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云桑气头上跑出去会出事,张轸顾不得此行的任务,匆匆向郑袖告辞追了出去。一直追到湖心岛外,看见云桑招来那只叫大青的巨龟,跳上龟背向对岸漂去。不多会儿已经快到岸边了。
“桑桑,等等我。”张轸四下看了看,顺手摘了几段桃树枝,然后把它们弹入湖面,凭借树枝的薄弱的浮力纵身飞渡湖面,追了上去。
云桑闻声回头,见他足尖轻点浮枝,正像一支滑翔水面的鱼鹰一样,驭风轻松地赶上来。眼见离她不足五丈的距离,云桑忽然摘下右耳上的耳珠,抬手朝他足下浮枝击去,正好将浮枝从他足底打斜飘走。而她的耳珠却被跃起半空的张轸抄在手中。
为了接住那枚耳珠,张轸顾不得足下浮枝,现在无处落足,只好以内以击打水面,再度借力一跃,跃到了云桑容身的巨龟背上。虽然那龟背有桌面大小,足够他们两人立足,但是云桑却嫌他靠得太近了。
“喂,你别拉着我,快滚下去!”云桑用力踹他一脚,想让他松开紧紧钳住自己的双臂的手,却又怕太过用力与他一同落水。
“我不会水,不拉着你我就会淹死。”张轸看看被湖水浸湿的鞋面,笑道。不但不松手,反而用力一带,索性将她搂进怀中。
“我数三声,你再不松手我就推了!”云桑挣扎着发怒道。
“什么?你真的要……”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只听“扑通”一声,后半句就已经被湖水吞没了。
不过她自己也并不好受,因为她忘记了,不会水的人一旦落水的后果是很可怕的,因为他们会拼命抓住一切能够抓到的东西。而张轸现在要抓的救命稻草不是别的,就是她。
“喂,救……”
救命救命。哗哗地拍打着水花,呛水的滋味儿实在难受,难受得她眼泪直流。河里会淹死人,这一切难道就是这可恶的张轸想要的吗?
每当她刚从水里冒头的时候,他总是不失时机扯住她,死命搂住她的腰向下拽。她甚至觉得他就是故意把她往水里按的。
“我……咳咳……哗啦……”我要死了,我要被你整死了,呜呜呜……
双腿还在用力地游动,但是身体已经开始下沉,渐渐地,听不到任何声音。
呛水,再呛。
突然,有一张嘴吻上了她,把一口暖暖的气流输送进来。她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但是随后便向求生的本能妥协了,因为濒临死亡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它足以轻易摧毁任何一个常人的意志。
与此同时,渚宫。
“你是说,铁矿洞被水淹,淹死了五百人?”
“不错。可惜下官得到消息再赶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这这……他们怎么强这么猖狂。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郑袖惊叫,不住地念叨着,“他们会不会打到这里来?”她充满恐惧的尖叫与念叨,令屈云青不住皱眉。这位身份尊崇的女人,平时如何盛气凌人,仪态端方,可大难临头,又立时变回了最普通的庸脂俗粉。
“郑夫人不必惊慌,渚宫守卫严密,凭他们那几个人不敢过来。”屈云青安慰她道,“不过,这件事下官虽可以肯定是‘天策府’那帮妖人所为,但是在没有拿到真凭实据之前,咱们只能把它当作一场意外。”
“意外?”郑袖听了她的话终于消停下来,想了想道,“灵子的意思是,就当作不知道,然后暗中调查吗?”
“当然。铁矿对竹国来说非常重要,但是张翼现作为使节正出使我国,没有人会相信‘天策府’的人会不顾主子的安危行事。”
“张翼这个老东西,害我黎民,现在又想诓骗大王,真是可恶!”郑袖闻言柳眉倒竖,大骂道。
“所以夫人一定不能让琴竹两国结盟的事成为事实。”屈云青道。
“结盟……”郑袖听到“结盟”二字,忽然就静了下来,似乎察觉到这才是云青此行的真正目的。
“你为什么不去禀告大王,却来告诉我这些?”郑袖疑惑道。
“因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要托付给夫人您。”说着,云青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布包,上前两步递与郑袖道,“我与张翼的义子有些过节,他这次来到郢都,除了协助张翼完成结盟的使命以外,恐怕最主要的还是找这个东西。这件东西如今再放在我处,只怕不太安全。我想来想去,必须要找一个守卫森严,绝对安全,又让他绝对想不到的地方收藏。若非如此,瞒不过他。”
郑袖明白她的意思:她俩不和,在竹国是件人尽皆知的事。如果这东西藏在她的渚宫,别人绝对想不到。
“究竟是什么东西,张翼父子必欲得之而后快?”郑袖奇怪至极。
“它是……”屈云青上前几步,凑近她低语了几句。
郑袖听得连连点头,面上突现释然的神色。
“这件事必定是和竹国安危相关,否则依灵子的个性,断不会来相求。请灵子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件宝贝藏得好好的。”说完,郑袖便命人收下了那东西。
“那么,下官就替竹国的黎民及先贤,多谢夫人!”云青说完就要告退,却被郑袖叫住。
“灵子,你跟我一样久驻宫中,你是怎么知道矿洞出事的?”如果是辰宫的消息,那这件事必定早就报到竹王跟前,用不着等到出事,再由她来神神秘秘地告诉自己了。
“其实说来简单,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之前与张轸见过面。”
她好像在玩命儿。把自己的命运全都交到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人的手上。
不过,这一切在旁人看来,他是被动的,唯一可以主宰一切的却是她。
就像现在,他除了吻了她,并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举动,他只是在运用本能求生,拼命地抱紧她,只是为了获得生存的机会而已。而她是会水的,明明可以将他救起来,现在却被他一步步地逼向死亡。
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吻上她,不知道是想救她的命还是想要剥夺她求生的希望,想要两人一起死吗?如果是的话,就让他们一起去死吧!
可是就在她终于支持不住,准备放弃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足底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托了起来。好不容易,她的半个头又露出了水面。
“唔,桑桑……”张轸拍着她的脸,轻唤她的名字,“没事了,快到岸上了。”
原来是刚才受惊跑掉巨龟老青及时赶回垫到了他们的脚下,把他们托出了水面。
“没……没死……”
还没有死。她大大地吸了一口气。才发现因为刚才太紧张,十指的指甲深深地挖进了张轸的臂肉中,痛得他面部不住抽搐。
“你当然没死,你忘了,有我在就不会让你轻易地死掉。”
张轸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他在她耳边吐气,语调是那么温柔,笑意暖得可以融化了春风。可是不知为何听在现在的她耳中,却森冷恐怖得像梦魇。
唉,也许是她刚才惊恐过度了吧。所以现在开始疑神疑鬼,胡思乱想起来。
当巨龟浮到岸边,张轸轻松地抱起她的身子,跳上岸的时候,她甚至开始怀疑他分明是会水的,而刚才只是为了整治她才会那样。
将她扶到岸边的一株树下,张轸伸手捋了一下她鬓边杂乱的发丝,轻声安抚一直咳嗽不断的她。
“滚开!”她忽然“啪”地打掉他伸过来的手,冷冷地道。
张轸疑惑地看着她,不明所以。但随着空气中传来的丝丝寒意,他脸上的笑意终于也凝固了。
“你难道就不想为刚才的事向我道歉?”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为什么?我做了什么?”他皱起了眉。
“你刚才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她忿然答道。
“我刚才……”
他努力回忆刚才发生过的事,跟着,脸上陡然浮现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紧接着忽然俯来,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是不是这样?”
“呀?!”云桑看到他脸上泛起的笑意,愤怒至极,正想喝斥他几句,却忽然发现他再度覆上了她的唇,直把她的骂声吞进了自己的喉头里。
原来,他远不如她之前所想的那样安分,尽避他的动作并不十分粗鲁。可是这一次,云桑明显地感觉到他和上次在叶庭亲吻她的时候不一样。如果说那个时候的他是无心所为,而这时却是蓄意的。
因为他绵密不断的吻,让原本就虚弱无力的她,渐渐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开始拼命地踢打他,想让他明白她心中的不情愿。谁知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更让她感到昏眩的是,他居然将手探到了她的腰间,动手解下她的腰带,将手探进了她的衣襟。粗糙的手指顺着她的肩头,擦过她幼女敕的肌肤,引来一阵战栗,竟然让她有种迷幻的感觉。
不……不能这样……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当时他在叶庭扮出的那副谦谦君子样,果然也只是个伪装。
她不禁想张大了眼,想看清楚他究竟是谁,而散乱于额头湿发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想叫,却发不出声音。他光凭一只手的力量就能轻易地制服她,而她只有任他予取欲求,正当云桑快绝望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望着她的惊惧与羞愤,他有点后悔。
“你为什么这样害怕?”他轻轻用手指替她捋了下乱发。
“啪!”她用尽气力赏了他一记耳光,侧身翻滚,离开他的掌控,骂道:“混蛋!”
“你骂我?”他错愕而苦恼地问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对我这样?”
或者他以为竹国女子都胆大放浪,上次他亲吻她时,她并没有责怪,所以这次她的拒绝倒有点反常。
“你难道不该被骂吗?”云桑从地上爬起来,嘶吼道,“你爱的既然是我姐姐,为什么还要对我这样!既然你心里还有姐姐,你为什么要来骗我?你刚才当着郑夫人的面拒绝和我……其实一直以来,你是不是都当我是姐姐的替代,你当我屈云桑真是傻瓜吗?”
她本来也不想太快拆穿他的把戏。因为那样的话,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无法继续维系下去了。可惜,现在不得不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他惊愕莫名,跟着她起身,然后委屈地看着她。想伸手去拉她,却又不敢。
“原来你为这个生气?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就跑掉了,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努力分辩道。
“那是怎么样,你敢说心里没有她?”她瞪着他的双眼,声嘶力竭地道。撒谎撒谎,你还想要撒谎吗?
“如果我是这么容易忘情弃爱的人,你还会喜欢吗?”张轸无奈地叹气道。
尽避他最终也没有人否认心里还有屈云青的事实,云桑却根本对他无可奈何。因为他说得没错,如果他是个那么容易忘情弃爱的人,那她又喜欢他什么呢?
但是他的回答还是令她伤心。
只不知这样的回答,是因为他太懂得女人的心,还是太不懂得女人的心了!
挽着手中那一缕青丝,把它们编入兰草结中,再慢慢地扎成一个环佩。这是张轸这些日子以来最想做的一件事。
他本来想在一个出乎她意料的情况下,按照竹国的习俗,将这个结发佩环赠予她,可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送给你。”他拿起她的手,慢慢地将手心打开,把那只编得十分糟糕的环佩放在她的手心。好在她并没有拒绝,只是眼中写满了嘲笑。
“这是你的头发吗?”她不冷不热地问道。
“不是,是你的。在叶庭,我被血凤袭击的时候,你为了救我被它的翅膀削落的。”他指着那带发的草,老实回答道。
“哦?”她想了想,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嘴上却说,“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趁我不注意割掉了我的头发。”
“割掉?”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