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塞外回返金陵途中,更多人来向他求助,但慕容羽段不再觉得困惑,他没有空闲去想到那些,他只考虑到该如何尽力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以免再造成类似雾灵堡那种憾事,因此他们始终没办法按照预定中那么快速地返回金陵。一路走走停停,当默砚心挺着六个月身孕时,他们终于在冬至前回到了金陵,却还没进门就被门外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慕容羽段吃惊地喃喃道。
慕容府大门外好像提早过年似的挤满了无数马匹与马车,还有人一看到他们就叫他们到最后面去排队呢!
“排队?”慕容羽段啼笑皆非的喃喃道。
“什么时候开始,回家还要排队?”默砚心却彷佛一无所觉地继续偎在他怀里睡觉,慕容羽段略一思索,当即扯转马缰朝府后驰去,径自安安静静的从后门入府,将马匹交给路过的仆人,然后把默砚心抱回房里让她继续睡,再独自往前厅去,想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半途上他就碰上了娘亲。
“羽儿,你终于回来了,可是……”正待往客房去的杜琴娘一脸意外地转向他而来。“怎地都没人知道?”
“我从后门进来的。”慕容羽段无奈地解释。“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后门?”杜琴娘失笑,旋即朝前厅方向瞄了一下,有趣的笑拉成苦笑。“也不知怎地,自你出门后不久,便陆陆续续不断有人上门来送礼、套关系、求助,特别是这一、两个月来,访客几乎踩平了咱们家的大门坎儿,我跟你爹都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但总不能把人家赶出去吧?”
“孩儿也是,大哥交办的事早就办完了,可就是不断有人来向我求助,见人有难,孩儿无法视而不见,不得不帮上一把,这才会如此迟慢回到金陵来。”慕容羽段皱眉寻思。“真不解为何会如此?”
“其实这些都是小事,麻烦的是……”杜琴娘双眸一转,改朝客房那方向看过去,叹气。
“你伯母一家子又来了―”
慕容羽段两眼讶异地睁了睁。“他们又来干什么?”
“他们……”杜琴娘摇头叹息。“你自己去问吧!”
“好,孩儿这就……”“等等!”杜琴娘往他身后左看右探。“我那宝贝媳妇儿呢?”
宝贝媳妇?
慕容羽段忍不住弯起嘴角。“砚心又有身孕了,回来一路上都在睡,我就让她回房继续睡了。”
“砚心又有身孕了?”杜琴娘惊喜地转身就跑。“我去看看!”
慕容羽段很为妻子如此得到爹娘的喜爱而高兴,但转个眼,当他走向客房而去时,心头不由得又沉重起来。
伯母一家人又跑来找他们,目的八成只有一个:求助。
可是,能助吗?
“羽段,你终于回来了!”一见着侄儿,慕容大夫人马上就狂喜的迎向前来,然后脸孔板起来,下命令。“快,跟我们回苏州去!”
慕容羽段镇定地环眼一一扫过慕容月枫、周彩儿、慕容香和慕容燕。“请问伯母,为何要羽段随你们回苏州去?”
“自然是帮月枫抢回周家的财产呀!”慕容大夫人理直气壮地说。“那个可恶的周家小子,竟敢请江湖人物来赶走我们,羽段,你得去帮我们赶走他们!”
慕容羽段无言,朝慕容月枫望去,后者立刻心虚地迥开眼,他不禁摇头叹气。
若是在这趟出门以前,他仍会认为堂弟是被伯母宠坏了,有机会好好教导一番即可。
但这趟出门,将近一年的历练,他终于了解到人性有多么可怕。
连自己的亲堂兄和岳父,慕容月枫都下得了手去伤害,只为了贪婪的私心,他还有什么坏事干不出来?
爹亲说得对,绝不能再帮堂弟了,不然以后堂弟再害人,就是他的罪过了。
“伯母,那原就是周家的财产,月枫凭什么去抢?”
慕容大夫人窒了窒。“月枫是周家的女婿嘛!”
“那又如何?既然周家有儿子,财产为何要交给女婿掌管?”
“周家的儿子全都是废物!”
“那也是周家的问题,除非他们求助,否则月枫没有权利插手。”
“你……”所有的“天理”全数被驳回,慕容大夫人不由老羞成怒了。“我不管那么多,别忘了我是你的亲伯母、是你的长辈,我叫你帮你就得帮,不然就是件逆,是不孝!”
“伯母,是您忘了,分家凭据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大房、二房分家之后,往后再有任何麻烦,彼此都不得找对方帮忙吧?”慕容羽段冷静地反问。“若是您还记不起来,羽段可以把分家凭据拿出来让您……”
“不用了!”慕容大夫人狼狈地摆摆手,旋又一本正经地板起脸来。“不过,你们不觉得太自私了吗?慕容家的祖业都被你们买回来了,还有大宅子住,却眼睁睁看着你堂弟失去所有一切……”
“倘若我记得没错,堂弟妹的嫁妆里应该有一楝宅子和一家铺子吧?”
“那家小铺子算什么,根本养不活我们!”
是他们过得太奢侈了吧!
“伯母,只要你们用度稍微节制一点……”
“节制?”慕容大夫人尖声怪叫。“你们自己过得如此丰裕,竟敢叫我们节制一点?不然你就把慕容家的产业分一半给月枫!”
说到这,她就满肚子不甘心的怒火。当初一听说司徒岳打算把慕容家的祖业照原价卖回给慕容家,她立刻催促慕容月枫去跟对方谈,谁知对方却坚持要卖也只能卖回给慕容家的长孙,他们只好眼睁睁看着慕容家的祖业落到慕容羽段手里。否则,他们就算失去了周家财产,起码还有慕容家的祖业在,也就不必坚持要慕容羽段帮他们要回周家的财产了。
“这……”慕容羽段迟疑一下。“恐怕不能。”
“为什么?”慕容大夫人愤怒地咆哮。“你就那么贪心吗?非得一个人霸占慕容家所有产业?”
“不是我贪心,伯母,”慕容羽段忍耐着。“这是我承诺大舅子的条件。”
“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赎回慕容家产业的钱是他借给我的。”
慕容大夫人呆了呆,“那……那……”目光无措地朝慕容月枫瞄过去,后者拚命使眼色……“那就卖给我们好了,当然,价格由我们定。”譬如,一锭白银,够多了吧?
“大舅子也说了,就算不得已非卖不可,也只能卖给他。”慕容羽段说。
慕容大夫人又是一怔,继而勃然大怒。“他是什么意思?想借机侵占慕容家的产业不成?”
“绝非如此!”慕容羽段脸容一正,语气严肃。“相反的,大哥是想藉此保持慕容家产业的完整,不希望慕容家产业因不得已的原因而四分五裂,请伯母千万不要误会。”
“误会个屁!”慕容大夫人口不择言地骂道。“我说他是居心不良,不然他独孤家的人管到我们慕容家来干嘛?”
慕容羽段深吸一口气,忍住。“无论如何,我已给了他我的承诺。”
“那我们呢?”眼看怎么说都说不通,慕容大夫人开始跳脚了。“你们过得富裕丰足,那我们呢?你们太没良心了,也不想想当初慕容家没有我带过来的那份嫁妆,能熬到今天吗?起码该感恩图报一下吧!”
哪里来的嫁妆?
不全都被她自己花光了!
哪里来的恩?
全是她自己硬赖上来的吧!
“伯母,你们并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过得跟你们一样富裕,不然太不公平!”她的公平,恐怕是要他把慕容家产业全数让渡给慕容月枫,那才算公平吧!
“伯母……”
“无论如何,你非得替月枫把周家财产抢回来不可,不然就把慕容家产业分一半给月枫!”
“伯母……”
“二择一,你自己选择吧!”
“伯母……”
“不然我就赖在你这里闹到天翻地覆,看你能怎样!”
“……”
对上这种无赖的长辈,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慕容羽段正是头痛之际,眼角瞥处,发现慕容月枫不知为何突然面色发青,一脸的惊恐,活像看到鬼似的,他不禁疑惑地转眸一看,然后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
他的妻子默砚心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而且又挂上那副阴沉冷酷的女罗剎面孔,凌厉的眼神笔直地射向慕容月枫,脚步比拖还慢地徐缓走向前,那姿态彷佛死神已相中完美的猎物,正打算好好来上一场狩猎游戏。
生与死,你也自己选择一个吧!
慕容月枫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旋即跳起来,一手拖着老娘、一手拉老婆,慌慌张张往外就跑,连行李都顾不得收拾了。老命卡要紧!“我们走吧,娘!”
“咦?可是……”
“我们还有一家铺子。”
“但那不够……”
“够了,娘,够了!”
慕容大夫人不清楚,他可清楚得很。
堂哥的妻子就是哑修罗,这件事早已沸沸腾腾的传遍整个武林了,他堂哥好欺负,哑修罗可不好惹,一个不小心,她可不会管你是小叔或大叔,照样把你砍成肉泥喂给狗吃,事实上,以他曾经暗害过堂哥的纪录,能够活到今天已经是个了不得的奇迹了,他可不想再试试看是否会有另一项奇迹降临在他身上。
瞧她看他的眼神,也不可能会再有了!
“月枫……”
“放心好了,娘,我会再想其它办法的!”话听到这里,人也不见了,慕容羽段一时错愕,反应不过来,待他回过神来,再转个眼,却只见到亲娘伴着妻子离开的背影。她们也在说话。
“砚心哪,妳可真是了不起,谁也拿他们没辙的,可妳一来,那个被宠坏的小子就被妳吓跑啦!”
“……”
“我看哪,往后再有那种他们父子俩应付不来的人,就麻烦妳露个脸吧!”
“……”
然后,转个弯,她们也不见了。
慕容羽段怔愣地站在原地片刻,困惑地搔搔脑袋,再耸了耸肩,他也随在她们婆媳俩后头跟上去了。
算了,事情解决就好了……
应该算解决了吧?
年,又到了。这是慕容家长久已来过得最丰盛富足的一个年,年夜饭桌上,每个人都笑脸盈盈的,除了慕容羽段,他的个性含蓄,笑容自然也比较含蓄,不过看得出来,他也很高兴。还有默砚心,她始终没有半点表情,也不吭半声,但是大家都习惯了,更不在意,这三年来,她的贤慧能干,大家都亲眼看到了,只是爱作梦不说话而已,那是不重要的小事,大家都能接受。
就像杜琴娘所说的,她是慕容家的宝贝媳妇儿,没有她,慕容家就没有今天。
“最迟明年中秋之前,”慕容问天笑呵呵地道。“咱们欠亲家的债就可以还清了。”重要的不是欠债,而是媳妇儿的嫁妆可以拿回来了。
那是她的嫁妆,不是公家用的财产。
“还有啊,赵媒婆……”蓦而顿住,杜琴娘笑咪咪的按住默砚心的手。“呃,砚心哪,汤是要用汤匙喝的,不是用筷子夹的哟!”
一阵轰然大笑,默砚心双颊泛晕地把筷子从汤碗里收回来。
“大嫂真的好可爱喔!”慕容雪笑得最夸张。“成天就爱作梦,还作到老是干一些糗事!”
“妳就从来不干糗事的吗?”慕容问天笑骂,还在她额上叩了一记。
“有啊,怎么没有,”杜啸风吃得满嘴糊,咕咕哝哝。“前儿个说要上街买东西,结果逛街逛得太入迷,一个不小心摔一跤,这还没什么,偏她还正巧摔到一沱狗屎上头,差点应了那句话:摔个狗吃屎……”
“闭嘴!”慕容雪满脸通红的怒骂。
这个闭嘴,还有另一个呢!
“还有昨儿个,她竟然……”
“住口!住口!”
“那换上个月的好了……”
“我要拔了你的舌头!”
“那上上个月……”
“杜啸云!”
哄堂大笑声中是慕容雪老羞成怒的咆哮,每个人的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畅快欢喜,虽然默砚心完全没有半点笑容,但是……
悄悄地,慕容羽段在桌底下握住她的柔黄,于是她的双颊更赧了。
“好了,好了,现在该说点正经事了。”说是正经事,杜琴娘的笑靥却充满了戏谵之意。“赵媒婆送了十几二十张红帖子来,每个对象都不错,要不要看看啊?雪儿。”
“人家才不嫁!”怒容收敛了,慕容雪终于摆出了女孩儿家该有的娇羞样。
杜琴娘与慕容问天笑望一眼,“好好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种事也急不得,妳就慢慢挑吧!”说着,目光朝慕容羽段与默砚心瞄去。“总要挑个合适的对象,希望妳也能跟哥哥一样幸运才好。”
“对啊,千万别跟香表姊和燕表姊一样啊!”杜啸风又在咕哝了。
一提到大房那边,众人的笑容不由得掉了一半。
就像慕容月枫临走时所说的,他会另外想办法,而他想到的办法就是,让两个姊姊再嫁给江湖上的一等高手,然后请两个姊夫帮他夺回周家的财产。
至于结果如何,他们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那种事不需要我们操心,让大嫂去操心就好。”慕容问天淡淡地道。“倒是你们两个,决定要负责哪一边了吗?”
杜啸风兄弟俩相对嘻嘻一笑。
“我喜欢和客人周旋,琉璃坊就由我来吧!”杜啸云说。
“我喜欢调度、监督工作的进行,琉璃窑我负责。”杜啸风道。
“那就交给你们了!”慕容问天欣慰地颔首。“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一定可以应付得很好。”
“谢谢姑丈。”杜啸风兄弟俩异口同声,由衷感激姑丈的信任和提拔。
“至于那些络绎不绝的访客就由我来应付,但若真有需要帮助的……”慕容问天转注慕容羽段。“就交给你了,见人有难不能视而不见,只要我们有能力,就该尽全力伸出援手。”
“是,爹。”慕容羽段恭谨地聆听教诲。
“很好,很好,”慕容问天宽慰地直点头。“你们都是好孩子!”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杜琴娘满怀欣喜地瞥向默砚心的大肚子,笑口几乎阖不拢。“这胎生下来,无论是男或女,就过继到默家,这么一来,默家就不会断嗣了!”
直到这时,默砚心才静静地抬起美眸来环视众人一圈,再落下眼帘,依旧不吭不语。
最后一件?
不,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清明前,默砚心产下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女圭女圭,按照杜琴娘的承诺,将继承默家的后嗣。
“好漂亮的女娃儿!”慕容问天连声惊叹,爱不释手。
“幸好还是养在咱们家,不然我一定舍不得!”杜琴娘嘟嚷,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应该说若是男的,再过继给默家。
慕容羽段莞尔,转首,握紧了默砚心的柔黄。“辛苦妳了,谢谢妳。”
默砚心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一种十分奇特的眼神默默地注视他,而这一回,他却怎么也猜测不出她那奇特眼神的含义。
直至半年后……
重阳过后半个月,独孤笑愚与君兰舟再度出现在慕容府,并直截了当地指明要慕容羽段带同妻女跟他出门一趟。
“去哪里?”慕容羽段疑惑地问。
“去了就知道。”独孤笑愚漫不经心地回。
“要我和砚心跟大哥一起去是没问题,可是,孩子才多大,不能不去吗?”
“不能,非带她去不可!”
“为什么?”
“因为孩子姓默。”这种回答,谁会懂!慕容羽段仍是百般不解,但因为独孤笑愚的坚持,也因为他很信任大舅子,便不再多问,相信大舅子一定有他的理由在。
十多天后,他们一起来到凤阳府找上司徒世家,司徒岳一见到他们,脸色当即刷上了一层红红黑黑、蓝蓝绿绿的色彩,虽然很鲜艳,却不怎么好看,一语不发,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请进密室内。
“该做的我都做了,又来找我干什么?”
听这语气,他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独孤笑愚呢!
“该做的你都做了?”独孤笑愚笑吟吟地刷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你确定?”
司徒岳僵住了。“我……我……”
独孤笑愚懒洋洋地踱开几步。“我说,妹夫。”
没想到会叫到他,慕容羽段怔了怔。“大哥?”
“当年默家那场灭门惨祸的真相,我想你并不知情吧?”应该没有任何人知情吧?既然大家都已认定是默家谋害七大门派掌门人的,谁会再去追究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是不知情。”
“那么,既然慕容家也被默家牵累到,我想你应该有权利知道……”
慕容羽段呆了呆。“大哥知道?”
独孤笑愚颔首,“老早就知道啦!”说着,他阖起扇子,两手背负在身后,一边踱步,一边开始述说。“当年……”
长时期以来,武林白道之中,除了七大门派之外,就数五大世家最为显赫,而五大世家之间也来往地颇为频繁、友好,不是磕头结拜,就是喜结秦晋之好,不然也是至交好友,关系相当密切。
但到了当年那一代,情况开始改变了,因为默家与司徒家的少主人同时爱上了当时的武林第一美女:柳飘仙。
不过,一女只能配上一男,而柳飘仙挑上了默家少主人。
一般来讲,心胸宽大的男人就该退开一边,默默地祝福他们,但度量狭窄的司徒家少主人却不是,他表面上仍与默家少主人交好,暗地里却定下了夺取柳飘仙的恶毒计划。
五年后,七大门派掌门人接连被谋杀,所有证据直指向默家,于是默家被整个武林追杀,殊不知这一切全都是司徒家少主人搞的鬼,他以为能藉此除去默家所有人,包括默家少主人。
除了柳飘仙。
届时,他将以护卫之姿保住柳飘仙,而柳飘仙也定然会以感恩之心改嫁给他,这么一来,他的计划就成功了。
料想不到的是,跟默家毫无交情的慕容家竟会横里插上一手,竭尽全力帮助默家逃避追杀,以至于他不但无法以最快的速度追捕到柳飘仙,甚至还因此而使得柳飘仙有机会和默家少主人自刎殉情,致使他功败垂成,一无所得。
因此,他才会将满腔不甘心的怒火改而发泄到慕容家,不但暗中派人破坏慕容家的琉璃窑,又暗中阻扰慕容家的生意,直至慕容家倾家荡产,最后再以低廉得几近可怜的价格收购慕容家的产业,逼得慕容家不得不走避他乡……
“当年的司徒家少主人确实做得很隐密,为了天衣无缝地安排整个计划,他更耐心地花费了整整五年的时光,不过……”独孤笑愚冷冷一笑。“参与人可不能算少,人一多,秘密就很容易变成不是秘密,事实真相终究还是被我二婶儿挖掘出来了!”
慕容羽段听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一场武林劫难,包括七大门派掌门人被杀与默家灭门血祸,竟然只是因为一个男人的嫉妒与私心?
为了……一个女人?
“三十年前,司徒家传出司徒老爷子病逝,其实不然,他是被我二婶儿逼得不得不自杀谢罪的。”独孤笑愚慢条斯理地继续往下说。“按照七阎罗的习惯,司徒家一家子应该都是逃不掉的,可偏偏二婶儿就是心软,在那个罪魁祸首跪地一再哀求之下,她承诺不杀他的家人,但……”
他转眸朝司徒岳看去,后者愧然垂首。
“他儿子必须将事实公诸武林,不为默家,而是为了慕容家,并且要将得自慕容家的产业尽数还给慕容家,当时他儿子一口便应允了。谁知道……”
他定定的望住司徒岳,唇角溢出轻蔑的冷哼,司徒岳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七阎罗一退出江湖,令尊为了争取武林盟主之位,竟然不顾自己的承诺,继续将事实隐瞒下来,以为事情可以就此不了了之。而你……”
司徒岳抖了一下,冷汗早已湿透了内衫。“我知道令尊已将这件事全盘告诉过你,以防七阎罗再找上门来,但你在令尊过世后,同样想装作不知情,打算就这样混过去……”
司徒岳猛然抬起头来,“我是……”想为自己辩解。
但独孤笑愚根本不想听他的废话。“如果不是我来找你,你会将慕容家的产业还给他们吗?不,你不会,否则早在令尊过世之后,你就应该立刻还给他们了!”
司徒岳张着嘴,却想不出任何可以为自己开月兑的辩解之词来。
“现在,我只要你一句话,你究竟打算如何?”独孤笑愚毫不容情地下最后的通牒。
“我……我……”司徒岳咽了口唾沬,脸色愈来愈偏绿,“可这件事一旦……一旦一公布出来,司徒家的声誉定然会毁于剎那间,而……”在独孤笑愚愈来愈凌厉冷冽的目光中,他挣扎着想把话说完,“那件事已……已经过去那么久,实在不需要……不需要……”说不下去了。
“很好,既然你不打算履行令尊的承诺,那么……”独孤笑愚笑咪咪的地点了点头。“就是要我们按照七阎罗的规矩来啰?”
七阎罗的规矩?
灭门?!司徒岳骇然抽了口冷气,“不!”他惊叫,由于太过于恐惧,声音尖细得跟女人没两样,听起来实在很刺耳。
“不?”独孤笑愚懒洋洋的摇着扇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打算如何?”
“我发誓,我一定会将事实真相公诸于武林!”司徒岳急得用吼的,就怕慢一步,全家就被判定死刑了。
“很好,什么时候?”
“等我……准备好……”
“嗯?”
一个阴森森,饱含威胁性与冷酷狠毒的字音,骇得司徒岳差点当场昏倒,立刻改变回答。
“我会尽快,尽快!”
“多快?”
司徒岳僵窒片刻,终于深深叹了口气,放弃挣扎了。
“明天。”
声誉再如何重要,也没有老命重要呀!
这时,慕容羽段终于明白独孤笑愚为何坚持要他把女儿带来了,因为,岳母把这件事交给了默砚心处理,而默砚心又已嫁给他,所以现在是慕容家的人了,只有他的女儿是默家的人,才有权利代表默家出面。他的女儿,是来讨债的!
时不时的,慕容羽段瞥一下独孤笑愚。离开凤阳府已经二十几里路远了,他还在瞥。时不时的,慕容羽段瞄一下君兰舟。都停下来打尖用膳了,他还在瞄。
君兰舟无动于衷,独孤笑愚却忍不住了,慢吞吞的放下碗筷,慢吞吞的对上慕容羽段那双若有所思的眼神,慢吞吞地开口。
“我说,妹夫。”
“大哥?”
“你到底是有话要问,还是怎样?”
“我?”慕容羽段怔了怔。“没有啊!”
“没有?”独孤笑愚端起茶盅来轻啜一口。“那你干嘛一直看我又看兰舟?”
“这……”慕容羽段犹豫一下。“我只是很意外,有点,呃,吃惊,没想到大哥、二哥竟然是七修罗之二。”以前他只是个单纯的渔夫,跟武林毫无关系,自然对江湖上的事一无所知,但如今,他也算是在江湖上跑过的人了,像七阎罗和七修罗那种跺跺脚就可以把整个武林震翻滚两圈的人物,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这回换独孤笑愚呆了呆。“你现在才知道?”
慕容羽段颔首。“在司徒家听大哥所言,我才知道。”
“我的天哪!”独孤笑愚不敢置信的低呼。“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迟钝!”
“大哥又没有说。”慕容羽段为自己辩驳。
“这种事还用得着明言吗?”独孤笑愚啼笑皆非的摇摇头。“那小砚呢?她不也是,你为什么不看她?”
“砚心?”慕容羽段似乎有点困惑地看一边的妻子。“她是我的妻子,天天都在看,为什么要特别看她?”
“对,她是你的妻子,但也是七修罗之一啊!”
慕容羽段沉默一下。“她是我的妻子。”
独孤笑愚翻了翻眼。“是是是,她是你的妻子,不必再重复了,大家都知道,可她也是七修罗之一嘛!”
“她是我的妻子。”慕容羽段又重复。
“对,对,”独孤笑愚有点不耐烦了。“她是,但……”话声骤尔中断,独孤笑愚忽有所悟地看看慕容羽段,又看看默砚心,再看回慕容羽段,脸上蓦而掠过一抹恍然之色,总算明白了。
默砚心是慕容羽段的妻子。
对慕容羽段来讲,只有这一点是最重要的,不管她是七修罗中的哑修罗,或是王母娘娘的干女儿、阎罗王的小么妹,那些都无关紧要,他也不在乎。
她是他的妻子,只有这个事实才是他唯一放在心上的。
他不会因为她是七修罗之一而怕她,也不会因为她是哑修罗而利用她,更不会把七阎罗牵扯出来。
因为,她只是他的妻子。
不自觉地,独孤笑愚勾起一纹欣慰的笑意,现在他终于能确定,小砚妹妹嫁对了丈夫,她的未来将是幸福的。
“小砚。”
默默地,默砚心扬起眸子来,独孤笑愚举起茶杯来对她敬了敬。
“妳嫁了一个好夫婿喔!”然后,令所有人震惊地,默砚心再次打破自己的惯例,未满三年,她又开口。
“我知道。”早知道他会是个好夫婿了,不然,她才不嫁给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