於纤细的身材。“多吃点,别像这个立牌,薄薄一片,风吹了就走。”
“是,谢谢经理。”
女主管穿著合身的白色套装,踩著银白色高跟鞋,风姿绰约地走向电梯。
“就会逢迎巴结,做表面功夫。”
“嘘……小声点啦……”
当夏明眸抱著新的广告立牌走回去时,又听见同事的嘲讽。
回到座位,看看墙上的钟,将桌面收拾乾净,抽屉锁上,在钟响的第一时间,抱著要丢弃的人形立牌,打卡、下班。
“唉……我怎么把你给抱回家了……”
夏明眸擦拭著立牌上的灰尘,脸蛋还因为快速行走而显得红扑扑的。
在所有同事讶异的目光中,夏明眸挺直腰杆走出办公室,在这间公司两年,第一次这么“准时”下班。
从进电梯到一路大步走回家,她一直憋著一口气,不让自己被同事的话击败。
对她而言,那种明嘲暗讽的口吻并不陌生。
因为育幼院的教育,从小他们就懂得用更多的努力来克服环境的不足,功课好、听老师的话、认真打扫清洁区域,就连不愿作弊都会招来莫名其妙的闲言闲语。
一开始,她会因同学的恶言躲在厕所偷偷地哭泣,久了,她终於理出心得——她永远不可能让所有的人满意,为了擭得别人的认同而做出违背心意的事,往往更令她感到痛苦。
她宁愿学会坚强,甚至用更多的漠然来包装自己,也不想勉强自己去迎合别人。
立牌中的空姐亲切和善的甜美笑容,让她联想到沈博文,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是不是因为他总是站在你身边等我下班,所以把你带回来,以为他就会再出现?”夏明眸对著一片厚纸板自言自语。
短短两星期,她居然就习惯了他的陪伴。
他不再出现,让她有点后悔,开始赌气。
后悔让他靠自己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