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我们的追求并不在眼前 第3章(2)

好不容易的周末,丹芮本来想回家一趟然后去文庙淘些书,顺便再去买些绘图材料——自从有了固定工作以后,虽然一直在做兼职,但绘图产量远远不如大学时期了,便很久没有注意清点自己手边的材料。昨天阿易在惨叫网点纸快用完又没时间去买的时候,她也翻动了一下自己的存货,才发现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往往事与愿违,她应该把自家妈妈算进去的。

从家门走出去的时候,看看手表,下午五点半。她在家里待了整整8个小时,但疲惫的感觉却比在公司上班还累。

本来她只打算在家里待上半天时间就好,最多吃个午饭,就准备去文庙了。眼下自然全盘计划都被打乱了。

五点半,要从这边赶去买书买网点纸什么的,自然是有些晚了,不过在夏末的时候,五点多的天色还没有全黑,又少了烈日,倒是个不错的散步时间。

看看不远处的车站,计算下时间,丹芮决定走回住处。

慢慢走着,不觉路灯亮了起来,昭告着夜晚终于来临了。

风,慢慢地吹拂,天气还是有点热。

心里,些微地还留着一点点的压抑,那种在家中常常感受到,而在最近的几个月中几乎忘记的压抑感觉。

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妈妈的唠唠叨叨,也习惯了爸爸在妈妈唠叨中间或一两句的警告。

但她永远都习惯不了被人贬到一无是处。

还小的时候,她不太明白什么是主见,只知道如果她有了什么想法,不是人家告诉她的,也不是父母教她的,她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完成,可是不管做得好还是不好,却总会被说成不乖巧,不听话。

等大了一点,有时候发表一点点自己的看法,也会马上被驳斥到以为自己真的无知到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后来她才发现,在父母的眼中,孩子是不应该有什么自己的想法的,父母要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孩子必须服从。

并不是没有叛逆期,她当然有过一点点的挣扎。只是挣扎过后,她发现不但一点意义都没有,往往会给她招来更多的挑剔和责骂。

于是,索性她什么都不说了。

既然说不通,那么就不说,也不反对,有什么想法放在心底就是了。

她继续做她的乖女儿,她的父母也继续享有做父母的主权。

从高中开始,父母一直在警告她,绝对不许恋爱,也绝对不许和男孩子有什么牵扯,甚至还对她身边的每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一一作过类似的删选。他们认为,这样就不会有人带坏他们的乖女儿了。

当然,阿易是一个例外。这也是他们始料未及的,对她影响最深的朋友。

压抑是不好的,憋在心里会闷坏的。阿易说的。

于是她对父母说想学画图,那时候,可能考虑到绘画有助于提高个人的涵养,于是他们就同意了,却料不到,后来这样一个简单的爱好会成为他们同丹芮最大的分歧。

不过,也因此,丹芮有了一个很好的宣泄渠道、一种别人看不懂的日记方式。

她有时候会羡慕阿易同家人的相处方式,开朗的阿易和同样性格外向的阿易爸妈,有什么言语不合,索性大家摊开来讲,谁说得有理,就按谁的说法来做——虽然那种说服的方法在丹芮看来无异于吵架——对阿易的毫不屈服,阿易妈妈显然也很有意见。

“该死的!你就不能像人家丹芮一样安静乖巧吗?我说什么你都有意见!你就不可以看在我是你老娘的分上让我一点吗?”吵输了,阿易妈妈就会这么说。

而阿易则毫不示弱地吼回去:“你自己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脾气!生出我这种性子,还不是活月兑像你的火爆脾气?!像人家丹芮?那么也要你的性子像丹芮啊!”

“你这个不肖女!”怒吼中的阿易妈妈立刻会揭锅盖飞过去。

“我又没说错!”阿易立刻用老爸做挡板,结果倒霉的阿易爸爸为此在脑门上多了两个一星期都没消掉的包。

阿易在复述某次家庭暴力事件的时候,得意洋洋地说着。

不得不说,丹芮是羡慕的,她永远不能那么自在地面对近乎严厉的母亲。

但阿易的结论却是:“每个人看别人都只看得到其他人的优点,其实自己也有啊!但为什么只知道羡慕别人?因为那不是自己的而已。”

“但是我看不到你有什么缺点。”她觉得阿易说得有道理。

“没缺点?”阿易马上跳起来,“你没看到我有多胖吗?我妈一天到晚都要我减肥,我也想啊!我也想要像你一样的好身材啊!但,天生的,我能怎么办?”

那时候,丹芮看着她夸张的表情,顿时笑了起来,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吧!

“呵呵!”

听到笑声,丹芮这才发现,自己走在路上想着过去的事情就这么傻笑了出来。

天色终于全黑了。

路灯以及为了美观装在树上的绿色灯光却将这条街上照得通明。

因为是周末,路上的人不算少,但路上的车却不算多,起码没有属于下班高峰时刻的车阵出现。

无意瞥见前方有一个人从对面的马路上斜斜地穿过来,那边没有斑马线。

乱穿马路的人,真是的,后面有一个十字路口啊!为了方便就什么都不管了?

就在她暗忖的时候,面前一声“丹芮”令她愕然地转头。

唔?看清楚叫她的那个就是乱穿马路的家伙,她瞪大了眼睛。

哇咧,居然是那个IT部的——余休!

他怎么会在这里?第一个念头。

看他向她走过来,第二个念头是,她和他有熟悉到可以直呼名字了吗?

“好巧!”余休那张阳光的笑脸很快在夜色中变得清晰起来。

对于这个路上巧遇,丹芮意外之余有点尴尬。

张了张嘴,丹芮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乱穿马路是不对的。”

余休显然呆了呆,她在说什么?

“那个……我是说,好久不见……”

这次,余休却笑了起来。

天!她在说什么?不可抑制的红潮泛滥了起来。

夜幕下,余休当然不能从亮黄色的灯光中看出她的脸红,但那抹无地自容的羞涩却是清晰地进入他的眼帘。

侧了侧头,他故意说:“今天周六,我相信昨天在公司你应该还能看到我上上下下地跑,还不至于好久不见吧?”

她是看到了,所以才觉得刚才的话完全是废话,“今天怎么会在这里?”她马上转移话题。

“探望朋友。”他笑笑地说,“在马路对面看到你,想谢谢你上周帮我拿药。”

因为看到她所以才穿马路过来的,却没想到,当头的一句却是,“乱穿马路是不对的。”

他忍不住笑。

莫名地,她就是知道他在笑什么,脸上的热度很快上涨起来。

“对不起——”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道歉,“那个,其实什么,公司有感冒药,你大概不知道,就帮你拿过来,病好了?”

听着丹芮有点生硬的解释,余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好了,吃了药,睡一个晚上,基本上就好了。”他笑道,“你没错,下次我会注意走人行道。”顿了顿,“你刚才在笑什么?”

朋友上班的酒吧就在附近,走出来却看到马路对面的她,本来还在思索要不要打招呼,但看到她那抹笑,身体的反应远远快于思绪。

他很想知道,什么事情会令她露出那样的微笑。

丹芮没料到刚才的傻笑居然有人看到了,而且还是相识的他,“没……没什么。”更没想到他会为了这个穿马路过来打招呼。

“这样啊?”他没有追问的意思,“散步吗?”他还记得她和她的室友住的地方不是很远。

“不。”她要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本来出来买东西的。”

“但是,”他挑眉跟上,故意有点夸张地打量着她,“我没有看到任何战利品。”

“忘记买了不可以?”她轻哼出声,刻意地不愿去想真正的原因。

“这当然可以。”他很快地用非常礼貌的口气回道,“就算你要忘记回家的路也是可以的。”

“呵呵!”丹芮忍不住笑了。

今天的他没有穿上班时候严肃的衬衫西裤,随心的衣着反而更加合适他,不意地想起来,她似乎在他来面试的第一天见过他,那个帮她捡信的男孩,一脸的学生气。

原来那天的是他!

想着,她不经意地又微微笑着。

这抹微笑又被余休侧头看到了,“很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为什么?”她有点好奇。

他笑笑地回答:“很幸福的样子。”

很幸福的样子。他是随口说的,她这么告诫自己。

他说请她喝咖啡换她微笑的原因。

她回答:“可以啊!”

同他聊天是件挺快乐的事情,上次聊天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他懂得的东西范围非常广泛,虽然有宽度没深度,但对于一个才二十四岁的年轻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说到年纪,她本来以为看起来很学生气的他比她小上一岁的,说了出生年月,才发现,自己反倒小了一个月。

想到他那副在知道自己大上一个月以后马上装出一副小人得志状,弄得她笑得停不下来。

他甚至在知道她有兼职画图以后,爱表现地在咖啡吧的餐巾纸上,用圆珠笔给她画了一幅简单的素描,号称自己是天下第一。

说实话,那幅图因为纸张不对,笔不对,实在看不出来哪里天下第一了,不过他吹牛的确是天下第一的。

狂笑中,她收好了那幅素描,在他的威胁下。

不过,到最后,她还是没有说实话,对那个微笑,随便捏造了一个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有点失望又有点高兴的样子。

她不明白。

到家的时候,早就过了九点。

开门进屋,已经听到防盗门声响的阿易马上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小姐,怎么才回来?”

“嗯?有什么事吗?”她记得有说过晚点到的。

阿易随手扔给她一个无绳电话,“你妈在你出门后一小时内来了十九个电话,问你到没有,回电吧!”

一小时?她离开家到现在,足足三个半小时,按照她妈妈的性格,她才不信一个小时就放弃了。

丹芮有点疑惑,按下号码,“一个小时以后呢?”

“我不知道。”阿易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拿着没有拨号音的电话,丹芮听到了阿易的解释:“烦得不行,电话线被我拔掉了。”

握着话筒,丹芮脸上浅浅的笑意慢慢地暗淡了下来,最终化为无奈的轻叹。

而在楼下,余休等着丹芮那层房间灯光亮起,这才施施然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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