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个起风的日子,这些日子以来,在客栈里求诊的人数变少了,他们减少了奔波,多了相处逗嘴的甜蜜时刻。
慕容姬在夕阳西下时,立在山边,由着风拂起她一头长发,一身银袍。
举目长望,一片红、一片黄、一片紫……她闭上眼,感受凉风吹来的舒畅。
这些日子过去,她不须睁眼,就能知道哪个方向有清泉,水质甘醇,长年不竭;也知道哪里有千年老松,岁寒不改其色,迎风永远从容。
到那时,她怎么也探不出这药园里,究竟哪株才是断魂根。
司徒说他会一日告知她一株药草的名称,只要她运气好,她真指出了断魂根,他也绝不藏私,绝不违天命,说话算话,许诺让她带走。
每日她明着来、暗着去,观察着他对药园里的哪株花草特别关注,心想总能看出些端倪,但总是徒劳无功。
天气转凉了,她打着哆嗦,环抱住自己,一不小心让怀里的袖囊掉出来,滚出一颗青绿的药丸。
那是百解丸,毒郎君曾说过,吞下百解丸三个月内将百毒不侵。
这个名字一窜出脑门,她猛地一惊。
天啊,日子过了多久了?
慕容姬捂住唇,没想到这个她原先看不上眼的地方,竟然让她忘了该做的正事,已经两个月了,表示毒郎君身上的毒也发作过两次。
天啊,她怎么会安逸到忘了一切?
想象着毒郎君毒发的模样,她从容不再,瞬间转为浓浓的自责。
他是那么相信她,交付她这等大事,但是她竟然忘了?
“不是叮咛过你很多次,天气已经转凉,外出要记得添衣。”司徒从身后又一次替她披上外衣。
慕容姬掩下眸底的情绪,回眸就是一个浅浅的笑,怎么能说不添衣是故意,她就喜欢他衣服上那暖暖的味道。
只是,她变得贪心了,他衣衫上的温暖不能再满足她,她偎进他怀里,索讨他的温柔。
司徒温柔的大手从身后环着她,已经习惯她主动偎上娇躯,将她抱在怀里。
“我跟你说……”突然,慕容姬想到了什么,一个侧身昂首,而司徒也适巧低下头,说时迟那时快,两人的唇有了短暂接触,并火速分开。
司徒眸光如火,呼吸浓浊、下颚紧绷,而慕容姬一愣,小手在身侧握成拳,心跳急驰。
两人眸光交缠,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被他灼热的目光催眠,没有意识到自己轻启着唇瓣,等待着他的吻……
终于,他深切地吻上了她。
司徒以舌描绘着她的唇,双手紧环住娇躯,首次失去自制吻上她,他显得格外狂热且放肆。
几乎是热唇一贴上她,她就失去理智,轻易地束手就擒,回应着他热切的吻。
未曾如此渴望过一个人,她几近热情的呼应着他,小手攀上他的颈,多希望他有力的双臂能紧紧将她拥住。
“留下来,别去理会世俗的事,别管那断魂根,留下来陪我,我会照顾你。”
司徒捧着她的脸,真心诚意的望进她眸底。
他的话,拨开了暧昧迷雾,让慕容姬想起他们之间还有断魂根的牵扯。
她轻轻推开他,往前走了几步。
“只不过是一个吻,你就想让我放弃断魂根吗?”她迷惘的注视着前方,觉得心有些痛了。
在他心里,断魂根远比自己重要……
他们俩是敌人,争夺同一个东西,一直到现在,她终于认清这一点,他们是敌人。
“那东西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司徒还想游说她,但是她却已经不想听了。
慕容姬美眸敛了敛,想起刚才激烈的心情,想起她不该继续为他动心,想起她没有时间继续蹉跎——
“我已经没有时间等了。”慕容姬不想逼他,不想跟他闹僵,但是她不能再耗下去。
听出她话中势在必得的决心,司徒叹了一口气,这一天,终究是到了。
“我不能给你。”他断然拒绝,决绝的转身,往木屋走去。
看着他背身离开的身影,慕容姬心中挫败更深。
一段日子过去了,他为什么都不肯改变,就算是为了她,都不愿意吗?
挫败迅速转变为愤怒,她在他的身后怒吼。“给我!”
她强势的命令道,一个猛烈转身,他替她披上的外衣落地,一如他们俩之间美好的这一段——染尘。
司徒继续往前,慕容姬一怒,纵身一跃,挡去他的去路。
“给我。”她伸手,美丽双眸迸出威胁的光芒。
“姬儿,我不想伤你。”司徒敛下眼眸,虽然不再带着平常的笑意,却也不愿扯破脸。
“我知道你不想伤我,那就给我,快点给我!”慕容姬扯住他的领口,气冲冲的扭扯着他。
不过是几株草,为什么不愿给她?
她只是想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然后……
然后呢?
这个念头一涌起,她突地惊骇了。
她不敢置信的发现,自己竟然在想任务完成之后,尽快回到他的身边?
不!她恋着毒郎君已然十多年,她不可能因为这短短两个月的相处,就将心交给这个男人,不可能!
此时,那一颗青绿色的百解丸,就这么滚出她的怀中。
见到那颗药丸,那特殊的香气随即飘进司徒敏锐的鼻尖,他蹙起眉头,弯身拾起它。
这香气不是——
“这是谁给你的?”司徒的注意力被转移,发现这就是她刚出现时,体内所充斥的蚀骨香毒。
“一个朋友,就是那需要断魂根解毒的朋友,你必须快把东西给我。”慕容姬没有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只是强调断魂根之于她的重要性。
“他在你身上下毒,是为了逼你来拿断魂根?”司徒轻声说出口,声音突地冷得像冰,透露出危险的讯息。
“你在说什么?”慕容姬不解的回视着他。“这是百解丸,是解药,不是毒药,你这个药神是鼻子不灵了?或是刻意想转移话题?”慕容姬不满的指控。
“这不是解药。”司徒试图想解释。
“这是解药。”慕容姬根本听不进他的话。
“慕容!”他改变称谓,脸色凝重地握住她肩膀。“这是蚀骨香,一种聚十几种难寻药草提炼,能让男人销魂,却也能蚀了男人骨血的断魂毒物。”
“什么?”慕容姬因他口中的形容愣住了。“不可能,毒郎君说这是……”
“不只如此,这蚀骨香在女人的体内孕化,散发出来的香气,能让男人蓬发,进而与其。”司徒再三强调,就是要让她知道危险性。“三个月后,连你都会身受其害,渴望,否则生不如死……”
“不、不可能!毒郎君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慕容姬消极的摇头,坚持不肯相信他。
“只要我与你……”司徒适礼的跳过“那个”细节,直接告知结果。“你将会吸收男人身上的精血,你体内就能孕育致命毒素,你的血会成为最具毒性的穿肠毒药。”
“胡扯!”慕容姬喝斥,不相信毒郎君会这么对她。“如你所言不假,为什么已经两个月过去,我仍然一点儿事也没有?”
“因为我已经替你解了毒。”司徒俊朗的五官逼近她,面对这等生死大事,他的脸色凝重,目光十分锐利。
慕容姬回想起在初识的那一旬里,每天都得吞下一碗苦药,她以为那只是治风寒的,没想到是——不!不可能,她不能轻易相信他!
“你在骗我!”慕容姬的表情瞬间僵硬。“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就不会向你索讨断魂根了,对不对?”
“慕容!”司徒不知道该气,还是该伤心。“你该相信我!”
“不!我该信的是毒郎君!”慕容姬斩断脑海中翻飞的思绪,拿走断魂根,离开放云山的心意突地坚决起来。
她一把抢走他手中的药丸,直接往嘴里一吞,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司徒还来不及阻止,那颗药丸已经被她咽入口。
“慕容!”司徒这下是又急又怒。“为什么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这么做是要让你死心,无论你怎么攻击毒郎君,我都不会相信你!”慕容姬无法解释心中复杂的情绪。
“你真是……”司徒一心恼着自己怎么会那么不小心,竟让她吞了毒药,旧疾若在她体内复发,只怕会更严重。“慕容,他不是好人。”
司徒语重心长,沉声说道,不愿见她继续被蒙蔽。
“住口!”慕容姬怒目瞠斥。“你可以批评我,但不准你批评他,毒郎君对我有恩,我对他有情,若你再出言相诋,信不信我毒哑你!”
她的激烈反应,让司徒一颗心直往下坠。那男人如此伤她,她却一心护他,连句真话也听不得。
纵然她心底深处,仿似被他的话给影响,开始怀疑气毒郎君,但她却因此更加气怒——
他竟然能如此轻易的影响她,怎么可以?
“我只是担心这毒再发,余毒难清,只怕一个月后,你就要吃苦头了!”司徒眉头拧紧,不愿她受到任何伤害。
“就算是吃苦头,也是我的事,你只要把断魂根交给我,其余的我自行负责。”
“慕容,我想帮你。”司徒往前一步,但慕容姬心绪大乱,无法接受他,反倒跟着倒退几步。
“想帮我就给我断魂根,我要救毒郎君的命!”
司徒喉头一紧,像是有块石头压上了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她这么爱毒郎君吗?
“如果你听得还不够清楚,我再让你知道,为了能够救活他,我愿意付出一切,就算是我的命,我都不在乎。”慕容姬气得连声音都微颤。
“你不在乎,我在乎!”司徒终于被惹怒了,体内气血沸腾,突地,这句话就从他的口中喊出。
此话一出,教两人都怔愣了。
他说……他说……
在他察觉心底对她的在乎之后,纵使,他觉得心寒,还是无法对她置之不理。
“慕容,断魂根只要一离开放云山,你的生命会有危险。”
必于她的未来,他早替她卜过卦,只是没想到这事情会来得这么早,原以为他有充分的时间可以改变。
“不干你的事!”慕容姬不改决绝态度。“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把断魂根给我。”
司徒闭眸,像是被抽尽全身的力量,他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是越过她,往木屋里走。
“司徒加泽!”慕容姬在他的背后放声高喊,却不见他停下脚步。“司徒,你站住!”
终于,司徒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冷冷抛来一句——
“什么事都能帮你,就是这一件,办不到。”
慕容姬焦躁的在门外绕圈子,对眼前的情况感觉无助。
司徒摆明不给断魂根,除非另寻他法,要不然她很难从这一场战争里获胜。
她仔细的思考,在五毒门这些年,她的确没有听过百解丸,在毒郎君递药时,她也曾心生疑惑。
只是,那百解丸真是蚀骨香吗?
毒郎君真想害她?
慕容姬的思绪好乱,原本隐匿在心底的不安猛地袭来,她有些承受不住。
她渴望知道答案,但她得先取得断魂根,才能看清毒郎君图的是她,还是她体内的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