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要补齐户部和北司所所有缺额,而且为免皇夫一派卷土重来,佟抱恩花费不少时日选贤与能。
等她回到舒府,都己经是几天之后了。
“人呢?”
只见大门如往常敞开,但却不见小厮。
正值掌灯时分,但府里却暗晦沉寂,令她委实不安。
“夕明,你到四周找找。”说着,走向熟悉的小径,却没等到回音,她不解回头,赫然发现随她出宫的朝夕明竟不在身后。
水眸惊惧地慢移,瞥见主屋的上方一片猩红,心头霎时像是被什么掐住,她举步狂奔,压根不管头上的朝冠被树枝扫落,不管馆起的发狼狈散落。
她只想阻止这可怕的一切。
但当她奔到主屋时,己是大火一片,她不顾一切地冲入火里,扯开喉咙吼着,“相公!仲尹!”
就当她来到寝房,推开门一瞧,只见有个男人举剑划向舒仲尹的喉问,鲜血溅出——
“不!”
“抱恩!”
她张眼,看见朝夕明担忧的神情,她惊魂未定,体内还留着恶梦之后的余悸,她止不住地颤抖,冒出一身冷汗。
“不要紧,只是恶梦,恶梦而己,先喝口茶。”朝夕明安抚着她,赶紧倒来一杯茶递给她。
她惊惧地看着他,不懂所有的事都己处理完毕,就连“嫁祸”都己成立,为何她却在这时候作了预知梦?
“先喝茶。”
佟抱恩握着茶杯,却止不住那股从骨子里爆出的骇惧,浅啜了一口,温温的茶水仍旧无法消除她由脚底板窜起的冷意。
“恶梦……才可怕。”她哑声喃着。
她一旦入睡,向来少梦,一旦有梦,必是会成真的恶梦。
直到现在,仲尹还是以为,她会嫁给他,除了喜欢他外,还有与女帝之间的协议,但唯有她最清楚,她想嫁,是因为预知梦。
她梦见他被杀……为了保护他,所以她嫁,和女帝的协议,根本只是说服女帝支持她的手段。
但她都把危险给铲除了,为何恶梦还不放过她?
“难道……还是他?”朝夕明问得小心翼翼。
佟抱恩点了点头,垂眼看着摆在案上,尚未选定的官员人选,却足己无心再工阵。
“我不懂……明明应该没事了。”她低吟着,被恐惧压得喘不过气。
“抱恩,别胡思乱想,过往你没出过岔子,更没道理在这当头出岔子的,不是吗?”
抱恩被送进济堂之后,就数他和她走得最近,日子一久,被他发现她的异状,追问之下,才知道她从小就被恶梦给追赶得无路可逃。
后来,她学会如何嫁祸他人,但代价却是日渐赢弱的身子,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告诉舒仲尹,她身上并非严重的病,却可能导致她活不久。
原本抱恩也没打算再使用这方法,然而事关舒仲尹,为了救他,她是可以连命都不要的,他也无从阻止。
“可是……会不会是我改变他人命运,最终的反扑?”她推测着。“会不会我的身子日渐赢弱,根本与嫁祸一事无关?”
“要是无关的话,为何你看遍群医,都找不出原因?”正因为如此,他俩才会断定这是嫁祸造成的后果,得要她拿命去抵。
“可是……我之前的梦里,仲尹不过是受到伤害,但这一次,他是被杀……”情况不同,教她迷惑。
“别再想了,你还有我,不是吗?而我这身武艺可以保护你,当然也可以保护他。”朝夕明为她分析着。
“而且,眼前所见,原该受罪的是舒仲尹,如今却成了秦世衍,这就是改变了。”
提到秦世衍,佟抱恩不禁揽起眉。“可是,刑部至今都还未逮到他。”
以皇夫为主,与此案有所牵连的人,全都被押送大理寺或刑部,唯独秦世衍仍逍遥法外。
“怕什么?他能有多大的能耐?不过是个得祖荫庇护的纨绔子弟。”朝夕明哼笑着,“你要是真的担忧,就赶紧将工作完成,我陪你回府。”
一席话听下来,她的心总算安稳许多。
等佟抱恩完成工作,回府时己是掌灯时分,但却不见舒仲尹的身影,她遂抓了最亲近的丫鬓询问。
“爷儿上哪去了?”
“回夫人,爷儿近几日因为一批商货忙得早出晚归。”宝汝温蜿地答着,“通常不到二更天,是不会回来的。”
佟抱恩微揽起眉。“你可知道商货出了什么问题?”这就古怪了,事情明明己经告一段落,没道理舒家还能有什么状况。
“听欧阳说,似乎是商船出了问题。”
“商船?”
她摆了摆手,来到主屋书房找些蛛丝马迹,忖度需要用到商船,应该是要运往百定的货物。
可商船好端端的,能有什么问题?
一无所获,她回到寝房,换下朝服,才刚沐浴完,便听到外头有了动静。“夕明,舒爷回来了?”
“应该是。”守在门外的朝夕明回答着。
佟抱恩懒得将发擦干,开了门要去找他,刚好遇见要进门的他。
“相公。”他的神情疲惫、浓眉微皱,像是被什么事给烦得不快。
“佟大人下朝了。”一见她,他轻勾一笑。
“船只发生什么问题了?”毫不罗唆,她开门见山地问。
舒仲尹哼笑着,“不外乎是舱底进水。”
“舱底进水?”他牵着她,却见她垂落的长发竟还是湿的,不禁揽起眉。“你这是怎么回事?连照顾自己都不会?”话落,随即将她拉进房里。
“我一听到你回来,便想赶紧问你一些事嘛。”她扁起嘴,被他拉到杨上,瞧他取来干净的布巾,轻柔地替自己拭着发,她忙将布巾接过手。
“我自己擦就好。我听宝汝说,你近来都忙得没日没夜的。”
“再忙也比不上你连家都不回来一趟。”他坚持自己来,将她黑缎般的发按在布巾上轻拍着。
“你这是在怪我?”她无奈叹口气,“不过不打紧,我事都忙完了,接下来我就可以帮你了。”
“所向披靡的佟大人,你要怎么帮我?”
“我可以请陛下动用军船。”
“不,商船就是商船,一旦使用军船,容易招来百定的猜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回绝得斩钉截铁。
“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她也明白这层顾虑,但是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
“只好让马队走山路,穿过七星岩。”
“这样一来,不是要多花费一些时间?”要是走水路,经鬼川的话,应该可以省下三、五天的时间。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怎么好端端的舱底会进了水?”
“许是年久失修。”他斟酌着字句,不想让她担心。
“那你今晚这么晚回来,是在整备马队?”
“是……”
舒仲尹话未完,外头便传来两个大嗓门的对话。
“嘶!你轻一点,我皮都快掉了!”
“你是不是男人?不过就是一点小伤,犯得着这样喳喳呼呼?”
“喂,我烫到都肿出个大水泡了……你要不要被火烧烧看,试试到底是什么滋味?”
欧阳璿话落,舒仲尹轻“啧”了声,佟抱恩随即抬眼问:“哪里失火了?”
“……粮仓。”
她心下一凛,感觉一股恶寒从脚底板窜上脑门。
这是怎么回事?
粮仓失火?她是梦见火,但却与现况不符……怎会有这种状况?
“天冷,说是守粮仓的小厮为了取暖,点了炉,结果一时不小心,便朝粮囤处烧去,不过火己经扑灭,损失不多。”他刻意轻描淡写,把渗状三言两语带过。
置若图闻,佟抱恩陷入沉思,不断揣测这与自己的梦境有何关朕。
“小恩儿?”
在耳边轻声低滑的耳语,让她震了下,抬眼对上舒仲尹戏谑的笑眼。
“想什么?”
“我……”她想要随口搪塞,却眼尖地瞧见他的颈边有血,探手模去,他来不及闪避,只能瞪着她指间的血迹,随即用大手包覆着。
“不是我的血,那是有人救火时,不小心受伤,拈在我身上。”
佟抱恩看着他黑润的眸,揭穿他善意的谎言。“有人暗杀你?”
“不是。”他矢口否认。
“就算是有人救火受伤,这血也不该溅到你的颈间。”她不是傻子,在朝里树敌颇多,她看过不少刀光剑影的场面,血迹喷溅的滋昧,她也有过。
“小恩儿,身为皇商享有诸多礼遇,本来就仇敌不少,要不你以为我身边为何要带着欧阳个这就与你身边跟了个朝夕明是相同的道理。”
听起来很有道理,却说服不了她。
三年来,她一直注意着他,要是他遇过刺客,她岂会不知个更何况,他贵为皇商,旁人只会想巴着他分杯羹。
她和他的状况截然不同。她是惩奸除恶,太多人恨她限得牙痒痒,而他,财源滚滚,广结善缘,有谁会想要他的命?
分明是有人因为她的存在而想要暗杀他,又或者,他在朝上替她做了证,有人想要杀他泄愤!
“小恩儿?”
她缓缓抬眼。“都是我害的。”
“不是。”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知道瞒不了她,只好托实。“也许是吧,不过这点小事,我可以处理。”
“怎么处理?”佟抱恩直看着他。
她的梦到底要告诉她什么?
火、有人要杀他……难道是因为她嫁祸他人,反倒替他招来报应,所以这回死劫是因她而起?
“我己经告知陛下,请求陛下封闭城门,彻底搜查秦世衍。”为了安抚她,他索性把自己的推断说出,“除了他,我想不出其他人了。”
“他?”
“秦世衍一无所有,必定要拉一个当垫背。”很简单的道理,一个天之骄子,岂能容忍自己变成阶下囚?
佟抱恩怔愣地看着他,想起自己犯下的错误。
她梦见舒仲尹的灾厄,所以转嫁给秦世衍,但却让秦世衍心生报复,替他带来更大危机。
秦世衍也许觉得对付不了她,才先把目标转向他……如今她该怎么做?再嫁祸一次?怎么嫁祸?要是不成功呢?这赌注太大,她输不起。要是不赌,硬要抢救的话,只剩下一个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