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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呀,答应我 第八章

“醒醒。”夏小禾在他耳边低低地叫,“我送你去医院。”

紧闭的眸子动了动,左司辰微微睁眸,“没事,不去了。”

“啊?不行。”夏小禾咬唇,一心把他拉起来。

“小禾,真的没事。”这下连眼睛也重新闭起来,看来是下定决心不去医院了。

“你这个人,真是……”夏小禾气结,呼出一口气,妥协,“药在哪里?”

“床头的柜子里。”含糊的声音答道。

好在烧得不很厉害,吃药应该可以吧。而且,去医院的话,也的确是太劳累了,万一引他发病,反而得不偿失。她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找退烧药。

拉开抽屉,夏小禾叹为观止,人家的药是一盒一盒的,他家的药是一堆一堆的,几乎塞满了一抽屉。在药堆里奋斗了五分钟后,总算把退烧药找了出来。

倒了杯水,喂他把药服下,夏小禾帮他把冷气关小,再掖紧被子,“睡一觉,出一身汗就好了。”

“嗯。”左司辰低低地应着。

顿了顿,她又警告说:“如果晚上你还没有退烧,我就把你送医院哦。”

“嗯。”

“你明天还有没有同传的任务?”

“嗯。”

“那你还去不去?”决定了,如果他再回答“嗯”,她就敲了他的脑袋。

丙然,又是一声“嗯”。

“不准不准。明天你无论如何不准出去了,否则……”夏小禾作出恶狠狠的样子,“否则我就和你翻脸。”

一点回音也没有。

咦?无言的抗议?不会吧

再问一声:“听到没有啦?”

依然静悄悄。

癌身看他,天,居然给她睡着了。听着他轻微而均匀的鼻息,夏小禾不由失笑。没有关系,反正明天她绝对不让他出门。

☆☆☆

到了晚上,夏小禾再次走进他卧室的时候,左司辰的烧已经退了。满意地点点头,夏小禾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闹钟调到清晨六点后,抱着枕头睡觉。

第二天,很奇迹的,闹钟没响的时候她就醒了,看看钟,还有十分钟就六点了。跑到客厅,却发现左司辰已经起来了,而且,浑身上下打理得整整齐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看到夏小禾,他显然有些惊讶,笑道:“小懒虫,今大怎么起得那么早?”

“你要去哪?”夏小禾生气地望着他。这个人,究竟有没有脑子?烧才刚退下去,居然又要胡乱折腾。

“今天是中恒商务会议的最后一天,很多合约都要签订,我答应华小诠早些过去。”

华与诠,堂堂中恒总裁,到他嘴里,居然成了华小诠。夏小禾差点笑出来,整了整面色,拦在门口,她坚决地道:“不准。你好歹给我再休息一天。”

有没有搞错呀,他明明很累,眉间的倦意还没有消散,居然又要去做同传?

“小禾,我要迟了。”拉开她的小手,左司辰跨出门去。

拉住他的衣袖,夏小禾咬着唇,道:“不管,反正我不让你去。”

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左司辰道:“小禾,乖,别让我为难。”

“不要。不要不要。”坚持地看着他,抓住他衣袖的手丝毫也不肯放松。

“小禾。”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却迅速敛去了。将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道,“我答应华小诠了,今天如果不去,让他一时找谁替代?”

“我不管。”夏小禾瞪着他,却松了手,沉下脸,冷冰冰地道,“要不要去都随你。但是,你今天要是去了,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夏小禾。”

她说起话来总是轻轻软软的,从不曾用那么冷凝的声音说话。左司辰有点心慌,然而,抬手看表,二十分钟后就是和华与诠约定的时间,再不走,恐怕来不及了,“小禾,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说完,他按了电梯,消失在夏小禾的视线之内。

怔怔地看着电梯门合上,夏小禾握紧拳头,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忽然“砰”的一声,将房门重重关上,按开电梯,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公寓。

☆☆☆

蒙蒙地下着细雨,夏小禾走存街上,有些茫然。

街道很热闹,人来人往,一点也不因为飘雨的天气而受影响。这个城市本就充满生机和活力。在一家麦当劳前停下,考虑了片刻,还是晃了进去,点了一杯橙汁、一份薯条,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吃一边看过往的行人。

今天,就回自己的金窝窝吧。回家把门锁好,相信陆明远这混蛋没那么大本事闯进来。不过,这个暑假看来只能吃泡面了,师傅的厨艺呀,好怀念……

熟悉的铃声想起,她抓起手机,“喂,请问找……凡晓?凡晓你在哪里?最近好不好?”

天啊,居然是凡晓,居然是那个大四丢下她和程心,随男朋友一起去飞去陌生城市的凡晓。她们三个,从大一开始就是文学社的骨干,活跃在各个科系。凡晓骄傲、凡晓优秀,凡晓——叛逆,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在大四的时候和出色的男友分手,转而爱上那个没有家世、没有物质、没有学历,总而言之一无所有的泉。甚至为了泉,丢下大四的学业,和他一起跑到遥远的陌生城市创业。当初她走的时候,程心没有去送她,她也没有去。因为当时,她们都生气,气她的决然、气她的任性、气她的背叛。文学社的三人组,是不能分开的,而她,却一个人走了?

“小禾,我很好。”凡晓的声音还是那样淡淡的,却又有些甜,隐隐带着骄傲。

“凡晓,凡晓你几时回来?我和心心都好想你。你这样丢下我们,太不义气了。”要是凡晓现在站在她面前,夏小禾恐怕早就恶狠狠地扑上去咬她一口了。

“我知道,我也想你们。真的,很想你们。”顿了一下,凡晓道,“我和泉已经安顿下来了,一切都很好。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让你放心。替我和心心说一声,我——不敢打给她,怕她一把摔了电话。”

夏小禾忍不住笑起来,“你也知道她会摔电话呀。”

“还有,对不起。”

“什么?”夏小禾有些诧异,骨子里那么骄傲的凡晓,居然会说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丢下你和心心。但无论如何,我不后悔。爱了就要去追,即使有摩擦有阻挠,也不能放弃。”

棒着电话,凡晓做了个飞吻,“还有,你和心心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你们,也爱你们。”

“——凡晓。”

直到挂了电话,夏小禾还没有回过神来。凡晓她,真的幸福呀。她一直都没有后悔呢,即使决然地抛下一切,即使在异地遭遇各种各样的艰辛,都没有后悔。只因为,爱了就要去追,即使有摩擦有阻挠,也不能放弃。

爱了,就要去追……

☆☆☆

为期四天的商务会议终于结束了。

华与诠抱着一堆签好的合约回到办公室里,把门踢上,文件全部堆到桌上。月兑下西装,解开衬衫的前两粒纽扣,扯松领带,整个人挂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冷肃严厉的总裁形象早已荡然无存。

脑海中闪过一笔又一笔的合约,并迅速计算出它们的收益,华与诠脸上的笑容也不由越来越大。钱呀,世间最可爱的钱呀,仿佛已经源源不断地流向他的账户。

电话铃响起来,把腿跷在沙发上,他好心情地拎起话筒,夹在肩上,“喂——啊,小左?等——等等,你说她不见了?好,我知道了。”

币断电话,华与诠的脸色沉了下来,伸手按了内线,“原秘书,进来一下。”

片刻后,敲门声传来。

“进来。”他说。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架着金丝眼镜的女秘书,而是一个看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淡淡的眉眼,却有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夏——小——禾?

苞着冲进来的是两个保安,以及姗姗来迟的原秘书。

“总裁,对不起,这位小姐一路硬闯,我们这就让她离开。”保安擦着热汗,战战兢兢地道。

“没事,没事没事。她留下,你们都出去吧。”看到夏小禾出现在这里,华与诠的心情又好起来,不在乎地挥挥手。

“总裁?您找我有什么事?”原秘书问。

“找你?哦,现在没事了,你忙去吧。”

华与诠侧了个身,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拉了个凳子给夏小禾,“小美人,请坐。”

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夏小禾接过他递来的橙汁灌了一口,张了张口,一时之间却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会来这里,是因为担心,也是因为不甘心。担心左司辰的身体,所以等在中恒对面的小咖啡馆里,直到看见他出来,上了出租车,这才微微放心。然而,却又很郁闷,既因为他对自己身体的轻忽,也因为少女的自尊被小小地伤害了。一场同传会比她还重要吗?即使她威胁说,如果他去了,就当没有认识夏小禾这个人,他却还是走了。开始的时候,她气炸了,恨不得再也不要见他。可是过了气头,气愤却逐渐转化为不甘心。亏她还差点承认喜欢他呢,他居然一点都不把她放在心上。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是林淮,他一定宠溺地说,好,不去了,陪着小禾。

他不是林淮,不会像林淮一样万事以她为先。他会宠她、关怀她、保护她,却不会毫无理由地顺从她。可是,他也未免太不给她面子了吧。为了中恒的一场商务会议,居然漠视她善意的阻止,还把她一个人晾在家里。

呆呆地坐在咖啡厅里,她越想越生气,却不能,也不想回去对着左司辰发作。于是,这次同传事件的始作俑者,中恒集团的总裁大人,商界传奇人物华与诠先生理所当然地成为她迁怒的对象。几乎连一丝一毫的考虑都没有,她就已经冲上中恒的大楼,与保安们进行了一番游击战后,顺利地出现在华与诠面前。

可是,她应该怎么做呢?打他一顿?瞄瞄他结实强壮的身体,还是算了。骂他一顿,嗯,至少她口才不错。不过,仔细想想,她却没什么立场,也没什么理由骂他呀。

正在夏小禾郁闷的时候,华与诠趁机打了个电话,告知左司辰他那苦寻不到的宝贝正窝在他华某人的办公室,一脸幸福地喝着橙汁。

币掉电话,他再次窝到沙发上,问:“小美人,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回去找不到你的纤纤丽影,小左差点急得叫救命。”

“他才不会。”夏小禾闷闷地道。

“咦?我说,你们究竟是怎么了?”华与诠对着夏小禾左看看,右看看。嗯,有点不开心的样子,却谈不上生气,更没有什么伤心的痕迹。

听他这样问起,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夏小禾龇着牙,瞪他,“都怪你不好!”

“怪我?我比窦娥还冤呀我。”华与诠觉得好冤,自从上次见过她后,就再也没有与她夏大小姐产生交集,他又哪里得罪她了?

“哼”了一声,夏小禾把这几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他听,末了,总结性地说:“要不是你让他同传,他才不会生病。那样的话,我也不会和他起争执,他自然也不会把我彻底地忽视了,然后一个人跑掉。你说,你算不算罪魁祸首?”

“我?罪魁祸首?”指着自己的鼻子,华与诠一脸哭笑不得,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得说句公道话,“小左他忽视你?小美人,你也太没有良心了吧。刚才他回到家里,发现你没了影子,十万火急地打电话过来,就差没揪着我的领子让我找人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小美人难得出去逛逛也不成吗?他偏偏喜欢瞎操心,就怕你出什么事。

这小子简直把你当成宝了。”

他似真似假地叹了口气,接道:“还有呀,那个叫……陆什么,对了,陆明远的事情,我都尽心尽力帮他办了,现在只差逮捕证没有下来。他却还要嫌我办事不够迅速,天天催我快些把事情搞定。”

“陆明远?”夏小禾愣愣地问。

“怎么?你不知道?那么奇货可居的事情他都没和你说?”陆明远怪叫着,摇头叹息。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呀?八百年不做好事,难僻做了一件就炫耀个不停。”夏小禾吐吐舌头,忍不住为左司辰说话。

“呵,可爱的美女。”华与诠笑谑着,“有你这样的解语花陪着,小左他真是幸福呀。”

停了一下,他直起身子,却忽然收敛了轻浮之色,认真地看着她,“但你要记得,永远不要去伤害他。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不会再发生。无论是不告而别,或者其他什么,都不要再发生。若是你对他没有感情,请你立刻离开他,他已经孤独太久了,经不起情感的伤害。”

他的话,竟是隐含了警告的意味。

“孤独太久了?”喃喃地重复,夏小禾道,“我不懂。”

“不懂?我说给你听。”转眼之间,华与诠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悠闲地挂在沙发上,“你晓不晓得我是怎么和小左认识的?”

废话,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暗自嘀咕着,夏小禾摇头。

币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思绪却已经飞到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又瘦又弱,一张脸白得点颜色也没有。眼睛倒很黑,不过一点神采也没有,好像两只黝黑的深洞。我跑过去和他说话,他睬都不睬我,简直不把我这个孤儿院里的小霸王放在眼里嘛。”

“孤儿院?”夏小禾惊讶地抬头。

“别打岔。”华与诠挥挥手,唏嘘着,“好在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见识,继续不屈不挠地逗他说话,可是他居然还是不睬我。后来才发现,他不是不愿意说,而是根本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想到左司辰一口华丽的美音,说他是哑巴,骗谁呢?

“怎么不可能?”不悦地瞅了她一眼,小丫头,居然怀疑他说的话,华与诠扬扬下巴,“医生说,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失去语言功能。懂了吧?”

傻傻地点头,夏小禾问:“后来呢?”

“大概过了一年,他忽然能发出些许声音了,再后来,可以说出一些简单的词语,两年之后,除了发音含糊些,与人交流几乎没有什么问题了。我想,大概是克服了心理障碍吧。”

越听下去,夏小禾心里越难过,酸酸涩涩的,手掌不经意间蜷曲起来,“他究竟受过什么刺激?”

“这你要去问他。”

“那——后来呢?”

“后来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居然下定决心学英语,说长大以后要当一名出色的翻译。”侧身换了个姿协坐着,华与诠道,“那时他连话都说不清楚,英语语音简直烂到不能再烂,居然要当翻译。不知道多少人对着他冷嘲热讽,翻着白眼看他丢丑。没想到几年之后,他居然真的成了名牌大学英语系的高材生,现在居然还是个同传。”

想到那一盘盘语音模糊的磁带,夏小禾垂下眼睛,有些想哭,喃喃说:“他是个傻瓜。”

“没错,他就是个傻瓜。”华与诠促狭地笑,“那时候,他的糗事可叫多呢,嘿嘿,我说给你听……”

门被推开,左司辰走进来,看到安坐在椅子上,端着橙汁的夏小禾,总算放下心来,“小禾,随我回去吧。”

他低声道。

话说到一半,却被忽然打断了,华与诠正觉得扫兴,想要消遣他几句,身旁的女孩却忽然窜了出去,一把抱住左司辰的腰,仰头亲了他一下,道:“师傅,我喜欢你。”

“小禾?”

“咦?”唇瓣传来的烫烫的热度让她皱眉,抬手在他额上探了探,夏小禾瞪起眼睛,“你果然又发烧了!”而且至少三十九度,他玩命呀?

还没从夏小禾的真情告白中回过神来,左司辰已被她塞人中恒的专车,朝医院驶去。

☆☆☆

窝在卧室里,夏小禾在照镜了。

她左照右照,觉得自己实在是个美女。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红润润的小嘴,皮肤是女敕女敕的乳白色,仿佛轻轻一捏就可以捏出水来。

可足,为什么她却那么没有魅力呢?上次在华与诠的办公事里向左司辰表白后,他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照样把她当做朋友,当做徒弟。有事没事窝在一起聊天吃饭,要么坏心地端起师傅的架子,扔一堆原文书让她啃。似乎都没什么改变嘛!哦,不对,改变还是有的。以前,他还会宠溺地牵牵她的小手,或者敲敲她的脑袋,模模她的头发什么的,现在却绝对不会有这样亲呢的动作。甚至有事她不经意地想去拉他的手,都会被他有意无意地避开。搞什么呀,再这样下去,她还有什么戏?

不过,要她就这样认输了,她是绝对不干的。开玩笑,活了二十几年,除了林淮,他是惟一一个让她真心喜欢,愿意为他哭,愿意为他笑的男子,她怎么可能放弃?何况,他干吗疏远她,不接受她呀?

再次拿起镜子照了照,夏小禾自言自语道:“难道我不漂亮吗?”

可是,林淮明明说过,小禾是最漂亮的。

林淮!透过镜子,夏小禾仿佛又看见那双温柔的眼睛,疼宠地看着她,对她说,小禾,不要放弃,永远不要放弃。

☆☆☆

“师傅,你陪我去个地方。”八月十七日,夏小禾破例起了个大早,抱着她的小包包,对左司辰道。

没有问要去哪里,左司辰颔首,随着她去了。一路上,她出奇地沉默,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他也没有说话,静静地陪着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牵着她的小手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那是一片无垠的花海,微风轻拂,带来缕缕幽香。洁白的花海,怀抱着一座孤坟。他曾经来过这里,那天,夏小禾伤心地从学校跑出来,在林淮的坟前呜咽。

“今天,是淮的忌日。”夏小禾蹲子,从小包里掏出厚厚一叠信笺,引火点燃,明灭的火光将她的面庞染成晕红,“他已经……离开我三年了。”

她有些呜咽,垂下头,看着火光将一封封信笺吞噬,“我几乎天天给他写信,告诉他,我过得很好、过得很好。”

静静地站在她身侧,左司辰一言不发,听她用带着轻微鼻音的语声一句一句往下说。

火光吞噬了最后一封信笺,她仰起头,轻轻地说:“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林淮。淮他……就像太阳一样。”

在她身边坐下,地上长着厚厚的草,很柔软。他看着她,笑得有点苦,“我知道。”

她爱林淮,从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众人面前,她像母狮子一样捍卫着他,不让陆明远说他一句不是。受了委屈,她哭着跑到他坟前,诉说自己的悲伤。心里很苦,林淮的忌日,她要自己陪她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曾经以为,他永远不会去嫉妒谁,原来却不是。即使他没有立场,没有资格,也没有意愿去与林淮争。

在中恒的时候,她说她喜欢他,他却没有给她回应。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二十年前,父亲忽然病逝,母亲从此精神恍惚,一个月后,就在接他放学回家的路上,车祸而亡。那时候,他站在校门口,而出事的十字路口,就在离学校十米处。鲜红的血,刺目地扎在他眼底,母亲临去的神情,却是解月兑。在那一刻,他明白,身染家族遗传病的自己,不能爱人,也不能被爱。

然而,心还是会痛。每次听到她一脸幸福,做梦似的说,我的林淮是最帅的、我的林淮是最温柔的、我的林淮是最完美的。那时,心头也会酸酸的,为了她也为了自己。无望的爱情,何时才是终了?

“可是,有时候我也好恨他。你知道吗?我居然会恨林淮。”夏小禾低下头,似哭似笑地弯了弯嘴角,在坟头撒下一把一把新土。

左司辰陪着她,学着她的样子,把土撒在坟头。

“淮他……不是完美的。我好气他,他不够坚强,即使为了我,他也没有坚强地活下来。”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渗在土里,“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血癌才死的,其实,他是死在自己手里。大家好不容易为他找到配对的骨髓,我开心地跑去告诉他,却看见,他亲手将一针筒液体打入体内。他说,他不要血癌继续摧残他的生命,他要走了,他要为我留下最完美的林淮。你知道吗,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我们甚至已经找到了配对的骨髓,他可以活下去,可以的。”

呜呜地哭倒在左司辰怀里,夏小禾不停地问:“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大家都没有放弃的时候,他凭什么放弃?”

“小禾!”手僵了一下,终于还是抚上她的脑袋。

“你告诉我,告诉我说你永远不会放弃的。你告诉我,说你一定会好好照颐自己、好好珍惜自己,再也不会像上次一样玩命。”抬起湿润的眼睛,夏小禾死死地瞪住他。心里依稀知道他不愿接受自己的原因,这让她惶恐。

千万不要有第二个林淮,她会受不住的。

“我答应你。你说的我都答应你。”对上她晶亮的眼睛,他认真地说。

“林淮说,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一个比他更爱我的人。”夏小禾看着他,“你说,我找得到吗?”

“一定找得到。”他轻声说。

“会是你吗?”靠在他胸口,她闷闷地问。

“小禾——”

“会吗?”她坚持地问。

“小禾,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在你身边。”垂下清眸,他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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