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于这一刻静止,不,应该是倒退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两年前的一幕,她也是这般的不顾性命的冲到“他”的身边,为“他”挡住这致命的一剑的!而他,不是“他”!
爬起来的朱朝夕紧紧抱住已被鲜血染红大半个身子的念念,惊叫着:“念念,你醒醒……念念……”他好害怕,他害怕怀中的女子也像当年“他”怀中的人儿一样再无法看这世界一眼,再无法体会爱她的人痛失所爱时的悲伤!背后传来的是火辣辣的灼痛,但这不及她心中的痛,念念缓缓睁开眼,望着朱朝夕夹杂着惊讶、不安与悲哀的眸子,不由轻叹道:“你说的对,我不是小妹……所以我……爱你……”“我不是小妹,所以我爱你!”
这一句话仿佛一记大锤,重重敲在了朱朝夕的心上,是啊,他的小妹爱的是哥尔伦,而她,不是小妹,而她,爱的居然是自己!所以当年小妹奋不顾身地为哥尔伦挡住了那支冷箭,而现在,会为自己挡箭的是她!难道老天爷一定要生死来考验真正的爱情么,那未免也太残忍了一些!
看着怀中人儿渐渐苍白毫无生机的脸,朱朝夕急急地道:“念念,你不能睡,不能……你怎么能在让我知道你的真心之后这么残忍的离开我……”念念于昏迷间听到他的惊慌,一口鲜血随着她的话涌出了嘴角:“真好,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真好……”说罢,她便昏了过去!
“已经三天了,朱兄,你去休息一下吧……”聂临风望着与念念同样日渐憔悴的朱朝夕,不由得心疼地道,“不然等念念醒了,你却倒了下去,那可怎么是好!”“不碍事的……”朱朝夕声音有些嘶哑,眼睛却一瞬不眨地望着昏迷不醒的念念,他多么希望念念赶快醒来呀,好让折磨了他三天的自责减轻一些,他无法原谅自己的自私与狭隘,在这之前他曾经伤她那么重,可是她还是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挡了这一箭,他至今仍然震惊于那句“我不是小妹,所以我爱你”的话语中,她爱自己么?她真的爱他这个背负着罪名、优柔寡断、自私而又懦弱的男人么?他轻抚着念念苍白的脸,那张小脸即便是睡着了却还深深地拧着眉,是不是梦中也想起了什么不快的事,而这些不快恐怕都是自己造成的吧!念念说的没错,真正寡情的是他,他自以为爱盈玉,任由自己抛下一切为她守陵这么多年,可是面对着念念如此的深情,他却轻易放弃了,原来他才是那个最不懂爱的人!聂临风望着好友又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不由长叹一声,他真怕他又变成了两年前的模样,不,甚至比那更糟糕——聂临风被情伤过,自然也懂得真正动情的滋味,他看得出来,朱朝夕这次是真的动了情!
“临风,我求你一事!”朱朝夕忽然开口。
望着好友如此凝重的表情,聂临风心中一动,但却笑道:“有什么事你尽避你讲,只要我能够做到,必是义不容辞。”“我要你代的照顾她。”朱朝夕忍不住又望向念念,轻叹道,“保她一生幸福!”聂临风一怔,收起笑容:“什么意思?”
朱朝夕轻叹道:“虽然相处不过几日,但我能感觉到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我已伤她太深,不希望她再受到什么伤害……”“那就全要看你了。”聂临风盯着他,知他没吐实情,淡淡道,“你应该看得出来她爱你颇深,而只有你,才是可以给她一生幸福的人……”朱朝夕摇头,苦笑道:“在经历了这许多事之后,我已经心力憔悴,再无任何心思……”“恐怕是言不由衷吧,王爷。”聂临风冷冷地道,“你既已肯从戴兴寺走出,再入红尘,我想念念的功劳必不可少,而你既已入世,又何必再逃?”朱朝夕微一叹息,这便是与聪明人谈话的苦恼,怕有些事情想瞒也瞒不住了,他缓缓地道:“我……命不久矣!”“什么?”聂临风震惊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朱朝夕苦笑道:“能够苟延残喘至今已算幸运,你让我用什么去给人承诺?”
“你到底是什么病?”聂临风盯着他,眼中精光乍现。
朱朝夕不语,微笑着就着杯中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聂临风神情一变,吃惊地压住朱朝夕的手:“多久了?”
“三年。”朱朝夕又笑笑,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般,“我发现时是在两年多前,那时我心如缟灰,也不想再治,只求一死,想不到却拖到现在……”是啊,直到现在,他不想死了,却再无力回天。
“回京吧,也许还有得治……”
朱朝夕摇头:“你忘了我师傅便是最好的大夫了么?”
“这便是你不肯接受念念的理由吧。”聂临风动容,“难怪那天你会将一切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还逼着念念差点同哥尔伦走掉……”“我也没想到我伤了她那么重,她还会为我受这一箭……”他凝视着念念,多好的一个女子,是她让自己原本只想求死的心燃起一丝生机,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可以为他不顾一切,便已经让他知足了!聂临风将朱朝夕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那里面有太多的感动、不舍与爱恋,他已动了真情却不自知!“所以我才将她托付于你。”朱朝夕诚肯地望着他,长叹道,“这世上值得我信任与托付的并不多,所以……”聂临风伸手阻止他未说完的话,冷笑道:“你此时将念念托付于我,便如当年玉妃娘娘将盈玉公主托付于你一般?”朱朝夕浑身一震,神色也变了:“你……知道……”
聂临风点头承认:“是的,我知道,你莫忘记我有个消息灵通的师妹……”“她知道?那是不是大哥与二哥他们……”朱朝夕知道聂临风与师妹冷含香曾经是恋人,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分手,而现在冷含香在为大皇子朱常洛做事,难道……这个他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秘密已经尽人皆知了么?聂临风苦笑:“不……那时我们还没有……分开……她也曾向我保证过绝不向别人提起此事,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我相信她的人品……”朱朝夕望着他不自然的表情,看出了他对冷含烟并未忘情,不禁叹道:“难道你是因为冷姑娘才……”聂临风摇头:“你错了……你一生都在为别人考虑,就算背上了如此的罪名却也忍着咽着,当初也是你的一念之差让自己与幸福擦肩而过,而如今你又要这般认命的放弃么?不错,我不肯帮你,不是因为含香的事,而是因为我不会同你一般放弃自己的一生去守着一个什么狗屁承诺……我要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我要我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朱朝夕痴痴地听着聂临风的话,什么才是自己想要过的生活,自己想要过的究竟是怎么样的生活?他恍然发现,真如聂临风所说,自己一直在为别人活着,直到走到了生命几乎到了尽头,竟然没有真正做过自己!可怜,亦或可悲?
望着他如此迷茫而痛楚的表情,聂临风倒是觉得有些不忍,这些话早就应该说,可是说得可能未免太重了些,他不由长叹着拍拍他的肩:“你累了,去休息一下吧,念念这里有我呢……”终于打发走了朱朝夕,聂临风揉着已经发疼的头,坐在床边。
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由一个堂堂的总督变成了比保姆还不如的角色,不过话说回来了,一切还不是自己一手设计的?如果念念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也是不能原谅自己的!忽然他眨眨眼,再眨眨眼,因为他仿佛看到了念念的眼皮动了一下,不是这么巧吧,朱朝夕才一走,她就醒了么?“真是个好消息,我得赶快去告诉他。”聂临风喃喃道,虽然早就请大夫来诊治过,知道那一箭射偏了要害,她并无性命之忧,只是伤及皮肉,失血过多,但如此昏沉沉地睡了三天还不醒来,也多少让人有些放心不下。“聂大哥,别……”一只冰凉的小手拉住了他,聂临风低头,看着已经睁开眼睛的念念。他心中一动,望着她似乎被泪水清洗过的眼睛,又坐了下来,微笑道:“你早醒了吧?”念念也不隐瞒,点头道:“有一会儿了,你别去叫他,我现在不想同他说话。”“为什么?你还在介意他那天的话?”聂临风收起笑意,认真地望着念念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叹道,“还是……”念念苦笑道:“我……听到了你们刚才的谈话……”
“哦?”聂临风扬起一道眉,此时他也不知道因为说些什么好,却不由叹道,“你怎么想?”念念咬着唇,一字一字地道:“我怎么想?他休想在我追了那么久之后把我丢给别人,自己死掉!”一丝笑意自聂临风眼底散开,这是这么久以来念念第一次自他眼中看到如此真诚与温暖的笑意――虽然只有几个字,但他能够深深体会到眼前女子的执着与深情,恍恍然他又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那双冷凝的眼睛……
因为伤及后背,这些天念念只能趴在床上,突然的一阵寒风拂过,让原本迷迷糊糊睡着的她也清醒了起来。外面黑黑的,不知是几更天,屋内灯火飘摇。
念念回头,意外看来一个黑色的人影,不似她熟悉的李嬷嬷或是侍女兰儿。“啊”的一声没有溢出嘴边,她的嘴便被一只大手捂住,她立刻猜到了来的人是谁,“唔唔”地哼着。耳畔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不许出声,这时候我可不想与全府的人大战一场。”念念用力地点头,直到那只大手离开了她的嘴,她才扭着脖子看清眼前的人,正是哥尔伦!此时的哥尔伦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见念念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由别过头淡淡道:“别紧张,我只是想看看你怎么样了。”念念微笑,知道他眼睛中难掩的关切,伸手指指身旁的青瓷小瓶:“这是怎么回事?”哥尔伦叹道:“我们蒙古人不似你们这般讲究,而草原上的狼也难免会在捕食猎物时受伤,它们会找到一种草嚼碎后自己疗伤……”“你是特意为我送来这种治伤药的?”念念望着他。
扮尔伦在她亮晶晶的眸子的注视下微红了脸,冷笑道:“我只是不忍心看到你们自诩的神医为一个小小的伤疤大费周章,还不如我们这些‘鞑子’……”“何必这么说?你永远是我的朋友,”念念真诚地道。“谢谢你!”
扮尔伦不自然地轻叹道:“何必谢我,是我的族人将你伤成这个样子……”“你的族人?”念念回想起那支冷箭出自于哥尔伦方的阵营的情景,“他是谁?为什么要杀朱朝夕?”哥尔伦摇头苦笑:“是我族中的一名百夫长,我不知道……他一箭没中,便自尽了,也许是因为他不甘心于我就这样不战而退了吧……”念念忽然道:“我也曾经问过聂临风,他说当年那个杀害盈玉公主的士兵也是任他们盘问也只字不吐,不久便咬舌自尽了……”哥尔伦皱眉,望着念念:“你在为朱朝夕辩解?”
念念摇头:“我不想多说什么,你也是个聪明人,许多事情自己也许早就想明白了,但却被感情迷住了眼睛,不想去看清真相而已……”哥尔伦盯着念念,良久良久,才长叹了口气,忽然道:“朱朝夕有你,何其有幸!”“你在说什么呀。”念念脸一红,思及朱朝夕对自己的态度,苦笑道,“我只做了我认为应该做的事……”忽然间,她明白了哥尔伦的意思,因为她自他的眼中再看不到那种每每望着自己时的狂热了——她清楚,哥尔伦始终在把自己当作是盈玉公主的替身,也始终不曾放弃地要把自己留在他身旁,而此时此刻忽然说出了这般的话,看来他已经从自己的梦境中走出来了。念念了然一笑,轻叹道:“是的,我是我,我可以为之而死的人是朱朝夕,我爱的人也是他……”哥尔伦望着她如花笑厣,也知道她是明白了自己的心,如此聪颖的女子,可惜永远不属于自己,他释然笑道:“其实应该感谢你才对,你为朱朝夕受这一箭也让我明白了这一点,两年了,任何人做的梦也都该醒了……”他有意无意地望向窗外,“我虽然做不到你们常说的一笑泯恩仇,但却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只要他真的履行他的诺言,只要他对你好,我便既住不咎……”念念也望着他,真诚地道:“哥尔伦,你是个好人,你必能找到你真正爱的女人的……”哥尔伦摇头,笑了笑:“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这次是真的来向你告别了,只怕我们是后会无期……小泵娘,你保重吧……”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
念念心中一酸,她也知道哥尔伦此一去重返塞外草原,怕再也不会踏入中原这片伤心地了,从此人各天涯,不由眼泪流了下来,也在心底为他祝福。忽然,哥尔伦要离开的身影在窗口有片刻地停留,只听他冷冷笑道:“你是不是一向喜欢暗地里偷听别人说话……如此好的女子,请你必要好好待她!”直到他如苍鹰般孤傲的背景消失不见,念念还陷入刚刚的震惊当中,这时,门忽然被推开,门口立的是手中端着刚刚煎好药的神情尴尬的朱朝夕。“你……”念念怔怔地望着他,几天不见,他的头发长出了寸许,明显让念念感到他不再刻意剃去头发,而神情的憔悴却让念念感到格外的心痛——这憔悴可否是因为对自己受伤的担心与关切呢?她痴痴的望着他,本已经擦干的眼泪再次滚落下来:“你终于是肯来看我了么?”朱朝夕望着她那般毫不掩示的深情也不由一震,原来稳稳端药的手也不禁有些颤抖,药,自碗边悄悄洒出了些许而他不自知,只是陷入了念念深情的眼中。终于,他垂下眸,将手中的药放于桌上,走到榻边,温和地笑道:“这几日处理了些杂事,没有来得及看你,不过看你似乎好了一些吧?”念念咬着唇,一手忽然操起身下的枕头用力掷向他,不满地道:“你这只蜗牛,可恶的蜗牛,你要在你的壳子里面躲多久才肯出来……”朱朝夕被她这般突如奇来的孩子气的动作吓了一跳,却看见她因为使力过大扯到伤口而痛白了的一张小脸,不禁冲过去一把按住了她,轻声责备道:“别闹了,你这是干什么,伤口刚好一点,看看,又流血了……”朱朝夕将她轻轻抱在怀中,也不顾现在姿势的暖昧,小心翼翼的查看她背上的伤口,“你忍着点,我帮上再上点药,重新包扎一下。”念念望着他认真的表情,痴痴叹道:“伤口的痛哪及心中的痛,朱朝夕,如果我死了,你可以为我流一滴眼泪的话……我情愿现在就死!”“念念,不许胡说!”他的心也因为她的这句话而痛了起来,他不敢再去回想那日她为自己挡了一箭后昏死在怀中时鲜血淋漓的模样,那时他的心仿佛也中了箭一般的痛,他甚至不希望她会代自己受这一箭,而念念这种切肤之痛他……也是感同身受!念念把他眼中的痛看得清清楚楚,她伸手去抚他皱起的眉:“我受伤,你可会心痛……如果这一箭能让你看清你自己的真心本意的话,莫说是一箭,便是让我万箭穿心,我也不悔!”“念念……”朱朝夕动容地握住她的手,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间,痛苦地叹道,“你……别逼我……”念念缓缓地转过身,将自己的身体靠在他怀中,拉下他捂住脸的手,一字字地道:“那天,我听到了你与聂临风的谈话……”朱朝夕一震:“你都知道了……”
念念点头,望着他的眼睛,用她满心的真诚与情义轻轻地,也极为虔诚地道:“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死掉,就算是阎王来要你,我也必与他抢上一抢!”“你……这个傻瓜……”朱朝夕用力将她拥在自己怀中,紧紧地,紧紧地,她柔软的身体是如此娇弱,而此时却给了他无穷的力量,让他不再孤单,不再悲观,不再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他发誓,要用尽一切努力活下去,好好爱她!他柔软而冷凉的唇温柔覆在她的额头,让念念的心仿佛生出了翅膀,飞上了天堂,虽然只有这么轻轻的一吻,但她知道朱朝夕已将自己的希望、自己的情感全部烙了上去!
“那天我与哥尔伦说话,你是不是果然在一旁听到了?”
“我本是在大战前夕放心不下想去看看你的,我是无意间听到了你与哥尔伦的谈话,我想他对我的误会颇深……”朱朝夕苦笑道。“所以你才把墨玉还给我,也才灰心地第二天承担了一切罪名,生生把我气走?”念念不满地望着他。朱朝夕紧紧握住她的手,温和地笑道:“我并不是傻子,也不可能真的无情无义,你对我的真情让我感动,也让我无力承受,我是怕我这将死的身子会拖累你……”“不,你别说了。”念念轻轻捂上他的嘴,“我听说了,紫暇是因为怀了别人的孩子才自杀的……”“临风同你讲的吧?”朱朝夕轻叹道,“她同王府中一个侍卫的事我早就听说了,一直以来是我亏欠她太多,所以也任她由着性子,但是没有想到这回父皇居然会让她一起来,也没想到她会怀了那人的孩子……其实她也是想不开,她若肯与我说,我是可以还她自由之身的……”念念摇头,苦笑道:“聂大哥说得不错,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呀,你爱盈玉,背负着兄妹相恋的罪名,你又让紫暇给你戴了绿帽子,还拼命为她掩示,将一切罪责揽到自己身上;还有,你这次与哥尔伦间的谈话想必你也与皇上不好交待吧……你永远都是在为别人活,在为别人考虑,你可不可以过几日自己想过的生活!”自己想过的生活?那日聂临风不也是同样劝过自己么?他原来一直以为这样的生活便是他想要的生活,直到两年前痛失盈玉的刹那,才恍然面对太多的阴谋与纷争让他心力憔悴;后来他躲到了亲手为自己编织的壳子里面,也以为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中青灯古佛安渡余生,可是偏偏一切又因念念的到来而不同,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就这样抱着她一生一世,就这样可以关心她、爱她一生一世!是啊,如果可以——可是,他真的可以么?
朱朝夕苦笑道:“念念,我虽然可能没有多少时日,但却也不想带着太多的遗憾,等我回京了结了对哥尔伦的承诺,必将所有的时日都给你……”“你……”念念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也许正是因为他这般要命的执着她才会如此义无反顾地爱上他吧,可是,一缕辛酸自她心底悄悄涌上,“你回京……你此次不战而退,必然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可能会难以收场的!”“这我知道,其实朝中主战与主和两派一直以来都相争不下,而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身在朝堂之上的人为一己之私而无端牺牲许多无辜百姓,虽然我的力量微薄,但能维持几年也是好的吧!”朱朝夕安抚着念念,但眼中还是流露出些许的担心,“这几日经过我与临风和几个巡府调查,发现当初的确是锦衣卫与当地的官员相勾结引发的此事,而当地官员虽然了是出于好意,想到本地百姓实在是被近几年的赋税逼压得过于辛苦……话虽如此,但一时私心不想却引来了双方长达两年的争战,死伤无数,纵是无心之错也不可以放纵……”早就听说明代的赋税极重,皇室更是荒婬无度,看来事实比想像中还要厉害。念念没有忽略到他眼中的担忧:“可是,锦衣卫听说是皇上的亲兵,恐怕牵扯到他们,别说是当地官员,就算是皇上也不好办吧。”朱朝夕诧异地看了念念一眼,想不到眼前的女子竟然猜到了他的心思:“我也是怕如此,不过我想保得这一方平安应该算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我实在不想再看到血流成河的情景了,当年我年轻气胜,只想用武力解决一切,可随着这些年的修佛念经,虽然没让我修成正果,却也明白了不少道理……”“可是……你此去面对的不止是皇帝一人,而朝中对你不战而退不满的人不知道会如何待你……”朱朝夕神色一变,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在经历了被许多至亲人背叛、出卖和伤害后,他深刻知道此去所面临的困难,可这些,念念又怎么会知道和体会,她是不是还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他望着念念,知她一片深情,绝无害己伤己之心,但也不由升起一丝疑惑:“念念,你突然闯入我的生活,我除了感念苍天垂怜于我的欣喜与安慰外,不作他想,可是……事到如今,我却不得不问,你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他终于还是要问了——有许多事情可能是永远也解释不清楚的,可却又不得不说的。念念不由苦笑:“如果我说我是来看于一个你不知道的世界,你会相信么?”朱朝夕点点头:“我相信。”
在念念惊诧的眼光中,他从怀中取出一只手表:“这……是在你昏迷时自你身上找到的,我虽不敢确信你的身份,但相信它……应该不会是我朝应有之物。”“这是用来看时间的,你们所讲的一个时辰便是我们的两个小时……”念念接过手表,向他慢慢解释,想不到他如此便信了自己,像手表这般不属于这个朝代的东西像她的背包里还很多,比如钢笔,比如手机,比如记事本等等,也许他看到那些东西时会更吃惊。“你是说你是因为这块已经破碎的墨玉才来到了这里?”念念紧紧握着那小小的墨玉,轻叹道:“我说过,我为你追了这么远这么久,穿过了三百多年,我是绝不可能轻易放弃的……”听了念念的解释,朱朝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朱朝夕感动地握住她的手,就算他有多精明,恐怕也想不到所有发生在念念身上的一切是如此这般的神奇而不可思议——是什么力量让一个女子可以如此不计后果、如此辛苦地来到他身边!念念忽然笑道:“朱,便是墨,盈,便是满,玉可以在碎了那么久后再相拼成形,也许冥冥中真有定数,注定要以这块碎了又圆的玉袂让我与你团圆……”朱朝夕摇头,天地间如此的神奇,有太多的东西是他,或者说是像他一样的世人都无法解释的,也许那是一种力量,也许那是一种信念,但不论是什么,老天毕竟待他不薄,毕竟,让念念来到了他的身边!他忽然神色凝重起来:“你既是从未来而来,必是如我们知道前人的诸多种种一般,知道大明朝的命运……”笑容自念念嘴边褪去,这便是她所担忧的了:“明朝的动荡自开国以来便不断加剧,如今愈演愈烈也不是你一人能够控制的……”朱朝夕知道她这是怕自己再踏入纷争不断的朝廷,企图去改变什么,不由安抚地笑笑:“我就算再愚钝,却也知道有许多命数是自己无能为力的,我更无力去改写历史,我想就算我强做了,也只会扰乱世间既定的命盘……可即便如此,”他无奈苦笑,“我终是一介凡人,对于未知的一切总会恐惧或是好奇……你不说也罢……”念念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难道就真的这么告诉他,历史上不曾有过他丝毫的痕迹,此一去不知道会被罢官去爵开除皇室,还是违反圣旨而处死,或是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她艰难地叹道:“对于朝廷难道你还报什么希望不成?原谅我的自私与狭隘,我不想去管天下的是非,也不想去理朝廷的前途,历史上江山注定在更替的……”她咬咬牙,苦笑道,“你要回京城,不管面对多大的困难我都必会陪你一起,只求你了却这件事,便与我去过平凡的日子,我……也只求今生今世的太平世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