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北往南的高速公路上,一辆黑色车子在马路上奔驰着,车内隔音极好,听不见太多的疾风呼啸声,只有轻柔的音乐在车厢内缓缓流泄。
“我们足足有三天的假期耶!”时靖仪忍不住斑举着双手,在车内愉快地高声喊道。
解彦廷本欲露出笑容,却也意识到必须提醒她关于两人此行的任务。
“我们又不是去度假的。”解彦廷白她一眼,虽然觉得她的愉快没有道理,但是她的笑颜却是那么迷人,牢牢吸引住他的视线。
“这次高雄分公司成立,你代表董事长去剪彩,还要顺便看看分公司的状况,一切都要报告给董事长知道。”
“反正这些事情你都会做嘛!”时靖仪一直都知道,这些都是解彦廷最拿手的强项。
“你才是将来要接董事长位置的人,你必须要自己来。”
“只要你娶我,你就是将来接位的人,所以我不学没关系。”时靖仪摆摆手,一脸不在意。
在外人面前,她是个举手投足优雅又合宜的千金小姐,高贵又充满自信的神态一看就知道是大企业的接班人,这是父亲希望她表现出来的模样,而她也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但这面具挂着让人心烦,只有在与解彦廷独处时,她才能完全放松,尽情对他展露自己孩子气的部分。
“你怎么又这样说话。”解彦廷真是受够了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妮子。“如果你再这么说,要是让董事长听到,我可能真要被调到高雄去了。”他万般无奈地睨了她一眼。
时靖仪只是笑了笑,小脸偎上他的肩,趁着他正在开车,不能分心阻止她的时候尽情靠着他。
“调走就调走,难不成你舍不得我?”时靖仪笑得好甜,渴望能从他口中听到更甜蜜的好话。
“那倒不会,我是担心得一天到晚把你从高雄载回台北去。”解彦廷开玩笑地道,若真发生这样的事情,以这小妮子厉害的缠人功力,搞不好他真的得南北两地跑。
闻言,时靖仪也不生气,笑容更甜了。
“所以——”她故意拉长了音,开心的逗他。“不错嘛,原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意。”
她的告白再次换来解彦廷冷冷一瞥。
“你就爱胡说八道。”解彦廷不想再多说,只是倚在肩上的发香传来,撩得他有些心荡神驰。
时靖仪只是笑,也不再多话。
属于他的男人味以及那沉稳的气息,总是能轻易平抚她过于紧张的心绪,只有在靠近他时才能得到舒缓。
“我好想睡。”倚在他肩上的小头颅没有移开的倾向,长长的发丝晃啊晃,轻柔滑过他的手臂,又是一阵酥麻。
“想睡就回去坐好,你这样我怎么开车?”解彦廷屏气凝神,努力专注地看着前面路况,尽力不让自己被影响,但这比登天还难。
“可是我只有靠着你的时候才睡得着。”时靖仪不依,噘起了小嘴。
“那你每天晚上都是怎么睡着的?!”解彦廷翻了翻白眼,一点儿也不相信她的话。
“我一直想你、一直想你,才睡着的。”时靖仪抬起小脸瞪他一眼,像是很气愤他话中的质疑。
闻言,解彦廷的脸浮起尴尬的红云,虽然她的告白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是听到她这么“理直气壮”的说想念他,想要没有反应都很难。
“呵,你信不信?”时靖仪一脸追根究柢的模样,最讨厌他不把她的感情当一回事。
解彦廷叹了一口气,选择不回答。
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再加上他的固执,她知道再逼问也没有什么结果,只好恨恨地又靠回他的肩膀上。
“你就只会欺负我。”时靖仪说得无奈,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接受她的心,明了她最真的感情?
他欺负她?这句话真是天地良心啊!
如果他真的欺负她,那他早带着她私奔,离开时家,哪怕过的是不如现在的日子,他都能甘之如饴,只是苦了从小受尽宠爱的她。
就是因为如此,他才忍受着煎熬,只为了让她过眼前舒服的日子,然而这不知感恩的小妮子,还说他只会欺负她?
“我要睡一下。”时靖仪懒得再跟他辩解,倚着他的肩慢慢闭上眼睛。
“时靖仪。”解彦廷原想阻止她,但是知晓她与他同样顽固的性子,到头来也只能由着她倚在他肩上。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迫于无奈,才会被动的让她靠着自己休息,没有留恋,没有心花怒放,但为何他竟有希望这条路永远开不完的感觉?
车内安静了几分钟,此时——
“彦廷!”
突然间,解彦廷听到时靖仪柔声的喊他,语调里有着浅浅的压抑,却也有着不知所措。
听见这样的柔声呼唤,解彦廷一双黑眸更显幽黯。
饼去他从不让她喊他彦廷,因为太过亲匿,所以只准她连名带姓的喊他。
但是在这安静而独处的时刻里,他却没办法开口纠正她,只能假装没听到这令他心魂发热的叫唤。
“我都已经大学毕业了,你还觉得我不够成熟吗?”时靖仪没睡着,一直反覆想着这个问题。
解彦廷语结,知道她想问的其实是更深一层的意义,所以他只能更加小心的处理目前两人的关系。
“四年来,在我身边徘徊的人很多,但我还是一心牵挂着你。如今四年都过去了,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你……”
“靖仪。”解彦廷打断她,不愿再继续听下去。
“你只是没遇到一个喜欢的人罢了。”
“我很早以前就遇到了,只是他不敢爱我。”时靖仪睁大眼反驳。
解彦廷只是叹气,她长大成熟了,举手投足都有着能魅惑男人的魅力,但是对于他们身分上的差别,她却永远是一派天真的看待这层关系。
“靖仪,我并不爱你。”解彦廷说出了违心之论。
“我对你只是兄长对妹妹的感情,我会永远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直到另一个男人出现为止,但这感情并不是爱。”也绝不能是爱。
时靖仪扯唇一笑,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只能伸手抱住他颈项,更加偎近,眼神温柔。
这是个把恩情看得大过爱情的男人,他总是记挂着提拔他的父亲,却把爱着他的自己放在父亲之后。
她还能说什么呢?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想爱的人,要说无奈,她也很无奈啊!
他的心里并没有属于她的位置,这么多年了,她想尽办法接近他,却只在他心里挣得一个“妹妹”的位置,何其可悲?
他说他会永远守着她,直到另一个男人出现,她听了却只是更难过,她宁愿他说,他会霸道的占着她,不让她的身边出现其他男人。
车子继续快速奔驰,阳光掠过两个紧拥的身躯,她的心在他身上纠缠着,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仍执着不肯放手。
明明对她有情,他却不敢、也不愿跨出那一步,这一点教她好怨。
难道,她永远都没办法逼出他真正的感情吗?只能永远这样痴痴等着吗?
“你一定会遇到一个适合你的男人,你必须试着接受他们的邀约,才能知道哪个男人最适合你。”这是解彦廷第N次试图想要说服她。
她把除了他以外的男人全部往外推,连一点机会都不肯给,这样又怎么能发展新恋情呢?
闻言,时靖仪一声不吭,只是沉默。
她就这么碍他的眼,让他一逮到机会,就想把她推销出去吗?
时靖仪愈想愈难过,但她并没有掉泪,清亮的眸子却惹了尘、罩了云,失去原有的光采。
“你还是想把我推给另一个男人。”
解彦廷只能暗暗咬紧牙根。
他就是要断了她的念,他不能、也不允许再给她任何错误的遐想。
“你迟早得认清这一点,我不适合你,也不爱你,我只是希望你认清,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再也没有其他的感情。”解彦廷口气冷淡,话说得轻描淡写,却教时靖仪一颗心愈绷愈紧。
兄妹之情?
时靖仪扬眼,罩了乌云的眼眸里有着不容错认的伤痛。
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告白,如果得到的只是这样的结果,那她还要坚持什么?
时靖仪眼神骤黯,灰心沮丧,一下子像被人掏空了所有力气。
她默默地拉开两人的距离,移开视线,疲乏地吁了口气,低头轻声说道:“这大概就是我等了这么久,唯一等到的答案了。”
她声音里的凄凉撕扯着他的心,解彦廷连拳头也握得死紧,胸膛剧烈起伏,连牙根都几乎要咬碎。
终究,他还是在她身边绕着,像是怎么也握不住的云,她无法拥有,而这些年来的痴恋、掏心剖肺的告白,也全枉费了。
她好难过、好沮丧。
为了恩情,为了两人的身分问题,他选择拒绝她,残忍地将她推到其他男人的身边去。
满月复的无奈汇聚成愤怒,时靖仪赌气的对他吼叫:“你真要我给别的男人机会吗?”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当然!”解彦廷口气平稳,目光直视前方,只有紧握住方向盘的拳头泄露出他真正的心情。
“好。”这一次,换时靖仪打断他的话。
她不想再听了,他要说的话,她都知道了。
时靖仪坐直身子,转眸看向车窗里的倒影,看见自己眼中的落寞,仿佛在取笑她的自作多情。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那我告诉你,我会找到我的幸福。”时靖仪强忍酸楚,说着违心之论。
“嗯!”解彦廷说不出话,只能沉声应和,强自压抑地点头。
“从今天开始,我就寻找适合的对象,好让你尽早摆月兑我这个包袱。”时靖仪吸吸鼻子,忍住心酸。
解彦廷眉头皱起。“我从没说过你是包袱。”爱她是个负担,他其实背得心甘情愿,甚至有点不想放手。
时靖仪脸上虽带着笑,但她的笑容却很破碎。
她也从不觉得自己是包袱,一直希望能被他宠着、疼着,甚至还妄想就这样度过一生一世。
直到刚才,她才霍然发觉,他永远也不会放弃说服她接受另一个男人。
就是这样急于把她往外推的心态,伤了她的心。
而且一旦伤了心,就不是道歉两个字能够弥补得了的。
何况他并没有道歉,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并没有错,把她推给另一个男人,才是他应该要做的事。
时靖仪突然有点想放弃,但那放弃的念头却又消失得如此之快,几乎是一闪而逝。
或许他不接受她,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其他的男人,所以便认定她不懂爱情。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更应该试试看,看是否有哪个男人能像他这样轻易撼动她的心,仅仅一个注视、一个凝眸,就能教她心荡神驰。
她是赌气,但这也是一个以退为进的方法。
既然他总是推拒她,那她就照着他定下的游戏规则走,就不相信到时他还有话说!
对她而言,她并没有真的要放弃这段感情,只是换了一个方法来试探他。
他的身边没有其他女人,那就表示,他对她并不是毫无情意,只是将感情压抑得极深。
既然如此,那她当然更不能放弃,他是她想要相守一辈子的伴侣,她不想现在就举旗认输。
除非他有了其他交往的对象,否则她不会死心!
然而一想到解彦廷搂着另一个女人、投注温柔眼神的画面,时靖仪就心痛得快要不能忍受。
她逼回眼底的泪,挤出酸到不能再酸的笑容,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他一直都守护着她,所以他的心除了她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女孩。
依照她死心眼的个性,她真的不知道如果解彦廷当真有了交往的女朋友,那自己应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能真心祈祷上苍不要让这种事发生。
沉默在车厢内蔓延着,解彦廷抿紧唇,咬牙不吭声。
她的话仿佛在他心湖投下巨石,引起汹涌的波涛。
她终于肯听他的建议,试着接受其他男人,只是他仍不免怔然。
看她答应得这么直爽,似乎完全没有留恋,也没再试图跟他辩驳,解彦廷反而有些心慌。
“你别随便挑个男人来气我。”解彦廷故作镇定道:“就因为我当你是妹妹,所以更容不得你胡来,这点董事长有亲自交代。”
“这我知道。”时靖仪眼中有抹黯然,那里头掺杂着苦涩寂寞,教他看得几欲心碎。
“我一定会挑个好男人,届时还要请你鉴定一下,这样总可以吧?”时靖仪苦着小脸笑道。
闻言,解彦廷沉默无语。
他的靖仪终于开窍了,准备振翅高飞,但也要离开他了……
或许现在的她会伤心不已,但他相信不用多久的时间,她就会调适好心情,到那时候,需要调适心情的人就会是他自己了。
他的靖仪就要离开他了。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抽痛,解彦廷闭眼,不让自己再深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