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你这懒虫。”
熟悉的笑嗓在他耳边轻拂着,感染着他,教他未醒也勾弯了唇角。
“还笑,快点醒来。”
靶觉有人轻拍他的鼻子,方庆至快手抓住那使坏的小手,哑声喃着,“亲我,我就起来。”
他笑着、等着,却没有等到吻,疑惑之际,蓦地想起在他身边的夕夏早已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张口正要解释是句玩笑话时,她的吻却轻柔烙在他的唇上。
他的心间跳颤了下,缓缓张开眼,对上她羞涩的眼眸。
“我亲喽,起床。”她羞得满脸通红,却坐在床边假装冷静。
方庆至错愕不己地看着她,想要坐起身,头却痛得难受。
“宿醉?”
“还好。”他捧着额坐起身。“待会就好了。”
“下次要是再参加什么宴会什么的,麻烦你少喝一点,否则欣宁要是被人欺负或怎么的,你这个老板就太失职了。”她小声数落着。
方庆至怔了下。“是欣宁送我回来的?”事实上,他只记得他在宴会上多喝了几杯,对自己怎么回家的并不清楚。
“嗯,她还搀着你上七楼耶。”她拿起先前搁在床头柜上的果汁。“先喝点果汁,待会再去洗把脸,要是还痛的话,看你这里有没有解酒的药,我去拿。”
方庆至瞪着她手中的果汁。“我没有买果汁。”
“我去买的啊。”她得意道。
“你?不是跟你说——”
“方先生,麻烦你看一下,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明天就可以去拆线了。”
她抬起她解开绷带的脚,上头只有两条缝线,其他的淤伤红肿早已消退得差不多。
“走路是不会痛的,而且社区外头就有一处传统市场,既是早市又是下午市,很方便。”
“你把绷带拆开做什么?”
“不拆开绷带怎么穿鞋子?”
“你想喝果汁就跟我说,我去买。”
“我也可以照顾你好吗?不要把我当残废。”她没好气道:“我之前说要有私人空间,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在一起本来就是彼此照顾,而不只是你一昧地宠我,我、我也可以照顾你,也会想要宠你。”
方庆至直睇着她好半晌,唇角牵动淡淡的笑。“一大早就听到好消息,让我的头痛减轻不少。”
她想宠他呢……他忍不住笑眯眼。
“还有一个好消息。”她指了指房门。“我准备好早餐了。”
“真的?”
“我去买东西,就是因为你冰箱里没有我会运用的食材。”她吐吐舌头。“我本来想吃烤土司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土司,我就自然地切成一小块,加上起司粉和炼乳,搁进烤箱里了。”
“你想起怎么做土司塔了?”
“那是土司塔?我不知道,只是很顺手地那么做了。”看着他闪烁惊喜光芒的眼,她忍不住问:“那是我的拿手菜?”
“是我的拿手菜。”他心里百感交集,但喜悦超越一切,几乎快要涨满他的胸口。“看来虽然你忘了,可是身体还记着……”
“喏,尝尝看吧。”她伸出手,打算牵着他下床,他却把果汁递给她,随即轻柔地将她抱起。“喂,都跟你说我的脚……”本想抗议的话,却在想起他昨晚说过的话后,她不再阻止,还干脆舒服地窝在他怀里。
将她安置在餐桌边,他看了烤箱一眼,发现时间早已到了,立刻关上电源,打开烤箱门,看了一眼,忍不住失笑摇头,将铁盘抽出,拿下两碗土司塔。
“欸,怎么焦了?”瞪着两碗发黑的土司塔,许夕夏不禁苦着脸。
“正常的。”他笑着拿起筷子将上头黑透的土司拨开,底下看起来倒还完美。“你的级数差不多就是这样。”
“谁说的?晚上我要雪耻。”
“你根本就不会做菜。”他倒了杯鲜女乃给她,坐到她面前,继续品尝着那杯鲜榨的果汁。
“胡扯,我会煮简单的菜色好不好。”
“……你想起来了?”
看他压抑着,不敢透出喜悦、不敢怀抱希望的表情,教她的心抽得死紧。“没有,可是我刚刚准备早餐的时候,隐隐记得怎么使用刀子和挑选食材,所以我猜我应该会一些简单的做法才对。”
“是吗?”他用力点点头。“基本上,只要不是焦掉,我都接受。”
瞧他唇角淡噙的笑,看起来没有半点勉强,教她也跟着笑眯眼。
对嘛,这就对了,她不该再被动……她想看到他的笑容,不想再见他唯有醉酒后才能吐真言。
她要从这一刻开始,让他们永远都开心愉快。
“敬请期待吧。”
许夕夏夸下海口,然而一上了厨房这座战场时,才明白何谓兵荒马乱。
没有按部就班,甚至先沙盘推演就出击的下场,就是炒一样缺一样,缺的都是衬色的菜,导致她忙着这锅,就顾不了那个炉。
最终好不容易硬着头皮做好了金沙苦瓜和蒸鲈鱼,才发现那道清淡的鱼丸汤缺了最重要的芹菜,她只好赶紧将围裙取下,抓起钱包,冲到楼下,打算到社区对面的市场去。
到了楼下,她不忘对门房点了点头,才加快脚步离去。
然而,刚巧是下班时刻,社区外头车水马龙,车子多得吓人,眼看这里没有架设红绿灯,她只好乖乖站在路边等,不希望再有任何万一,从此成了禁足一族。
就这样看着来来去去的车一会后,不知怎的,她竟有些恍惚,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却觉得眼前的画面变得有些模糊。
模糊并非是视觉上的感受,而是眼睛所见的画面无法传递到脑中,更糟的是,在这情况下,脑袋的记忆仿佛是Word的档内容,她愈是回头去想,记忆却用无法抓住的速度将文字迅速地删除着,让她最终只能呆楞地站在原地,脑袋是彻底的空白,仿佛就连灵魂也被删除了。9K+E5D.C7U/r9Z!y
她连思考都不能,只是站着。
直到——“许小姐,你是要叫车吗?”
那句话像一道光般,射向黑暗中的她,教她终于有了反应,能缓缓回头,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
“需要我帮你叫车吗?”那男人再问。
“……”语言的交错,让她脑海中被删除的记忆迅速回笼,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我不用,我只是要去对面买东西,谢谢你。”
她想起那陌生的男人是公寓的门房,而她下楼,是因为她要去买芹菜。
为什么刚刚有一瞬间……她像是着了魔一样?
记忆毫无预警地被偷走,吓出她一身冷汗,站在路边的她想向前走,可是恐慌却从心底长出了手,紧揪住她的心,让她呼吸困难。
不,她不能怕。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见刚好车辆较少,她赶紧穿越马路。
不要怕,赶快买完赶快回去,只要待在家里就没什么好怕的。
她替自己信心喊话,然而当她走到市场时,她再次怔住,因她忘了自己要来买什么。
她呆住。
想不起来,连半点线索都没有她张大眼看着市场里卖的各式热食、青菜,一样样地找,边找边想,但此刻她甚至就连刚才到底煮了什么都记不起来……
她到底是怎么了?
恐惧无边地从心间爆开,让她浑身止不住地颤着,甚至联手都抖得厉害,有种意识快要被抽离的恐慌感,教她只想赶紧逃回家。
然而,一个转身——家在哪里?
她退后几步,往右走去,一会又往左走去,却始终找不到熟悉的路,她甚至走不出市场,像是鬼打墙般不断地绕,愈绕愈骇惧,明明入夏了,她却一身冷汗,寒意从脚底板不断窜到脑门。
从快走到小跑步,她又慌又怕、手足无措,急得想掉泪,可是她还是找不到方向。太阳下山了,没有光源,她该怎么办——
“夕夏!”
后头的掌心贴覆,吓得她整个人跳了起来,急忙转身,就见是一脸错愕的方庆至,她想也没想地扑到他怀里,用力地抱着他。
方庆至怔住,环顾四周,双臂交握紧抱着。“夕夏,发生什么事了?”视线扫过周围,却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的状况,难以推测她遇到什么事。
他一回家找不到她就出门,下楼后,门房告诉他,她到对面买东西,所以他推想她是到市场买欠缺的菜,却见她像被什么追逐似的,跑着还不断往后望,似是恐惧极了。
“我……”她轻喘着,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她的记忆不但没有恢复的迹象,甚至还在瞬间被消除,简直就像是“ID4”电影里头被消除那样迅速。
“别怕,告诉我。”他沉着声,做出最坏的猜想。
许夕夏惊慌的眸子不断地转着,却突地瞥见菜摊上摆放着一把把的——
“芹菜!”她想起来了,她要买芹菜。
“嗄?”
一顿晚餐,吃得方庆至笑声不断。
不只因为许夕夏出门转了大半天却忘了要买芹菜,还因为当她拿着芹菜回家,却发现自己根本没煮饭,他只好立刻弄了一盘麻酱面,化解危机。
“很好笑就是了啦。”用完餐后,许夕夏边收拾着桌面餐盘边瞪他。
真正困扰她的,她说不出口,只好任由他以为她纯粹是健忘才找不到芹菜,还跑出一身汗。
让他笑,总比告诉他事实好,他有像是创伤症候群,又疑神疑鬼的人,说不定她说出事实之后,他会把她拖到医院做全身检杏了
“你健忘的功力我是见识过的,但这一桩绝对是一绝。”方庆至主动收着碗盘准备洗碗。
“我真的很健忘?”
健忘,和她刚刚那状况……一样吗?也许她明天到医院拆线时,应该顺便绕到脑科问她的主治医生才对。
因为……健忘应该不会引发那么可怕的恐惧吧,那种恐惧会让她不由自主地发抖,可是现在,她却又一点事都没有,这落差实在是让她觉得很伤脑筋。
“是啊,健忘到把我都给忘了,你说厉不厉害。”
“喂!”
“不过,今天的晚餐很不错。”
“真的?哪一道好吃?”
“芹菜鱼丸汤。”他说完,哈哈大笑。
“不理你了。”不爽,她要回房工作了。
“你真的生气了?”他问着,回应他的是关门声。
他想了下,动作飞快地将碗盘洗好,轻敲她的房门。“夕夏,我开玩笑的,别生气。”
那头闷了一会,才没辙地说:“我没生气,只是要工作了,你赶快去洗澡。”
“我才刚吃饱。”他想跟她聊天。
“快去洗啦,待会我也要洗耶。”
“那要不要一起洗?”
“劝你最好不要诱导我的暴力因数。”
他低笑着。“好,我先去洗。”回房拿出换洗衣物,他才发现她今天不但弄了早晚餐,还帮他洗了衣服,晾干后折得像豆腐块一样整齐。
踏进浴室,从镜子里看着自己满足的笑,他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这般笑着了。
这是他最渴望的生活,一回家就能看到她,而她还能为他准备一顿晚餐、帮他整理家务。
对他而言,这已是他最大的奢望。
正忖着,浴室的灯突地熄灭,教他不由得一楞,暗恼最近怎么老是停电,模黑想要找出浴巾。
他必须先到外头,因为夕夏怕黑。
然而,浴巾还没拿到,门外已经响起她的声嗓,“庆至,我可以进去吗?”
“你等我,我出……”
话未完,他瞥见门缝里透着光,再见她快速开了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