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贝贝站在顶楼,放眼望去,眼前台北市一片迷蒙,跟她的心一样。
天空灰灰的,像是待会儿就会下起大雨,不过这情形一点儿也不稀罕,因为在台北市,阴雨绵绵的天气是再正常不过。
只是,她灰蒙蒙的心就不是这样的了,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整个人像是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昨天是个美丽的星期假日,她的父母亲带着可爱的小妹,开车一同到阳明山上赏花,一个喝醉酒的酒客,一个不注意就撞飞了他们的车,白白断送三条生命……喔,不,应该要算是四条人命。
她不想活了。
对陌生人而言,这只是个酒醉肇事的小新闻,占不了多大的新闻版面,却已经完全改变了她的人生。
原来,突然失去挚爱的感觉竟是如此无助。屠贝贝站在迎着风的顶楼,好想放软身子,让自己跌落在遥远的另一端。
屠贝贝慢慢攀过防止坠落的栏杆,她的眼神是如此茫然,俯身看着脚下熟悉的景物,全都小得跟花生米没两样,她甚至不觉得害怕。
是不是这样纵身一跳,就能解月兑所有的难过与心痛呢?
“抽根菸吧!”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传来,屠贝贝用了三秒的时间,确认那不是自己的错觉,才慢慢的转过身。
那是一个很帅的男人。
长而微鬈的及肩黑发不羁地随意往后梳拢,俊朗的五官让学设计出身的她,觉得就像是古代的希腊雕像跳出来一样——他深邃的黑眸正觑着她,性感薄唇则扬起嘲弄的弧度,像是在……笑她?
屠贝贝突然也觉得很想笑,现在都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能评价一个男人的外貌长相?!
“抽菸吗?”那男人朝她递出一根菸,如此询问着。
屠贝贝看着那夹着菸的长指,不免职业性的评论,他十指修长,这真是一双好看的手,只是……
她扬眼看进男人的眼底——他是傻了、还是没长眼睛?她站在这栋大楼顶端,他不会以为她纯粹只是来看风景的吧?居然还问她要不要抽菸?
纵使如此,她还是对他摇了摇头。“抽菸容易得肺癌。”
屠贝贝听到自己开了口,她不禁笑了起来。
男人也跟着笑了。
在那一瞬间,她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也知道他为何跟着一起笑。
她都已经不想活了,却还在想得不得肺癌的事?
屠贝贝见男人朝自己缓缓走来,她并没有大惊小敝的喊着要他保持距离,或叫他别阻止她跳楼,只因为这男人的反应太冷静,冷静到让她觉得不该开口破坏这平静。
“呐,抽根菸吧!”那男人又开口,还是叫她抽菸。
为了不让他说第四次,她真的伸手隔着栏杆接过他的菸。
“上面的风景好吗?”男人开口,唇边仍是带着笑意,语气正常得像是在询问今天的天气。
闻言屠贝贝向四周观望,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风景——云是黑的,城市是暗的,这风景一点也不好看。
“你不会想看的。”屠贝贝再次看着他,淡淡的开口说道。
男人指间的菸冒出淡白色的烟雾,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手攀住围墙,竟然一个跃身就上了栏杆。
屠贝贝微眯起眼。这男人好快的身手,她笨手笨脚地爬了好一会儿才站上来,他居然这么轻易就跳上来了?
“我说,你不会想看的。”屠贝贝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都已经走到这里,她不想回头,更不想被阻止。
男人的黑眸不再看着她,反倒凝视着仿佛就要落下大雨的天际。
“既然不好看,为什么你要爬上来?”他扫视她一眼。
屠贝贝哑口无言,心口突地涌上一股闷气。
“不关你的事。”她哼了一声,大眼朝下一看,这十五楼的高度,她应该会摔成肉酱吧?
一个小火花突然亮起,屠贝贝提防的转头,见到那男人竟然点亮打火机。
“拿了菸不点火,怎么抽呢?”
屠贝贝皱起眉,心想这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坚持,一定非要她抽菸不可。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正想要跳楼。”屠贝贝语气平平的说,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
“你知不知道,我也想很久了?”那男人回问。
屠贝贝一怔,这她倒是没想到。
她一个怔忡,那男人竟已来到她身边,将指间的菸递到她唇边。
屠贝贝像是被催眠一样,她竟然抽了一大口。
“咳、咳、咳……”她猛咳着,大眼不忘赏他几个白眼。
男人淡淡地扬起笑痕,看着她呛红的小脸,远比几分钟前脸色苍白的她好看多了。
“真的不想活了?”他离她好近,却仍是一派轻松,没有试图拉住她,只是带着笑看着她。
“难不成我只是吃饱撑着?”屠贝贝有些恼怒,她平静的心湖被他唇边的笑意惹恼,想拿指间未燃的菸丢向他。
“好,那我们一起跳吧!”
男人突然对她伸出手,害屠贝贝吓得忘了要呼吸。
她低头看着那只好看的大手,才知道他并不是开玩笑的。
“看到了吗?地面上已经有一大片海棉垫,那是怕你跌死才铺上的。”男人淡淡的说,指着在她眼里像个火柴盒一样大小的救命垫。
这是什么时候铺上的?
或许这男人是通知消防队之后,才爬上来拖时间的吧!
“就算铺上了,也不一定能救得了我,我是真的不想活了。”屠贝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他解释这些,像是怕被他以为她只是装腔作势。
“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男人笑了。“我们一起往下跳,如果死了,你就赢了,我这条命是你的;如果没死,你就得陪着我,留在我身边,你这条命,就是我的。”
屠贝贝有好半晌是完全楞住的,只是不久后,她笑了。
下一秒,她把手交到他的手上。
她看着身旁的他,不知怎么着,她觉得他眼中的绝望并不亚于她,但还来不及确认些什么,他已紧紧握住她的手,纵身一跳……
“砰”的一声,两人不偏不倚地落在充气垫上,救护人员很快冲上来,将两人团团围住,直到那时候她才察觉,原来他一直没松开她的手。
屠贝贝撑起身想看清他的脸,但充气垫上的压力变化使她滚了几下,重重地压在他身上。
男人闷哼一声,黑眸张开来,直直望进她眼里。
“你的命,是我的了。”
屠贝贝还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男人已一个翻身将她压在底下,弯身吻住她的菱唇。
她直觉地嘤咛一声,红唇便让夹带着某种澎湃欲念的狂野薄唇覆盖,她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抽离得好远好远。
救护人员僵楞了几秒没有动作,大概从没遇过跳楼之后就上演火热镜头的场面吧!
此时的屠贝贝因为缺氧而整张小脸通红。
这不是她的初吻,却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深深吻着,而且还是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
她的胸口有点疼,肺呼吸不到足够的空气,猜想自己没有因跳楼死亡,却可能为了缺氧而去向阎罗王报到。
看她露出难受的表情,救护人员以为又要发生惨案,一把拉开两人,想将他们分别送医。
相缠的身子要被拉开之前,男人又在她唇上印上轻吻,并用那深不见底、总教她猜不透思绪的黑眸看着她。
“你,是我的。”
沉沉的声音像是一种宣告,然而屠贝贝皱眉,像是不同意他的说法。
“还记得我们的赌注吗?如果没死的话,你的命就是我的了。”男人再一次提醒,好帮助她回复记忆。
闻言,屠贝贝第一次对着他露出真正愉快的笑容。奇怪,这男人总是有本事能逗她开心。
“我的命是你的,但……我,不是你的。”她慢慢、柔柔的轻诉。
男人微微一僵,很快又恢复笃定笑容,黑眸闪烁着光芒,那是对她的赞赏。
“你终究会是我的。”对于这件事,他从来不怀疑。
“我叫丁昊,记住我的名字。”
屠贝贝对他点了点头。
她会记得他的名字,她会记得那个握住她的手,从十五楼跃下的男人——
丁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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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五楼跃下,纵使没受伤,医护人员还是很紧张的让她上了救护车,直奔急诊室。
躺在病床上等待医生的空档,屠贝贝漠视周遭的一切,只是直视着天花板,整个人放空。
“嗨,我的女人。”男声再度响起,听得屠贝贝扯唇浅笑,转头看着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的男人。
“嗨,我的男人。”
丁昊的薄唇扯出满意的弧度,显然很满意她的回应,比她之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好上许多。
他俊美的笑脸简直可以迷倒急诊室内的所有女人,屠贝贝见到有护士朝他急奔而来。
怎么就没见到护士那么殷勤地来照顾她呢?
丁昊似是读出她眼中的嘲讽,便伸手指着隔壁床的她,笑得很有魅力。
“先照顾一下我的女人吧!”
性感至极的男声有着莫名的魅力,护士僵了僵,迟钝地移动身子,一副百般不愿意离开的模样。
“留院观察。”护士没啥表情的对屠贝贝说道,然后转身朝丁昊走去。不知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作祟,贝贝总觉得护士对他似乎温柔许多。
她白皙的手臂上被打了一针,吊上了点滴,耳边又传来愈来愈熟悉的性感中低音。
“你叫什么名字?”丁昊侧身,用没打点滴的手枕着头,嗓音感性温柔,似能醉人。
屠贝贝在心里备注,要不是她已经死过一回,她一定会在看到他迷死人不偿命的俊容后,便溺死在这双深情眼眸里。
“贝贝,我叫贝贝。”她以同样温柔的语调平静地回他。
丁昊一跃起身,来到她的床边,伸手抚模她娇女敕的脸儿。
“贝贝……”轻柔口吻又更添几分亲匿,他凝神注视她。“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屠贝贝摇头。除了头有点昏,她其实毫发无伤。
黑眸毫不掩饰地欣赏那张如花娇靥。“跟我走。”他简洁说道,霸气十足地伸手。
这就像是电影里,所有的事物都突然慢动作起来。急诊室里明明很吵,她却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好像还有他的……
眼角余光中,她能看到心急的护士冲过来,像是要阻止他。
“先生,你应该要躺下,点滴都回血了。”护士急忙靠过来想把他拉下。
丁昊却只是看着屠贝贝,视线没半点稍离,举起她柔女敕的小手搁在唇边缓缓摩挲,轻啃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这煽情到不行的动作,他做起来竟是那么自然。
护士脸红了,屠贝贝却没有。
那张薄唇真是女人的克星,能吻得让她缺氧,让旁观的护士脑充血。
就这样跟他走,真的好吗?
疑问才冒出头,屠贝贝就听到自己的声音。
“好!”
丁昊嘴角轻扬,像是一点也不意外会听到这个答案。他伸手以粗糙的指尖抚弄着她微张的红唇,霸道的神态,像是她生来就该属于他。
唇上一阵陌生的酥麻,鼻间能闻到他指间的尼古丁气味……她意识到他是个菸瘾很重的人。
“那就走吧!”
看似从容温文的丁昊,竟一把就将针头拔出来往病床上一丢,任由点滴的水汨汨流在雪白的床单上。
像血……
屠贝贝脸一白,想到昨天被通知赶到急诊室、等待家人急救时,那属于她亲人的血浸红了床单……
恐惧的感觉突然包围她。
病床上像是长满刺,屠贝贝霍地起身,学他扯掉手臂上的点滴,奔进他怀里。
他的怀抱好温暖!
“不怕,我在这里。”他粗糙的大掌温柔地抹去她额上的汗珠。
贝贝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冒冷汗,而且还扑进一个陌生男人的怀抱里,只是……她竟不想挣开。
“我们走……”贝贝主动靠近他,芬芳的呼吸吹拂着他的脸庞。
恶梦像影子,怎么都丢不掉,除非躲进暗处,才能让自己察觉不到它。
然而丁昊不是阳光,是另一个更黑暗的地方,让她直觉地想窝进去找个地方藏身。
丁昊扯开淡淡的笑容,粗犷英俊的五官温柔的蛊惑着她,那是恶魔的诱惑,似在撒下漫天大网将她牢牢困住,不让她逃走。
只是他不懂,她其实不想逃。
她只是要藏起来,不去回想昨天已经发生的事,也不去想将来。
“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丁昊撇嘴一笑,显然不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贝贝直觉地摇摇头,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愿,就算有说话意愿,老实说,她还想问他,他是真的想救她吗?
因为明明是他拉着她的手从顶楼上跳下来的。
“因为你不想活了。”他冷冷地给了答案。“我都没死了,你怎么能死?”
丁昊握住她的下颚,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而且我很好奇,我能不能让一个寻死意念这么浓厚的女人……”话一顿,食指来回抚着她的唇。“爱上我?”
贝贝先是一怔,然后失笑的摇头。
“我不会爱上你的。”就算他救了她……呃,应该改个说法,就算他曾陪着她“鬼门关前走一遭”,她也不会爱上他的。
“我知道,所以我救你,贝贝。”他的唇游走到她颤抖的红唇上,挑衅的黑眸看着她。
“我想让你爱上我。”丁昊脸上仍挂着神色自若的笑容。“所以我救你。”
贝贝浑沌的脑袋在瞬间清醒。
“你对我势在必得吗?”贝贝疑忖问道,心里觉得好笑。
“今天就搬过来,我们同居吧!”对于她的问题,丁昊没有回答,只是笑。
有两秒钟的时间,屠贝贝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
这真是个惊世骇俗的邀请,然而奇怪的是,她竟然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