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该发现不对劲的,该死!
结果是他愚弄了自己,弄得万般狼狈。
唐劲在公寓内踱步,待他发现自己居然正在做着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时,已是好几个钟头以后。换句话说,下了班,回了家,他什么也没做,就一直在屋子内打圈圈。
她才是单晓晨,而不是他一直以为的单夜茴。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居然深信着错误的讯息,没有进一步的查证……不,也许他该诚实的承认——他衷心希望晓晨是单夜茴的身分,潜意识的渴望他锺意的那名少女不会是个高攀不得的贵族名花。但她是!
其实不该意外的。
她不比单夜茴美丽细致,却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采。它的行止优雅、态度从容,并且极为聪慧机敏,正是他记忆中莫若怡的样子。也难怪上回在莫宅的花园,会一再的将两人身影重叠,搅得他快以为自己失常了。
她们是母女,所以有相同的气质。
那聪明的丫头从未曾参与蒙混他的认知,也因此真相大白后,他恼、他惊、他惭而生怒,却没得藉题发挥。她只消眨眨无辜的眼,就轻易撇开一切,然后好生欣赏他发现自己闹大笑话后的模样。
她看到了,真恭禧她。
恼羞的感觉过后,是沉重的失落。他明白,所以极力想保持愤怒的情绪以掩去其不该有的黯然。
但可惜条理分明的天性不放过他,他终究得面对与晓晨小姐之间的问题。
瞧瞧,此刻她成了“晓晨小姐”,不再是庶出的小可怜,不再是他能毫无芥蒂去逗弄的小丫头,以后怎么相处下去呢?在他们曾有过那么轻松的相处模式过后,再退回主从、公主与侍卫的关系多么艰难。
如果一开始他没有弄错,他应该会努力把本分做好,而不会对她产生半点私人感受吧?一如他本来就预定的……不、不会!心中另一个声音不客气的推翻他的自欺欺人。
打一开始,他的眼光就不由自主绕着她转。评估她、观察她、猜测她,一心只想找出她为何肯对“姊姊”死心塌地的守护、为何没有庶出女生来该有的愤世嫉俗?她绝不可能平白对异母姊姊好而不求回报的……。
但她不是单夜茴,她是单晓晨,一切答案便得到了。连他在不知她真实身分时就已不由自主想照顾她、对她表露了自己开朗的一面,想必别人也是相同的道理。
单晓晨聪明随性,有高雅的气质与酒月兑的个性。种种的特色成了她无与伦比的魅力让人抛愿意亲近她。并尽其所能的取悦她。
他的潜意识拒绝相信她该是单家大小姐。必定是心动于乍见的那一瞬间,宁愿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所以给自己闹出大笑话。
她该仁慈一点的,让他蒙在鼓里更久一些……。
然后任谎言凉到像不得不爆开的巨大雪球,炸成他理所当然的怒火吗?
呵!晓晨断然不肯的,她太聪明了,绝对不会任事情不可收拾到让他变成众所皆知的呆子才去引爆,伤了他的尊严,而她成了头号炮灰。
她顾及了他的自尊,但他无法感激。
也许她还太小太小了,不能体会成人世界里复杂的心思,不能体会他曾经对她涌起了深深眷恋,几乎要不顾一切守护她到成人,并扶持为彼此生命中的伴侣……才绘出了蓝图就不得不揉碎成痴心妄想的讽刺。
她不是庶出而不受重视的私生女;她不是一出生就当别人影子的小可怜;她不是一无所有的灰姑娘;她是——单、莫两家以香花供养、疼若至宝的小鲍主。
与他的世界相距如此遥远,彷佛天堂与凡间。一个他从不愿招惹的身分!
还不太迟,对不对?
他的追求还没开始,纯真的少女心未曾被沾染上爱情的色彩。一切,都可以停得下来而不怕会伤害到人。
不伤到别人,很好;但自己心口的疼痛要怎么抒解?他以为什么都没来得及开始,各自的轨道自有其方向,伤心不会太重。
这种疼痛大概不算重吧?他思忖。
坐立难安外,他没有酗酒、没有性情大变、没有让愤怒主导理智,还能够冷静思考哩,所以想必这种椎疼只是情伤里头小儿科的等级吧?
二十五个年头走来,没动过半点凡心,因此也没个衡量的标准。以后,大概就有了吧?
只是,没了他衷心想要的那一个,他怀疑他的“以后”将会是下辈子的事。
攀着天梯往上爬,他知道自己有能力闯出广阔的天空,并知道自己将会往台湾商界留名。只是他的天空仍是距离天堂太远。
点起一根菸,他走到窗口。今夜的天空意外的可以看到月亮与几颗星星。微微自嘲的笑了。穷人的自尊,让他特别厌恶利用己身的才华与外貌去娶个富家千金的念头。现在的他,有大好的前途,也在短期间内买了生平第一间房子。虽才二十五岁,却已将未来掌握在手中,但不代表他会逾越争取不该他得的。
所以,他与单晓晨永远不可能。他太了解自己的傲气会一辈子把地位的尊卑摆在心中。与其如此,他理智的中止可能发生的事,免得日后彼此提不起放不下。
他太骄傲了。骄傲可以使他成功,也造就他的固执,更使得他跨不过门户之见……。
他拥有许多二十五岁男子所没有的机运,也适其所的可以尽情施展抱负。但比起莫家、单家,他贫乏得像是一无所有。
大概要十五年,他可以累积出单家一半的财富,但妄想追及莫家何其困难。若能在七十岁成为首富又如何?来不及了。
淡淡一笑,呼出满腔的尼古丁,以及自嘲。
他绝不高攀千金小姐,尤其是才貌兼具的闺秀。
“宁沁仕女坊”是提供千金小姐加入会员的俱乐部;占地千坪的俱乐部里应有尽有。除了一般常见的三温暖、游泳池、指压油压按摩的消遣外,更坐镇了一大批专业人员为有需要的千金们提供美容、服饰、珠宝、造型方面的谘询与服务。这里是男宾止步的,而凡是仕女们想得到的玩乐,此处皆能提供。例如前一阵子很流行的外国健美男人跳月兑衣热钱,也早成了夜总会周末的特别午夜场之一。吃喝玩乐,有;休闲娱乐,有;只想图个安静,也有;动静皆宜,应有尽有,使得每年申请入会的女孩子络驿不绝。但很抱歉,身分不够尊贵的,进不来。
“宁沁”只为千金闺秀成立,其他什么小老婆、女明星之流,散尽千金也进不来的。
把关严格的地方才会让人有安全感,愿意前来消费。像今日莫诗伶便在这儿刷了上百万元。
她即将当个六月新娘,但工作繁忙的她真的没空一一与亲人打理礼服饰品之类的琐事。天啊!还得保养、作脸以期可以当个最美丽的新娘。她没空花心思,便全套交给“宁沁”做,让她们去法国订礼服、搭配首饰、做造型、设计健身保养课程。
为了怕自己眼光差,她找来小表妹帮着看。晓晨一向有高雅的鉴赏力,眼光比她准上十倍。听父亲说这是君怡姑姑的好遗传。
丙然,几次的精挑细选下来,莫诗伶早已累得眼花撩乱,无从下手,但晓晨仍可巧笑倩兮的为她下了最好的判断,往往使造型师赞叹不已。
“呼!难怪我妈咪每次买首饰都要找你。你的眼光真好。”在温水游泳池游了数圈,莫诗伶才心满意足的坐回沙滩椅上喝水。
单晓晨刚才与一名千金小姐打了一局网球,正在平复喘息,对表姊的盛赞不予置评。
“对了,我现在才想起有件事忘了问你。上星期六你来公司找我时,怎么会与唐劲坐在一起?那天下午他整个人都怪怪的。虽然星期一来上班时已看不出异样,但感觉真的很不寻常。”
“表姊眼中的唐劲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漫不经心的探问,眼光不由自主的放在左手腕上系结的男用手帕。
“他呀,新一代人才中运我也要甘拜下风的人。能力很强,所以让爷爷亲自带在身边栽培,并且在三年前将他放在靖远身边,成果好得今人咋舌。再过个三五年,他必然会顺利成为决策核心成员中重要的一名。爷爷不想让他爬得太快,甚至设了很多路障来绊他的脚。太容易得来的成功是危险的,因此他得比别人努力上十倍才会得到晋升。我看得出来唐劲回国后不到半个月就察觉了,并且吭也不吭一声的被当成超人折磨。大伯父给他的考绩是A+耶!我努力了四年,挥血成汗也顶多拿到一个A而已。”这种考绩并不曾往企业体内公布,只交付莫家大老们评估。被评估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在正规的体制外,还有另一种评量记录着他们进莫氏后的行止。
他们当然也可以有知道的一天——当他们成了核心成员之后,便可以领到一分成绩单以兹留念。
“他以后算是纳入大舅的系统发展吗?”那就是走掌理集团所有企业体的财务管理与把关工作了。
“天晓得。但我觉得唐劲的潜能不只于此,他很有可能更上层楼。”
“喔,那他得被磨上好些年了。”莫氏对寄予厚望的人随着其重要性而愈加严苛。唐劲必然挺得过来,只是过程绝没有轻松可言。
“后生可畏哩。我才二十八岁,却已觉得自己好老了。因为莫氏出了三个比我心却比我强的男生,害我本来立定终生不嫁的,想当殷琪第二。可是想到上头有一大群能力很强的长辈兄长,下头又追来了靖远这些人,我只好早早收山,嫁到王家当女强人还实际一些。”莫诗伶好自怜的把自己说成苦情女。
单晓晨笑道:
“表姊,你可是莫家第一位女强人呢,怎么可以说这种丧气的话。”
“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但也知道别人比找更强的事实。没什么好不服气的。”莫诗伶再拉回她的问题:“你认得唐劲?”
“嗯,他是外公的大将,不意外会派他来保护我。”
“爷爷就是大惊小敝,总怕吕莫若母女伤到你,每次打电话回来必定唠叨上一回。其实她们根本近不了你的身。”说到此,她不免叹口气。“爷爷一直很后悔把小泵姑嫁入单家。”所以对两名外孙分外的溺爱忧心。
“那也是我妈咪的选择呀。”听说存一长串世家公子名单中,母亲挑了最末的单毓琉,跌破一票人眼镜。
“爷爷极后悔把姑丈的大名列在上面。”
人往往从别人的不幸中得到利益。比如说汽机车强制险来自无数车下亡魂的悲剧;也比如说,莫君怡的“不幸”使得日后莫家的嫁娶不再以门当户对为先,而以才德为取向,并且相爱才能结婚。没遇到心动对象的,也不会被逼迫进礼堂。四十五岁的莫君康是首先受惠者,可以单身,也被默许把休闲时间耗在修道上,只要不把“无为而治”施展在公事上就行。
莫诗伶也是受惠者。她与王仕望相恋时,他还只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子,直到大学毕业后,才被膝下无子又中年丧妻的生父寻到;经历了抗争反叛期后,因生父迎娶母亲而化解。如今是中型企业的继承人了。但他们在大学时期订婚时,他的身分并没有遭到家人反对。测试过他的品性与才能后,顺利戴上订婚戒指。
可惜原本莫诗伶的父亲想延揽他人公司重用的,但半路跳来生父捧着财产,便教莫君胜就此“痛失英才”了。
单晓晨没有在这个“不幸”的话题上应和,因为她与哥哥从来就不认为母亲的一生可称之为不幸。
母亲选了她要过的生活方式,在她略嫌短促的一生中没一日后悔过。
极聪明的母亲很能舍。杂记上在关于恋爱的那些描述,她昨天还看过的
如果我的身世是他心口抹不去的疙瘩,那我会选择离开他,然后让他一辈子怀念我……。
这是最聪明的方式。单晓晨明白。但她没有那么坚定的意志力去割舍她已放不下的——他。
那需要足够的心硬才行。当年母亲有必须那么做的原因,所以她可以下得了手。
但她没有。
另但愿,唐劲有成熟的心态来摒弃他所在乎的地位问题,并且,他得比她强沉稳上数倍才行。
已经快一个星期没见到他了。
得想想如何让他“巧遇”到她。
“表姊,你乎常上班时,都到哪边用餐或休息?公司附近有没有具特色的馆?”
“公司的二楼是我常去消磨的地方。不过如果要与客户谈公事,常会到『雅典』,那里的设计明亮简洁,食物不错,桌面又宽大,适合办公。中午进去时常会看到一桌桌的人像在开午餐会报似的,好不热闹。一区区的屏风又给了人充分的隐私性。怎么,你想吃外食了吗?”
“偶尔吃吃看也不错。我还没吃过人家所谓的商业客饭呢。”她笑。
“那肯定比不上你家厨娘针对你口味烹煮十数年的手艺。”莫诗伶偶尔会嘴馋上单家吃好料。那些食谱可是莫君怡留下来,并亲自指导过厨娘的。虽然是莫家研发出的吃食,但不同人烹煮还是有差的。
从清淡家常菜到宴客大菜,无一不美味可口。尤其药膳更是一绝。瞧,把单晓晨的身段肌肤调理得多好!养出了单家两位小鲍主,连单夜茴也受益匪浅。
“待会到你那边吃药膳吧?我要吃六味饭团、贝母糖梨、四物菜汤、七草粥……。”兴匆匆的莫诗伶念了一大串中药煮成的好料。
“喔,你搭配得好杂。不怕温、冷的药性相克吗?”拿起手机,单晓晨虽这么说,仍是请厨娘准备。
“不怕,我头好壮壮。快夏天了,做个凉补也不错。倒是你要注意一下,别吃到冷性的食物,你体质虚寒。”
“我知道。”表姊莅临,夜茴的荷包又有进帐了。
“雅典”是蓝瓦白墙的希腊式造型餐馆,约莫百坪大小,有二层楼。里头的设计明快俐落,屋顶的正中央有一公尺见方的开口,贴着浅蓝的玻璃,让阳光可以放肆的照亮店内每一寸,却又不会亮得刺眼。
“不错的地方。但我们好像来错了。”单夜茴看着涌进的客人以上班族、男性居多,就觉得两名穿制服的女高中生存在得极为突兀。
“不会呀。开店本就是提供客人服务,还规定什么人才能来吗?”
今天星期三,下午是社团活动。单晓晨因为有点感冒,便请了假;夜茴不放心,也一同请了。没料到晓农会坚持来这一家餐厅吃午饭。事态有点不对劲。
“这边接近莫氏集团总部,你要去找什么人吗?”
连打了几个喷嚏后,顶着红通通的鼻头,全身无力的靠在椅背上,觉得自己像个破布女圭女圭。每当滤过性病毒与过敏源相结合时,她便什么事也不能做,忙着补充水分以供鼻水的需求,就这样过了一整天。
所以单夜茴不能理解单晓晨何以坚持来这边吃上一些小点心。依照惯例来说,感冒的晓晨最好躺在床上休息,多喝开水多睡觉,煨得身体暖了,鼻水也就止住了。
“不,我想在这里等人。”昏沉沉的头无力的靠着窗沿。因为椅子够大,所以把双腿缩了上来,蜷缩成一团,看来病恹恹的,要死不活。
“约了人吗?”单夜茴很不喜欢看到晓晨病弱的一面,此刻在外边,她比单晓晨更不自在。这种身体状况,见什么人都是不恰当的。
“没约人,只是想看到某个人。”她笑得无力。再擤了一次不受控制的鼻水,才对坐立不安的夜茴道:“你先回去吧,瞧你担心成这样。”
“看不见就不会担心了吗?很天才的论调。”
“嘿,你的刻薄又跑出来见人了,久违了。”她伸手打招呼。
单夜茴简直哭笑不得。
“姊,很高兴我能这么娱乐你。”
叫“姊”字了,代表单夜茴不欣赏她的玩笑,更不欣赏她自虐。
不过单晓晨一向以逗她为乐。拍了拍手,凑兴地道:
“是,我很是被娱乐了,有赏。”将桌上的简餐推到妹妹面前。“来,快生叩谢皇恩。”
“是,谢公主恩典。”一向淑女的单夜茴终于丢了个白眼回敬。
虽满心想力劝晓晨回家休息,但看着晓晨半垂眼眸,恹然的神态,一时也不忍心要她有所动作。红通通的鼻尖,红通通的眼眶,阳光照上了脸,是一片愁惨的白。
不想再消耗她所剩无多的体力,所以单夜茴低头斯文的吃了起来,不忘把自己面前的热桂圆茶整壶递过去。晓晨吃不惯外食,唯一需要的是大量大量的温热水液来补充她不断在流失的。
单晓晨闭眼良久,以为今天唐劲并没有来这边用餐,但她料错了。唐劲与客户、同仁拟定了初步的共识后,正要送客户下楼,在二楼栏杆处往下眺望,一眼便望见了单晓晨。她坐的方位汲取了大半春光,再没有哪一个位置可以这么亮眼的了,也莫怪他一眼就被吸引。
“那两位女孩的样貌气质都不错。”
何东毅不知何时并立在一边,也看向那一方的窗口,一双狩猎的眼闪着品评的光采。早忘了他曾在数日前见过单晓晨一面,只觉得有些面熟。
唐劲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问:
“两位女孩,你看来,哪一位的家世最好?”何东毅以娶个千金妻为目标,因此看人的眼光应该较为准确犀利,不若他对千金小姐避之唯恐不及,想必看走眼也是正常。是吧?!
“长发的那一位吧。”专家的口吻开始讲评了:“瞧,她的吃相多么斯文,行止多么优雅。唇红齿白、粉面如花。阳光一照,像个天使。另外一个就差多了,脸色苍白得像要昏倒,唇也没有血色。缩起脚是极不雅的举动,但她做来却不难看,可见家世也是不错的。但没有长发的那位小姐那么货真价实。当然,我必须说我对美人一向比较偏心。你不觉得长发少女非常的美吗?要不是每桌之间有屏风遮着,我相信全餐厅的男人一定会不时把爱慕眼光投过去。”何东毅几乎没分神去看容貌蛟好却不顶尖的“次货”。
单夜茴比较美丽?这是哪一国的笑话!
唐劲再看了过去,却始终无法把眼光定在单夜茴身上太久。也不过是个日本女圭女圭,没有真人的实感。是很精致,却不够美丽。晓晨……小姐才是真正的美丽;聪慧的女人才会散发出美丽耀眼的气质。单晓晨是独一无二的。
只是……她的脸色为什么这么苍白?那样子软绵绵的靠着窗框,瞧不出半丝活力。
她怎么了?生病了吗?老总裁曾说过她的体质虚寒,容易惹病,气管上的毛病需要有药膳的调理与运动上的配合;但她又有心律不整的毛病,不能太长时间运动。而晓晨是喜爱运动的,所以给人对了个“十分钟英雄”的名号。心念驱动着脚下的步伐,倘差点忘了客户还在,就要丢下一切冲到她面前。
“唐特助,我送高董下去,你付帐可以吗?”何东毅收起闲聊的表情,一边迎向与上司告别的客户,一边问着唐劲。
“没问题,你先走,我与小组还要在这边开会。”他松了十口气。待一大票人离开后,他交代小组成员立即将刚才开会的结果做一份简报与各种分析图,下午得立即呈报给上司看结果。
然后,他才走下楼,笔直走向单晓晨。告诉自己这是因为老总裁的托付,不掺任何私人因素。
单夜茴最先发现两道迫人的眼光。阳光并不扰人,但此刻这方窗口的热力却教人沁了微汗。抬头望去,有一名高大的男人已越过屏风走了过来。
沉凝的面孔看不出来意,单夜茴心中暗自警戒。令她意外的,男人犀利的眼光冷淡的扫过她之后,立即化柔了眸光,像是痴了似的投注在晓晨身上,闪过的错综复杂神色都像是数不尽的心疼。
不过,当晓晨与他迎视七时,变魔术似的,男人的面孔霎时全让冷然所覆盖,教人胆战心惊于他的深沉。
“嗨,好巧。”单晓晨挥挥手,顺势撑住自己无力的下巴,使头可以抬高与他迎视。
“你来这边做什么?还有,今天不是星期天,你学坏孩子跷课?”一手撑着桌面,半侧着身把注意力全放在她脸上,并且极力掩饰着逾越的关心泄露出眼眶。
“解答一:我来吃饭;解答二:我请了假。我想感冒可以算是病吧。把细菌传染给别人是不礼貌的。”
“感冒?看过医生了吗?”冷然的面具再也挂不住,他伸手探向她额,才惊觉自己行为的不合宜。
“发烧对不对?所以不该浪费医疗资源。我是感冒的老病号了,最好的痊愈方法就是多喝开水多休息。”
“也得多吃饭。”他的手掌依恋那光滑的额一晌,才抽回。发现她桌前只有茶,没有饭。
“晓晨不吃外食。”单夜茴非常不喜欢有人碰晓晨。
“为什么不吃?”他仍是只看着病美人。
单晓晨对妹妹笑了下,也示意她收起保护的态度。
“我比较锺意家里厨房做出的东西。”她承认自己的胃口被养得极为娇贵,对口味火候是否合己意有极苛的标准。
“吃不惯平民的东西,看来是非王公贵族不嫁了?”
“倒也不是。另不过我一旦嫁了人,陪嫁里必然有厨娘一名。”
“为什么?因为她会意满汉大餐?”
“不。因为她懂中药,而且再也没有人比她擅长把药膳做得那么美味了。”
“有钱人的享受。”他微嘲。
“我是有钱人没错呀。怎么你的口气像我犯了法见不得人似的。”她眨着眼,扶住他的手要站起身。
他自然顺手助她站起来。
“你该回去休息的。生病了就别乱跑。司机几点会来接你?”
“有夜茴陪着,我没让司机回头接我。想回去搭计程车就行了。”又打了一个喷嚏,幸好夜茴及时送上面纸,否则怕不出丑了。
“两个乳臭未乾的小女生搭计程车?”他不可思议的问着。天!莫靖远怎么能对这个妹妹如此放心?就靠一个影子似的单夜茴?两个花不溜丢的大姑娘正好可以卖个仔价钱可不是!
“我们又不是林黛玉。必要时洗劫计程车的本事也不是没有。”悄悄把身子贴近他。嘻,他没发觉。
“我送你们回去。”不再理会单晓晨的病言病语。他有百分之百的义务要守护无虞。
“天气这么好——哈啾。”才想抗议,奈何身体不合作。
“立刻走。”
这么容易过敏的鼻子就不该尽往人多气杂的地方钻。唐劲被她的“哈啾”声弄乱了心神,不愿思索更多,拉住她手,再也不罗嗦的走出去。
连忙付帐的单夜茴要不是身手还算敏捷,怕不早被丢在一边发楞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男人……就是晓晨来这里吃点心的原因吗?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