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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莲 第九章 惊

傍他们穿上最美丽的衣服,为他们妆点出最美丽的容颜。

一千朵鲜丽的红莲、与一千朵清雅的绿莲,铺在两堆高筑的柴薪上,按着红男绿女的区别,周子熙与白秀分别躺在他们最后的莲花眠床上。

盛莲的火葬仪式美丽、简单、隆重。在白总管念完对往生者的祈福经文后,众人垂首恭立,双手交迭于心口,静静送走他们。

在点火之前,会剪下往生者的一撮头发,放于金色锦囊里,表示对死者永远的思念。这便是他们在世上留下的唯一物品了,他们的骨灰在烧完俊,会撒向湖里,象征回归原生大地之母的怀抱。

“花主。”白总管恭立在花灵身边,将两只金色锦囊交给她。

已经有人忍不住啜泣起来。但花灵沉静的双眼却无半点湿濡,空空洞洞的,没有泪、没有情绪,什么也没有。

她机械式的接过锦囊,呆呆的看白总管回身,拿起两只火把,一左一右,精准丢向那两堆花床,将花床上那已经永远离开他们的人儿送入火海……

再见,子熙;再见,白秀……

“不……”一声微弱的轻泣在她身后响起。

是青俊,从醒来后就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青俊。花灵缓缓转身,看着倒在地上掩面哭泣的青俊。她没说话,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跪坐下来,将他一把搂进怀里,抚着他的脸、他的发……

“好好的大哭一场吧!明天以后……从此之后,就坚强起来,把思念放在心底,把日子继续过下去——”花灵将装有白秀头发的锦囊塞到青俊手中,没办法说更多的话,只能转头看着那两堆熊熊大火,那火很烈很盛,很快将一切吞噬。美丽的花与美丽的人,都成了灰烬。

形影消灭只在一瞬间,悲伤却摆渡不到尽头。

起风了,暗淡的月被吹进乌云里。在大火烧到最后时,一场大雨蓦至,疯狂倾盆而下,愤怒而悲伤,像是花灵流下出来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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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已派人通知李格非这件事了吗?”她问。

“是。商船遇袭的消息,想必公子早已知晓,属下认为必须尽快让公子了解实际的情况,所以昨日便已派人回去报告。”白总管回答。

“我们现在船行的目的地是黑岛?”

“是的。公子一定也会这么命令。”躬身。

“白总管。”花灵声音淡淡倦倦的。“妳愿意听听我的意见吗?”

“请说。”

“现在还不是回去黑岛的时候。我建议,先去原本李格非要我们去的地方,我们得先把花神医的事解决。”

白总管依旧躬身,没有反应。

花灵没理她,看向窗外,湖道的两边,莲花随风摆动得好招摇。

“也许妳觉得此刻安慰妳主子的伤心是第一重要的事。是,李格非一定很伤心、很痛苦、很需要有人陪他抱头痛哭;当他不吃不睡时,需要有人逼他吃东西活下去。可是,那并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如果李格非有本事一路伤心到我们忙完一切事情回黑岛,那我自会安慰他。”

瞥见白总管不以为然的谴责目光。花灵笑笑又道:

“他会伤心,但不会死!他那么逞强坚强的人,不会因为伤心死掉。可是眼下的事如果我们不去办,那么李格非的麻烦只会更大是吧?妳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应当明白李格非的处境。为了能让他专心的伤心,我们何不把他所有的麻烦都担下来,这才是实质的帮助了他。妳认为呢?”

“……请问,花主想怎么做?”

“先到花神医那里,然后……”眼神转为锐利,盯着白总管的眼:“告诉我,是谁炸我们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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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我要的人呢?!没带人回来,妳们还有脸向本少主邀功,说妳们把李格非的大船打沉了,给我富家出了一口气!我管妳们打沉几百艘李格非的船,我只叫妳们带回来我要的人!妳们连他的一根头发也没带回来,还敢跟我邀功!饭桶!”富裕琴暴跳如雷痛斥无能的家卫。

盎裕琴是富美财的独生女,也是造成富、李两个大商号正式撕破脸的原因。她是富家第十代的单传,目前其他姑母皆无所出,所以三十几年来活得像个小皇帝,全家人宠得她无法无天。由着她成日不务正业、不学无术,甚至到处拈花惹草,也不好好去追求个金莲银莲男人娶回家传宗接代。富家人虽一直纵着,也不免常常为之烦恼不已。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七嘴八舌的说自己多英勇,只投了颗巨石过去,就把那艘大船给砸穿了,让来不及防备的李家护卫只能逃命,没法抵抗……等等!”突然想到,跳了个半天高。富裕琴冲到领头的人身前,想一把将她提起,但对方实在太高太壮,只好把她的脖子往下压,叫道:“妳们把船给打沉了?该死!妳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做!妳们不知道子熙在船上吗?妳不知道他是很娇弱的吗?我就是听说他生病了,李格非要把他送去求医,才叫妳带几百个人去把他『请』过来的啊!妳们这些死奴才,如果子熙少了一根寒毛,我要妳们全部陪葬!”

“少、少主……我们找了一夜……并没有找到任何人,也、也没有尸体……所以、所以属下认为……周公子应当是没事的……”旁边的护卫紧张的说明。

“碰!”一声,富裕琴一拳打向发话的人,狠狠将她打弯了腰。

“什么叫没事?子熙生病了,又被妳们这么一惊吓,不知道有没有加重病情!如果他有个万一,妳们给我走着瞧!来人!”她对门口呼喝着。

门外立即快步定进一名中年女子。

“少主有何吩咐?”

“白一奴,妳让商号的探子都出动,本少主命令妳在今夜子时前,打探到周子熙的消息!听到了没有?!”

被主子取名为白一奴的富家总管心中暗暗叫苦,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忙不迭地道:

“是!属下遵命、属下马上去。”说完立刻出去了。

盎裕琴冷漠的扫向还呆立在厅内的八名护卫长,喝道:

“妳们也带人出去打听!没有消息就别回来了!宾!”

“是、是!”护卫们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盎裕琴瞪着门外良久,才恨恨的“哼”了声,拂袖进入自己的卧房。

金璧辉煌的卧房里,挂着一幅画,画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每个甫踏进来的人一眼便能望见,一不小心就会被绝美的画中人摄走了魂魄……

“子熙……”富裕琴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神痴迷,声音温柔……忍不住想要碰触画中的美男子,却突然顿住,骂了自己一声:“笨蛋!都还没洗手呢!别把子熙碰脏了!”

说完,火速赶到水盆边,仔细将双手洗净擦干,才又回到画前,开始她每天必做的事——向心爱的子熙诉衷情。

“子熙……我已经等了你二十年了,我已经等到不能再等了……莲朣什么东西,她只想娶金莲,爱的不是你……瞧,只不过是拿『易莲』测试她一下,她就把你抛弃了。真正爱你的人是我……我才不管你是金莲墨莲,我就是要娶你,我要把你风风光光的娶进富家大门……唉,叫你跟我走,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偏要在青墨舫唱歌给那些贱民听?瞧,可不把你累坏了,都生病了不是?……这回,就算是李格非也不能阻止我,我一定要把你牢牢守住……永远永远不放你离开。我会保护你,让你幸福,我好爱你……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啊,子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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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清醒过来的李格非,不理会胸口灼烧着的闷疼,想要坐起身,却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能勉力支肘,对外头叫人。

他的近侍白倩、青萌马上闪身进来,直奔公子床前。青萌手上更捧着一盅保温已久的热参茶,就待主子醒来喝下。

“公子,您醒了——”

“有没有最新的消息传来?白牧桦有没有再派人过来?还有……咳咳!”声息难续,他又太急于说话,于是猛烈的咳起来。

“公子,您别话说。昨日您就是急怒攻心又伤心过度,才会呕血昏过去啊!来,这是参汤,请先喝完这一盅吧!”青萌赶忙道。

“不用!咳咳……拿开!”李格非一把就要打翻。

白倩很快将参茶接过,淡然道:

“这是花主在信中交代给您熬煮的补汤。”

顿了一下,怒气再起:“……我不稀罕!我不会喝!”

“公子,您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青萌都快哭了。

“别烦!傍我最新的消息,快!”强抑下咳意。他不在乎自己身体怎样,就算明天就会死掉,他也不在乎!

白倩没放下手中的参汤,单手拿着,转身走向窗边的书案,抓过书案上的一张纸笺,然后走回李格非身边。

李格非一把抢过纸笺,嘴里还在疑惑:“怎么只有一张——”顿住,眼睛先是错愕的瞠大,然后狠狠的瞇起来。唇角依稀在抽搐,牙根也咬得死紧。

青萌偷偷丢给白倩一记疑问的眼神,但白倩没空理他,只对主子道:

“公子,请用参汤。”

沉默好一晌,李格非的双眼忙着冒火,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但冒火归冒火,仍是含恨的把白倩手上的参汤喝完了。

那张纸笺上到底写了什么?到底写了什么哇!青萌在心底默默崇拜,决定哪天找机会偷看一下,好把这个绝活学起来,包准日后公子会乖乖吃饭睡觉。

不过……那张纸上写的似乎不是什么好话啊,因为他看到公子喝完参汤后,似乎想将纸笺狠狠撕碎,但不知为什么,最后只是捏成一团,用力丢向床角。

稍晚,公子招人到议事厅商讨事情时,青萌回到公子卧房打扫。在整理床铺时,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团被丢到床角落的纸笺。他甚至还趴在地上仔细的找,连床底下也没放过,那团纸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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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被揉烂的纸笺,在被送到李格非手上之前,花灵与白总管曾有一段简短的对话。说是对话,还不如说是很轻微的意见相左。

那时,白总管看着手上的纸笺,双手直抖,脑中一阵晕眩,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信的内容是这样写的——

榜非亲爱的:

你尽可以天天喷火天天伤心,天天绝食天天失眠,你可以没事喷口血、顺便寻死觅活,本小姐无条件支持你。

忙于这些自虐大业的你,想必没空处理花神医事件、富家事件、子熙白秀报仇计划等等。所以我全揽下了,你放心在黑岛半死不活吧,我不打扰你了。

参汤嘛,吊命用的。你爱喝不喝随便,想死的话就趁我还没回黑岛时完成,不然等我回去,你可死不成了,到时等着听我唱歌吧,哼。

对了,如果你死了的话,财产可不可以给我?我很穷的,你知道。

忙报仇中,没空吐血卧床的花灵笔

“花主,妳确定要把这信笺飞船送到黑岛?”白总管迟疑地问。

“当然,而且要快。他会很快恢复健康的。”

“妳明明说写短笺是要劝公子多喝参汤养生。”

“我是啊。”花灵点头。

白总管无言,只是盯着花灵看。最后还是花灵半迫半威胁的,才把这张纸笺夹在机密文件中,一同让传递消息的人飞船送回黑岛。

望着飞船远去,白总管心中那句沉重的疑问,还是问不出口——

花主,妳应该不是为了想得到公子的财产,才写那张纸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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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岛,其实不是岛,是片沙洲。

向来没有人居住,地处偏僻,附近没有其它小岛,人烟罕至,是各式水鸟栖息的地方。后来被李格非买下来,在丘陵高地建了数间小木屋,小木屋里“招待”的人,正是让人如雷贯耳的花神医。

花灵对神医的观感比花吉莳好。花吉莳太有架子太傲气,会让人很想踩踩她,好把她的气焰踩灭。可是花神医不同,这个叫花咏静的女子,很淡。不特别美,也不特别显眼,就是淡淡的,也许更可称之为呆呆的。听说她自从被掳来这里后,居然从来没有试图逃跑过,也乖乖的帮周齐安施展“转莲手”——虽然没有成功。

近一个月来,花神医与周齐安在岛上相依为命,因为小孩子只爱黏她,所以一同吃睡、一同看书涂鸭、一同赏野鸟,闲着没事时,神医更把五岁的小孩子当成医学生,对他讲解着各种医学理论,忘了人家也不过只是个连认人都还不会、路也走不稳的幼儿。

花灵一出现就跟神医说:“喂,我来救妳,妳快走吧。”

花神医将手中医书看到一个段落后,才拨冗回道:

“我觉得这里挺好。”

“妳这是想赖着了?”花灵问。

“赖着?李公子请我到这儿帮齐安治墨莲,说我可以一直住下来。”花神医一脸迷惑。

“可是妳不是要赶去飞扬国帮某个大人物治病祈福什么的?不去啦?”

花神医努力想了一下之后,搔搔头,问花灵道:

“有这样的事吗?我不太清楚。李公子请我过来时,忘了把我的随侍白雅也一同带来。白雅帮我记着所有的事,没她在一旁让我问,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飞扬国。”

花灵眼睛一转,突然笑着走近她:

“这样啊?可是外头的人正找妳找得凶,都以为妳出了什么意外。妳不出去露个脸的话,天下都要大乱了,这样不好吧?”

“不会的,等我治好齐安,嗯,还有看完这堆医书……李公子真是了不起,居然能从各国搜罗到这些珍贵的医学孤本。我当然知道这些书非常珍贵,也不好向他索讨,虽然他说如果我治好了齐安就把这些书送我,可是这也太珍贵了,我只求能把它们看完就心满意足……”

“停!”花灵很知道怎么对付这种讲话老是天外飞来一笔,然后跟着那一笔远走高飞的无厘头人物。“花神医,如果妳不想走,也行。不过妳得让天下人知道妳并没有失踪,只是隐居起来研究医术罢了,好让所有担心妳的人安心一下,妳说是吧?”

花神医想了一下,点头;

“也是。不过我想这不是问题,因为……哎啊,这里怎么给墨汁沾糊了?是谁这么不爱惜书本的,真是太坏了!这些字看不到,该怎么办才好?”长吁短叹。

花灵一把将她手上的书抽来。

“哎啊,我的书!妳小心些,别弄破了!”花神医跳起来,紧张的吩咐。

“继续谈。”花灵将书卷在手上,脸上表情没变。“为什么妳会说这不是问题?”

“妳行行好,把书还我吧。”花神医苦苦哀求。

花灵嘿嘿一笑,双手像拧毛巾似的,将这本绝世孤本扭啊扭的。扭得花神医痛不欲生,捧着胸口喘不过气,就差没吐口血了。情势比人强,是人都有求生意志,花神医于是一反平日的迷糊没神经,马上回答花灵道:

“妳身上有我堂姊花吉莳下的『追踪术』,当妳见到我的那一瞬间,我堂姊就马上可以知道我的情况是安好的了——哎哎!妳别激动,要激动之前,书先还我,书还给我啊!”

“切!”花灵也没兴趣欺负老实人,随手将书抛丢给那个快昏倒的书痴。接着四下张望,虽然现在什么也没看到,不过她相信一定有什么事马上会发生,所以她伸出右手的食指与中指,胡天胡地乱指一通,动作模仿自台湾专门帮丧家做法事的“师公”,脚还抽筋似的一直跺着,道: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呼叫花吉莳来相见,速至!”

也真是巧,就在说完没几秒,花吉莳刚好赶来。再度发挥她神奇的灵术出现在屋子的正中央。完全现身后,就见花灵正指着她的鼻子,没被吓到、没有表示出敬畏惊怒也就罢了,还神气巴拉的模样,好像她的出现是花灵呼来的,把花吉莳气得差点没马上走人。

“咦?妳也是花家人吗?”花神医觉得花灵好神奇,直到这时候才想到要问这个突然跑来说要救她的人是何方人物,也才真正的正视起她这个人。且愈看愈感到神奇,眼睛都瞠大了。

“她不是!”花吉莳忿忿的哼了声,急步走到堂妹身边,确定堂妹全身上下都无丝毫损伤后,才冷笑的对花灵道:“很好,妳跟李格非把我的堂妹绑来这里,如今罪证确凿,由不得你们抵赖。你们绑架盛莲国的神医、花家贵族,这是何等的滔天大罪,你们就等着被国法严厉的制裁吧!”

花灵走到她们面前,眼睛不看花吉莳,只望着花神医,淡淡说道:

“花神医,我跟李格非请妳来作客至今,可有亏待妳分毫?”

“没有。不过眼下有一件事,我——”

没让堂妹将话说完。花吉莳冷声道:“什么请她来作客?别想狡辩,明明就是妳把咏静绑架囚禁起来——”

花灵抬手,对着屋子四周挥了下。

“没有手铐脚镍,没有铁窗铁门,瞧,门还是开的呢。书架上放的是学医者梦寐以求的医典孤本;桌上放的是上好的茶与点心;码头那边有两艘轻船四条小舟,整个飞岛上有二十个仆人尽心尽力服侍神医生活起居的舒适。花神医在这里有事在家看书治病、没事出门散步赏鸟泛泛舟的,如果这叫囚禁绑架,那求求妳把我抓走吧!求求妳就用美食蹂躏我、用华服虐待我、用金银财宝鞭打我吧!”

“妳!妳!妳——”花吉莳被气得眼前一阵黑,最后只能从牙缝中挤出她所能想到最恶毒的骂人话:“妳这个没有节操、自甘堕落的恶女!”

“那个……”花神医在一旁不知道在苦思什么,苦思得太过忘我,所以没注意到堂姊正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想好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那个,姑娘,妳、妳是姓花是吗?”

“对。我是姓花。”花灵很乐意理会花神医,把一边气得直抖的女人当空气。

“那妳……嗯!”想了一下,用兴奋得发抖的声音问:“妳是叫花灵对吧?”

“是!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花灵。”花灵笑了笑道:“没想到我这么有名,连隐居在飞岛的神医都有耳闻呢。”

“咏静,别理会这个败德的恶女!妳不知道她的风评有多差,她——”花吉莳快步走过来,挡在堂妹面前,不让单纯的妹妹被恶女蛊惑污染。但她话没有说完,就被堂妹轻轻拉住,打断她的话。

“宗长姊姊,花灵她是我们花家——”

“不,她不是我们花家的人!妳别被她骗了。”花吉莳截口道。

“不是的,姊姊,她——”

“咏静,妳太单纯了,我必须尽快将妳带离这里,这个女人是盛莲的祸害,我定要上禀莲帝,将她好好的——噎!”突然发不出声音。

花灵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噗嗤”一声大笑出来。

也不知道花神医是怎么办到的,总之,当花吉莳还在比手画脚的非议花灵时,就见神医抬起一指,轻轻在花吉莳肩头一点,花吉莳就被定格了。

这是……传说中的点穴吗?这里有人会中国功夫吗?哇!

花神医抱歉的看着堂姊,说道:

“姊姊,妳真的得改改老是不让人说话的毛病了。”轻声细语的教训完后,才说出她一直想说的话:“这个花灵,她是我们家的人没错。没想到她真的在我们花家传了第一百七十二代时出现呢!女乃女乃在我们小时候曾经跟我们说过这件事,妳忘了吗?女乃女乃说,在我们这一代,会有一个叫做花灵的女子出现。所以以前老祖宗在排族谱名字时,都避过『灵』这个字,要我们子孙世世代代都记住这件事。她说花灵虽然不是盛莲国的人,但其实是我们的第一代祖先所出的血脉,算起来我们这一支还不算是正统的花家继承人呢,真正的正统是花灵的祖先,因为她那一脉是嫡出,而我们这一脉是后来的填房所出。”说完,看着僵硬的堂姊又道:“妳执掌族谱,应该知道我们是填房的后代不是吗?”

啊?!

花灵听到后来直接跌倒,下巴掉到地上去!这、这什么跟什么啊?!

已经施法解除自己身上禁锢的花吉莳,这下子不用被定身,就自动石化掉,哪还能发出声音?对她来说,天崩地裂不过如此了……

“这是……真的吗?妳是真正的花家人!”

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票人,而为首的那个,正是前些天还气虚起下了床的李格非。当然,发问的人也是他。

他的脸色很不好,非常不好,看起来像是快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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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灵与花吉莳都很愿意把花神医说的话当成胡说八道。这是她们相识至今以来,首次这么意见一致。

她们决定,这一切都是假的,花灵虽然姓花,但绝对与盛莲花家无关!

可是——

“女乃女乃说,花灵的身上一定有个巴掌大的红色胎记,那个胎记长得有如花家家徽图腾,那个图腾会带她回到真正的故乡。”花神医这么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花灵,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仿佛在找什么似的。

花灵心中一跳,脸上表情镇定。

“没有,我背上空空的,什么也没士下!”

“妳有胎记长在背上,是吧?”花吉莳声音阴森森的。

对。花灵叹气。“可是这又不能代表什么!有胎记也不能代表什么,请不要随便认亲。”她甚至没力气去承接李格非的瞪视。拜托!必于这件鸟事,她也很无辜好不好?

“要马上验明正身吗?”花吉莳冷问。

“不要。”花灵拒绝。

“女乃女乃还说,花灵很聪明——”

“这点我完全同意。”花灵举手插嘴。

花神医继续说:“所以她会很多我们都不会的东西。而且她一出现,就会把盛莲国闹得天翻地覆,带来巨大的改变。还有,她会做一些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很难理解、很离经叛道的事。”

“我才……没有。”没有两字抗议得细若蚊吶,因为大家都以“妳就是有”的眼神瞪着她,把她的气势给瞪掉了。实在觉得很闷,所以忍不住接着开口道:“不管怎样,光凭这样就要说我是妳们家的亲戚,也未免太过份了!”

“当我花家的人,就这么令妳觉得耻辱吗?啊!”花吉莳就是见不得有人污蔑她引以为傲的姓氏。

“女乃女乃还有说——”

“我的姑女乃女乃,我看妳还是别说了,反正我不会认啦!”花灵几乎要跪地求饶了。

“不行欸,花灵,我得把话说完。”花神医对她抱歉一笑,才接着道:“女乃女乃她老人家说,我们花家真正的宗主令符『花承万代』将会回到宗庙里接受供奉。失踪了两千年的令符,花灵会帮我们带回来。”

“什么?!”此事非同小可,花吉莳脸色大变,整个人不由自主跳起来。“妳是说、是说……那个只存在传说中的『花承万代』在花灵身上?传说中只要能找到『花承万代』令符的话,我们花家将不会再子息艰难,从此就可以子孙大旺、枝繁叶茂了!令符在……在她身上?”目光锐利的刺向花灵。

“我身上什么也没有!”花灵马上澄清。“事实上我来到盛莲,也就是清醒过来时,身上连一毛钱也没有,更别说那个什么令符了。”

因为花吉莳与花神医充满希翼的目光不肯放过她,所以花灵只得向始终摆着一张臭脸的李格非求救。不管他老兄现在心情如何,总之,先把这两人打发掉再说吧!所以她跑到李格非身边,扯着他衣袖叫着:

“李格非,你帮我作证!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你,所以你可以证明,我确实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对吧?”

李格非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把花灵看得一颗心好毛。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她扑通乱跳的小心肝不断嘶吼着这三个字。

“李格非?”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然后,她看见李格非抬起右手,探入他衣领内,拿出一只黑色锦囊。从那锦囊里,拿出一根约有十五公分长的古朴青铜饰品。这东西长得像柄大钥匙,又像十字架,饰品上有精致的花朵雕刻,其特殊复杂的图案,正是花家从不让外人见到的家徽……

“花承万代!”花吉莳语气颤抖,声音虚弱得像要昏倒。

“这、这只是、只是我爷爷家的……钥匙啊!”花灵同时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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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花灵想起自己来到盛莲国的前一刻,她在做什么。

那天是她二十五岁的生日,她的父母特地都飞回台湾,并不是为了帮她过生日,她父母才没这种闲工夫。他们除了数落她的不长进、工作没成就外,重要的是交给她一柄造型奇特、又特别大支的沉重钥匙。

案亲说,这是她从未见过面的爷爷指名要送给长孙女的礼物,要他在她二十五岁生日后,亲手交给她,而母亲则必须在一边作见证,所以他们这一对已经离婚多年的前任夫妻才会一同出现。

英年早逝的爷爷甚至还在二十八年前帮她取好了名字,叫花灵。

这份礼物是一幢百年古宅,父亲说他从没进去过,不晓得里头有什么东西。因为爷爷从不让人进去打理,也交代后人绝不可变卖——

“唯一有资格变卖的人,是我的长孙女花灵。”爷爷临终时再三交代。

所以父母跟她说,这是爷爷留给她的产业,如果日后她生活难以为继的话,可以变卖。因为地坪够大,地点也还不错,定可以卖到好价钱。

案母只在台湾停留了半天,三个人的相聚就一顿饭的时间,便分道扬镳了。花灵立即下决定去那问已经属于她的百年古屋探险。

她记得,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大门打开,气喘吁吁的进屋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幅画像。

画里是一个面带微笑的古典男子,长得相当俊秀,穿着唐装,乌黑的长发披肩,看起来好飘逸、好秀气。当时花灵觉得这人真是BL小受之极品!直到她来到盛莲国之后才知道,原来那正是最典型的盛莲男子长相。

“你……就是我那个无缘相见的爷爷吗?”花灵那时歪着头看画像,不由自主的月兑口这么问,手上的钥匙还一上一下的抛丢着玩。

是啊,花灵,我是。

仿佛有人以轻柔的声音这么回答她。

然后她就昏倒了。

毫无悬念的一路昏奔穿越的康庄大道,直达盛莲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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