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喊救命会不会太迟了?
“你害怕吗?拾幸?”邪魅的笑语从那血色的唇逸出。
“不怕。”逞强的话一出口,她马上懊恼得要命。
怕呀,为什么不怕?
每个人面临未知没有不怕的,况且她还是被加害的那一个,更糟的是,她还不得动弹……都怪自己这张嘴,话说得太快会害死自己,没事跟他拗什么?
卜拾幸心底碎碎念着,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当金光突现在她平躺的身子上方时,她再也沉不住气了。
“你干什么?我没要求你什么,你……身为咒术师不是不可以自行请咒吗?”
她瞪着随他指尖划动,在她身体上方浮现的金色字体。
原来他竟卑鄙到要以咒惩罚她……她不过阻止范姜姥姥咒他而已,他犯得着动用私刑处罚她吗?
把她扛进他的寝房里,还特地布下结界,分明是不给她逃月兑的机会。
“反正我已经犯下那么多禁忌,再多添几个又如何?”他一脸无所谓,笑得很恶劣。
“但我害你犯禁忌心里会很过意不去。”她摆出最诚恳的表情,希望他高抬贵手。
遗憾的是,某咒术师似乎没什么慈悲心。
“我无所谓。”他笑眯眼,用最诚恳的表情看着她。“乖,忍耐一下就过去了。”
卜拾幸很想骂他,可是在她开口之前,金光已经将她团团笼罩,光刺得她不得不闭上眼,直到感觉金光不见,她才张开如蝶翼般的长睫偷觑,却发现他竟近在眼前。
她暗暗抽口气。这男人真的有双能蛊惑人心的勾魂眼,深邃得像会把人魂魄摄进眸底。
“没有感觉?”
“什么感觉?”她艰涩地咽了咽口水。
她悄悄地动了动身体,发现并没有任何异状,感觉像是被恶作剧了一样,根本没发生什么大事。
朔夜微扬起浓眉,看着她好一会,又道:“不许动。”
“你又要做什么?”她想坐起身,却受制于一股无形的力量,迫得她只能乖乖地躺在床上,就见金光再现,吓得她又闭上眼,然而这一回还是一样,她没有任何感觉。
所以,她干脆很快地坐起身,没打算逃,因为他就站在床边,不过坐起来总比躺着感觉好一点。
“真是怪了。”朔夜喃喃自语着。
不管他横看竖看,她不过就是个寻常小泵娘,可为什么她竟不受咒的控制?
不管他施了什么咒,仿佛全被她身体吸收,起不了任何作用。
她这体质还真是令人玩味极了,不但能闯进梅苑的结界,又能吸收他的咒……
他唯一能肯定的,是她确实被人下了咒,而且下咒之人的手段极为高明。
通常咒术施展到这种地步,对方肯定也付出极大的代价……可是对方为何要这么做?
是与她还是她的家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偏偏她又是个弃婴,没有半点线索可以追查她的身世,想要解咒,比他想像的还要麻烦许多。
“哪里怪了?你这样整人很有趣吗?”
那软软的抱怨声勾回他的心神,垂眼瞅着她扁嘴的哀怨神情,他忍不住发噱。
“拾幸、拾幸,你在不在这里?”
朔夜还未开口,便先听到卜希临的叫唤声,他不怕她闯进来,因为梅苑的主屋建筑已布下结界。
“糟,姐姐找来了,我得走了。”
“也对,卜希临来了,我刚好拿她过招解闷。”
一听到他戏谵的话语,卜拾幸才刚踏上的双脚又认命地缩到床上,一脸视死如归地躺回去。
“来吧,如果要欺负我姐姐的话,那还是欺负我好了。”事到如今,她豁出去了。
反正她也不痛不痒,就怕姐姐担心。
“不反抗我怎么欺负得下手?”他笑得一脸坏心眼。
咬了咬牙,她很没感情地喊着,“我好怕、我好怕,不要再欺负我了……”这样可不可以?
朔夜被她给逗笑了,霎时那双眸子中的冷魅退去,暖和了那张被死气封印的俊脸。
卜拾幸看得傻眼。没想到他咧嘴大笑的模样如此好看,害得她心跳好快呀。
“好了,你今天可以回去了。”他像是很满意,大手轻摆,示意她可以离开。
“真的?你不会找我姐姐麻烦吧。”
“你倒不如担心,你要怎么不被姐姐撞见。”
梅苑位在文府的最北端,前后皆是有高耸围墙,主屋的建筑是楼阁,一楼是大厅,二楼则是座亭台,左右两翼以穿廊伸展,衔接其他屋,而主要的出口唯有大厅正对面的拱门,樨香院则在主屋右侧。
而卜希临就守在拱门前,她想要出去,只能等到卜希临离开。
他突然觉得这种偷偷模模的刺激,和当年他偷偷把伶儿带回家的滋味有几分相似。
像是见不得光,得要瞒着众人才成。
“放心,我有办法。”她随即跳下床,归心似箭地从他身旁走过,踏出门时,不忘又回头问:“我直的要走了哦,你不要又找我姐姐麻烦。”
“不会,只要你明天同个时间再来,我就放过你姐姐。”他开出交换条件。
既然她自以为他的目的在欺负她姐姐,那就让她继续误解,反正他又没损失。
卜拾幸闻言垮下肩头,又马上打起精神。“好吧,明天我再过来给你‘欺负’。”她在欺负两个字加重语气,只要有点人性的人,都会觉得罪恶,通常不会再继续欺负人才是。
“好,我会好好地欺负你。”
奈何有些人直的不太有人性,就连回答都可以那么恶质。
叹了口气,她不再看他,迳自下楼,朝庭院走去。她边走边想,要是欺负她可以让他暂时忘却求死,她大人大量不会在意的。
就怕他欺负了几回就故态复萌,那她的牺牲可就白费了。
脚跟自有意识的一旋,她走往西北角的围墙,翻墙出去。
当她跳下墙时,还很得意地拍了拍手,佩服自己聪明极了,但立即又念头偏着头疑惑,为什么她会知道只要从这里翻墙过来,就可以避开姐姐?想不出所以然,她索性放弃,反正先避开姐姐就是了。
而这一幕落在站在二楼亭台的朔夜眼里,万分震慑。
梅苑的围墙就数西北角的最低,约莫一个姑娘家的高度,而且墙边砌了石阶,只要踏上石阶,就算娇小身材也翻得出去,绕过外头的林园,往右是文府后门,往左但是广江院。
那里的石阶是为了方便伶儿出入而砌下的,为什么她会知道?
朔夜眯起眼,眸色高深莫测,直到看不见她的踪影才移开视线。
“拾幸在你这里,对吧。”
“没有。”
“你说谎。”
“你可以进去找。”
“……我进不去!”要不是她踏不进梅苑,她干么趁他走出来时堵他?
这些天拾幸一天到晚闹失踪,说是要逛文府,熟识地理环境,但都过了好几天,应该早模熟了,没道理老是在迷路吧!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家伙不知道对拾幸下了什么咒,才让她反常,不断的对她说谎。
“我可以任你进来搜。”捧着厨房刚蒸好的杏酥,还有一壶刚泡好的热茶,朔夜走过她的身旁,淡淡丢下一句。
“朔夜,我由衷地谢谢你破除了世涛身上的咒厄,如果我有任何对你失礼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如果我的道歉你不满意,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就是别对拾幸……”卜希临说话向来伶牙俐齿,但这当头却找不到合适的词。
是要说对拾幸胡来?轻薄?欺负?
“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很失礼?”他好笑地看着她。
“所以我道歉嘛,我……”
“好,把拾幸那丫头交给我,我就不跟你计较。”
“你!”哎呀,这妖孽敢情是听到不懂人话是不是!
不等卜希临撒拨,朔夜快一步踏进梅苑。“你可以进来找。”
“不要以为我不敢。”
朔夜比了个请的手势,随即走进主屋里。
得到他的允许,卜希临自然是大方地跟在他身后,可是走着走着,却发现前方的男人像是带着她逛主屋,想要追上他,问他到底在做什么,岂料她才跑到他前头,一转身他便消失不见,她愣了半晌,随即往外冲,打算回头找文世涛替她壮胆。
而同一时刻,朔夜踏上二楼亭台,便见卜拾幸躲在外头看不见的死角叹气。
“怎么,你嘴馋,都帮你把杏酥拿来了,还叹什么气?”
“我是在想,为什么姐姐这么讨厌你?”瞧他走到亭台栏杆边,她也跟着走过去,直到看见姐姐离开的背影,她才安心地坐下。
近来常往梅苑跑,就知道时间一久,姐姐肯定起疑,可是她也没办法。
她被这个坏蛋威胁了,不过……他也没多坏,还会招待她吃喝,所以跑到这里倒也变成一种习惯。
“也许是我的手法比较恶劣一点。”不以为然地扬眉,他将杏酥和茶水往桌面一摆。
“手法?难道是七彩姐夫的异瞳?”她看着刚蒸出炉的杏酥眼睛闪闪发亮。那酥软的糕层,教她好嘴馋,但她更想知道他是怎么跟姐姐结下梁子的。“为什么七彩姐夫会有异瞳?”
“我下的咒。”他说得风淡云轻,替她倒好茶水,将一盘杏酥挪到她面前。
“为什么?”
“因为我爹和我哥都希望我这么做。”
“嗄?”卜拾幸难以置信极了。“天底下怎么会有人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的孩子和孙子?”
朔夜似笑非笑地道:“文家穷了很久,而穷太久的人,通常对财富都很有企图。我小时候因为天赋被我师父相中,家人认为我离开,家里可以少一张嘴吃饭,就算将来学成,是人人视为邪门歪道的咒术师也无所谓,便同意我师父带我走。”
正要拿起杏酥咬的卜拾幸听到这里,赶忙将手中的杏酥递给他。
他好笑地看着她,拿起茶浅啜着。“后来,我学成回来,我爹和我哥便希望我起咒得到财富,而代价就是还在我大嫂肚子里的世涛。”
“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么做会害到七彩姐夫吗?”
看着她愤愤不平的表情,他有些失神。“我告诉他们,世涛将异于常人,而且他的异瞳会替文家带来灾厄,尽避如此,他们还是要我这么做……我又能说什么?”
“真教人不敢相信。”她咬一口杏酥泄恨。
“文家的财富便从那时开始累积,但家中的人却接一连三出事,他们于是就把世涛关进柴房里,以为这么做可以避开灾厄,可是祸事仍旧不断,家里的人丁逐渐凋零,他们又要我起咒。”
“这次是执秀?”她听姐姐大略提过。
“嗯,他们要我把文家的灾厄都转移到执秀身上。”他说着,笑意沉冷。“所以,那年执秀遇上被关在柴房的世涛并非意外,而是蓄意为之,从此执秀怪病缠身,活得很痛苦。”
虽然发生这些事时,他并不在文府,但是他相信家人必会照他的吩咐去做,只是可怜这对兄妹,根本是文家的牺牲品。
直到他们找到今生的至爱,以爱化解了他的咒,让他得以将咒回收。
卜拾幸这下气得连杏酥都吃不下。“太过份了!”
“大概文家的人都是魔鬼吧。”他说着朝她一笑。“我也是。”
“才不是!”她激动地反驳。“你没有那么坏心,你很正常。”
朔夜笑眯眼问:“欺负你也很正常?”
“正常。”他说的欺负实在谈不上是欺负。
而且,每每对她施咒时,他的眸色都份外认真,感觉像是她身上有什么问题,他正想法子替她解除,一如他担忧人时,不会说出口,宁可拐弯抹角的被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