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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卖子 第14章(2)

她只能跟在他的身后,钻过人潮,直到来到大正御道的最北端,正对着皇宫的正南门。

这儿万头攒动,硬是将好不容易挤到行马旁的凤翎给挤到后头,而就在这个时候,皇宫里传出了低沉的吹奏声,而后是一列的侍卫徐徐走出了正南门。

人潮开始鼓噪,死命地往前挤,凤翎被挤得几乎不能呼吸,突地有只强而有力的手,从后头托着她,排开了人群将她给送到了行马旁。

她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一路护送她的男人,低声说了声谢,然后听见阵阵奏乐声,随即一顶缀满金黄流苏的皇辇,由双匹马拉着出宫。

凤翎见状,立刻钻出了行马,在众目睽睽之下,拦住了皇辇。

“大胆,退下!”皇辇前的侍卫持剑低喝着。

“民女凤翎,御前喊冤!”她高喊着,压根不管行马外的百姓正在议论纷纷。“民女要告御状!”

“拦圣驾告御状,得用命来告,你可有觉悟?”站在皇辇边的男人一身朝服,看得出来身份尊贵。

“民女愿用己命告御状,求皇上圣裁!”她跪伏在地,等待回应。

站在皇辇边的男人静了下,彷佛正听着皇上的吩咐,而后沉声道:“先退下,皇上要到北郊天坛祈福。”

她猛地抬眼。“百姓之苦就在眼前,皇上若不能解除,还向天祈什么福?”

“大胆!”就在男人要侍卫将她拖走时,皇辇里走出一人。

“粲。”一道男音出声制止,走出来的男人身穿黄袍、头戴金冠,神色威凛地看着凤翎。“你有何冤?”

男人是当今皇帝尉迟肃,年近半百,俊容未改,只是神色更冷厉无情。

“民女犯下了重罪,但有人替民女担了死罪,求皇上圣裁。”

“有人替你担罪不好吗?”尉迟肃问着,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皇上,罪乃民女所犯,岂容他人顶替?”

“就为了这么点事告御状?”他哼笑了声,拂袖欲回皇辇。

凤翎见状,忙道:“崆峒城新任府尹饶亦骅,初上任便奸婬丫鬟,迫其悬梁自尽,民女为了报复而痛下杀手,然而腔洞城首富之子金如玉却为了民女担其罪,还请皇上圣裁!”

尉迟肃像是想了下,回头睇着她。“饶亦骅……金如玉?你……就为了一个丫鬟对一个府尹痛下杀手金间”

闻言,她不禁愤愤眯眼。“皇上,难道府尹的命是命,丫鬟的命就不是命?一样是命,不管身份贵贱都一样重要,再者,多年前饶亦骅尚是内阁副首辅时,伙同其父户部尚书饶志,在朝内结私营党,甚至是收贿贪污再嫁祸他人……就像是八年前,饶志栽赃户部侍郎凤垣私取爆中一批紫玉,再由饶亦骅带官兵抄家,这人作恶多端,皇上可知情?”

凤翎说着,取出从晁献乙那里带来的镂凤玉佩。

尉迟肃微眯起眼,使了个眼色,守在皇辇边的颐亲王尉迟粲立刻上前,将紫玉拿到他面前。

他端详了半晌,低声问:“你是谁?”

“民女正是凤垣之女凤翎,是凤家唯一幸存者。”凤翎红着眼眶道:“皇上,那块紫玉是当年饶志和饶亦骅用来栽赃我凤家的东西,他们私取爆中紫玉被我爹发现,正欲告发时却反被嫁祸,甚至遭受灭门惨祸……还请皇上还凤家一个公道!”尉迟肃微扬起浓眉,低问:“你要如何证明凤家是被栽赃的?”

凤翎闻言,不禁一愣。“我爹一生清廉……”

“再清廉的人都有逃不过诱惑的时候,你要如何证明?”

“皇上,您明明设立了私衙,对每个官员的操行私德都查得拒细靡遗,既是如此,又怎会不知道我爹一生清廉正直?”她反问。

他微讽地笑道:“你可知道六部里头有多少官员?你怎会以为联可以记得住每一个人?”

凤翎闻言,感觉心正一点点地冷下去。“所以,皇上也不知道饶家父子狼狈为奸,翻转朝纲,嫁祸无辜?”她不甘心父亲一生为国为民,尽忠的对象竟是这等皇帝,连冤屈也不愿为凤家洗刷!

“你想说什么?”他沉着脸问。

她蓦地站起身。“皇上既为天子,理该掌喔朝纲,肃贪安民,然而皇上却漠视乱臣贪贿,烧杀掳掠,无视忠良被陷,任其满门尽受屠戮……皇上如此纵私枉法,导致孽官横行……皇上可知,天子恶居下流,众恶皆归天子?!”

“放肆!”尉迟粲冲上前低斤着。

尉迟肃伸出手阻止他,视线落在她腰间的玉佩。

“放肆的是皇上!百姓之安来自贤君,可是君不贤,臣不良,都篙的百姓要何以为安?!”凤翎豁出去了,横竖是一死,死之前她至少要出一口气。

“凤翎今日会落得无依无靠,金如玉成了阶下囚,凶手不是饶亦骅,而是当朝天子,如此昏庸无能……凤翎与你不共戴天!”

说时,她抽出事前因做好最坏打算而藏在身上的短匕,准备血谏。她诅咒当朝天子时,石子击中了她手中的短匕,震掉了短匕,她疑惑之际,往旁望去,瞧见晁献乙派来的那个男人,跃过了行马,拉下了面具,露出一张俊美无侍的脸。

“……如玉?”她怔住。

金如玉单膝行跪,拉着她一并跪下。“草民金如玉,御前告状,求皇上还凤家一个清白,给凤家一个公道。”

凤翎听得一愣一愣,不住地看着他,怀疑眼前出现的是幻觉。

“金如玉……你真以为凭着一块联赐的玉佩,联就能饶你们两个不死?”尉迟肃哼笑着。

他登基以来,只赐给三个人玉佩……个是千胜侯夫人,另一个是碎阳城的玉夫人,最后一个则是给了崆峒城的金夫人……不可否认,他与三家皆有往来,好得知四面八方的消息,所以破例给了玉佩做为象征。

只是没想到金夫人竟会把玉佩给她,让她可以告御状。

凤翎闻言,不禁抓着系在腰带上的玉佩,想起金如秀刚刚说“娘偏心”……原来这一块玉佩如此珍贵,竟是御赐的。

“皇上圣明,必定知道草民所为是出于无奈……凤家血案一直是个悬案,如今凤家唯一子嗣在此,皇上何不听听她的说法?”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饶志早就死了,饶亦骅不也被你给杀了?户部凤侍郎亦是早已不在人世,如今再追究,有何道理?”尉迟肃说得大声,像是故意要让附近的百姓,甚至是列队站在正南门边的百官听见。

“皇上,就算人已亡故,也要追究的一个名……个凤家清廉之名。”金如玉抬眼,无惧地看着他。

“在朝为官,只求一份廉洁清誉,只求为百姓喉舌、为百姓谋福社。民生安定,国邦自然盛强,皇上想要的不就是这些,要不何必成立私衙?”

“那么……八年前的凤家血案,凤翎可否能说出饶亦骅究竟是如何查办?”尉迟肃瞧向她低问着。

凤翎还愣愣的,直到金如玉喔住她的手,才猛然回神,睇着他那双爱笑的眼,她突然明白自己该说什么。

“那天,民女的娘和姊姊礼佛归来,在马车上发现了一只紫玉镂凤玉佩,觉得古怪,可当晚,饶亦骅便带着上百官兵进府,诬指家父贪污,而后他们如山贼般地凌虐杀伐,见丫鬟便奸婬后杀,甚至还想轻薄当年不过十二岁的民女,搜刮了府中所有财物……民女的兄长要我带着紫玉走,说此玉是能洗刷凤家冤屈的东西,我不解其意,直到识得金大少之后才晓得,紫玉是可以指证饶亦骅犯罪的证物。”

“草民也在饶家找到一块紫玉。”金如玉从怀里取出从冷阇城唐洛那里取得的雕龙紫玉。“正因为罪证确凿,草民才会借晁巡抚的宝剑,先斩后奏,还请皇上明察。”

尉迟粲随即向前,取来雕龙紫玉。尉迟肃接过,见雕龙紫玉底下并没有宫中御雕师的雕号落款,勾唇扬笑,启口道——

“当年凤侍郎府血案,联有心追查却苦无线索,直到两个月前,被饶亦骅反咬一口的户部胡侍郎托人交了一封信到连手中。”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凤翎。

“信,是八年前凤侍郎所写,上头写着饶志贪污收贿,甚至挪用户部公款,吞了那批紫玉,而他收到了一枚紫玉镂凤玉佩必定是饶志要栽赃嫁祸,若他有任何意外,凶手必定是饶志。”

她听得一愣一愣。

“凤翎,那封信当年的胡侍郎不敢往上呈报,直到两个月前,他被饶亦骅参了一本入狱,才决定将信交出……联,不是不办,而是联才收到证据。”尉迟肃沉声道。

“联,也不信凤侍郎会将紫玉占为己有。”

尽避朝中设有私衙,但并不代表真能掌喔所有实证,毕竟牵涉的人太多,想要一网打尽,就需要关键证物。

“皇上……”她泪眼朦胧。

所以皇上是相信她爹的清白?在朝为官,对爹而言清廉之名等同生命,如今可以为爹平反,就算要她就此死去,她也觉得值得。金如玉轻搂着她的肩,安抚着她激动的心情。

尉迟肃沉声宣告,“饶亦骅联合内务监、户部,私藏宫中紫玉,论罪当满门抄斩,与其同党者的处置,联明日早朝再议!”

“吾皇圣明!”站在正南门的百官齐齐跪下。

“而你们俩……”他眯眼看着两人,问着身旁的尉迟粲。“粲,你说,联要怎么办?”

“既然饶亦骅有罪,且罪当致死,金如玉之事,似乎不宜追究,而这两人御前告状,本应付出性命,但却又助皇上查得饶家罪证,功过相抵。”尉迟粲淡道。

“可是她骂联。”

“……皇上想怎么做?”

听两人对话,金如玉不禁微皱起眉,正暗恼自己太晚出手时,却听尉迟肃道:“联要还凤家公道,追封已逝的户部凤侍郎为清廉公,再收其女为联的皇女,联喜欢敢骂联昏庸,胆敢直谏的人。”

话一出口,金如玉和凤翎都是一愣。

“还不叩谢皇恩?”尉迟粲笑道。

两人赶忙谢恩。

“等联从天坛回来,再举行册封大典。”尉迟肃话落,转身回皇辇。

皇辇再起,由侍卫护驾缓缓离去。

等到皇荤走远,金如玉才扶着她起身。

“我不是在作梦吧……”凤翎紧抓着他。

“不是,皇上确实是要收你为皇女。”

“不,我说的是你……你真的是金如玉吧?”她说着,泪水不断滑落。

“当然是我,要不然你以为你眼前的是如秀那混蛋吗?”他爱怜地说着,又侧头盯着被困在人群动弹不得的金如秀冷笑,“如秀,你对大哥这么好,大哥一定会加倍奉还的。”

金如秀听见,闭了闭眼,好想哭。

“所以说,一切都是骗人的?你不让我到牢里探你,又戴着面具出现……”

“不让你进牢里,那是因为我要跟爹娘说明我的计划,却不能让你知道;而告御状,是为了让凤家的冤屈得以洗清,我敢这么做,是因为我知道有我娘的御赐玉佩在,皇上不会动手。我会陪在你身边,那是因为我算准了饶珠仪绝不会放过你,瞧,咱们进京的路上,不就遇到暗算了?也趁这机会,将饶家一网打尽。”

他曾经听说,皇上特别喜欢敢直言上谏的姑娘,所以才会对千胜侯爷夫人特别宽容,当时以为只是传言,没想到原来这都是真的。

“你都不跟我说,吓死我了……”她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难怪她会觉得这个怀抱如此熟悉,原来根本就是他。

“要是跟你说,你就不会告这御状了,要怎么还你凤家公道?”他知道,她非常介怀此事,他当然要替她完成心愿。

“你……吓死我了,往后绝对不准再这样吓我!”她气得跺脚。

“那你往后就要记得,不准惹恼我。”他紧搂着她。

凤翎愣住。

“不要把我当成没用的人,也不要怕连累我,为了你……我什么都甘愿。”金如玉哑声倾诉。没说出口的是他有多恐惧,怕她要是一旦失手,下场会是如何……这到底是谁吓谁?分明是她。

“我……”

“还有,那天那种衣裳,我绝不允许你再穿到外头,还有,回崆峒城咱们就立刻成亲,我种下的种生,已经移植了,系红彩带的是你,系蓝彩带的是我,咱们回去看看哪边长得高,谁就得听谁的。”

“嗯。”她用力地点着头,任由他用力地拥紧自己。

这个怀饱,是她唯一的归宿,她绝不放手的依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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