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是美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感恩节,但当郁漫依带着姬儿于感恩节的前一天来到艾尔帕索时,却发现一点热闹气氛都没有。
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感恩吗?
“怎么会这样?明天不是感恩节吗?”姬儿疑惑地游目四顾。
“很抱歉,女儿,艾尔帕索的感恩节是在四月的春天,不是明天。”郁漫依幸灾乐祸地嘿嘿笑。
“咦?骗人,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五九八年四月。”
“谁问妳那个了!”姬儿啼笑皆非地说。“我是说,好过分,怎么这样!”
她才过分!
“小姐,我们现在是在跑路耶!妳还想过什么节。”
“就是因为在跑路,所以才需要轻松一下嘛!不然怎么跑得下去。”姬儿嘟着嘴不满地抱怨。“我已经跑得快没气啦!”
“现在不流行煤气了,还是用瓦斯吧!”
“呃?”姬儿呆的一呆。“讨厌啦!妈咪,人家在跟妳说……”
“少啰唆!”
于是,母女俩一个碎碎念,一个充耳不闻,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住下,三天只踏出门口一次--补充能源,当姬儿痒痒,开始考虑要抓抓狂时,郁漫依及时通知她要走人了。
“可是爹地还没来呀!”
“待在一个地方超过三天就不安全了。”
“妳就不担心爹地吗?”
“担心他?”郁漫依认真想了一下。“奇怪,没有耶!”
“ㄏㄡ~~”这回该换姬儿幸灾乐祸了。“我要告诉爹地说妳都不关心他,叫他罚妳三天禁足!”
“我先罚妳一辈子禁足!”郁漫依哭笑不得地丢过去一眼。“小姐呀!就算我不担心他,自己的儿子也要担心一下吧?可是他们两个我都不担心啊!”
“那是为什么?”姬儿死缠烂打的继续追问。
这是姬儿和米克最大的不同处,姬儿凡事认真,老爱追根究柢,米克却相当大而化之,还有点迷糊、有点月兑线。
“这个嘛……我想是因为……”郁漫依沉吟。“我相信他有照顾他自己和妳弟弟的能力,妳瞧,从在蓝岭会合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妳爸爸在安排,而且大部分都是事先早就安排好的,换了是我,绝不可能像他考虑得这么周详,安排得这么妥切,虽然这是个性上的差异因素,但我不能不承认在这方面他比我精明得多。”
“但在纽奥良那边就凸槌啦!”
“人是不可能没有缺点的,如果妳爸爸是个十全十美的人,我想我一定会感到很厌烦,早就跟他离婚了,但妳爸爸是个有优点也有缺点的正常人,譬如某些并不是很重要的事,他会抱持没道理的顽固态度……”
“早上五点半一定要起床!”姬儿喃喃道。“以后我要是有自己的孩子,一定要规定他们中午以前绝不可以起床!”
郁漫依忍俊不住失笑。“对,类似那种事,还有对于男女关系方面,妳爸爸是比较迟钝一点,他可能没注意到,也没想到那对母女会对他抱有那种想法。”
“啧,没想到爹地还挺受欢迎的呢!”姬儿的口气是很不以为然的。
“这点我倒不奇怪,他确实是个很迷人的男人。”郁漫依低喃,忆起小岛上的浪漫时光,她实在很怀念。
“我怎么不觉得?”姬儿嘟嘟囔囔。“特别是他连一分钟都不给我赖床,准五点半就跑来踢我下床的时候,我只觉得他是个很可恨的老头子!”
郁漫依再度失笑,顺手用力揉揉姬儿的头,带着浓浓的疼爱意味。
“总之,我们先到墨西哥去,我会留讯息给他的。”
崩计错误!
早一天晚一天都没问题,就是不应该在这一天……
布里斯堡美国陆军基地--
“找到她了!”
“真的?”裘安娜马上冲过去抢来电话。“确实是她……好极了,你们都有带麻醉枪吧?很好,立刻给我射出去!不用再浪费时间跟踪,也不必顾虑场合,现时现刻,即刻让她躺下,我不要听到有其它问题出现……她女儿?当然也要……好,那就先不管她女儿,最重要的是她本人,懂吗?抓到她之后再抓她女儿!”
语罢,电话随手一扔,裘安娜领头往外冲。
“你们几个都跟我来!”
那个可恨的女人,终于让她找到了!
十分钟后,甫从圣安东尼奥出发的巴士上,米克身上的手机突然叫起来,步维竹即刻自儿子身上抢来手机。
“喂?”
“爹地、爹地,妈咪被他们捉走了啦!”
一听到手机那头传来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步维竹的心跳停了两拍,旋即用两秒的时间把深吸口气冷静找回来。
“妳呢?妳没事吧?”
“废话,我当然没事,不然我怎么和爹地联络!”姬儿在手机那头嘀咕。“当时我正和一群游客挤在一堆试吃芒果,突然看到妈咪倒下去,背上有一支好像麻醉剂的针筒……”
“妳怎么知道那是麻醉剂?”步维竹不放心地追问。
“我在电视上看过啊!”姬儿得意地说。所以说,那些无意义的影片还是有点意义的。“总之,因为妈咪交代过,所以我马上逃开,然后和爹地联络。”
“妳现在在哪里?安全吗?”步维竹再问,同时脑中迅速转动着。
“我哪里知道安不安全啊!”姬儿又咕哝。“我现在在……呃,我看看……啊!在艾尔帕索中学附近,他们正在举行运动会。”
“进去!”步维竹当机立断地吩咐。“马上进去找问盥洗室换套衣服,然后和学生们混在一起。”
“之后呢?”
“等我,我们要一起想办法去救妳妈咪!”
美国,阿尔法总部--
“是不是该让她醒来了?”
“老板”注视着床上的郁漫依,“大老板”也注视着床上的郁漫依,但眼神里却多了一簇红滟滟的火花。
“若是她一清醒过来就乱找对象『发飙』怎么办?”搞不好她一时心血来潮,第一个就找美国总统开刀,大家就不用再玩下去了,一起去跳海吧!“不就是因为担心她会如此才麻醉她的吗?”
“但我们已搜查过她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她的身体在内,没有任何类似控制器的东西啊!”
吨位足有“老板”三倍宽的“大老板”两眼一瞪。
“你知道控制器是什么样子的?”
“老板”窒了窒。“也许她把控制器放在丈夫那边,也或许早就藏起来了。”
“也可能仍然在她身上,只是我们没找到而已。”“大老板”冷冷地说。“你打算冒这个险吗?到时候若是哪位重要人物,甚至哪座城市、哪个国家因她而毁灭,你敢担负这个责任吗?”
谁敢啊!
“可是……可是她已经昏睡了两天,总不能让她一直昏睡下去吧?”“老板”反驳。“何况她也不是个残忍的女人,我相信她应该不会太过分……”这也是为什么郁漫依已经非常慎重的警告过他们,他却依然敢违背她的意愿暗中追缉她的原因。
“最毒妇人心,你没听说过吗?”“大老板”冷哼道。
“老板”充耳不闻。“……而且上头也急着要『答案』,我已经拖不下去了,要拖麻烦『大老板』自己去拖!”
“该死!”“大老板”懊恼地诅咒。“所以我说一定要抓她的亲人来……”
“但她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她和母亲以及姊姊都不和,十年只见过四次面,用她们来威胁她也没用,至于她的丈夫和儿女都还没有任何消息,现在这么说也没办法呀!”
“一个笨导游和两个小表,为什么会抓不到?”“大老板”忍不住大声起来。
“老板”迟疑了一下。“我想郁一定教过她丈夫该如何避开我们的追踪吧!”
“一个受过训练,出过无数次任务的女人都被我们找到了,”“大老板”难以置信地指住床上的女人愤怒地咆哮。“三个什么都不懂的平民会比她厉害?”
“可是……”
“老板”正想再作辩解,冷不防地,突然有人闯进禁闭室里来。
“抓到她儿子了!”
一听,“大老板”顿时眉开眼笑地咧开了嘴。
“太好了,这下子她就不敢乱发飙了吧?”
一打开眼,瞧见天花板上六角形日光灯的标志,郁漫依即刻明白自己的处境,正想发发飙,譬如找一、两个牺牲品开刀--头一个就是“大老板”那只宝贝牛头犬,验证一下丈夫告诉她的事到底是真或假,眼一转却见到一个怎么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该死……不对,混蛋,米克,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跟着他父亲吗?难道那三个笨蛋全都被抓到了?
米克笑嘻嘻地对她猛眨眼,“我只是想吃杯雪糕嘛!爹地又不给人家买,那我只好自己偷偷去买,没想到……”他很夸张的两手一摊,耸耸肩。“有什么办法,我是笨蛋!”
他居然会承认自己是笨蛋?
郁漫依不由得怔了怔,继而若有所悟地注视他片刻,然后慢条斯理的坐起来,两脚下地,再瞥他一眼。
“你爹地和姊姊还好吧?”
“好得很!”说着,米克又拚命挤眉弄眼。
郁漫依慢吞吞地点了点头,会意了,再甩甩头让自己更清醒一点,而后望向米克身后的那两个人。“大老板”只用一双恼怒的眼瞪住她而不开口,也许是担心自己一张嘴就会忍不住先咬她一口,而另一个人则一注意到她的视线转移方向,便抢着先出声。
“为什么,郁,为什么?”“老板”问。
郁漫依耸耸肩。“因为我不想把控制器交给任何人。”
“老板”沉默一下。“原因?”
“拜托,我在电话里说过了不是吗?”郁漫依不耐烦地道。“那种可能会导致人类灭种的东西,任何人都不适宜拥有。”
“我们并不打算使用它。”
郁漫依轻蔑地哈了一声。
“老板,请别当我是刚入门的菜鸟好不好,忘了我在这里工作多少年了吗?”
“老板”叹气。“好吧!我承认,我们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不可能会使用它,但我保证一定会非常谨慎小心的使用。”
噙着嘲讽的笑,郁漫依把米克转向他们。
“这种话对他说吧!也许他会信你的。”
“妈咪!”米克扭回头来抗议。“他们是白痴,也别当人家是白痴好不好。”
“够了!”“大老板”大概是听不下去了。“把这小表带走,只要有他在,相信她也不敢随便乱跑。”
“等等!”郁漫依抓住米克,神色愤怒。“你敢把我儿子带走试试看!”
“大老板”脸色变了变。“如果我一定要呢?”
郁漫依冷笑。“大老板,我记得你的宝贝孙子有一只世界上最最可爱的白老鼠『王子』,你想知道如果『王子』死了,你的宝贝孙子会有多伤心吗?”
“死?”“大老板”神情倏变。“难道那个『死神』装置确是能够致人于死的机器?”
机器?
郁漫依暗暗好笑。“那当然,要不为什么要叫死神?看你是要一个、两个,或一百个、一万个,甚至百万、千万个,任君挑选!”
闻言,“大老板”的表情霎时扭曲成一团,彷佛被融化的塑料面具,脸色更是瞬息千变,每一次变色都比上一回难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可惜控制器不在妳身上。”
郁漫依斜睨着他。“谁说的?”
“我们搜查过妳的身体。”
“如果那么容易搜得到,我敢放在身上吗?”
眼见她神情笃定,一派煞有其事的样子,“大老板”的脸色又开始变了。
“真的在妳身上?”
“不信?那就试试看啰!”
“大老板”瞬间又变成黑脸包公。“龟儿子,妳敢!”
“我是女的,OK!”郁漫依提醒他,再两手一摊。“没办法,你不信嘛!”
“大老板”抽了口气,“妳妳妳……妳真的做了?”不待回答,他立刻掏出手机来,气急败坏的对着手机大吼,“琳达,我是父亲,快去看看安迪的『王子』,牠是不是……”
在这时,郁漫依表面上看似镇定,其实心里比谁都要紧张,天知道那个“死神”是不是真如步维竹所说的那么好“用”,倘若不是的话,接下来的戏幕又该如何演下去?
杀死那只老鼠?
对。
妳真小气,不是小蜥蜴就是老鼠!
咦?那只小蜥蜴真的是你干掉的?
不然妳以为是谁?牠自杀?
不是吗?
好好好,是你干的、是你干的,好了不起喔,拍拍手!
谢谢。
那再帮我干掉那只老鼠吧!
啧……
至少牠比那只蜥蜴大吧!
……说的也是。
不可思议,是真的!
她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感到无限惊奇,她不过才想了一下,那家伙马上主动和她“联络”,确实好用!
但相对的也格外恐怖,只要稍微一个不留神,几个字便能索去一条命,甚至成千上百万条命,这样下去……
般不好她还会变成混世大魔王呢!
想到这里,她不觉暗暗打了个哆嗦,然后拚命警惕自己,以后不管是说话或思想,无论如何都得加倍再加倍留意!
“妳太过分了!”
“呃?啊!”听得怒骂声,郁漫依猝然回过神来,见“大老板”面色如土地将骇异的眼光注定在她身上,忙又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那是你自找的!”而后瞥向儿子。“现在,我儿子?”
“大老板”气得满脸通红,两眼火花迸射的瞪住她好半晌,蓦而转身出去,一声不吭。郁漫依得意地摆出胜利的手势,“老板”当然也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
“控制器真的还在妳身上?”
郁漫依微笑不语,“老板”惊叹地摇摇头。
“我想妳不会告诉我藏在哪里吧?”
郁漫依耸耸肩,仍然无言,“老板”无奈地叹气。
“好吧!那么告诉我,妳身上真的只有一个控制器吗?”
“我发誓,”郁漫依终于开口了。“另一个在黑衣人身上,就是穆拉瞥见的那个黑衣人。”这可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妳确定在他身上?”
“两个石盒都被敲碎了不是吗?我只来得及敲破其中一个,另一个一定是他敲破的。”
“妳知道他是谁吗?”
“当时我们只顾着打架,哪有空聊天问好,不过我倒是有注意到他的眼睛是黑色的,个子也不算很高。”
郁漫依的回答避重就轻,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老板”居然也没有怀疑。
“东方人?”
“应该是。”
“老板”点点头。“好,那你们休息吧!待会儿有人会送午餐过来,下午可能还会有人来检查妳的身体,顺便……呃,问妳一些问题,妳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话落,他也出去了。
郁漫依明白“老板”的意思,如果无论如何都搜不到控制器的话,他们会使用自白剂。
这一点四个月前她可能会担心,但在岛上时,她和步维竹曾相互试验过,结果两人都一样,只会回答同一句话--由于他们最迫切的问题是要抢先得到控制器,所以他们不会问多余的事,只会问:控制器到底在哪里?
“在我身上。”
这是不折不扣的实话,但听进他人耳里意思就不同了。
“藏”在我身上。
炳!下一步他们大概就会使用一大堆仪器来探照她全身上下了。
郁漫依对关闭的门吐了吐舌头,再一把抱住儿子,紧紧的,如果有监视器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上去也只不过是一个担忧的母亲心疼地抱住宝贝儿子安抚,但实际上,她是凑在儿子耳傍低语。
“好,米克,告诉妈咪,你爹地究竟打算如何?”
那个男人真的有办法潜入警备重重的阿尔法总部里来救人吗?
没办法!
步维竹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做一点破坏,甚至偷点东西都没问题,但没本事无声无息地把活生生的人救出去,所以他必须设计让阿尔法的人主动把人送出来让他抢,这就是他会把儿子送进去的缘故。
他们必须事先串通好。
“大老板,麻烦来了!”
“什么麻烦?”
“郁说她答应过儿子今年冬天要带他去滑雪。”
“叫她去溜滑梯!”
“我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所以,她抗议了吗?”
“不,没有,事实上,她很好说话,一口就答应说她自己找乐子好了。”
“那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才大呢!
“老板”重重地叹了口气,“问题是她找的乐子……”犹豫一下。“前天纽约市里的老鼠在同一刻全部暴毙,这就是她找的乐子……”
“大老板”抽了口气。“上帝!”
“……还有昨天是华盛顿特区,玻多玛克河面浮满了死老鼠……”
“大老板”惊喘。“耶稣!”
“……今天你要是到大西洋城,保证找不到半只活老鼠……”
“圣母!”
“……疫病中心已经派出人员来调查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未知的瘟疫……”
“够了!”“大老板”咬牙切齿地捶了一下桌子。“带他们去滑雪!”
“她说想去绿山。”
“可恶!”居然还给他指定地点!“到底是谁让她进阿尔法里来的?”“大老板”愤怒地咆哮。
“呃……不是您自己吗?”
“……”喀嚓!
喀嚓?
不会是某人咬碎了牙齿吧?
“大老板?”
“用最好的人护卫,走最安全的路线,绝对不能让人抢走她,也不能给她机会逃走,听清楚没有?绝不能让其它国家得到她身上的控制器!”
在佛蒙特州,户外运动除了滑雪还是滑雪,特别是绿山更有传奇的滑雪圣地,提供越野及下坡的滑雪设备,以及狗拖雪橇、溜冰与滑雪橇等比赛。
“今天?”
“对,狗拖雪橇比赛。”
来到这里一个多星期,郁漫依的护卫之周全几乎可以让美国总统嫉妒得半死,上个化妆室都有人守在门口递卫生纸,旁人看上去是威风凛凛,伟大得不得了,郁漫依只觉得自己像笼中鸟,一只完全没有观赏价值的笨鸟!
不过郁漫依并没有抱怨,只顾着教儿子玩雪橇,打定主意非参加比赛不可。
“不行,太多外人,状况难以掌握。”穆拉断然拒绝。“何况我还收到消息,已经有人得到妳在这里的消息,兼程赶过来了。”
郁漫依眼珠子一转。“那这样,今天比赛,明天我们就回去,OK?”
穆拉双目蓦睁。“明天就回去?”这女人,终于玩够了吗?
“对,只要让我实现对儿子的承诺就行了。”
“可以!”
于是,母子两人参加了幼年组的狗拖雪橇比赛,因为孩子年幼,必须有一位家长陪同参加,赛程年年相同,不会太难,也不会太简单;不会太长,也不会太短。
为了避免影响比赛,穆拉带了十几个人避开一段距离以望远镜监视每一区段的比赛,只要有点不对劲,他们马上出动。
“三号,看到人没有?”
“有,刚进入视线内,他们控制得不太稳,路线好像有点偏,快跑进树林里去了,他们正在想办法修正路线……啊!可能是碰到石头,雪橇翻倒了,她儿子飞到雪丘后,她到雪丘后找儿子,看她的样子好像吓坏了……啊啊,没问题,她拉着儿子从雪丘后跑出来,又上了雪橇……啧,还是不太稳……”
四条雪白的人影迅速自狗拖雪橇比赛场飞奔向雪上摩托车比赛场,两人一组分别跳上两辆雪上摩托车,堂而皇之的飞驰而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有人大叫说他们跑错方向了。
当然,他们充耳不闻,只顾猛催油门没命似的往前狂奔,直至越过格陵山地进入加拿大魁北克省,在一个充满法国气息的陌生小镇丢下雪上摩托车,再换上早已备妥的轿车。
“一个钟头后会有四个与我们相似的人自盖赛普半岛出发偷渡至欧洲,然后在欧洲分散消失,我想这就够他们找的了。”步维竹一面解释,一面发动车子上路。
“那我们呢?”郁漫依则一边问一边抱着女儿亲亲,在女儿脸上留下一大摊相思口水。“到哪里?”老公要开车,她还没活够,不敢随便骚扰他,女儿酷似爹地,姑且赏赐女儿一次权充老公的机会。
“先到北部去躲几天,元旦过后再回小岛上去。”
“回小岛?”郁漫依喃喃重复。“也对,他们一直都没找到那里,即使他们知道那几个月我们都躲在佛罗里达州,也不会认为我们敢再回去,所以小岛上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于是,他们在曼奥尼湖旁的小木屋住了十多天,两个小表忙着堆雪人、滑雪溜冰,玩得不亦乐乎,而小别重逢的夫妻俩则忙着倾诉别后衷曲。
“以往你出远门,我都没有这么想念你。”郁漫依喃喃道,双臂彷佛一辈子都不打算放手似的紧环住丈夫的腰际。
“以往妳出公差,我也不曾如此挂心妳。”步维竹呓语似的低喃,紧抱着她柔软的娇躯,亲吻她散发着淡淡茉莉香味的秀发。
这种气氛应该是最适合说那三个字的时候。
“我爱你,老公。”但话刚出口,郁漫依便懊恼不已。
唉,真是亏大了!
如果老公打算一辈子含蓄到死,那个“爱”字打死不出口的话,她这样三天两头爱来爱去,本金、利息外加附赠品一口气送精光,却连个屁也回收不到,这种交易实在划不来呀!
丙然,步维竹依然没有作任何有声的响应,只扶起她的下巴,将自己说不出口的心意,经由密密印合的双唇毫不保留地传达给她。
这是一向坚持为人父威严的步维竹从不曾在子女面前做过的大胆表现--往常最多只是亲亲额头或脸颊,看得两个小表直翻白眼,动作一致地向后转,再不约而同作出恶心的吐舌动作。
“愈来愈过分了,他们!”
“或许他们认为我们已经够大了,应该『教导』我们一些正确的男女知识,妳知道,以免我搞大女孩子的肚子。所以……”米克异想天开地说。“今天晚上或许他们会给我们来点速成性教育,譬如如何避孕之类的?”
般大女孩子的肚子?
他才七岁而已,想要用什么去搞大人家女孩子的肚子?
口水?
不可思议的眼神注定在自己的笨弟弟身上,“你……”姬儿上下打量他好半晌。“好像也愈来愈白痴了!”
“为什么又骂我白痴,人家哪里说错了嘛!”米克满心不服气地大声抗议。
“那两个人明明都很想立刻跳上床去运动一下,可是小木屋里又没有隔间,只有睡袋和……”
“说你笨你还真笨!”姬儿轻蔑地瞥着弟弟。“他们不会在外面运动吗?虽说雪地上是冰了一点,天气也冷了一点,但是呢……”她突然两手举天,好像在演话剧一样比着滑稽的姿势,用非常夸张的语气朗诵非常夸张的台词。
“只要有足够的热情,就能够温暖我们的心、我们的身体、我们的灵魂,哪怕天寒地冻、天荒地老、天摇地动、天昏地暗、天旋地转,天灾人祸……咦?这个好像不太对,呃,算了,总之,这世界始终是属于我们的,所以……”
“妳到底在说什么?”米克一脸茫然地看她演戏。
蓦然顿住,然后喟叹地摇摇头,“真是没文化!”姬儿喃喃咕哝。“反正男生都是那样,只要能办事就好,管他有没有床……”
“姬儿!”
姬儿猝然一惊,猛然捂住自己的嘴。
惨了,她太嚣张了吗?爹地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太热情耶!
不,不是不太热情,而是非常不热情,不要说一点热气都没有,甚至比冰山还冷,恰恰好足够冰冻她的心、她的身体、她的灵魂。
情况不妙!
猛吞一口唾沫,连往后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姬儿慌慌张张抓起弟弟的手拔腿就逃。
“好好好,小木屋让给你们、让给你们,等你们用完我们再进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