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依然是相同情形。
他们吃早餐,他们聊天,他没再看报,他专注看她,为她夹餐点、倒果菜汁。然后被范姜颐带著去公司,只要得空,他都会到休息室与她谈几句,纵使还是很忙,可是……不一样了,她感觉到自己是被珍视著的……
全公司的人都火速在传著总经理那峰回路转的恋情,像是一夕之间全世界都知道范姜大少爷苦苦追回了大美人前女友。
一整天,何曼侬的手机响不停,一票姊妹们都争相打电话来问,连在大陆谈生意的父母都给惊动了,直追问著是怎么一回事……一天也就这么过了。
第三天,差不多要以为也是会这样过完,但……
“何曼侬!你马上准备护照、行李,我们下午两点中正机场见!”林欣蓝一通电话打过来,就是这样急迫的指令。
“什么?什么什么?!今天?下午两点?可是……可是现在已经快中午了耶!还有,我去机场做什么?帮你送机吗?”何曼侬一头雾水。
“我们要去香港集训,顺便拍宣传照。”
“什么?!我们剧团不是很穷吗?哪来的钱去香港集训?还拍照?!”
“那边有朋友义务帮忙,同时我接了一件工作得去那边一趟。”
“哦,可是,可是……我们在『仙客来』训练不就很好了?一定要去香港吗?”她不想去……不想离开台湾,她……对了!她还得与范姜对抗呢!就、就、就是这样,她私人的正事也不可以荒废的,汪洋有交代的。
“何曼侬,”那头的林欣蓝声音依然冷淡。“这几天以来,你为著私人事务没来仙客来上课。你身为女主角,却严重分心,怎么?你毁了我的初恋还不够,还想连我的事业一起毁掉吗?”
噢!怎么又提起这个?!她这个罪人当得好冤,可是,她是林欣蓝,是自己很欣赏的一个人,只好被乖乖吃定,不敢反抗。
“我不是想毁掉什么啦,我、我……我可能没有港签呀,我得回去查一下……”
“你有,上回你说过你护照里的签证有十来个国家还没过期,香港当然是其中一个,因为你提过你两个月前还特地飞去香港看了一场服装秀。”
啊!她的记忆力好得真吓人!难怪能够一直把十几年前的事情给记恨到现在。何曼侬暗自吐舌,乖乖道:
“好啦,我马上回去收拾行李。我们去几天?会不会太久?”如果离开太久的话,那……范姜颐会不会又对她冷了下来,会不会不再这么殷勤了?
“不一定。”
“怎么这样?这样我要怎么跟人家说呀?!”
“不用说,留下一张纸条就好。”
“这样太无情了,我总要……”
“何曼侬!”那头不耐烦的大声了些:“成天黏著男人像什么话!别忘了,你是离开了之后,那男人才回头的!你还没搞懂吗?所谓的交往若还没到生死相许的定案,追逐是必要的!你不走,他怎么追?”
啊!是这样吗?
“你是为了我才要去香港的吗?”好感动!她果然没欣赏错人。
“在你忙著替自己睑上贴金的同时,别忘了顺便收拾行李。”
“原来你只是在拐我!”她哇哇叫。
“别扯了,快去准备。”说完,挂断。
何曼侬合上手机盖子,怔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
靶激林欣蓝来的这一通电话,让她的患得患失有了一个出口。可不是吗?范姜颐正在追求她不是吗?她若不跑,他怎么追?如果只是小别几天,他就冷淡了,那这段爱情还有什么未来可言?还不是相同的会再度以分手作结!那她现在又有什么好依依不舍的?
如果未来终究是陌路,那现在的甜蜜,恐怕就是日后回忆里锥心的毒药了,她不该耽溺的。她不要一时,她想要一世。
好了,走吧!
试试看他的真心,掂掂看自己的思念。
也许他真的只是一时热情,也许她没有她以为的爱他,也许她不会想他。
也许这段感情,就此写在风里。
她的两支手机都放在床头柜上。
手机下头压著一张纸条,上头写的内容跟她匆促在电话中所说的相同,也一样简略到非常刻意——
范姜:我去香港拍宣传照,回来再联络曼侬留
她从机场打电话给他,口气有点结巴,直说手上的零钱快用完了,不能多谈,也不给他多问的机会,只说得去香港几天,就挂了。
她这是……在做些什么呢?范姜颐将她的一支手机拿在手上把玩。
临时要去香港,虽不知为何得这般匆促,但可以理解;可是特意不带手机,又是为了什么?不想让他找到是吗?
曼侬在期待什么呢?他想著。
她对他还有那么多的不确定吗?
真糟糕,他是这么忙,恐怕挤不出时间去当个殷勤的情人……
他想了下,拿起床头电话打给他的得力秘书:
“晚安,王小姐,麻烦你帮我看看最近七天之内有没有空档。”
虽然已经下班,是晚上九点的时刻,但那头的王秘书丝毫没有抱怨,很快从公事包里抽出他的行事历说著:“没有空档。明、后两日您得南下开会;第三天接待日本的植草先生;第四天、第五天飞上海;第六天赶回来主持新产品发表会。第七天率团前去英国参加欧洲商展,将在英国待十天。”总之,非常满的行程。
“我知道了,谢谢。”挂断。
没空啊……
如果他这几天没想出办法出现在她眼前,她不知会怎样的胡思乱想了。现在他的身分叫“留校察看”,如果以棒球打击者来形容他的话,面对的情况是“两好三坏”,而且下一个投向他的球肯定是好球,他要是不想被三振出局,就得漂亮的击出一记安打。处境有点危险,他自己是知道的。
可能,等他终於忙完一轮回来,她已经投入汪洋怀抱了。爱情这东西,是可以培养的,且虽然他不算了解汪洋——当然也没兴趣去了解他,不过只通上一次电话,他就可以清楚感受到汪洋对曼侬有著非比寻常的关心。这种关心不是兄妹、朋友之情,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纯友谊不可能关心到这种细致的程度。
他该做一些安排的,就算人不能到她身边。
先这样吧,明天就叫保安部门的人去查出曼侬下杨的饭店、住的房间。他随时可以打电话过去,更可以给她制造一点惊喜……比如她喜欢喝“紫金城”的煲汤、她提过欣赏香港某个知名美发师的手艺,都可以安排好。她会知道他这次回头并非玩玩而已,就算他忙,也不会忽略她。
而曼侬,其实是很好取悦的,一点点心意都能教她感动好久……
她是个可爱的小女人。
他很高兴两人又有机会在一起,彼此用心去交往。虽然放入太多感情的代价是耗掉他诸多宝贵的办公时间,也常让他在忙碌的公事中失神好几次,但这样很好。心里有人的感觉很好,有这样的牵挂很好。
铃铃铃铃——
他的手机突然响趄,他看了下,没有来电显示,但还是接了。
“我是范姜颐,你哪位?”
“你好呀范姜颐,我是周劭。”
周劭?范姜颐微扬著眉,要笑不笑地问道:
“你确定没打错电话?王秘书的电话不是这一支。”
“当然没打错,我找你,不找王秘书。”那头像是心情很好,一点也不若以往在商场上每次相见时的容易撩拨。“我现在人在香港。香港的大闸蟹真是好吃极了,你这只工蚁没福气享受,真是可惜得不得了哇!”
“有阁下代表台湾去香港宣扬经济奇迹的实力,很足够了。”周劭,周氏企业的大少,英俊、风流、挥霍、精通吃喝玩乐,典型的二世祖。不是庸才,却好逸恶劳,待在公司只要超过七小时,就嚷著要下属备好氧气筒为他急救。
范姜颐是所有商界大老们最渴望拥有的继承人典范。相对的,如果举办一个不具名票选的话,大老们心目中“最不想要的继承人”之榜首,肯定非周劭莫属了。一个实验组,一个对照组,多么活生生、血淋淋的对比。
所以,就算没有生意上的许多小恩怨累积,范姜颐与周劭也永远不会是朋友。他们自小到大一路被比较——两人出身相当,家族财力相当,年纪差不多,还可是英国政经学院毕业出来的,不过范姜颐一路以优异成绩毕业,而周劭却多读了好几年才勉强毕业(甚至有人传说他根本没毕业,可惜没人有胆找他证实)。范姜汇总是风光,周劭总是暗淡,虽然周劭也是个长得相当好看的美男子。
这个情况一直一直在持续,而且有持续到地老天荒的态势。对范姜颐来说,不是什么困扰,但对周劭来说,恐怕就是了。
所以说,周劭会突然打电话给他,非常不寻常。他最近是与周家有过小小的攻防战役错——周老爷子向猎人头公司指名要挖王秘书,目前还在一来一往的暗中动作,情况还没明朗。远在香港的周劭没理由为这个打电话给他吧?他这人是颇无聊没错,但又不至於无聊得太超过……等等!香港?他在香港!
他知道了。
“范姜颐,你的嫉妒我收下了,我会连你没福气享受的那一份顺便享受完,你别太感激我。”没有笑意的笑了两声。
“我很忙,你知道。”范姜颐作势要挂掉这通无聊的电话。
“等等!你不想知道我在这里看到谁吗?你不好奇我的艳遇吗?”那头很快阻止他。口气很期待,又有点动怒,为著他总是拿这个死对头没辙。明明他对别人时都是站在优势一方的,可恶!
“周劭,如果在台湾你都追不到她的话,又怎么以为只是出个国便可以扭转这种情势?何况她是我的女朋友,称作艳遇,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大惊,而后是怒!
“你怎会知道我看到了何小姐?!还有还有!你这小子是什么意思?你的女朋友别人就追不走吗?你别太自负了!”
“我不是自负。”范姜颐笑了,虽然这家伙有点烦人,可他不介意偶尔跟他耍耍嘴皮子,当作是难得的休闲也不错。
“你不是自负是什么?!”像是发现自己口气太火,比起他一贯的稳重冷静,简直不能看,还妄想什么势均力敌!知错能改,他很快的收敛火气,学他淡淡的声音:“大家都知道你这个从不犯错的范姜大少爷在情感上跌了一个大跤,居然鬼迷心窍的甩掉大美人,去追一个打包妹——也就是不看任何场合、不管在任何地方都嚷著要把食物打包带走的小妹——”他故意停顿了下,想听到范姜颐恼羞成怒的声音,他等著,等著,等著……“范姜颐,你还在吗?”
“你继续说。我在听。”啪啦啪啦,打键盘的声音,显然有人正一心二用中。
气煞周大少也!
“总之,人家打包妹根本看不上你,她觉得你浪费,所以甩掉你了!然后没人要的你又回头苦追何小姐!目前两头落空中。这真是年度精典笑话呀!平凡小女生看不上你,现在连大美人也不要你了,她躲到香港就是一个铁证!耙说她是你的女友,真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就放心在台湾打拼经济奇迹吧,何小姐破碎的芳心就由我来为她缝补吧!”
“阁下想当裁缝师,敝人没有任何意见,您无需特意打电话回台湾来向我请示。”
“范姜颐!”喷火了!这家伙居然敢占他便宜!
“哦,趁我想起,顺便说一下,”范姜颐依然声音淡淡,“我说你追不上曼侬,真的不是因为我自负,自以为无人可以取代。实在是曼侬个人对於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没兴趣,你反正很闲,有空不妨在派对上的『街坊区』打听打听,大概就会知道我所言不假。她从不交游手好闲的男朋友。”说完,仁至义尽,结束通话,没留时间让那头的人有机会测试他的听力。
将notebook放到一边,双手盘在胸前,眼光再度看向曼侬的手机。
多了一个造乱的家伙呀……
看来无论如何,行程得稍作修改了。
他不希望当她身边围著一堆她不想要、但却非常殷勤的追求者时,会对他涌起特别失望的感觉。他与曼侬的重新开始,基础是相当脆弱的,可能稍一不小心,就会碎了。那不是他要的结果,他想要的是一生的相伴,不然他不会回头,不会任由别人对他的行为私下窣窣讪笑,笑他的跌跤失败看走眼。别人怎么说都不重要,他只想得到他真正要的爱情、真正要的那个人。
香港,是必须去一趟了。他想著方才王秘书报告的行程,想了又想,很快做下决定。
美丽的女人少有不喜欢拍照的,何曼侬当然也不例外。她的照片之多,占了老家储藏室一半的空间,多到她再也扬不起拍照的兴趣。但今天拍宣传照对她来说还是很新奇的,一来是她没拍过古装照,二来是她今天的照片将要用来公开宣传。就算这种实验小剧团的海报通常没什么人看的,但总也称得上是抛头露面呀。
在少女时期,常在路上遇到名为“星探”的人,拚命游说她加入演艺圈,纠纠缠缠的不死心。家里当然是不准的,她也没太大兴趣。她对演艺圈没有憧憬,不过对於把自己美美的照片拿出来供人观看这一点,倒不反对。
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会被拍成海报!而且还是由国际知名的摄影师掌镜呢!她好惊直口、好期待,好……
“何曼侬,你一张脸揪成那样是什么意思?酸梅超人啊你!”七朵花里最高、最中性的那一朵已换好古装出来,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她同时也是这一部戏的男主角,反串的。
啊!多么斯文忧郁的一张书生睑,多么……
“也不看看你今天穿的是什么衣服!迸代官家小姐的扮相耶,多么雍容华贵,多么优雅甜美,这衣服很贵的,因为你扮千金小姐才忍痛裁这些绫罗绸缎给你,你当你在演酸梅超人吗?如果你真这么喜爱酸梅超人的话,那你就该去把内裤穿在外面!只会揪著那张睑,给谁看呀!”
叹!多么苛薄的一张嘴。
连续三天,她们一行人都在对词、排戏,练舞、上发音课中度过。进行著魔鬼训练,不断不断的,就是忙,从早上五点忙到晚上十二点,有时甚到直接操到第二天不停的。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休息,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呀!就连娇贵得不得了的何曼侬也可以为了占到一块有靠背的椅子而感激涕零,就地睡得好香甜,席梦思对她来说,已经是上辈子的记忆了。
难得今天不必忙到那么晚,因为名摄影师终於排出空档可以来为她们一夥人拍照片了。虽然是晚上十点的时刻,不过她们都高举双手欢迎,一方面是对美美相片的期待,另一方面当然是可以暂时月兑离那些繁重到教人头皮发麻的训练,好好喘口气。就算摄影师有空的时间是半夜三点,她们也都是感激的。
“何曼侬,你打扮得最美耶,还敢给我们叹气!”又一个人穿戴好出来,做小丫鬟打扮,朴素是她的别名。
“对呀对呀,装林黛玉哦!就算想装林黛玉,那个贾宝玉也不在这里呀,你吐血到死也没用的啦。”
何曼侬被亏得很快提振精神,故意摆动缠勾在手上的金黄色帛带,笑得很甜地问:“这样美吗?有没有很飘逸?大红与金色这样搭配会不会太招摇了?太华丽了会不会?有没有让你们觉得太亮太刺眼了些?哎唷,人家头上的缀饰好重哦,怎么古代的千金小姐要这么辛苦呀?”
“你们想,如果我们现在联手把她扁成猪头,到了公演那一天,她能刚好痊愈吗?”七朵花聚在一起咬耳朵,每个人的拳头都克制不住的痒。
“所以这一点一定要注意一下,我们力道一定要克制好,要是惊动香港警察就不好了。”有人提供须注意事项。
“很好!姐妹们,开——扁!”突然有人大叫。
“冲呀!消灭她!”燕瘦环肥娘子军揭竿起义造反了。
早有防备的何曼侬早就提好裙摆、脚底抹油的严阵以待了,才不会那么容易被抓住。“哼!来追呀!”
她们这几天被操得太累了,需要这样胡闹来解放一下紧绷的精神。
“啊这……”已经搭好景、打好灯光的摄影助理无措的望著一团乱的情况,不知该怎么对老板交代。
林欣蓝站在知名摄影师身边看著,笑问:“要我阻止她们吗?”
摄影师眼睛一亮的摇头。
“就让她们去玩,我一边拍。”指示助理把摄影棚里的灯光全都打开,手上的相机已经喀喳喀喳的动个不停了。“这女主角很上相,是台湾的明星?”
“不是。”林欣蓝摇头。
“那可惜了。”去当明星定会大红大紫。“不过有她当台柱,你这出戏或许可以有好一些的票房收益,不必每年总是得准备一笔钱来惨赔。你这几年赚的钱够你买好几幢房子啦,可惜却宁愿往无底洞填去,到现在仍是苦哈哈的。”
林欣蓝只是浅笑。不过倒是挺同意摄影师对她这部新戏的预测——票厉收益会不错——这样的话。
“追不到,追不到!耶——”吐舌头,何曼侬边跑边回头扮鬼脸,把七朵花们撩拨得哇哇叫,发誓要抓到她来动用满清十大酷刑。
“你别跑,你给我站住!别跑……呼呼呼……”厚,好喘!
何曼侬笑得好得意,看她们离她有点远,居然还停下来扇动裙摆跳了两下康康舞才又继续跑。
“来呀来呀——啊!”可是她的得意没能持续太久,就在她笑完身后那群肉脚回头时,发现前面不知何时杵了一尊人——
啊!是他!啊!停不住!啊!被他看到自己最没气质的一面了!
她惊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脚下又煞不住,只能没其它选择的扑入那人等待著的怀中——
啊……是他,是范姜,他来了……
就算他不该知道她在这里,就算心里知道他找不到她的、他不会来的,可是……她还是好希望他能够神奇的出现在她面前,能够让她的心为他沦陷得万劫不复,不再有任何疑虑。
“范姜……”她在他怀里叹息。
“啊,我抓到一个穿梭时空而来的美女呢。”他笑。低头专注看著她,欣赏著她美丽的扮相,不理会一边有人正拿著相机在对他们拍个不停。
“你、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吗?你可以待多久?”
“我明天一早飞上海,特地选在香港转机,好来看看你。”
“啊,这样好辛苦的,你……可以不要这么累的……”她嘴上是这么说,可是眼睛却好亮好亮,水光粼粼的为爱情而美丽。
“我怕你会太想我,只好把自己快递过来。”他低头亲她一下,嘴上吃了口红也不在乎。
“谁会想你!”她嗔叫,脸上表情好甜好甜,像涂了满满的蜜。
“你不想吗?”
“不想!”她噘嘴,可是双手却将他抱得好紧,就怕他只是她的幻想。
“好吧,换个说法:我想你,很想你。你一时没法回到我身边,那就只好把我自己送过来,不然怎么办呢?我想你啊。”
他想她……他会想她啊?从来,不都只有她负责想他的吗?
这样……好棒!他会想她耶!他没有放弃她耶,他没有冷淡下来呀,这段感情,他很重视的,没有看作儿戏,也不会再辜负她了,是吗?
这次,真的会有她期待的天长地久吗?会吗?会吗?
“范姜……我其实很想你的,可是又伯说了想你,会再给你伤害我的武器。但但……但,没关系,我还是要说我非常的想你,想得都要骂起自己的没志气,明明想要保留一点矜持的,想给你一点颜色看的,但……实在没法撑太久呀,你来了,我好高兴,你能来就好了,就算你以后再跟我分手……”
“我可不打算结了婚又要去想离婚的自找麻烦。”他摇头。
“啊?!”她耳朵听错什么了吗?他有说什么吗?
“来,我特地去买来的点心,快点请你这些朋友吃。你们都饿了吧?”他转头指示著身后的餐馆侍者将食物摆上桌。
“哇!都是很精致的美食耶!罢好这几天我们都被某个阔少的大闸蟹弄得好腻,能换口味真是太好了!”七朵花开心欢呼,决定把何曼侬给卖了:“喂!何曼侬,你别发呆,他刚才好像是在求婚,你就给他答应吧!”
“这这这……我我我……”她只能呆呆的看他,不能言语。
然后,一只戒指套入了她的手指。
“范姜,你……”你还没有开口求婚耶!她想这么对他叫的,可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你先把今天的工作忙完,我们回饭店再谈。”他轻揉她的头。
“谈、谈什么?”她又结巴了。
“谈……”他看了下现场所有人拉了不止一倍长的耳朵,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谈关於那些很私人的……例如某些很特别的请求……也许还要单膝下跪吧!我想。”他耸耸肩,才又接著说:“然后,我会告诉你一些话,一些我这辈子只打算就讲这么一次的话……”
“我、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脸红得像要脑充血了,可是依然坚持装佯,不理会一边竖耳倾听的七朵花们正躲在一边吐,一直比著她的演技太假了、太假了,她们看不下去了。
范姜颐笑著又吻她一下道:“等我们独处时,你就会知道了。”
“我才不知道呢!”她不敢直视他火热得那么赤果果的眼眸,一直嚷著不知道,可是左手却把右手包得好紧,紧紧包住那只他亲自为她戴上的戒指,怎么也放不开了。
所有曾兴起过的不确定、曾为他流过的泪、曾有过的折磨,种种种种,都被他这样坚定而毫无迟疑的动作给化掉了,他……许了她一生一世,这是一生一世吧?他是她的,她是他的……
她一直好喜欢好喜欢他,一直好想要得到他的求婚,想要经由他的求婚来证明他对她也是相同的感觉;可是认识他以来,他却只有冷淡,让她心总是忐忐忑忑的为他哀愁。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他真的、真的送她戒指了!
怎么办,好想哭,可是不能哭呀!这男人已经害她流尽今生的泪水了哪……
悲伤的泪,为他;而今连喜极而泣,也给他包办了。好不成材的自己呀,真是没用的自己呀!正如林欣蓝骂的,她真的很不像话……
“几点收工呢?我等你。”范姜颐将她的表情看在眼内,很想用力拥住她的,但又怕拥住,就不愿放开了。
“我们不收工,等会拍完照,得回去排戏。我猜,到明天早上七点开工之前,她们顶多能眯三小时。”林欣蓝说著,然后对所有人道:“好啦,玩也玩够了,吃也吃够了,连肉麻的戏也看了一场,大家回到布景那边,乖乖给摄影师拍照,快!”
牢头有令,不敢有违,都去了。
何曼侬最后一个过去,因为范姜颐拉住她小手,教她躭搁了下。
“会累吗?习不习惯?”她是这么娇生惯养,以为她只是在这边玩玩,很轻松的打发时间,没料到居然会这么操。他不喜欢她太累。
何曼侬回眸对他一笑,摇头道:“我喜欢跟她们玩。虽然会累,但很有意思。难得我培养了一个兴趣,不必再游手好闲了,你要为我高兴呀。今天我可能无法跟你回饭店了,你明天还要飞上海,先回去休息好不?我们……的事,回台湾再……继续谈……吧!”说到最后有点害羞,低下头了。
“我没关系,我留下来陪你。”
“会很久哦。”她笑开,甜甜的。
“我等。”他轻而坚定的道。
排完了三场戏,已经是凌晨三点,一群女孩子一如先前几天那样,抽出睡袋,在地上铺好,马上呼呼大睡到九重天去。
“这几天你们都睡在这里?”范姜颐不可置信地问。
“是呀……呵……”她打了个呵欠,整个人靠在他肩上昏昏欲睡。
难怪每间饭店都没有她们投宿的资料!
“要跟我回饭店吗?好睡一点。”他轻抚她。
“不要,六点就要起来了,来来回回的……”还没说完,人已沉沉睡去。只一双小手不自觉的抓著他西装下摆,怕他随时会消失似的。
范姜颐看了她一会,拿过自己的大衣为她盖上,这样克难的环境还能睡得这么甜,可见得她有多么累了。
他希望她可以陪在他身边,过著轻松愉快的生活,让他随时可以看到她,不要当他想她时,看不到她,还要这么挂心……
有人向他这方走来,他警觉的抬眸看去,是林欣蓝——曼侬常常挂在嘴上说的那个才华洋溢的高中学姐。
“你们打算在香港待多久?”
“不一定。”林欣蓝不给他痛快的答案。
范姜颐将她隐约的敌意看在眼底,但没有说些什么。只道:
“很特殊的演出方式。”穿古装唱歌舞剧,很大胆的创意。
“谢谢。”
“剧名也很特殊。”他在曼侬忙时,在一边看她的剧本,剧本的封面上有四个大字——痴心妄想。
“原著的名字叫——她爱上我。”林欣蓝的嘴角突然蕴著一抹奇特的笑。
多么奇怪的剧名。范姜颐不予置评。承认自己只是个市侩的商人,没半点艺术细胞,不懂得欣赏这些奇怪名字的美感何在。
“原著者当初创作这剧本时,只有十七岁,他为了一个美丽的校花学妹而写的,也把自己写了进去,并且决定这剧本只能给他心仪的那个学妹来演,如果那位学妹不能当女主角的话,这部剧本将永远不给现世的机会。”
范姜颐眉毛一挑,很快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冷淡的说道:
“果真是痴心妄想。你改得好。”
林欣蓝无言点头,像是没其它的话说了,可是又不肯走,像是期待他说些什么。
范姜颐想了一下,知道她是有所求的,於是又问了一次:
“你们什么时候结束特训回台湾?”
她的回答风马牛不相及:“我们打算明年二月公演,但是场地不好借,目前尚无著落。”
静了一会儿,说了:
“如果不嫌弃,请容在下提供『范姜体育馆』为场地,不是什么好地方,舞台不太大,座位也只有三千六百个,请勉为一用。”
“非常感谢。”林欣蓝眼里多了一点笑意。多么聪明的男人!
“回台湾的时间?”
“两个月后吧。”随口说完,又道:“我预备演出三场,希望这次的售票情况好些,不求赚,只求别让我再度惨赔得血本无归。”
“长富金控向来致力於赞助文化事业,你将会看到敝公司对文化事业的热情。”顿了一下,“回台湾的时间?”
“半个月后如何?”她破功笑了。“我相信票房不是问题,不过我真是害怕到时票是卖光了,可是整座体育馆却还是空荡荡的没半个观众来。”
“会有观众的,请放心,我总不能让曼侬面子难看。”范姜颐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采,暗自计量著。“什么时候回台湾?”
“三天后。”成交的口吻。她笑咪咪的向他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范姜颐慢慢的伸出手,说著:
“我们一定会合作得很愉快。而,看在我们如此愉快的份上,可否答应我这个卑微的赞助人一个小小的请求?”握住。
林欣蓝冷不防全身颤了下,觉得很不妙!
“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一场婚礼。在演出的最后一场,直接就是婚礼,到时台下的观众全是我范姜家的亲朋好友。剧本上写著书生抱得美人归的剧情,最后一场劳你修改一下。让『痴心妄想』真正落实。”曼侬是他的!
太大意了!她忘了她面对的是一个奸商,一个很厉害的青年才俊,不是她这种单纯的文化人应付得来的。
失算!
“你……”她的声音有点咬牙。
“嗯?”范姜颐扬眉,一副不解她是怎么了的模样。
“如你所愿。”成——交!
直到此刻,她才开始佩服起何曼侬的好眼光!这男人不简单,非常的出色,所以他的抛弃才能教她哭得那么心碎;所以他的回头才能教她没有太多挣扎的就接受了。
何曼侬的眼泪没有白流,这个男人爱她,现在终於真正爱上她。
这样很好。一如汪洋说的,很好。
“曼侬,曼侬……”有人在她耳边温柔的叫唤。
“嗯……范姜?”硬硬的地板教她睡得全身好僵,但因为实在太累,没什么力气去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
“我得走了,七点的飞机,必须回饭店准备一下。”现在是清晨五点,他将她抱在怀里,附在她耳边呢哝著。
“嗯……”她揉了揉眼,努力要撑开沉重的眼皮好看他,将他的影像好好印在心里。
“三天后,你们集训完后,你去『黄金海岸』饭店等我,我在那边留了一间房,你等我,我们一同回台湾。”说著,又把一支手机放到她手上。“我帮你把手机带过来了。要记得开机,等我电话,嗯?”
“哦……”她点头。
“我会打电话给你。”
“哦……”用力保持清醒,小脸拚命在他胸口摩挲著。
“我爱你。”
“哦……赫!什么?什么什么?!”所有的睡虫全部飞走,她整个人惊跳起来!
“我爱你。”他吻她,带著笑。
我……我……也是!我也爱你。她没法开口,只能在心里轻轻说著,应著他的吻,让他经由她的唇来读她的心。
爱他,爱他,她是这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