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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怒相公 第6章(1)

原是打算要到南阳的,但傅青阳却过城不入。

“青哥,不是说要去探望二嫂的家人吗?”

“黄河又决堤了,二嫂的家人八成又在忙着赈灾,这时候去,会给人家添麻烦的。”

“嗯嗯,那有机会再去好了。”

所以他们越过南阳,直接往京城去,替方瑛送东西给嫁到京城的妹妹方翠。

十月的京城已入冬,天冷得教人吃牙齿,所幸一路往北走,傅青阳再次证明了他确实是很体贴的──他早已替老婆备妥冬衣,没让她冷到一丝半毫。

“别动!”

一大清早,楼沁悠正打算起床准备伺候夫婿更衣梳洗,却被傅青阳一把按住不让她起来,他自己先下床胡乱套上一件中衣离开房间,片刻后再回来,等客栈的店小二送来热水,他才准许楼沁悠下床。

“好了,妳自个儿先弄好了再来服侍我吧!”

她知道,他是怕她冷到,带着满怀温暖的感动,她飞快的打理好自己,再服侍夫婿更衣梳洗。

“青哥,好像你都不怕冷呢!”

“我家住天山,早习惯了!”闭着眼,傅青阳一脸享受的陶醉。

不知为何,他的头发总是特别容易杂乱打结,小时候,老娘为他梳理头发时,老是一边臭骂,一边不耐烦的用力从打结的地方梳下去,每每梳得他龇牙咧嘴,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后来他长大了,老娘也不再为他梳发,他自己更懒得梳,除非是过年要穿新衣服,不然他总是随便用手爬两下就算了,再不行,索性一把剪掉更干脆。

然而,他的老婆,每天每天,一直都很有耐心的为他梳理头发,不但从不曾让他感觉到痛楚,相反的,还让他觉得梳头发是一件很舒服的事,那种从头皮酥麻到脚底的享受,总让他深深陶醉其中,恨不得永远都不要停止。

向来耐性奇缺的他,也只有这种时候特别有耐性。

“难怪!”楼沁悠一边替傅青阳梳发,一边瞄向窗户外头。“一大清早的,外头好像很热闹哩!”

“外头是早市,自然热闹。”

“……”

没回音,傅青阳狐疑的回头看,差点被梳子刷到脸上来,忙偏头闪开去,而楼沁悠这才慌慌张张的将渴望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一脸惶恐。

“对不起,对不起!”

暗青阳翻了翻眼,拿掉她手上的梳子,自行取发带将一头乌发胡乱扎起来,然后牵起她的柔荑,往外走。

“走吧,去逛逛!”

老婆又返老还童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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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管走到哪里,早市都是一样的,不就是卖菜、卖吃食的,还有卖一些小东西和日常用品,不同的是,内容不尽相同罢了,不过对那种不曾出过远门的人而言,这些不同的内容就够他们眼花撩乱了。

虽然楼沁悠极力保持若无其事的态度,傅青阳依然能从她那双闪闪发亮的瞳眸中看出她的兴奋。

真是的,一个早市就能让她兴奋成这样!

看来他以后也不用再带她去看那些无趣的山山水水了,他从来就不懂那些无聊到爆的山水有什么好看的。

还是多带她去逛逛庙会、夜市吧!起码那还算热闹。

“先吃早膳吧!”

“好。”

在一处卖早点的摊子用过早餐之后,傅青阳就带着老婆闲逛,然后发现老婆真的只是想“看看”而已,并没有想买什么东西,于是他就让她一摊一摊慢慢的闲逛,逛到满意才离开。

虽然表面上看,她一直都很平静,但从她紧握他的小手上,他可以感觉到她很开心,只是看看而已就这么高兴,可想而知她过去的生活有多么贫乏。

呵护老婆的心情也是丈夫的责任←这也是老娘说的。

“老婆,逛过庙会吗?”

“没有。”

“夜市?”

“也没有。”

丙然。

当下,他就决定要带她玩个过瘾之后,再带她回南昌,两年期满,他就可以直接带她回天山老家了。

“我会找机会带妳去逛逛庙会和夜市的。”

“……”

“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呃?”

“好像我是神!”娘的,用那种令人发毛的眼神看他,害他全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好了,所有摊子全逛完了,咱们该把东西送去给方翠了!”

“内城?”

“对。”

跑一趟内城,把东西交给方翠之后,婉谢了方翠的留客,傅青阳直接回到客栈里,问到这两天朝阳门外正好有庙会,便决定在客栈旁的食馆用过午膳后就带老婆去逛庙会。

“青哥。”

“嗯?”傅青阳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依然专注于大口大口吞面。

老爹说的,吃饭的时候就要专心吃饭,不然就没得吃──七阎罗家专养煌虫,一个不留神,好菜就会被抢光光了。

“有人盯着你看呢!”

“嗯。”有更新鲜的事再告诉他吧!

“青哥。”

“嗯?”女人真啰唆!

“是位姑娘呢!”

“嗯。”不稀奇。

“她往我们这方向来了呢!”

“嗯。”最好只是经过。

“青哥。”

“嗯?”女人果然是长舌的。

“那位姑娘……”

话尚未说完,桌旁便出现了“那位姑娘”,并大刺刺的自行坐下,那两只眼果然直勾勾的“钉”在傅青阳脸上,好像连眨眼都忘了该怎么眨眼了,还笑得嘴角生花,就差没像狗一样洒口水。

“我喜欢你,跟我回家,我要跟你成亲!”

包括楼沁悠在内,四周所有的客人都目瞪口呆的瞪住“那位姑娘”,一整个傻眼。好大胆的姑娘!

唯独傅青阳好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吃完最后几口面,又捧起碗来把汤都喝光了,因为“那位姑娘”奇怪的口音,这才横横的瞥去一眼。

长袍、皮靴、粗辫子,果然是番婆。

懒洋洋的收回视线,“我有老婆了。”他漫不经心的说,目注搁在老婆和他之间的肉包子,还热腾腾的冒着烟。“老婆,妳吃太慢了,这盘包子我先解决,待会儿妳要吃再帮妳叫。”话落,整盘包子拖过来放在自己面前,拿起一粒,又开始大口大口的努力加餐饭。

“那位姑娘”眼看傅青阳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顿时气得嘴角的花儿谢了,柳眉倒竖的发起飙来。

“我不管,我喜欢你,就是要你娶我!”

“……”果然还是北方的包子比较好吃。

“你你你……你敢不理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过两天要上路时,记得多买几个带走。

“我是泰宁卫领主拙赤的女儿,兰碧公主,怎样?怕了吧?”

“……”不过老婆好像不太习惯北方的食物,吃得都不多。

“喂喂,你听见了没有?我是公主耶!”

“……”瞧,她才吃几口面就不吃了,这怎么行!

“喂喂喂,我在跟你说话,你……”

“老婆,愈往北走,天儿愈冷,妳不多吃一点,体力会撑不住的,那我就不带妳去啰!”

不带她?!

一直好奇的来回看他们的楼沁悠,心头一惊,赶紧低下头去解决那碗早已被她遗忘到天外天的面。

“我要你跟我回去同我成亲,听见了没有?”“那位姑娘”──兰碧公主愤怒的拔尖了嗓门怒吼。“我是公主,你非听我的不可!”这么漂亮又有男子气概的男人,她要定了!“不然……”

这婆娘,其惹人厌!

“我又不是聋子,哪里会听不见妳的鸡猫子鬼叫!”傅青阳不耐烦的说。

“那你……”

“我说过,我有老婆了。”低头,继续大口大口吃包子。

“没关系,三妻四妾,这是你们汉人说的,你可以再娶两个老婆。”

“那是别人,我们家只许娶一个老婆。”

“那你休了你老婆,再娶我。”兰碧公主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

“喂喂,我说要你休了你老婆再娶我,你到底……”

“老婆,茶。”

埋头吃面,两只耳朵却听得煞是有趣,冷不防收到夫婿的命令,楼沁悠不由呆了呆,连忙放下筷子,持壶为夫婿倒茶,待他牛灌下一整杯后,再斟满,并顺手用手绢儿为夫婿拭去唇畔的菜渍肉渣,还有滴落在衣襟上的油水。

除了马事之外,傅青阳不管做什么都大刺刺的,尤其是进食时特别粗鲁,老是吃得满嘴糊,又滴得到处都是;不过她从来不在意这点,像他那种特别阳刚性的男人,要他斯斯文文的反而很不搭嘎,所以她也从来不去说他,只是默默的为他擦拭,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正忙碌间,又见夫婿用下巴指了指她的面,她赶紧放下手绢儿,拿起筷子继续吃面,而傅青阳也继续进攻第三粒包子。

兰碧公主看得三把火又上来了。

“喂喂喂,你听到了没有?我说……”

“在类似这种情况下,我大哥通常会说一句话……”

呃,他大哥?

现在是在说他,关他大哥什么事了?

“什么话?”

“去买一个枕头……”

“呃?”

“回家睡觉作梦去!”

噗哧!

这还算是客气的。

炳哈哈!

周围所有客人都很不客气的放声大笑,其中有一个笑声还特别大、特别猖狂,猖狂到傅青阳想不注意到都不行,当下一怔,猛然回头,失声大叫。

“大哥、二哥、四弟!”

咦?!

忍俊不住掩嘴轻笑不已的楼沁悠怔了怔,忙举眸定睛看,见楼梯口处站着三个年轻男人,一个丰姿潇洒、笑眼瞇瞇;一个端正秀逸、冷面冷眼;而年纪最轻的那个则是一脸古灵精怪,特别猖狂的笑声就是由他嘴里溜泄出来的。

暗青阳立刻丢下吃一半的包子,拉起楼沁悠迎向前去,“大哥、二哥,她就是我老婆楼沁悠。”再把楼沁悠往前推一点。“老婆,还不快见过我大哥、二哥。”

楼沁悠当即端正脸色,肃颜敛枉。“沁悠见过大哥、二哥。”

独孤笑愚抬手虚扶,“都自己人了,”满脸笑容,笑意却不达眼里,目注楼沁悠的眼神是极为保留的戒慎。“请不必多礼。”

绿映庄的男人婆,可得小心了!

“还有那家伙……”傅青阳指指那个古灵精怪的年轻人──鬼修罗夜行。“是四弟。”

“三嫂。”夜行嬉皮笑脸的打了一个很夸张的揖。

“四弟。”楼沁悠又端庄的福了一下。

“大哥,你们怎会出来了?”傅青阳奇怪的问。

“这个待会儿再说。”独孤笑愚淡淡道。“你下榻了吗?”

“隔壁客栈。”

“那就叫一桌酒菜到客栈里聊吧!”

“是,大哥。”

“至于这位公主……”独孤笑愚转向兰碧公主,笑意盈盈。“很抱歉,我家的男人向来只有一个妻子,三妻四妾是别人家的事,与我们无关。”

“那就休……”

“不休!”独孤笑愚轻轻否决。“我家的男人不娶三妻四妾,也不随便休妻,请公主莫要强人所难。”

“我不管!”公主就是公主,这位跟着父亲到关内来朝贡的兰碧公主,果然很有公主的“派头”,事情不合意,马上刁蛮的撒起赖来,无论如何非要人家顺从她不可。“我就是喜欢他,就是要他娶我,不然……不然……”

“不然如何呢,公主?”独孤笑愚依然笑吟吟的,全然不在意兰碧公主的威胁口气。

兰碧公主双眼忽亮,“对了,我可以抢亲嘛!”话落,兴匆匆的跑走了。

抢亲?

她是不是忘了她自个儿是女人了?

不过,也行啦,只要她抢得到!

独孤笑愚笑咪咪的再转回去面对傅青阳,“走吧!青阳,咱们得……”不经意似的瞄一下楼沁悠。“好好聊聊了!”

哼哼哼,聊聊他这个笨弟弟,谁不好娶,为何偏偏娶到绿映庄的男人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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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西厢房,独孤笑愚几人围着一桌酒菜吃吃喝喝、说说笑笑,酒过大半巡后,独孤笑愚方才不经意似的提出了他最疑惑的问题。

看来楼沁悠并不知道傅青阳是谁,只以为他是个普普通通的马贩,而且在成亲之前,她也不可能见过傅青阳藏在那把大胡子底下的真面目,既非为“名”,也非为“色”,那么堂堂绿映庄三小姐究竟为何要下嫁给平庸又粗俗的马贩?

“弟妹,据我所知,楼庄主中意的女婿是宇文家大公子不是吗?”

轻描淡写的问句,语气更是漫不经心,但楼沁悠立刻听出问句底下的怀疑与不信任。

夫婿的大哥不相信她。

她不怪他,除了她那个耿直的夫婿之外,任何人都会兴起这种疑问,要换了是她,她也会怀疑。

话说回来,对傅青阳的兄弟,她也感到相当疑惑。

暗青阳曾对她提起过,他的大哥是庄稼人,二哥是大夫,四弟是布商,六弟是挖旷的,但不管她怎么看,斯文俊朗的大伯一点也不像是农夫,冷面冷眼的二伯更不像是济世救人的大夫,还有那个随时随地都没个正经样的四弟,倒比较像是不学无术的訙袴子弟。

而且他们明明是普通老百姓,对江湖上的事却不陌生,是因为他们常常在外面跑动,难免会接触到江湖人的关系吗?

他们兄弟,真的有点奇怪!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是夫婿的兄弟,也就是她的亲人了,更何况他们是关心他们的兄弟,才会对她产生戒心,这是人之常情,所以她不打算隐瞒他们任何事,他们所有的疑问,她都会老老实实的对他们解释清楚,只希望他们能够尽快的相信她、接纳她。

“是。”她坦然承认。

“那么,弟妹又为何不嫁给宇文大公子呢?”

“因为我想月兑离江湖圈,嫁一个平平凡凡的男人,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妻子,过平平凡凡的夫妻生活。”

“为什么?”

轻轻的一句“为什么”,顿时间,令人心伤的往事再度涌回她的脑海里,楼沁悠双眸垂落,黯然神伤,好一会儿后才出声。

“我爹,他是个赘婿,而我娘她……是个不值得男人爱的女人……”

仔仔细细、冗冗长长的,她又一次对他人诉尽往事,不同的是,这一回,她叙述得更为详尽、巨细靡遗,包括她自己的心情,因为她觉得她那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夫婿或许无法了解,但他的兄弟应该能够理解。

“我还记得爹说,他知道他爱错了女人,可是也已经收不回了……”

但由于叙述得实在太详尽了,使她好像又回到了当时那一刻,不由自主的,她哽咽了,因为当时她就是那么难过。

“虽然是亲生我的娘,但当时,有那么一剎那间,我……真的好恨我娘……”

说到这,她突然没了声音,螓首低垂,又是好半响的沉默,直到她恢复平静,才再度开口。

“所以我下定了决心,爹无法完成的心愿,我会代替他完成的……”

最后,终于说到她是如何“选择”傅青阳做夫婿的,独孤笑愚四兄弟不由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竟然是真的。”独孤笑愚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接到三弟的来信,通知家人说他娶了绿映庄三小姐做老婆,当下,所有的家人都气急败坏的直跳脚,断言说那个笨小子肯定是被坏女人拐了,然后他就急吼吼的带着另外两个弟弟赶来,想看看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没有。

譬如,找个理由休了那个男人婆!

所以这趟出门,一踏进中原,他就先行暗查有关于绿映庄的一切,自然也查到了绿映庄三小姐“挑婿”的那场闹剧,当时还在想说,这一定是阴谋,绿芙蓉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荒谬的事情来!

现在,楼沁悠却证实了那一切都是绿芙蓉的野心所造成的,说是阴谋也可以算是阴谋,但那个阴谋并没有得逞,因为楼沁悠的坚持,也因为绿芙蓉的爆性脾气,功败垂成了。

那个绿芙蓉不但是个不值得男人爱的女人,也是个不值得儿女敬爱的娘亲!

“娘的,居然是用那种方法挑上我的!”傅青阳闷闷的咕哝。

说完,一粒硬梆梆的隔夜馒头当头砸下来。

“不许说粗口!”独孤笑愚一本正经的责骂,完全的不记得自己说粗口时,又是怎样被修理的。

“可是现在我真的很庆幸当时是青哥出现在那里……”楼沁悠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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