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落难pub”坐落于繁华过度的城市一角,在夜的阒翼张狂正盛时,散发着宁静中带颓废的调性。不同于其它pub的喧嚣吵闹,这里的客层九成以上是单身男子,年纪通常在二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单身汉天堂。
空气中播送的是轻且沉的音乐,每一张坐有客人的桌面上点着一盏油灯,像在享受着自由,或昭示着寂寞。
“单身落难”已经营了二年,只有极少数的熟客知道店主是堂堂T大法律系毕业的高材生,并曾经打过几场漂亮的官司,震惊司法界;老前辈们莫不预言这位可畏的后生必定会往司法界大放异采,闯出一番辉煌成就,但也就在诸多机扬声中,他就此消失于司法界,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钟尉泱,一个年轻的二十八岁店主,除了极少数人知道他拥有律师执照外,他更是个出色的调酒师,也曾玩票性质的前去香港参加厨艺比赛,得了铜牌奖。这一年开始着迷于空间设计,打算亲自设计分店,想必成果是值得期待的。偶尔驻唱的乐团主唱喉咙出状况时,他也会抱着一把吉他上台自娱。
熟客都知道,钟尉泱是个多才多艺的才子,也是个定不下性子的人,否则随便挑一项兴趣去延伸为专长,就可日进斗金、财源广进了,但他不。像跟银子过不去似的,镇守在一间小店,高兴时下下厨,唱唱歌,调调酒;没劲时消失个十天半个月登山去,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厮混过一天。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漂泊——虽然也许他自认为是髓性自由。
“你知道,看起来明明是乖乖牌的斯文人,却来开pub,颓废在纸醉金迷的次文化中,怎么看,怎么的不自然。”季亚彦连唱了四首歌,下台找水喝,忍不住再一次对着吧台内调酒的人说着第N遍相同的话。
难得今天钟尉泱有兴致当调酒师,每一位来客几乎部为品酒而来。自认为品酒名家的季亚彦自然要涎着脸来喝好酒,顺便一展歌喉了。想当年他可是“智中”最优雅的情歌王子呢。
送上两杯酒,钟尉泱轻笑道:“学长,若要说不务正业,你不也是其中之一?”他是季亚彦的高中学弟,两人是前后任的登山社社长,即使后来季亚彦出国读书,仍一直保持联络到现在。也因为季亚彦的介绍,他才认识了何濬这个美国侨界的贵公子。
“难得你们都在国内,也一同光临敝小店,真是令人诚惶诚恐呀!”
“单身啊!所以在此落难呀!”季亚彦指着一边的冷峻冰块男:“他的小洋妞抛弃他溜回台湾,他哪能不来?几千万美金的企划案就这么搁下来了。”
何濬冷瞥他一眼:“她不是小洋妞,她叫安妮。”
“听听看,明明是华人,却取了个洋名,简直是数典忘祖。”季亚彦就爱惹他。
“她姓安,安妮是个好名字。”能让七情不动的男子变脸的,也就只有他那个有了“女冠大姐”就忘了爱人的女友了。
“休战了吧。”钟尉泱好笑的说着。再这么逗嘴下去,整晚光抬杠就成了。偏偏这两人的交情就是这么不斗不相识的纠缠至今。
季亚彦的好戏谑,何濬的冷峻正经,再加上钟尉泱的温和,形成三种截然不同的况味,支撑着友谊的平衡。姑且不论在三张表相底下,各自有何深沉难解的一面,但纯粹看着外表,并不难猜出三人何以会成为朋友。互补嘛。
“一直久闻安妮小姐的大名,却是无缘见上一面,也许能拜学长的寻人奇技之福,看到这位教濬苦追三年的美女。”钟尉泱一贯的斯文,没有询问太多,便大抵知道两位好友这次相会除了斗嘴外,所为何来。
没错,两位大忙人齐聚台湾只为了一件事——寻找安妮小姐。
这对名满亚洲的大侦探季亚彦来说简直是大材小用得侮辱人,随便交给徒子徒孙去办也包准有个完美的结果,不过因为季亚彦实在对这位安妮小姐太好奇了。基本上,能教何濬这个工作、责任至上的乏味男人神魂颠倒,并且苦追三年还拐不到佳人进礼堂的女人,已教人兴致大起,更别说这位不进礼堂的佳人并非惺惺作态、自抬身价(曾经他以为是啦!)、无视这支纯正大金龟捧来的万贯家财,硬是不屑结婚,简直是当代奇女子!包别说他们已育有一子了!
没错,小何滔都两岁了!
显而易见,奉子成婚这一招是失败了!而怨男依然是怨男,看来这尾怨男是忍无可忍打算来个绝地大反攻了,才会亲自上门拜托这名损人损得嘴贱不留余地的损友。季亚彦欠扁归欠扁,到底仍是亚洲侦探界的第一把交椅,每次安妮从他身边溜走,全都靠季亚彦广大的人脉大力相助。而这个“每次”,三年算下来已有五次,这还不包括其它小小的出走、而他自己有能力搜寻的范围。
“你曾经提过,安妮小姐非常崇拜她的高中同学,而且常常是人家随随便便召唤,你就被暂时抛弃了。我想这次找安妮小姐事小,重要的是想弄明白那位高中同学的来历吧?”季亚彦搓抚着下巴,深思的问着。
“对。”何濬大口喝完酒,声音一贯的沉稳威严。
钟尉泱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戾气,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看来事情不只是找安妮小姐那么简单。
何濬森冷道:“我不会再放任安妮背着我涉险。”他一向尊重爱人的隐私权,但那不代表他会眼睁睁看她把这项自由用在危险的事情上。
“涉险?何以见得?”季亚彦问着。
“上星期我查过一个人,叫朱立。”
“消息贩子?我知道这个人,但他不在我的消息来源系统之内。一个消息灵通、将自己保护得很好的人。你怎会对他有兴趣?”
何濬揉了揉眉心。
“安妮知道他,并且知道怎么找他。”
季亚彦高高扬起双眉,十足诧异道:“我以为你的小洋妞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千金小姐。”想不到安妮小姐竟是朱立的贩售管道之一。
“曾经我也这么以为,我更希望以后她依然是,所以我必须切断她和她的女冠大姐的联系。亚彦,只要找到那个女人,就可以找到安妮。我早就该这么做了。”
“女冠?”
“女冠大姐?”
钟尉泱与季亚彦同时出声发出疑问,却是为了不同的情绪波涌,但没有人注意到。
何濬点头。
“我不知道她的姓名,只知道安妮曾待过四所高中,这应该难不倒你。”他将资料交给季亚彦。
“女冠?什么人会取这种称号?”季亚彦随手翻了下,决定道:“虹华高职离我母校比较近,我先从这里打听起。会不会是个小太妹呀?“虹华”出了不少问题学生。”
何濬并不在乎对方是太妹或什么鬼东西,他只想找出她,并请她离他妻子远一点,其它并不重要。正想麻烦钟尉泱再倒一杯酒,不意却看到他沉凝的脸色。
“钟,怎么了?”
季亚彦这才注意到学弟的异样。以着侦探的敏锐感应,他问道:“你不会正好耳闻过这一号人物吧?”天下间有这么巧的事吗?
钟尉泱扯出一抹苦笑。
“也许虹华高职的太妹头头全被尊称为女冠。我曾经认得其中一个。”
“是吗?她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也许就是这么巧!天涯总在咫尺间,季亚彦不自觉涌出了浓厚的兴致。
“她叫孙琳琳,二十……六岁了吧。”
时光刹那间倒流,溯泅回十年前,一次又一次的不期而遇、不欢而散的记忆……。
※※※
钟尉泱一直是个品学兼优、不曾令师长寡母担心过的好孩子。自幼失怙,使得他更发愤向上,不因少了父爱的灌溉而走向歧途。他知道他未来的目标,也就是母亲唯一的期许——当上律师。因为他的父亲就是律师。
在还来不及设想自己想要的未来前,母亲便已强势的灌输他这辈子唯一该做的事业就是当律师。
其实也没有所谓的喜欢或不喜欢,毕竟念书对他来说并不困难。生性的正直,使得他不能宽容那些因为单亲就找藉口变坏的人。现下的社会新闻,每一次报导青少年案件,总先标明是单亲或非单亲。如果单亲,似乎便是理所当然的青少年该变坏。
那很没道理。也因着一股不服气,他更加要求自己在任何一方面都表现出最完美的一面,绝不让人拿他单亲家庭的身世做文章。
他总认为什么样的身分,就应该做好那个身分该做的工作。自然,当学生的重要目标就是把书念好、吸收多方知识,而不是违规骑着机车、跷课的浪费生命。
“咳!咳咳……。”不自然的呛咳声自前方的巷子内传出。
钟尉泱原本并不打算停下步伐的,但因一阵菸味,致使他忍不住的蹙眉停住。
这个地方是早餐店林立的区域,也是下公车站后,两所高中、一所国中的学生必经之处,偶尔也有校外委员会的人马出没,查探学生的行为举止。
“啧!真难抽!吧嘛给我这个!”巷子内走出一个少女,随手将一包菸丢在路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菸味。
是她!他认出她正是上星期率着一群太妹在公车站牌招摇的领头。那辆在机车阵中的脚踏车非常突兀惹眼。
“违规抽菸还乱丢垃圾,这是“虹华”的水准吗?”他忍不住开口说着。
少女似乎此刻才发现身后有人,猛地转身,一张平凡的面孔上意外的素净,不若其他太妹那般暗自涂红抹绿,让他觉得……清爽。但那一双凌厉的眼可是写满了不驯,全然没有做错事的自觉。她并没有认出他,只认出他的制服,冷哼道:“你“智中”水准高,那就我丢你捡呀!你是好学生嘛,捡呀!”
“捡起来。”他最看不惯这种以自由为名、破坏群体环境的人。
“哼!”她剥了片口香糖丢入嘴内,包装纸很故意的任其四散,挑衅的眼里昭示着——你奈我何?
钟尉泱微微一窒!他耳闻过这种问题学生的顽劣事迹,却没料到亲身体验时,会这么令人火大,连他这种向来不轻易动怒的人也被瞬间燃起了怒火。
卯上了!
“请你捡起来,这里不是你家,请不要增加清洁大队的负担。”
少女对他的好胆量扬了扬眉。即使是男生,也没人敢这么对她。
“你不知道我是坏学生吗?你期望我会听你的?”她哼声一笑。
“你不检?”
“等你这个龟儿子去捡。”
“你!”他倏地出手,一把抓住她手,强制道:“捡起来!”热爱登山攀岩的他,练有好臂力。
而这个小太妹也不好惹,在双手被制的情况下,她立即抬高右脚踹向他胸月复,他为了自保,不得不放了她一支手,往侧方闪过那凶狠的力道。认知到这小太妹身手不弱,想来是常打架所致。
她再度横飞来一脚,目标是他仍擒住她手的左腕,他放开她手,双臂交叉抵禦她的力道,随着手臂传来的疼痛感,他也看到她略微踉跄的退了一小步。硬碰硬的后果是两人分摊了那力道所带来的痛。
没再有其它的言语,少女狠瞪了他一眼,跳上她的脚踏车转身跑掉了。
而地上的纸屑,早不知被秋风吹卷到何处,只刹那一包甫拆封的香菸,在墙角刺目的躺着。
连接着两次不愉快的相遇,再来一次不期而遇,钟尉泱从不敢着想情况会有所改善。“虹华”与“智群”上学放学都会往共同一条路上,会遇到,并不意外。
这一日,台湾的上空突然讽来冷气团,让原本炙热的十一月天,蓦地宣告了冬天的讯息。十五度的气温其实并不冷,但若相较于昨日的三十度高温,两者间的落差足以教一大票人伤风感冒上医院挂病号。
不过这一波生病的人里并不包括他;他趁着今日的模拟考结束,陪着世伯的女儿岳如诗来医院看病。非常意外的,他看到了庭院中正在扮演坏巫婆的“她”。
这是一个简陋的剧团,由几名医院义工组成,目的在嘉惠儿童医疗部的小朋友。
就见那身披黑色大塑胶袋的坏巫婆提着手提袋,手里晃着一根棒棒糖,桀桀怪笑道:“棒棒糖,好吃的棒棒糖,白雪公主要不要买?”
披着白色塑胶袋,脸上画了两陀圆形腮红的白雪公主口水直直滴的以台湾国语问:“一枝都(多)少钱?有没有很贵?”
“不贵不贵,很好吃的哟!”坏巫婆一脚踹开企图偷舌忝的白雪公王。
白雪公主摀着哀怨的接下去演:“好啊,那给我一根,我给你买啦!”
这时候,观看的小朋友天真的叫:“不要买!不要买!她是坏巫婆!”
但白雪蠢公主仍然吃下了那一根棒棒糖,然后抽搐了十来秒之后,倒在草地上。“啊!偶死啦。”
“呵呵呵!呵呵呵呵……。”坏巫婆一脚踩在笨公主身上,大笑的叫着:“小朋友,你们知道随便乱吃陌生人的东西的下场了吧?等一下我就要把她绑起来,打电话给国王,叫他给我钱,哈哈哈……。”
“坏人!坏人!”众小朋友鼓噪着。
其中一名小女生害怕的道:“王子会出来,会有王子来救白雪公主,打死你。”
“王子?呵呵呵,正在内科挂病号,今天不能来演啦!他要敢来,我照样把他打成肉饼喂鱼吃。”坏巫婆益形嚣张的拿拐杖顶着地上装死的公主。“搞清楚喔,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随便跟陌生人哈啦,更不要吃他们给的任何东西。还有!现在是民主时代,没有王子这号人种,棒棒糖多吃,白日梦少作。”说着,从手袋中抓出一大把棒棒糖道:“来,要吃的过来拿。”
谁还敢吃?!当下小朋友一哄而散,躲得远远的。
这种场合下,他理应是置身事外的,不意两名小女生正躲来他这方向,看了他一会,便抓住他大叫:“王子来了!王子来了耶!你们大家看!他一定会打死巫婆的!大家不要怕!”
就这样,冤家二造再度相逢于窄路上。
钟尉泱直直望入那双不驯的黑眸中,意外于她会在此,更意外于现下这种情况。一个小太妹似乎不可能等于医院义工,虽然她的表演极端另类,但不可讳言,她现在做的,不是扰乱社会秩序,而是造福病童。
他静待她的反应,暗自以为她会翻脸,但教他意外的,小太妹桀桀笑着:“你就是王子吗?看我坏巫婆的厉害。”话完,手里的拐杖往他劈头打来。
他急速一退,在她似真还假的攻势中,察觉了她又怒又羞的心情。套招了好一会,坏巫婆仰天长啸道:“啊!我死翘翘了!”
“坏人死掉了!王子快来亲公主!”一票小朋友欢呼的拉着他,往那个正嘟着血盆大口等他自投罗网的白雪公主而去。
他略感狼狈的不知该怎么把这一出戏演完,眼角瞥见了暗自窃笑的小太妹,才知道她非常乐意让戏走到这一步,正等着压轴戏登场呢。
那能尽如她意!他心念电转间,在白雪公主扑上来之前,故作往侧方倒去的一个踉跄,整个人结实的压在坏巫婆身上——
“去你——”
“我——”
纯属意外!被无端压住的小太妹仰头就要破口大骂,更是七手八脚要推开身上的重量,不幸的,距离太近的结果是——四片清纯的唇瓣抵成一气,灭绝了出音处以及呼吸。
啊?啊!啊……。
※※※
“伯父!”李毓快乐的叫着,小小的身子更是有力的扑入亲爱的大伯父怀中。
“嗨!老大。”孙琳琳将一份资料送到李举鹏手中。
李举鹏是她妹婿的大哥。李、孙两家的联姻,使得两家子人亲如一家。而李举鹏更俨然成了两家老老少少们的意见领袖,任何大小杂事总不免要过问他一下的。
生性冷静自制的他,对自家人有无止境的包容与关怀,尤其更是溺爱这五岁的小小娃儿。
孙琳琳吹了声口哨,看着老大的新办公室啧啧有声道:“不错嘛!谁相信你可以在短短七、八年间将“力宽”转型成大企业,如今只差不姓黄而已了。”
“力宽”是黄氏的家族企业,经营了三代,却面临难以突破的瓶颈;在大家长们一致决议下,盛情的再三延揽当时在校园已非常杰出的李举鹏进入公司,并大胆重用他担任总经理之职。而事实上,黄家确实没看走眼,李举鹏成功的替“力宽”转型,并且在电子业站有一席之地,也在今年初,给“力宽”换了幢新办公大楼。
面对各大企业的虎视眈眈,黄家不惜一切代价留住这位人才,除了大量释出家族持股数赠予他名下外,更是期望单身金贵族的李举鹏能够成为“自己人”。所以在繁忙的公事之外,常常有相亲宴出其不意的在任何一种场合出现,简直教他啼笑皆非。
李举鹏从小冰箱里拿出各式点心,唤回正在四处模模碰碰的孙琳琳道:“过来吃点心吧。”
“老大,你怎么会放甜食在冰箱呀?”她娇贵的央求李毓喂,不从就偷吃他小手上的东西,惹得李毓哇哇叫抗议,忙不迭的偎到伯父身边,远离土匪。
“别人送的。”
“真幸福呀!什么也不必做,好料的自己送上门,怎么我都不会遇到这种好事?”不必深问,用膝盖想也知道是仰慕者送的。
李举鸭一心二用的边喂姪子吃点心,一边察看她送来的文件,脸上有微微的笑意。别人看起来会觉得如沐春风,不过孙琳琳就觉得有点冷了,忍不住要为老大即将对付的人高呼哈雷路亚。
这是一起商业间谍案,不过主谋尚来不及做出实质的伤害,便因帐户里不寻常的金钱进出而引起李举鹏的注意;委她调查的结果是这人已有数次前科,但因掩饰良好,没让之前的公司察觉,便已离职。而上个月“力宽”的土地开发意外的被某工程公司标得,似乎也是这人通风报讯的结果。
“让你多费心了,谢谢。”李举鹏签了一张支票,交到她手上。
孙琳琳很满意的挥手道:“拜托,要不是你偶尔还有case可以接济我,我早饿死在路边了。你也知道老赵那痞子多会压榨我。”
“你在能活的范围内,哪肯多接工作?”
“嘿嘿!还是老大了解我。”她对任何事一向没有太大的冲劲或企图心。也许是年少时太过气盛,早把一些“气”用光了,现下才会苟延残喘等断“气”……吥吥吥!真是胡思乱想。
李举鹏若有所思的盯着她那张不驯的面孔,久久不语。让孙琳琳不由自主的搓起鸡皮疙瘩来。
“老大,你突然对我一见钟情了吗?”
他浅笑道:“认识你也八、九年了,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交手的?”
孙琳琳认识他人的方法通常月兑离不了打斗,能够惺惺相惜的,则成为朋友;当然,从此誓不两立的也不在少数。
“哪不记得!你家的李举韶大诱拐我家笨小妹纯纯的初吻被我逮个正着,我当下拽着他上门扁人,就这么和你杠上了。哇靠!打得我手脚痠痛了三天。”
“你哪!就只有打架时才有劲。”
“没办法,我们孙家一门怪胎,各有各的症头。”
李举鹏将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侄儿抱入怀中安置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又道:“你很久没打架了吧?”
“你想问什么直接开口就好了,拜托一下。”她有点头疼的高举双手。天晓得老大安什么心眼。
“我只是好奇……你曾签下的结婚证书,是否算成立的?”
猛然大惊,她结结巴巴的跳起来道:“什么——什么结婚证书?谁结婚了?你吗?真是恭禧你呀!老大!我有事先走一步,小毓就寄在你这儿好了!有事再联络,没事别找我,哈哈……哈哈……”
李举鹏没有起身逮人,只以一句话就钉住她的步伐:“想来这喜讯是可以让孙爸孙妈分一口子的喽?”
傍父母知道了还得了?!
懊死!他不该会知道那件事的!然而不幸的,他真的知道!这人是妖怪呀?!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老大,如果我说那是一场误会,你会不会被说服?”没力气质问他何以知晓,她很认命的不做挣扎。
老天爷!都多少年以前的浑帐事了!她真的真的差不多要忘掉了!只差那么一丁点而已!
他小心将李毓放在沙发上,起身到档案柜内搜寻出一本放置私人文件的夹子。一点也不意外的,抽出了一份结婚证书。
“当年,我捡到了这一张纸,其实是不以为意的,毕竟依你那时的冲动个性来说,出于意气之争也足以让你不顾一切从三楼往下跳。这东西——”他晃了晃手中泛黄的纸张。“其实不意外。”
原来老大是环保义工,有资源回收的癖好!她直着眼紧瞅那张证书,简直羞愧得想死!
吞了吞口水,不敢哈啦造次。通常一旦老大亮了底牌,就得小心他到底想做什么了。他不是那种无缘无故揭人疮疤,然后哈哈一笑作罢的无聊男子。
李举鹏温文尔雅的轻问:“可以告诉我,这位立名在证书上“丈夫”一栏的男士,是何方神圣吗?”
如果孙琳琳曾经遗憾过这辈子没见过黄鼠狼的微笑,那么此刻她可以暝目了,因为眼前这位老大的段数之高,已然是黄鼠狼所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