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眼神,是你的笑容,
是你的声音,是你的一切一切,
让我无法克制的,
沉沦在你的爱情海里。
不远处传来阵阵的浪涛声,海浪拍打着岩岸,敲击着不安的心,近午夜时分的滨海大道上,除了俪影双外渺无人烟。
反常的沉默、偷觑的眼、教人心慌的凝思、凉恻的心;手牵手漫步在清幽的月色下,两人各有心思,久久未发一语。
拌曲终了,要画下终止符了吗?
双唇抖颤、眼角润湿,晓晨按捺着心中的惶恐与酸楚,等待最终判决的宣布。
越是习惯和他相处,越是眷恋和他在一起时的满足感,她心中的恐惧也就越是深刻,不过短短三个多月的相处,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没有他的日子了。
但是,郭尚谦终于宣告放弃了,她的害羞胆怯也有明显的进步,任育伦已经做到当初的承诺,应该是可以功成身退,回复他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的时候了。
所以……
她再次偷觑他沉凝的侧脸一眼,他准备要告诉她该是分手的时候了吗?
分手?
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开始过,又哪来的分手呢?从一开始,他就只是纯粹帮忙性质的,不是吗?
所以,她没有拒绝的权利,更没有怨责他的借口,只是……她的心好痛,光是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他爽朗的笑容、再也不能享受他温柔的呵护、再也不能聆听他独特的幽默,她的心就觉得好痛好痛!
她想哭,可是哭不出来,只是心痛,好痛好痛,一颗紧紧揪住的心闷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以后她该怎么办?
他们往回走到了车旁,任育伦突然跳上引擎盖上坐着,深邃漂亮的双眸怪异地盯住她好半晌。
一想到可能有好些日子见不到她,他就不由自主地心情浮躁起来,他实在很想告诉她一切,然后把她带在身边时时看着,但是……
还不够,他还不够确定!
他一直渴望的是父母之间那种生死相随的感情。
然而,他虽然知道自己被晓晨吸引,他的视线总是情不自禁地驻留在她那轻柔的笑容上,被她羞赧的红颊牵引着心神,为她双眸里闪烁的星星而悸动,但他就是还不能肯定她就是那个他能为她生、为她死的女人。
他也没忽略她深情的凝视,虽然总是悄悄地在他不注意时才梢作停歇,可是他更没忘掉她是JR兄妹的歌迷。
只有他最深切了解JR兄妹的歌迷疯狂到何种地步。
有人要把自己献给他、有人挡在他疾驶的车前,只为求取他一吻、有人为得到他的签名,排队等待三天三夜、有人依他的五官整容,只为这样女友才肯嫁给他、有人抓着刀子告诉他,如果不爱她她就要死给他看……
他必须确定在她的心中、眼底下他只是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偶像的替身。
轻轻的抬起手,修长的手掌在她的脸颊上温柔地抚掌着,他依然紧盯住她。
“从明天开始,我会有好一段时间很忙,忙得没有时间跟妳见面。”
长长的睫毛颤巍巍地垂下,遮住了痛苦与泪光。
“我明白。”不是现在……
“我甚至没有空到医院去。”
“我明白。”不是现在,现在还不能哭……她不断的在心中如此告诉自己。
“我的手机也会暂时关机。”
“我明白。”不是现在,现在还不能哭,回去以后她才能……
“我想,那个家伙应该不会再来烦妳了,妳可以放心。”
“我明白。”不是现在,现在还不能哭,回去后她才能挖出自己淌血的心来痛哭。
片刻的静默……
“等我这段忙碌过后,妳也该放暑假了,要不要到南部去玩几天?”
“我明……”
她陡地顿住,旋即愕然地抬起眼,全然没发现到一点晶莹的亮光从眼角悄然滑落。
任育伦微笑着,食指一伸,接住那滴水珠放进嘴里舌忝了一下。
“嗯!咸的。”他笑道,随即抬起她的下巴。“让我猜猜妳在想什么,唔……妳以为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是吗?”
晓晨抖着唇无法出声,只是无助地让泛滥的泪水盈满眸眶。
任育伦好笑地摇摇头,继而又凝注她片刻,然后缓缓俯下脑袋,细细地吻去每一颗饱满的水滴。徐徐的,健壮的双臂将她揽进怀里,紧密地偎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上,温暖湿润,还带点咸味的唇瓣也顺势覆上了她屏息多时的红唇。
包多的泪水溢出,晓晨叹息着将双臂绕上他颈项。
有期待,却有更多的惊慌,这是她首次尝到亲吻的滋味,以为只是浅浅轻触,却没料到会有一小段温暖滑腻的舌头溜进她的嘴里,若不是任育伦有先见之明地用手捧住她的脸颊,恐怕她早就一口狠狠的咬下去了。
任育伦不愧是个“训练有素”的亲吻高手,他熟练的先却除她的恐惧,再慢慢带领她进入激慵忘我的境界,最后,她轻吟着,陶醉地承受他逐渐狂野热情的深吻。
直到任育伦警觉自己快要失控时,他的手已经伸进她的衣服内,正分别抓在她的胸脯和臀部,而她却浑然未觉自己的豆腐快被他吃光光了!
好,下一步呢?
趁她此刻头晕晕、脑钝钝之时,先把她抓进车里解决“下面”的问题,之后再来考虑上面的问题?
不!他应该先给她几巴掌让她清醒过来,然后征求她的同意,接着再重头来一遍,让她头晕晕、脑钝钝,再把她抓进车里……
不、不!怎么能用打的呢?他应该先把她摇醒,然后征求她的同意,接着再重头来一遍,让她头晕晕、脑钝钝,最后再把她抓进车里……
不、不、不!这样一点也不够尊重她,他应该先把她摇醒,然后和她谈清楚未来在一起的可能性,再征求她的同意,跟着才能重头来一遍,让她头晕晕、脑钝钝,届时才可以把她抓进车里……
不、不、不、不!他应该……
任育伦突然失笑。
天哪!他到底在想什么呀?
紧绷的身躯慢慢放松了,任育伦让依然头晕晕、脑钝钝的晓晨瘫在他的胸前,脸上带有自嘲意味的笑容仍未消失。
真没想到他也会有如此失控的一天,只不过是一个吻,竟然会搞到自己差点让小头控制了大头,险些一发不可收拾。他从没有想过要这样,晓晨和他过去那些上床比吃饭还熟练的女人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他对她是非常认真的,男人必须尊重心爱的女人,这是妈咪教他的。
他轻柔的抚着她的头发。
“或许我们的开始比较奇怪,但是我相信,经过这三个多月后,妳和我都有相同的感觉,都希望把我们的关系从客串性质升级为正式主角,同意吧?”
趴在他胸前的小脑袋惊喜地仰起,旋即忙不迭地点个不停。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会有好一阵子要忙,也不太方便和妳联络,不过,我会留给妳我家的电话,如果有需要的话,妳还是可以跟我联络的。”
“我……我不会去吵你的。”晓晨乖巧地说。
“等我这阵子忙完后,我们可以到南部走走,或者妳想出国去逛逛也行。”
任育伦柔声道:“你可以先征求一下妳爷爷的同意。”
沉默了好一阵子后……
“我爷爷不喜欢看见我。”
任育伦蹙起眉,随即用双手握住她的双肩把她往后拉,以便俯首对上她下垂的双眼。
“看着我,晓晨。”
犹豫了一下,晓晨才慢慢抬起眼睑。
“告诉我,妳家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妳为什么说他们不管妳又不喜欢妳?”
晓晨可怜兮兮地瞅着他许久。
“因为我爸爸杀过人,他是死在监狱里的。”
任育伦倒抽一口气,震惊地瞠大了眼,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晓晨又垂下了眼,垂下了脑袋。
“我家在土城是个非常保守的望族,我爷爷更是个严肃、一丝不苟,在他眼里,财富不重要、权势不重要,只有家族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而我爸爸年轻时却是个很叛逆的年轻人,他非常讨厌那种死板严肃的家庭,所以,老是违背爷爷的意,不是打架闹事,就是逃家、逃学,爷爷常常被他气得暴跳如雷,直到爸爸碰见我妈妈……”
她飞快地瞟他一眼。
“我妈妈并不是我爷爷心目中门当户对的好对像,所以,爸爸就离家和妈妈结婚了。但是,之后爸爸就改变了很多,他不再飞扬跋扈,还乖乖的找工作安定下来;等我出生后,爸爸更是努力的工作,在我上了幼椎园后,为了攒钱买房子,妈妈也开始出去工作。虽然不是很富裕的生活,但是,我们一家人过得很幸福。”
她轻叹一口气。
“可惜好景不常,妈妈的老板很喜欢找妈妈的麻烦,有一次还想强暴妈妈,爸爸知道后,火爆的脾气立刻就发作了,马上冲去和妈妈的老板理论,结果,在争吵中,他竟然……竟然错手把对方杀死了!”
她不安的扭绞着双手。
“爸爸被判意外伤人致死,妈妈独力抚养我,三年后,爸爸因为在狱中保护狱友,同样在争执间,这回却是他被人错手杀死了。一个月后,妈妈也出车祸死了,目击者说妈妈是自己闯红灯跑到马路上被车撞死的。”
任育伦猛一下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晓晨哽咽地依偎着他。
“我爷爷很讨厌我,因为我是爸爸、妈妈的女儿。他本来就很气爸爸了,但若不是为了维护我妈妈,我爸爸也不会坐牢,这对爷爷来讲,简直是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井家的名声也全都因此而被糟蹋了。”
晓晨吸了吸鼻子。
“当我被大伯接回井家时,爷爷就当面告诉我,如果不是怕人家说闲话,他根本不想让我进井家的门。之后,我被安排住在佣人房和佣人一起生活,爷爷说他不想看见我,也不想管我,但若是我做出有辱门风的事,他就会立刻把我赶出去!”
她悄悄的拭去泪水。
“我家堂表兄弟姊妹很多,虽然我都尽量躲在房里,但他们就是很喜欢来找我麻烦,而只要我不服气地稍稍反抗一下,或是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大伯就会罚我跪在大厅里一整天,让所有的人来骂我、嘲笑我……”
任育伦轻叹着接下去。
“所以,到后来妳就养成凡事不敢反抗,连话也不敢说的个性了。”
“至少……”晓晨吶吶地道:“至少他们提供了我一切生活上所需,我……我的房里还有一台小电视……呃!还有小表哥换手机时,也把他的旧手机给我了,那个……那个CD音响虽然是大堂姊不要的,但还是很好用,而且……而且我的零用钱也跟堂妹她们一样多喔!”
“那是因为他们怕人家说他们对你太刻薄吧?”任育伦喃喃道。
晓晨又低着头不说话了,任育伦再次抬起她的下巴。
“怎么了?”
“你……”晓晨咬了咬下唇。“你不在意我爸爸的事吗?”
“有什么好在意的?”任育伦又将她拉回怀里。“其实,我注意到的是妳爸爸和妳妈妈之间的那份深情,虽然妳爸爸的确是太冲动了,但他是为了保护妳妈妈,他的基本心态并没有错。即使他杀了人,他也不是有意的,何况,他也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代价,不是吗?”
他撇撇嘴,又加了一句,“虽然这代价付得一点也不值得,要是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可是……”晓晨犹豫着。“可是你的家人也不会在意吗?”
“我家人?哈!”任育伦嗤之以鼻。“你认为会把蛋糕塞进我内裤里的人会在意这种小事吗?”
“呃?”晓晨错愕地眨了眨眼。“把蛋糕……塞进你的……你的……”
“内裤里!”任育伦恨恨地道:“他们一人塞一盘,我妈妈还直接从我的胸口砸下去,我妹妹在我背后抹了一大块,我爸爸塞在我的里,我老弟最可恶了,他居然扔进我的内裤里,还用力搓了好几下。”
他咬牙切齿地说:“真该死!那么油,害我用洗发精洗了好几遍呢!”
晓晨张口结舌的无法作声。他弟妹没话说,尚可归咎于年幼无知又好玩,可是怎么连他爸妈也掺一脚了?难道是父母“教导有方”,儿女青出于蓝,更上一层楼?
“不过啊……”任育伦冷笑一下。“我也不是好惹的,隔天就整得他们鸡飞狗跳的!”
“嘎?”他们是整人家族吗?
“告诉妳喔!我呢!就……”
任育伦得意的叙述着,没多久,夜空中蓦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爆笑声,夹杂着男性的爽朗笑声。
星星在眨眼,月儿也在微笑,伴着潮起浪落,依稀又传来几句说话声,紧跟着又是另一阵爆笑……
***
如同往常一般,晓晨将耳柔贴在侧门上聆听半晌,等确定没有人了,她才以最快的速度开门进入、关门、冲向自己的房间、开门、闪进、关门……
耶!安全上垒!
她吁了一口气,背包、课本随手扔上书桌,整个人就往床上一躺,随即又翻身伸手到枕头底下模出一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相片--JR兄妹主唱裘依的相片。
和任育伦在一起三个多月,他们却没照过半张相片,所以,她只好拿裘依的相片来“止饥”一下。
裘依仍然是她最迷的偶像歌手,但是,任育伦才是她最爱的人。
她趴在床上仔细端详着相片,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除了头发和瞳孔的颜色不同之外,他们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嘛!
不过也难怪,他们是亲戚嘛!虽然一表三千里,关系远得很,但血缘总是相连的,基因多少也会作点怪,而且,再看详细一点,他们还是有些地方不太一样的。
譬如裘依的头发比较长又厚实,他的脸颊比较削瘦,鼻梁也此较高挺,还有,他俩迥异的气质,一个是热情爽朗、顽皮风趣,一个却是神秘优雅、斯文大方。
如果任育伦是火,那裘依就是水。
盯着瞧了半天,她突然跳下床跑到书桌前,从笔筒里找出一支细字签字笔,跟着小心翼翼地把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珠子涂成黑色的,然后,她满足地把相片贴在胸口。
她终于拥有任育伦的相片了!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打开来,晓晨反射性地把相片塞进胸口的衣服内,动作轻巧迅速,完全不落痕迹。
从小到大,她的房间便是众人突击玩弄、避祸藏匿、发泄情绪、打发无聊、偷鸡模狗的最佳地点。
一般来讲,猴子、猫猫狗狗的多训练几次都能玩把戏了,更何况是她,自然是在“久经训练”之下,培养出随时备战的状态,只要稍有动静,完全毋需经过大脑思考,她的反射细胞就会立即做出最适当的反应!
谯教她是井家最好欺负的一个,而且,她的房间又“恰好”位在整栋建筑最偏僻的一角。
若无其事地抬眼望去,原来是堂姊井小荷和堂妹井小菊,她暗叹,她俩来只会有一个目的!!
“JR兄妹上一支专辑CD买了吗?借一下吧!”
因为爷爷坚持“小孩子”给太多零用钱会“学坏”,所以,拟出的零用钱数目当然是寒酸得可怜,结果大家自然是能用借的就用借的,而且,必定是有借无还的。
晓晨满心不舍的把CD交出去了,可她们才离去不到一会儿,又一ㄊㄨㄚ人进来了,是双胞胎堂姊井小玫、井小卞和堂哥井承仁、井承义、井承信,晓晨一声不吭的立刻转过身去背对他们。
他们是来换衣服的。
月兑下朴实的便服,套上劲爆的彩衣,两位堂姊还猛往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叮叮咚咚的饰品能挂多少就挂多少,模样能多骚包就多骚包。他们有的是要去打工多赚点零用钱,有的是要去约会泡哥哥、把妹妹的。
堂弟井承平和井承礼是第三梯次,晓晨担忧地看着他们阴沉着脸从衣橱的角落里拿出他们藏匿的上锁小铁箱后就出去了。她从来没看过,也不敢问里面是什么,但是,她有非常不好的预感,那里面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晓晨叹息着在书桌前坐下。
物极必反,爷爷管得越严,反弹的幅度也就越大,只是大家都很聪明的躲在爷爷背后看不见的地方弹来弹去而已。所以,忙着掌理家族玉器连锁店的爷爷,只看得到他想看到的,真正该看到的却半点踪迹都看不见。
有人课余作“公关”打工、有人吸食毒品、有人勒索同学,听说小堂弟最近还打算加入帮派给他威风一下……
这些爷爷都没看到,因为,他们都懂得在爷爷面前装扮出最乖巧良好的假像,学校课业方面不是扰等生,就是在运动上有什么特殊表现,再差的也有中等以上。
丈夫出轨,老婆一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孩子出问题,父母也是是最后一个察觉的。
其实,能及时醒悟儿女的偏差行为就算不错的了,很多时候,都是被叫到了警察局之后,还拚命跟警察争执那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子女所干的好事!
她真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爷爷发现,他严格管教的孙子女们居然各个都是双面人时,爷爷会不会口吐白沫的当场被气死?
最后一个出现在她房里的,是看起来最纯洁无辜的堂妹井小兰,一个貌似天使的十六岁小恶魔。
“六堂姊,我跟你说喔!我刚刚在网上看到一个消息,这次JR兄妹出新专辑的同时,也会有六百张亲笔签名的海报赠送,世界各地区限量分配,听说台湾只分到三十张,所以六堂姊,妳要把握机会才抢得到喔!”
晓晨沮丧着脸凝瞧小堂妹那张天真的笑脸,心中不由得悲鸣不已,若是经过翻译之后,小堂妹这番话的原意应该是--
妳最好给我抢到一张,否则妳就会死得很鸡看!
苦着脸、苦着心,晓晨欲哭无泪地看着小堂妹消失在门后,她立刻掏出藏在胸前的相片,委屈地瞅着照片中的人。
“我好想你喔!伦,真的真的好想你喔……”
***
随着实际需要,任家在阳明山后山阳金公路附近的别墅早已扩建为两倍大,还增设了一些运动设施,如健身室、网球场、游泳池等。为了防范闲杂人等随意入侵,四周还设有完善的保全设施,特别是在任家兄妹录音、录像工作期间,更有一整队的保全人员日夜巡逻。
此刻,在录音室外面,几个人在那儿吵吵闹闹的。
“二十四场来不及啦!”任育伦叫着。
“对啊!那样太累了啦!”任育凯附议。
“这样一来,我就没时间到巴黎去买衣服了耶!”任琉璃咕哝着。“妈咪说,我可以先去买衣服的说。”
已经有点秃头的哈利双眼一瞪。
“是谁说延后行程也来得及的?”
任育凯和任琉璃不约而同的往大哥那边瞧去,任育伦毫不畏缩,下巴高高的一扬。
“是我说的又怎么样?本来是只要录三张专辑而已,又是谁说要多录两张单曲,还要拍两支MTV、三张海报的?”
两颗头颅立刻转向对准了哈利。
“拍MTV时顺便拍海报,又花不了多少时间。”哈利反驳道。
任育伦冷笑。“哦!我懂了,录专辑时顺便录单曲,录单曲时顺便拍MTV,拍MTV时顺便拍海报,right?”
炳利窒了窒。“是……是你拖慢了日程的啊!否则,我原本都算好了,时间一定足够的嘛!”
“放屁!”任育伦怒骂道:“我早就说过我会以医院的工作为主,演唱只是副业,如果有冲突时,自然是牺牲演唱了。为了录音和演唱会必须放开医院的研究实验将近两个月,我已经很不爽了,你还想怎么样?要不我干脆放弃演唱好了!”他的声音显得越来越火大。
一听到他说要放弃演唱,哈利立刻缩成一只可怜无辜的小狈,两耳下垂、双眼含泪,尾巴还夹得紧紧的。
“不要这样说嘛!裘依,这样太伤感情了啦!”
任育伦怒气腾腾的朝他一瞪眼。
“那要怎么说?说他妈的我不唱了?还是狗屎的你自己去唱?或者是天杀的老子就是要退出,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说到后来,他几乎是用吼的了,两手还高高地挥舞着。一时之间,除了咆哮的余音之外,四周是一片窒人的静默,哈利和任育凯、任琉璃都以惊讶的神情望着他,就连闻声而来的任沐霖和吟倩也同样是满脸诧异之色。
这个家伙在抓狂了!
可是……为什么呢?
吟倩和任沐霖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缓缓走过去。
“小伦……”
任育伦猛然转过身来,带着一脸的暴怒,吟倩却恍似没见,依然镇定地靠过去,然后纤手温柔地轻抚他的脸,并柔声呢喃道:“冷静一点,小伦,冷静一点,有什么心事告诉妈咪,妈咪会帮你的,嗯?”
任育伦怒目瞪着吟倩片刻,而后,他的神情开始转变、转变……最后,令人啼笑皆非的,狂暴的狮子居然成了一只沮丧无助的小猫咪。
他泄气地坐了下去,有气无力的说:“我没事,妈咪。”
吟倩继续抚挲着任育伦的头发,依然柔声道:“真的没事吗?你自己没有发现你越来越暴躁了吗?是太累了吗?可是,你以前再累也不会发飙的,不是吗?”
任育伦忍耐着一句一个“吗”,觉得母亲好像是在警告他--别忘了他是在和谁说话。
“我真的没事,妈咪。”
“可是你最近真的很失常喔,我跟你老爸都感觉到了喔!小凯和琉璃也和我提过喔!你好像接近失控的边缘了喔!”
真厉害,这次是一句一个“喔”!任育伦咬紧了牙根。难怪她可以出书!
“妈咪,我真的没事。”他的声音又开始转硬了。
“不要这样啦!版诉妈咪啦!简单讲一下也可以啦!只要让妈咪能了解就够了啦!妈咪是会想办法帮你解决问题的啦!”
唉!老母鸡又在拉肚子了!
“我、没、有、事!”任育伦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说。
除了不知死活的吟倩之外,其它人都看得出来任育伦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气又开始冒上来了。
“可是啊!小伦啊!妈咪是关心你啊!你怎么……”
任育伦再也忍不住了,“啊你个头啦!”他猛然跳起再次放声怒吼,每个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
“该死的我没事你听不懂吗?他妈的我……”
他蓦地顿住,跟着怒容倏地消失,神情突然怪异地瞪住吟倩片刻。
“我不信,我不信,才半个月……”他开始喃喃自语。“不过半个月……仅仅半个月……”为什么才半个月而已,他就想见她想得快疯了呢?
“小伦?”吟倩小心翼翼地轻唤。他不会是真的被工作压迫得精神分裂症了吧?
任育伦把视线放在她脸上,却似乎是视若无睹。
“只有半个月而已……”
啥?吟倩怔愣地望着他。
精神恍惚、答非所问,还会自言自语,一会儿暴跳如雷、一会儿沮丧得要死,连他老妈都好像不太认得了……是躁郁症吗?这下子可严重了,想当年他老爸也不过是忧郁症而已,就搞得半死不活的整整一年才好,这个儿子想玩多久?
“真的只有半个月而已……”任育伦犹在喃喃的重复着。
吟倩斜眼打量他。
半个月、半个月、半个月……难不成是偏执狂?
可是为什么是半个月?为什么不是半分钟、半小时、半年或半世纪?
突然,任育伦正眼盯住吟倩。
“妈咪,我认输了!”
奥?吟倩还没搞清楚状况、诊断好病情呢!就见任育伦抓起车钥匙遽然转身离去,飞也似的差点撞翻哈利。
剩下的四个人面面相觑。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任沐霖若有所悟地盯着儿子飘逝的背影,有趣的笑容悄悄绽放。
这小子上战场啦!
***
晓晨考虑、迟疑、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来到同系学妹的教室,探了半天头,发现她的目标正在和同学聊八卦。
悄悄的,她走进教室,静静的,她来到学妹身旁,默默的,她扯了学妹的衣袖一下。
学妹似乎吓了一跳,猛然转过头来。
“吓死我了!学姊,妳干嘛老是这样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无声无息呀?”她拍拍胸脯抱怨着。
“对不起、对不起!”晓晨连忙道歉。“下次不会了、下次不会了!”
学妹耸耸肩,而后好奇地打量她。
“学姊,难得喔!妳很少主动找人说话的说,有什么事吗?”
晓晨又迟疑了一下,随即吸了口气鼓足勇气。
“我……我记得你爸爸是雷射光唱片公司的副总,对吗?”
“是啊!怎么样?”
“我想……我想,能不能请你爸爸帮一下忙,JR兄妹下次出专辑时……”
“哦~~”学妹恍然大悟。“海报是不是?抱歉,我比你更想要呢!可是只有二十张,而且,不是爸爸的公司负责的,我都有可能拿不到呢!”
说着,她指指身边的同学。
“哪!她们也都是来叫我帮忙的,但我真的没办法,就算我爸爸去要,也不一定能成功,更何况,即使要到了,也顶多一张而已,那当然是我的,怎么可能给你们呢?”
晓晨一听,顿时失望地垮下脸,神情真可说是有多惨就有多惨,学妹看了也很不好意思。
“对不起啦!学姊,你难得来拜托我一次说。不过,听说学姊的男朋友有张酷似裘依的明星脸,看过的人都说像毙了,那学姊还要海报作什么呢?看妳男朋友就够了嘛!”她调侃道。
闻言,晓晨不禁小脸一红,匆匆的说一声,“啊!我要回去上课了。”,旋即一溜烟跑掉了。隐约的,她听到身后传来--
“真的有那么像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过,不过,看过的人都说像极了,听说是因为他们有点亲戚关系,所以……”
***
闷热的午后,晓晨凝望着窗外艳阳下慵懒的校园,耳际飘来国文老教授无力的、宛似走调的催眠曲,冷气送风的呼呼声,笔尖抓刮着纸页的窸窣,偶尔几声喘气鼾声,还有邻桌的窃窃私语……
“暑假妳打算干嘛?”
“到日本去啰,你呢?”
“打工啰!我家又不像你家那么有钱,不打工就没学费啦!”
“嗤!没学费就不要念了嘛!像我,只要找到有钱的大帅哥,我就会马上休学去给他养!”
“要是毕业了还找不到呢?”
“就让家里养啰!”
“我可不行,一毕业就得工作,连想进修都不行,我家里啊……”
那她呢?
她毕业后又该如何?
虽说还早,可两年也是一晃眼就过去了,爷爷在她考上大学时就告诉过她,一毕业就得搬出去吃自己。要找工作、要租房子、要吃自己……她那微薄的积蓄够吗?或许这次暑假打工时,她应该要放弃过去做惯的超市生鲜处理员,改找一份与将来工作有关的行业实习一下,这样应该比较好吧?
可是……工商管理……她怎么会跑到这一系来的呢?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啊!如果只是为了现实生活而把时间耗费在一份毫无兴趣的工作上,这种生命也太可怜了吧?
即使打算将来婚后专心做个家庭主妇,可若是把生命重心完全集中在老公和孩子身上,肯定不用多久就会变成一个唠唠叨叨的黄脸婆,言语乏味、粗俗野鄙的怨妇了。
完全依附在男人身上过活的女人,不但会让自己变得很凄惨,也会教男人承受不了那种被束缚住的压力。
当她低垂着脑袋来到学校侧门口,打算去搭捷运回家时,她还在思考这个重大的问题。突然,一双铁臂蓦然出现,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她连惊呼都来不及,下一秒,她便发现自己被紧搂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炽热的呢喃在耳旁吹拂。
“好想你,晓晨,好想妳喔!”
嗯、嗯!她也好想他,可是下回能不能不要先吓掉人家的命,再来说这些甜书蜜语拉回人家的魂?
黑亮的跑车内,任育伦喘息着放开几乎要窒息的晓晨,临分开前,还不忘在那双被热吻侵袭得略微红肿的唇瓣上依恋地舌忝了一下。
“好多了!”他满足地叹道。
“你……你的工作结束了吗?”晓晨开心地问。
任育伦无所谓地耸耸肩。“还没有。”
“哦……”晓晨一听,脸蛋顿时垮了下来。“那……那你怎么会跑来呢?你不是说没时间吗?”
任育伦又贪心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我想见妳,所以就来啦!妳不想我吗?”
“当……当然想啊!可是……”晓晨嗫嚅道:“我没办法啊!是你说没时间见面的啊!”
任育伦轻叹。“我原本想尽快把工作赶完,好在七月底出国前,有时间和妳到处去玩玩的。”
一听,晓晨立刻“啊!”了一声。
“对了,伦,你不是说你这次出国是要到美国去吗?那……那你有没有空帮我找一样东西?”
“要礼物啊?”任育伦点了点她的鼻子。“好吧!你想要什么尽避说吧!我一定帮你买到。”
闻言,晓晨立刻兴奋得笑了起来。
“真的?谢谢你,伦,不过我不是要你帮我买什么,而是……是八月时,JR兄妹要配合演唱会推出新专辑,这次他们有限量的海报赠送,伦,你有没有办法帮我要到一张?”
任育愉双唇微启,神情怪异,直眼盯着晓晨瞧了好半晌。
“怎么,看我还不够吗?我以为有了我,妳就不会再去迷那个什么乐团了!”
看他的脸色实在不太漂亮,晓晨连忙解释。
“不是啦!是我小堂妹要的啦!我要是不帮她拿到的话……”她瑟缩了一下。“她恶作剧起来是很恐怖的耶!”
任育伦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
“妳是说,妳不再迷那个什么乐团了?”
这回换晓晨的脸色不对了,她为难地偷觑着任育伦。
“这个……不一样嘛!他们的歌唱得真的很棒啊!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呢?”
任育伦瞇起了双眼。
“好,妳可以喜欢听他们的歌,但是,你不会再把裘依当作偶像了吧?”
晓晨想了想。“西德女明星派持西翠雅也是我的偶像,还有日本剑道家小村太郎,苏俄体操选手娜塔雅都是我的偶像,为什么裘依就不行呢?”
因为我不想作裘依的替身!任育伦暗忖。
这是所有身为影歌星、富豪、权势家族等出名人物的悲哀,因为,你实在很难搞清楚自己的恋人爱的到底是你的人,或是你所拥有的一切,甚至可能只是一种愚蠢的崇拜。
“算了,”任育伦叹道:“慢慢来吧!反正日子还长得很,好不容易见了面,不要再说这些来扫兴了。”说着,他就戴上太阳眼镜,而后启动引擎,慢慢地将跑车驶向车道。
晓晨小心翼翼地凝瞒着他。“你生气了?”
任育伦瞄一眼后视镜,“没有。”跟着转动方向盘变换车道:“我饿了,先到凯悦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去踩踩地板吧!”
“凯悦?”晓晨蹙起眉。“不要啦!在那边吃东西很不自在耶!”
“是吗?”任育伦略一思索。“那到金蒂好了,那是一家网球俱乐部,附设餐厅酒吧,相当清雅宁静,因为是会员制的,所以没什么闲杂人等。”
“是那种很高级的地方吗?”晓晨担忧地问。
任育伦笑笑。“没错,但是,那儿的环境布置很高雅,不会让人感到拘束。”
晓晨这才点了头。
“那就去那儿吧!”
***
大门开启,众人看着任育伦摇着钥匙、吹着口哨,一脸爽歪歪的晃进来,甚至还愉悦的踩着舞步呢!
一见到客厅里满满的都是人,老爸、妈咪、弟妹、哈利,还有录音师、化妆造型师和部分乐队成员,任育伦不禁诧异地停下脚步。
“咦?这么晚了,你们怎么都还没睡?”
家人相觑一眼,在十几双眼神的“投票”下,吟倩高票当选首席埋怨师,于是,女主人趾高气昂地挺起胸膛开讲了。
“你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你吗?”
“等我?”任育伦更讶异了。“等我干嘛?”
“等你干嘛?”吟倩提高了声调。“大少爷,别忘了你是在工作半途给我跷头的喔!而且少爷你不但说溜就溜,居然连通电话也没有,甚至手机也给我关掉!大少爷,我们怎么知道你到底打算如何?出去遛一圈就回来?还是像这样三更半夜才给我冒出来?”
“那是你们笨嘛!”任育伦满不在乎地说:“既然我出去了,你们就可以休息了嘛!”
“喂、喂!你以为你是谁啊?”吟倩怒道:“说要赶工的人是你,无缘无故发飙的人也是你,半途开溜的人更是你,你就这么跩吗?大家都尽量在配合你,结果你却让大家跟着你上下不得,难道就因为是和你这个超级大歌星在一起工作,他们就活该倒霉受罪吗?!”
任育伦的视线扫过一张张不甚爽快的脸,接收到所有怒冒的抗议后,这才收起吊儿郎当的神情,然后,他沉思片刻。
“妈咪,我……我真的想退出了!”
此言一出,在数秒的消化讯息时刻后,结果当然是吸收不良,客厅里顿时变成池塘边,一只只青蛙活像触电般乱跳起来,嘴里还呱呱乱叫着。
“你在开玩笑?!”
“大哥,你吃错药啦?”
“你疯了!”
“裘依,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好、好!随便你、随便你!你爱什么时候开工就什么时候开工,爱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都随便你,就是千万别讲那种会吓死人的话,我的心脏差点停摆了,你知道吗?”
“演唱会太多场是吧?好,想减多少你说吧!都听你的。”
“海报一张就够了……”
“……”
一群青蛙叫着、跳着,只有任沐霖依然老神在在地端坐着,他和儿子远远地互望着,交换着只有彼此才明白的眼神。
于是,任育伦知道老爸了解了。
于是,任沐霖知道儿子壮烈成仁了!
真是英年早逝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