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溯词跟着石雁笙走进去,来到简陋却一尘不染的大厅。
“石姑娘,请留步!”见她要走,他喊住她。
石雁笙停下脚步,“什么事?”
这男子给人的感觉很冷漠,心或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在下冒昧,这座宅第是石姑娘的吗?”
石雁笙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疑惑地道:“自然,我从出生便住在这里。”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令尊现在人在何处?”
“爹娘都已经过世了,范心或也一样。”她不着痕迹地透露了点消息给他。
“范心或也是一个人?”端木溯词一讶,“那么她和妳是……”
“你是想娶她吗?”石雁笙的话把端木溯词脸上的冰冷打碎。
“什、什么?”他惊讶万分。
“少爷?当真?”端叔很兴奋。
端木溯词冷着脸瞪回他的兴奋。
石雁笙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她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住在这里,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懒得去计算时间。
“哦……”端木溯词总算了解。
石雁笙注意着他,她起初以为这人是对心或有意,后来又感觉不是。
可是,他方才的反应,却让她心里有了丝不确定。
他与心或之间真的没有半点牵扯吗?
“请问端木公子,你认识心或多久?”
“一日。”他如实回答。
“你觉得她是怎样的人?”石雁笙的问题,紧接着来。
端木溯词没有回答,只是瞥了她一眼,才缓缓地道:“石姑娘,这一点妳应该比我清楚才是。”他似笑非笑,似责非责。
石雁笙一震,“这么说来,又是一个错过的人了……”她似乎颇为惋惜。
“姑娘是何意思?”她这表情,是为何?
石雁笙笑了笑,平添了几分娇色,“范心或一直都与不少的好男人错过,我和小非拖累她了。”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起初范心或是因为照顾她这个病人,后来加入了小非,他们三人便相依为命;可是,这份相依为命的情感,却让范心或坚持不嫁,陪着他们度过这些岁月。
她自己的幸福,要到何时才能够到来呢?
端木溯词大概了解她要说什么,她认为他对范心或有意思吧。有趣。
他的生命中从没出现过留在他心里的女子,那个范心或会是吗?
意识到自己竟有了这样的猜测,端木溯词表情变了变,“石姑娘,我想妳多虑了。”到目前为止,他对范心或存的只有好奇而已。
这份好奇,是否会变为喜欢还需要时间,或者是需要机会和缘分。
他并不急,却有些期待。
石雁笙笑了笑,没有赞同他的话,也不反对,“虽然我不希望这样,不过一切顺其自然最好了。”
端木溯词沉道:“石姑娘,在下可否再问一个冒昧的问题?”
“关于范心或?”石雁笙的笑容里有着一丝玩味。
“不,是关于妳的。”端木溯词将那份玩味看在眼里,却不打算理会。
“关于我的?”石雁笙感到惊讶。她与他素昧平生,只因他与范心或的关系才聊了几句,他竟对她有疑问?“什么问题?你想知道什么?”
“不知姑娘可否有一个未婚夫?”端木溯词直截了当地问。
“什么?”石雁笙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摇头苦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我必须说,没有。”
“是吗?”端木溯词并不觉得惊讶。
反倒是石雁笙镇定下来之后,感到疑问,“为什么这么问?”
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问的,若是平常的问题也就罢了,可偏偏涉及到她个人隐私的问题。
“我……”端木溯词正待说话,门边已传来范心或高兴的叫声。
“雁笙,收到钱了喔,我们今天可有好菜吃了!”她兴匆匆地奔来,在看到端木溯词之后,却是猛然顿住,她眨着眼,感到奇怪,又有一点喜悦。
端木溯词站起来,沉默看着她红光满面,稍稍喘着气,唇微张。
他勾起一抹笑,看呆了。
石雁笙坐在椅子上,瞧见了端木溯词和范心或的表情。她微微一笑,心中了更深一层的答案,“心或,这位端木公子等妳等很久了,妳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哦。”范心或将钱袋抓紧了,越过端木溯词的身侧,将它交到石雁笙手中,“喏,共有六钱银子,李老板给了好价钱。”她串珠花攒来的银子虽然不多,却能够贴补一下。上回采的绛草也卖了三两银子,够他们花用好几天了。
“好了,妳也不请人家坐。”石雁笙小小取笑她。
范心或愣然,然后才转身,“哦……端叔,你怎么站着?坐下好了,我们这里简陋得很呢……”她就是不看端木溯词。
端木溯词却是瞧着她,嘴角带着浅笑。
今早他忽然走掉,她想必感到莫名其妙吧。不过,是她叫他走的,不是吗?
所以,即使再见面,他也毋须为此觉得不舒服。
可是,他心里却闪过不快,这是怎么回事?
为此,端木溯词有一会儿的沉默。
“端木公子,你也坐。”倒是石雁笙轻声招呼,主动得很,让范心或感到奇怪。
“多谢石姑娘。”端木溯词好声好气地道。
范心或撇撇嘴。唷,石姑娘,他对雁笙倒是热络得很。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范心或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是少爷他──”端叔要插嘴,端木溯词却阻止他。
“我来找妳。”端木溯词说得极直接,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吓呆,包括他自己。
范心或微愕。
端木溯词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快,缓道:“我有事问妳。”他希望能够从她口中将事情搞清楚。
“什么事?”他们两个应该没什么事好说吧?每次见面,不都是吵来吵去。
端木溯词望着她,沉默了。
“绕过这间屋子,后面有个小院子。”石雁笙彷佛看穿他心中的顾虑,主动提供地方,方便他们两人说话。
端木溯词没有回答,直接站了起来,率先跨出大厅。
范心或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她恨恨地道:“每次都这样,可恶!”好像谁都要听他的话似的,可恶哪,她却偏偏得照着做!
“每次?”石雁笙好笑地问,彷佛从范心或的话里听出了些许端倪。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范心或赶紧打哈哈,一闪身,立刻跟了上去。
“端叔,你们来找心或有何事啊?”石雁笙笑意盈盈,直接找另一个知情的人了解情况。
范心或急忙追上去,却猛地停下脚步。
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端木溯词双手背负身后,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喝,她有那么好说话吗?凭他那种态度,她又何必如此听话?
心里这么想,脚却已不听话地站到他身后,心里竟开始有了一丝忐忑。
察觉到她的到来,端木溯词缓缓转身,见到她正举手做攻击他的手势,不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好笑地看着她急忙缩回手。
“何必藏,我都瞧见了。”他直接戳破,不给她面子。
范心或撇嘴,暗想:他是千里眼吗?
她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有事。”端木溯词不拐弯抹角,“范心或,石姑娘才是这屋子的主人,对吧?”
“你怎么知道?”范心或月兑口而出。
“妳且别管我怎会知道。”端木溯词再问:“而妳,却是借宿的。”
这下,范心或有话要说了:“喂,我是不是借宿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干什么这么说?”好像他为雁笙抱不平似的。
范心或想到这里,眼睛瞪大,雁笙虽然生着病,但还是很好看呢。
“妳的口气很冲。”端木溯词冷静地说。
“是你问得很奇怪!”范心或直接对上他的眼,“还有,雁笙是这里的主人,如果她要我走,我也不得不走;你如果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范心或,我话还没说完。”端木溯词提醒。
“哦,是吗?”她随便应答。
端木溯词觉得她有点古怪。“妳怎么回事?”他接下去道:“我不以为我要说的和妳走不走有什么关系。”
“哦,我还以为你替雁笙抱不平呢。”她惊讶地张大嘴。
端木溯词严厉地扫她一眼,“妳真会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我吗?”范心或一怔,是啊,自从他说了那句她是借宿的话之后,她就开始怪怪的,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在帮雁笙说话。唉,多虑了呢。
“就是妳!”端木溯词瞅着她。
范心或望着他不发一语,也任由他望着她。
她在干什么?装出这么无辜可怜的样子。
端木溯词拧眉,“范心或,不必用这副表情看我。我只问妳几个问题,其他的与我无关。”
“你问吧。”
“范心或,妳手上的镯子,是妳自己的吗?”他盯着那只玉镯。
“镯子?”怎么话题忽然跳到那里去了?范心或直觉地伸手触模,“这个吗?”她抬起手展示给他看。
“嗯。”端木溯词的表情很严肃。
范心或道:“不是,是雁笙送我的。”他为什么关心这个?
端木溯词仰首叹息一声。
范心或怔怔地看着他。“这个镯子怎么了?”
他干嘛一副失望的样子?这镯子碍着他了吗?真奇怪!
端木溯词将目光移到她身上,“妳知道这镯子有何意义吗?”
“意义?”范心或喃喃道,想了想,忽然瞪大眼嚷道:“不会是你送的吧?”惊讶之情表露无遗。
“什……”端木溯词着实吓了一大跳,“我送、我送的?妳到底在想什么?”他诧异又好笑地瞪着她,在看到她震惊不已的表情时,大声笑了出来,“妳……唉……”她能不能不要想象力这么丰富?一副天快要塌下来的表情!
端木溯词缓缓将目光投到她脸上,见她瞪大眼,懊恼地望着他。
她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有多可爱吗?
他望着她良久,不知不觉间,脸上显露出一点笑容。
“喂,你笑什么?”范心或疑问万千,不解他怎么突然瞅着她瞧,就怪异地笑了。
“不,没什么。”他望着她摇头,将她的容颜一点一滴地存在心里,“我只是觉得,或者我们可以和睦相处。”
“和睦相处?”范心或学他冷笑两声,然后道:“如果你不这样冷冰冰的话,倒是可以的。”
端木溯词浅笑,很浅很浅的笑。
范心或看得惊呆。
这样,算是好的开始吧?
基于要“和睦相处”的理由,到了傍晚时分,端木溯词因着端叔的提议和石雁笙的赞同,便和范心或一同前去善醒堂接范亦非回家。
其中,更大的理由是端木溯词有事找他的表弟曾夫子。
范心或相信了,所以才答应他一同前往,至少希望这一路上两人能真的和睦相处。
不过,为什么呢?
范心或第九次地朝身侧的人偷偷瞟去。
想来真是奇怪,才不久之前他还是拿着一柄冷剑抵着她的咽喉叫她滚下他的车,幸好她赖着不走,才有今日的局面。
自然,这是奇怪的,他每一回见面不是对她冷淡得紧,有时还会讽刺她几句。
但是,方才他却主动说要和睦相处?
范心或抚着手腕上的镯子,尽避心中有很多疑问,但嘴角仍挂着浅笑。
不管怎样,能与他和平相处也是不错的。
想着想着,她不免微笑起来。
这女子为何发笑?而且是一个人偷笑。
端木溯词斜眼瞟见范心或的笑容,唇角竟也挂上疏淡的笑。
为什么会答应端叔的提议陪她一起去私塾呢?这个问题曾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却又在陪着她走了一段路之后,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走着走着,彷佛走在她身边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这个情况不太符合正常的他所能想到的事,情况是否开始变化起来?
端木溯词的目光移动到她的手腕上,那只翠玉镯子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映衬出碧亮的颜色。很适合她,尽避这原本不是她的。
石雁笙的脸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只余留一片苍白的影像。
“你和曾夫子是表亲关系吗?”范心或忽然冒出来的问题,将端木溯词的思绪拉回到眼前。
“为什么这么问?”他没有回答是与不是,只想知道她问此问题的用意。
“不,没什么,我觉得……”范心或想了想,忽然自己一个人笑起来。
端木溯词追问:“妳觉得?觉得怎样?我们两个不像吗?”他哼声说出最后一个问题。
“是啊,曾夫子脾气很好哪!”范心或笑吟吟地说。
“哼!”
瞧瞧瞧,他就是这个样子。范心或不禁翻了个白眼。
“妳这是什么表情?”端木溯词提高音量道。她的样子,表示很受不了他吗?
“呃!”被抓包了。范心或赶紧收回眼光,“没什么,感谢你和我一起去接亦非。”她急忙岔开话题,免得他再问下去。
“顺路而已。”端木溯词冷冷地说,刚才的问题他没有回答,只问他自己想问的,“我表弟妳认识他很久了?”
“没有,比认识你早一点罢了。”就早了半天而已。
“早一点?”端木溯词觉得很奇怪,“妳说真的?”他不太相信她的话,若是才认识比他早一点时间,那为何他表弟看她的眼神里会带着一些期望的神采。
“当然是真的。”范心或白他一眼,“就在我认识你的那天早上,以前从来没见过他。”她解释道。
“哦?”当真比他早了一点而已。“不过,他好像对妳……”他说到一半停下来,盯着她瞧。
“怎么?你不要说话只说一半,让别人着急。”她瞅着他。
“妳很着急他对妳的印象?”端木溯词半认真地说。
范心或一愣,“你在说什么?”说话怪怪的,他到底在想什么?着急?她何必着急呢。
“我表弟似乎对妳有特别好的印象。”端木溯词在这个时候却把看到和观察得出的结论说了出来,很直接地对她说。
范心或猛地停住脚步,“瞎说!”她瞪着他。
“我也这么认为。”端木溯词不怀好意地扫了她一眼,“妳的样子不是那种一眼就会让人记住的类型。”长相一般,性子呢──他暂且保留吧。
喝,他说这什么话!“你干脆说我其貌不扬,是见不得人的那种好了!”她赌气地说。
端木溯词却笑了起来,“妳以为我会说妳很好看?”他不是那种人,既是事实,又何必巧言令色地欺骗她呢?
“你才不会!”他这种人不讽刺她两句算是好的了。
“哦,妳倒是很了解我。”他感兴趣地道。
“什、什么嘛!”范心或结巴了下,赶紧别过头,望着路边的野草,“谁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敝得要命,谁要是得罪了你,我看一辈子都会寝食难安了。”她严重地说。
“妳现在就在得罪我,难道不怕我一辈子缠着妳?”端木溯词在说完后不禁愣了一下,这些话还真有些怪异。
“我在说事实。”范心或忍着笑道:“还有,你若一辈子缠着我,我一定会疯掉。”
“我表弟就不会?”就因为他是个老实善良的大好人?端木溯词在心里想着。
“可能我会疯得更快。”她几乎要笑出来。
“哦?”端木溯词挑了挑眉,稍微放松脸部的表情,“难不成我这个怪人在妳心目中比我表弟那个老好人的地位要好上很多?”他调侃似地说。
“差不……嗯?”范心或突然顿住话,脸红了红,“你怎么能这么说?”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再传进她的耳里,怎么似乎带着另外一层涵义?
范心或悄悄横了他一眼,发觉他也正看自己,急忙收回目光。
“妳脸红了。”他指出这一点,神色有些惊喜却不自知。
这下子,范心或的脸红得有如艳色的彩霞。
他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别人怎么受得了?
她开始结巴,“那、那又怎么样?”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又结巴了。”端木溯词轻快地说,好像很乐意见到她这样子。
“喂。”涨红脸蛋的范心或板起面孔严肃地面对他,但效果不太明显就是了。“你、你能不能不说话?”
“妳干脆叫我闭嘴。”端木溯词的语气相当愉悦。
“我不是你。”她哪能像他那么冷酷啊!
“我只是把妳的表情说出来而已。”端木溯词说得很无辜,彷佛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对他没产生任何影响一样。
厚!范心或面孔上的红色多半是因为怒火在冒了。
“端木溯词!”她叫。
“嗯?”他老神在在,愉悦地回答。
“再见!”她气呼呼地迈开大步朝前走去,走得很快,彷佛要甩掉他。
端木溯词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良久,嘴角一直挂着浅淡却货真价实的笑容。稍后,轻跃几步,他赶了上去。
“妳何必生气,我实话实说没什么不对。”他依然不屈不挠。
“实话实说?”范心或瞪了过去。
“不错。”他是如此的。
“好!”范心或索性站定了,不去考虑也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突然之间来到她身边,“我也实话实说,端木溯词,你实在很欠人打!明明人怪得要命,成天冰着脸到处冻人,讲话口气也冷得很,接近你的人都会被冻到;结果呢?现在居然开始胡言乱语,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喂,你到底正不正常啊?”她不能适应啊。
端木溯词没想到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而且话里责怪他的成分居多。
“范心或,我不是妳说的那种人。”
“哦,那你是哪种人?”她没好气地说。
“好人。”
“哈哈哈哈。”范心或朝天大笑四声,满脸的讽刺,“我一直把你归为好心人一类。”
端木溯词倒是没想到她是这么看他,“那现在呢?”
“坏人!”范心或朝他大吼一声,转身就走。
“喂……”他叫。
范心或不理他。
“私塾在这边……”他提醒。
范心或面颊一红,尴尬地转个身继续走。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下子,范心或的惊讶更甚。她机伶地转过身,“你你你……哇,你居然会笑耶!我还以为冰山是不会笑的。”她讽刺道。
“不是说好要和睦相处?”端木溯词忍笑说道。
“是你带头吵架的。”
“吵架?不可能。”他从不吵架,只会冷着脸轰人而已。
范心或瞪起眼,在端木溯词放松的神情下,她脸上的表情缓缓换上了好笑苦恼,咬着唇说:“喂……你怎么老是这样?”
“怎么说?”端木溯词难得的好心情。
“倘若你一直冷着脸我还能适应。”
“结果呢?”
“结果我……”她怔怔地说不出话。
端木溯词被她此刻的表情吸引住。
这时的范心或,脸上充满迷惑,使她看起来稚气而天真。
“喂──”范心或在他眼前挥挥手,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啊!”
挥动的手突然被他握住,手腕传来一丝疼痛,她叫道:“放手啊!”
端木溯词没有放开手的意思,或者,是忘了放开?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彼此拉扯着。
“娘!”
惊喜而轻快的声音传进范心或的耳朵。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站在离善醒堂不远的地方了。范亦非看到他们,就扬声喊起来。
端木溯词目光一动,赶紧放开她的手,视线依停留在她身上。
“小非!”范心或怔了怔,回过神来,挥走方才奇特的感觉,绽开笑容迎接她的宝贝儿子。
范亦非直扑进她怀里,撒娇似地叫道:“娘,我还以为妳又忘记了。”
“我还没老哪,记性好着呢。”范心或笑责。
“哦!”范亦非答得很敷衍,在见到端木溯词时,他惊喜地睁大眼,兴奋地说:“叔叔,你和娘一起来接我吗?”
他一直对这位叔叔有很好的印象,因为叔叔身上有一把很亮很亮的剑,他猜想,叔叔一定是个武功高手,如果自己能够跟着他就好了。
“嗯。”端木溯词淡然应了声。
范心或有话要说:“你真冷淡,亏小非那么高兴看到你。”她语带责怪。
端木溯词扫了她一眼,不说话。
范心或撇撇嘴,“又这样了。”真搞不懂他一天要变脸几次?“小非,我们回家了,雁笙姨正等着咱们吃饭呢,今天有好吃的白菜喔。”
“好耶。”范亦非嚷起来,轻轻掩饰眼里的失望。又是白菜啊,已经连吃了三四天了,可是没办法,娘赚钱很辛苦啊。
端木溯词看在眼里,“端叔买了烧鸭。”
烧鸭?一大一小的两双眼睛同时垂涎地望着他。
端木溯词笑在心里,“不过,好像搁在客栈里了。”
“哦……”两道声音失落极了。
端木溯词望了范心或一眼,“你们可以让端叔去取。”
“哇!”范亦非叫了起来。
范心或问道:“那你呢?”
“妳说呢?”端木溯词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谁知道……”她撇撇嘴。
“叔叔,我们一起吃吧,好不好?”
范亦非看向他;接着,范心或那一双灿烂的大眼睛也望向他。
端木溯词看着一大一小两双期望的眼眸,残忍地开口:“我找表弟有事。”这句话解释了一切似的。
“哦……”范心或神色一敛。
“叔叔,曾夫子今天没来。”范亦非用非常小声的声音提醒。
端木溯词一愣,“没来?”
“嗯。”范亦非点头。
端木溯词想了想,“原来如此,一定是还没醒吧!”
“哦?你知道?”范心或瞇起眼问。
端木溯词扬扬眉,“他喝醉的第二天总是睡到傍晚。”
“那你还说要来找他!”范心或抓到他的把柄,大声嚷嚷。
她何必说得这么大声?怕所有的人都听不到吗?
“范心或,我耳朵没聋。”他冷着声音。
“哼!”范心或洋洋得意。
“我们走。”
“叔叔,娘怎么办?”
“随她去!”端木溯词心情异常不好,冷言冷语地道,所以也把范亦非吓得不敢说话,只能跟着他走,回头瞧着范心或。
“喂,等等,你们两个干什么把我甩掉?”范心或大喊追了上去,“可恶,等等我……”真是的!这一大一小联合起来欺负她吗?
在回家的道路上,两个大人一个小孩,时而拌嘴时而笑着,迎着风,好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