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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愿从夫 第七章

跋在除夕正午前,金禄把孩子们接回来了,而且……

“夫君,你不是得出远门吗?”

“延了、延了,为夫跟四哥提过了,把事儿往后延,待元宵过后为夫再出发即可。”

金禄留下来了,看样子还会陪她到元宵过后。

满儿喜出望外,孩子们更比她兴奋百倍,弘普、梅儿不说,其他小表都是头一回见识到“脑袋生病”的阿玛,各个缠着他又玩又闹、又笑又叫,唯独可怜的梅儿不情不愿的被太监接回宫里去,懊恼不知何时才能再碰上“生病”的阿玛。

包教人意外的是,年初六用过午膳后,一家人正在偏厅掷骰子玩,塔布忽地匆匆来禀。

“禀王爷,有贵客莅临,请王爷出厅迎接!”

“贵客?”一把骰子正待掷出去,顿时停在半空中,金禄一脸茫然。“他来干什么?”

才刚迎至大厅前,雍正和允礼业已自行进来了。

“臣弟见过四哥。”金禄协同满儿一同规规矩矩地施了礼,再挤眉弄眼地调侃雍正。“我说四哥,您不在宫里陪列位嫂子们温存,居然上臣弟这儿来了,怎地,又想听臣弟唱曲儿子么?昆腔还是弋阳腔?”

雍正突然与允礼相对哈哈大笑起来。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那天他一来跟朕请求延后出门办事,朕就知道他搞不定老婆,又要变成这副德行来哄老婆开心了!”

“真是,四哥,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下臣弟的脸皮子呢!”金禄装模作样地哀声叹气。“可别说您就是特意来瞧臣弟这副德行的,要真是,政明儿个臣弟也要上宫里去喽喽四哥是怎地哄嫂子们的!”

“朕从来不哄女人!”雍正傲然道,同时向允礼使了一下眼色,后者当即掉头离去。

在金禄与满儿的伴同下,雍正进入大厅上坐。

待下人奉上香茗后,金禄才好奇地问:“十七弟怎地刚来就走了?”

雍正再度哈哈大笑。“待会儿会再来,待会儿会再来!”

金禄扬了一下眉,旋即灿烂的笑起来。“四哥,别说是您让十七弟去吆喝大家伙儿一块儿来消遣臣弟?”

“正是!”有乐要大家同享,他这个皇上不错吧?

金禄笑咪咪地点点头。“不知四哥可曾要十七弟提醒他们,臣弟有五个小表哟!”话落,扬声唤来塔布。“去通知格格、阿哥们,说是有人要送压岁银来给他们了,要他们快快到前门去等候,不给压岁银的不让进,压岁银一封不超过百两的呕门儿也不让进,快去!”

满儿噗哧失笑。不超过百两就算小气,他这是拿谁作标准啊?

塔布好不容易才憋住笑意,问:“小阿哥呢?”

“要佟别抱去。”

“是,爷。”

雍正愕然。“你这是做什么?”

金禄咧开小嘴儿笑得很乐,搓着手一副守财奴的龌龊样。

“贪财!贪财!臣弟今年要发大财了!”

雍正失笑。“你这可真是……不过值得,要看你这德行难得几回有,五百两不算什么,一千两都值得。”

“是么?”金禄笑得更贼,两只大眼晴瞇成两线细缝,又扬声唤来乌尔泰。“乌尔泰,再去通知格格、阿哥们,说是皇上的旨意,百两改为千两,快去,迟了扣你薪饷来赔!”

“咦?”雍正顿时呆住。“朕……朕何时下过那种旨意?”

“所谓君无戏旨,四哥,您才说过的话怎能不认帐呢?”板着脸说完,金禄又换回绚烂夺目的笑脸。“所以,四哥,别忘了您欠臣弟五千两……”

雍正张口结舌。“连、连朕也……”

“怎地,四哥,”金禄睁大无辜的眸子。“大家都给了,您好意思不给?”

雍正窒了窒,“这……”咳了咳。“呃,给,当然给!”由得他说不给吗?

金禄眉开眼笑地猛搓手。“对嘛!身为皇上自然不能太抠门儿,而且为了表示四哥的慷慨大度,您还得加倍给……”

“耶?”雍正又傻住了。

“……所以四哥应该是欠臣弟一万两,欠条就不必了,咱们脑子底记住就行了,臣弟信任您不会赖帐,不过若是拖欠太久不给,臣弟可是要算利息的哟!嗯,我看三分也就够了!”

又愣了好一会儿,雍正忽地捧月复狂笑。

“天哪!十六弟,你这张嘴可真是,死人都能让你给说成活人!”

“夸奖!夸奖!”金禄笑嘻嘻地拱拱手,随即双目一凝,起身迎上前。“哎呀!第一位客人到了,来来来,二十一弟,请坐,请坐。”

慎贝勒允禧瞠大眼望住堆满一脸纯真笑容的金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十六哥?”这个十六哥不是那个十六哥吧?

“对对对,我就是十六哥,十六哥就是我!”金禄一本正经地说,再滑稽地挤挤眼。“我说二十一弟,你付钱,不,给过压岁银了吧?”

“呃,我只有六千两的银票,所以……”

“好好好,给过就行了,不过压岁银不作兴找钱的,多余的一千两就当给下人们的赏钱吧!”转头立刻吩咐下去。“塔布,记上了,二十一爷给一千两赏钱,回头别忘了谢谢二十一爷!”

“耶?”未免太慷他人之慨了吧!

抠完了那一位,金禄继续抠雍正的银库,“四哥,二十一弟都赏给下人们一千两赏银了,您自然也得赏下去两千两,不然多没面子,对不?”再转头吩咐下去。“塔布,再记上一笔,皇上赏给两千两赏钱,回头别忘了叩谢皇上!”

雍正啼笑皆非,怎么才来不到一刻钟时间,他已损失一万两千两,再待下去,会不会整座银库都得搬来给他了?

幸好,金禄很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抠完了银子,该轮到他付出代价了。

“那么,二十一弟要不要听十六哥唱曲儿啊?”话说着,金禄手捻兰花指摆出一副妖娆的杨贵妃姿态,还抛媚眼。“贵妃醉酒,你十六婶儿最爱听的戏,如何?保证你醉到翻,嗯?”

雍正再度失声大笑,满儿的笑声几乎没停止过,早已笑到快挂了。

允禧目瞪口呆片刻,倏地爆笑出来,还眺起来跑出去,一路大叫着,“值得!值得!太值得了!”

不一会儿,更多的客人抱着满肚子好奇进来,还有女客,包括卜兰溪姊妹。

“姊,妳看,那不是满儿姑娘吗?她怎地也在这里?”卜兰娜遥遥指着笑得直擦眼泪的满儿。“咦咦咦?他们叫她十六嫂耶!”

“原来她就是庄亲王福晋。”卜兰溪惊异地喃喃道。

“哇~~姊,妳看、妳看,庄亲王怎会变成那样?”

“……那是他吗?”

两姊妹不禁狐疑地面面相觑,就在这时,她们听见一侧传来低语对话,掩不住笑意盎然。

“兄弟三十几年,现在才知道十六弟原来还有这种样儿,真是……可爱!”

“那可不,十六哥那张脸盘儿原就该合那种样儿的嘛!”

“说起来十六哥可真是宠爱十六嫂,为了哄十六嫂开心,那样冷漠寡情的人竟然情愿违背本性,做出这种样儿来逗乐十六嫂。”

“还说呢!记得那年他在戏园子里扮女旦唱戏,那也是为了十六嫂喔!”

“十六叔也曾为了十六婶儿差点儿亲手杀了二十叔呢!”

“嗯嗯,我也听说过十六弟为了救十六弟妹险些儿丧命……”

卜兰溪姊妹俩愈听愈惊异,也愈听愈感动。

一个男人竟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程度,这个男人究竟有多痴情,而这个女人又何其幸运。

她果然没爱错人。卜兰溪暗忖,更坚定要嫁给允禄的心意。

在这同时,大厅那头,满儿悄悄靠近金禄。

“夫君。”

“啥事儿,娘子?”

“兰花架旁有两位蒙古格格,瞧见没?她们可真漂亮,对不?尤其是……”

“娘子,妳到底想说啥?”

“呃,咳咳,右边那位就是卜兰溪。”

“哦……也不怎地嘛!压根儿及不上娘子一半!”

“……你是说真的?”

“废话,要不为夫现下立刻去叫她们离为夫远点儿!”

“你疯了,现在满屋子都是客人,连皇上也在,你想干嘛?”

“那改明儿个为夫一见到她们,头一句话便要她们离为夫远点儿,这可好?”

“……好。”

厂甸儿是个传统大市集,平时空旷,人迹罕至,可是一到了正月里,那可是人山人海,如荼如云,各色小吃和叫卖,吃的、玩的、看的‘糖葫芦、江米爱窝窝、大山里红,响炮、金宇红签儿、风车儿,要狮子、踩高跷、扭秧歌、划早船、猜谜语、面人儿汤,锣鼓唁一天好不热闹。

尤其元宵节前五日,更是举烛张灯,结彩为戏,莲花灯、八宝灯、八角灯、高角灯、龙灯、无骨灯,一条条花灯的河流,串起了一片灯火辉煌的景致,不说小孩子,连大人都爱看。

“喏,昱儿给你抱!”

“耶?”金禄张口结舌地“拿”住那个软绵绵的“东西”。“这、这……为夫不会呀!”

“你以前不是抱过梅儿?”

“几百年前的事儿了,为夫哪里还会记得!”金禄嗤之以鼻地把“那种事”丢进茅坑里去。

“那就当抱我嘛!”

“抱娘子妳?”金禄滑稽地举举手中的“东西”。“娘子妳缩水了?”

满儿不理会他,径自吆喝,“大家准备好了没有?要出门喽!”

金禄叹着气,试图抱好小儿子,然后一大一小两人相对瞪眼,望着怀里那张冷冰冰的小女圭女圭脸,他不禁翻了翻眼。

“这小表真不讨人喜欢,连笑一下也不会!”

话一出口,周围顿起轰然大笑:他在说他自己吗?

“啊!十七弟来了,走了、走了,可以走了!”

这回出门看花灯,他们是和允礼一家子约好一块儿去的。允礼没有儿子,只有女儿,而金禄的儿子比女儿多,这样一凑起来倒是恰恰好。

“目字加两点,不作貝字猜。嗤,这么简单的东西也敢拿出来现眼,弘普!”

“是賀字,阿玛。”

“貝字少两点,不作目字猜。”

“資。”

“很好,赏你一支糖葫芦。”

“糖葫芦?好抠门儿喔!阿玛。”

“不要?还来,阿玛自己吃!”

“阿玛的嘴儿比耗子还小,糖葫芦塞得进去吗?”

“……你这小子,不要跑!”

在众人的爆笑声中,金禄抱着小儿子追大儿子去了。

“十六嫂,十六哥还真是疼妳呢!”十七福晋羡慕地道。

满儿耸耸肩。“他也不是常常这样啊!久久才一回呢!”

“那又何妨,这样才新鲜嘛!”

“说得也是,他……老天!”满儿双眼直了一下,旋即慌慌张张地东张西望,想找地方躲。

“怎么了?”十兰瞄晋忙问。

“碰上不想见的人了!”满儿苦着脸,眼看卜兰溪姊妹果然往这头过来了,不禁头皮发麻。“十七弟,交给你了,好生应付,不然叫你十六哥在你老婆、女儿面前打你!”

“我?”允礼呆了一下,满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但、但……要我应付什么?又如何应付?”

满儿重重叹了口气。“卜兰溪格格想给你十六哥作侧福晋。”

“咦?”允礼与十兰吨晋相顾一眼,不约而同噗哧失笑。“原来如此。不过十六嫂自己不也可以应付,就像应付阿敏济一样嘛!”

“哪里一样啊!”满儿更是愁眉苦脸。“阿敏济可恶得教人恨不得把她丢进太液池里喂鱼,但这位卜兰溪格格虽然直爽得令人受不了,却仍不失是个好女孩,我怎能……”

“怎么了?娘子,妳的脸色怎地这般古怪?”

满儿闻声回头,原来金禄已然抓到不肖子,得意洋洋地拎着弘普的猪耳朵回来了,幸好小儿子仍在他怀里,没随手扔到路旁去任人踩。

她连忙把他抓到一旁去咬耳朵。“夫君,卜兰溪格格也来了。”

“真的?好,那为夫现下就去……”

“你哪里也不去!”瞄一眼被允礼挡住的卜兰溪,满儿话声更细。“现在不成,夫君,这会儿大家玩得正在兴头上,别扫了大家的兴,稍微应付她们一下,等过了今天再说。”

金禄苦了一下脸。“还要应付?”

满儿重重点头。“应付!”

金禄没可奈何地叹息。“好嘛!”

可是就算满儿有心想应付一下,不忍心让卜兰溪当着众人的面太难看,卜兰溪领不领受却又是另一回事,谁也没料到她竟然会劈头第一句话便单刀直入的砍杀过来。

“王爷,我喜欢你,请你收我作侧福晋。”

其实卜兰溪想得也没错,大家都知道庄亲王不好搞,最好趁他脾气好好的时候跟他提,运气好说不定就成了,运气不好也不会死得太难看。

然而在这种万头钻动的场合之中,当着人家老婆、孩子面前提这种事也实在太大胆、太夸张了,不要说满儿与允礼等人听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是好,连周围附近的路人甲乙丙丁十几人都愕然回过头来。

哪里来的花痴女人?

金禄却连眼皮子也没撩一下,“哎呀!允礼,你可真拔份儿,人家格格看上你啦!还不快跟人家到一旁去研究研究,什么时候要把人家娶进门,人家好歹是位格格,可别太委屈了人家哟!”若无其事地把弟弟推出去作牺牲品。“来吧!娘子,咱们先走吧!别碍着人家了!”

语毕,他一手拖着满儿,再左右吆喝几个小表们,三两下钻进群众堆里,一下子就被人海淹没不见了,换卜兰溪张口结舌直发怔。

她哪里错了?

“姊,庄亲王是王爷,果亲王也是王爷啊!”

原来是“王爷”错了!

元宵过后,金禄准备出京办事了。

“娘子,妳可别再胡思乱想,净做些傻事儿了哟!”

要出门的是他,千叮咛万交代的也是他,满儿听得直翻白眼。

“好啦、好啦!知道了啦!我不会又想太多,也不会到处乱跑,更不会溜到大理去,这样可以了吧?”

金禄盯着她看了会儿,还是不放心。“记住,娘子,为夫回来后若发现妳敞了什么傻事而被四哥捉去,在天牢,为夫就杀进天牢去救妳;在阴曹地府,为夫也会闯进阴曹地府去带妳回来,明白么?”

鼻头一阵酸热,满儿又有点想哭了,不觉吸了吸鼻子。

“明白了啦!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能太辛苦自己,不管你在忙什么,饭得照吃、觉得照睡,别给我瘦成一只猴子回来,不然我一定会生气!”

“是是是,娘子,为夫一定会好好照顾自个儿,才不给娘子机会挫火儿。”

“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喔!”

“为夫会的。”

然后,金禄出京去了。

然后,卜兰溪开始天天来敲王府大门,敲得满儿快抓狂,只好向塔布求救。

“救命啊!塔布,王府里有没有什么狗洞可以让我躲?”

见福晋好像被追打的耗子一样悲惨,塔布连忙垂下眼皮蔽住笑意事认真思索片刻。

“外城有座宅子,外人只知那是金府,其实是爷在工作有需要时才会用上的宅子,平日里几乎没有人去,只有六、七个下人在看守,奴才想王爷应该不会反对让福晋去住些时候。”

“不会恰好这回他就会用上了吧?”

“王爷没有交代,应该不会。”

“太好了,那咱们赶紧逃吧!”

不料才刚收拾好包袱便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十五哥去世了?但、但……他还不上四十呀!”

满儿满眼惶然地团团乱转。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允禄不会因为这种事赶回来,我、我……对了,我得先进宫一趟,亲生儿子死了,密太妃娘娘一定很伤心,我得去安慰安慰她老人家;还有、还有……对,叫孩子们也跟进宫里去住些日子陪陪她;然后、然后我也得去安慰安慰十五嫂……”

这下子她逃不了了,不过她想人家出了这种事,卜兰溪应该不好意思再来打扰了吧?

哪里不好意思,卜兰溪居然继续来敲王府大门,还敲得更用力,差点没拿炒菜锅来敲,口口声声说要帮忙,也不想想自己凭什么身分帮忙、站什么立场帮忙,她想嫁给允禄,八字连墨笔汁都还没磨好,帮什么忙?

“我已经开始讨厌她了,再爽直也不能这样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呀!”满儿抚额申吟。

“毕竟是位郡王爷的多罗格格,在那种养尊处优的环境里头长大,哪里会懂得什么人情世故,”佟别颇感慨地说:“也或多或少会沾染上一些自以为是又不知为他人着想的习性,如此一来,再爽朗的性子也会变得惹人厌了。”

所以说,任是卜兰溪的性子与福晋如何相似,也依然及不上福晋。

多少人猜想在庄亲王府里工作不知有多可怕,其实恰好相反,王爷虽然不好伺候,但福晋的开朗随和与窝心体贴弥补了这一点,使下人们从未尝受过伺候一般尊贵主子们的辛酸与苦楚。

平民出身又如何,这样的主子才让人心甘情愿服侍啊!

“何止惹人厌,再过两天,说不定我会忍不住拿扫帚去轰她!”满儿咬牙道。

“这可不太好吧,福晋。”玉桂窃笑着。

“那怎么办?”

“奴婢去拿话暗示她吧!”佟别自告奋勇要为主子解围。

也不晓得是佟别的暗示有效或什么的,卜兰溪果然不再出现了。

“希望她至少二十年之内都不要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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