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唉———”
“唉———”
长安城稀稀疏疏的叹息从店面前传出。凡举酒楼、米行、布店等等,甚至那青楼前也是搁了张凳子,上头坐的正是店主。瞧见了没,一条大街上有十来家店铺,个个店土无聊得发慌,全聚在店门口哀声叹息——
“好几日没一笔大生意了。”
“是啊,就连客人来酒楼,也是点盘花生,喝那免费茶水,你说还会有什么赚头?”
“像街尾那家卖蜜饯枣泥的小店铺就是熬不下去,才转卖给人的。”。众人闻言,齐声叹道:“唉——”
自从那场争夺瘟神的竞赛结束后,长安城的经济便一颐不振了。
那日三场竞赛中,楚家大少是一连二胜。犹记当时天色昏暗才见到第一个人影缓步跑进明德门,众人呼声不绝于耳,早认定那先到达终点的非冷如影莫属。
哪知——
先抵达终点的,竟是鼻青脸肿的楚家公子!
当场众人僵硬如石,唯一欢呼的只有鱼家小姐——
须知长安城没一个看好楚大少的。哪知全跌破眼镜,多少人拿家当下注,如今只有四人赢了这场大赌,小狈子、鱼小姐、李唐公子,还有个知名不具的男子,至于其他的百姓全赔个精光,哪还有余钱上街作乐?
而那叫人恨之入骨的冷如影呢?自从那日起便不见踪影,据说辞了名捕的职位,浪迹天涯去了!幸亏他先跑了,不然他们准捶死他,什么远瞧起来像只孤傲的鹰,原来连那楚天刚都不如!
“唉,那……那相偕走来的不正是长安城经济萧条的主因么?”那酒楼的掌柜一瞧远远街头上走来两男两女,前头两个正是白衫的楚大少同那绿衫的鱼拥朗。
奇怪,这两人怎么瞧起来也挺相配的,男的是才子,女的也算美人,拼凑起来其不算才子佳人?
“黄掌柜,你怎么还呆坐在那儿?难不成真要等瘟神跟你打声招呼,你才甘愿?”其他店主早冲进自家的
店铺,大门深锁起来。
“今儿个好生奇怪。”那鱼瑚瑚东瞧西瞧,只瞧见大
街上稀落几人,店面商家个个紧闭着门:“今儿个是什
么节庆么?怎么商家店铺没在经营?”询问地转向在旁
的楚天刚,却惊诧地眨眨眼。
他怎么笑得这般开心?是在笑她吗?还是她脸上有
好笑的玩意?不自觉地模了模自个儿光滑娇女敕的粉颊。
“翩翩……”原来他是在傻笑。试问幸福就在唾手
可得之处时,还会有人不笑得开怀吗?尤其连叫着她的闺名,也是一种莫名的幸福。
但,这种幸福总蒙上一层不安——例如,在这时代男子就是天,成亲之后是要撑起一家重担的。尤其在女人面前,男人是能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汉;但在她的眼里呢?他算是个男子汉吗?还是小白脸?他可没忘初时见面,她老瞧不起他的懦弱无能。
生来二十载皆是上品书生,不懂打架、不懂劳力,终日只须捧棒书,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今虽每日抽空勤练体力,但毕竞不比懂武之人。
在她眼里,他究竟是怎样的德性?
“少爷,到啦,到啦。这就是小的店。”小狈子骄傲得像只孔雀站在小小的店面前,差不多只有七、八坪左方,上头还龙飞风舞地写着:“狗子蜜枣行”,正是他托楚天刚写的招牌。
那场竞赛里受惠之人也有他小狈子,投下的赌码虽
不多;但以一赔百,也狠狠捞上—小笔,先赎回奴才身
分,再买了…间小店面。这下他小狈子能算是老板了
吧?想当初那老者还言之凿凿,说什么他七世定为奴为
婢。姑且不论假或真,现下他就不算是为人奴婢了吧?
他开了门,里头——个柜台,前头七、八个大篓里全
盛满蜜枣‘他喜孜孜地先奉上一盘:
‘‘少爷、翩翩小姐,你们先尝尝看。这是小本经营,
大部分都是批来,还有喜鹊亲手做的玫瑰糕。我早想好
了,我的店面小,’没多少人会注意,只有——家家的推
销,就算不能赚大钱,好歹也能养家糊口——”说毕,
俏俏地瞄了一眼早红霞满面的喜鹊。
那楚天刚微微—‘笑,道:
“现下我在同几家商人接洽,不如回头你带几包蜜
枣回府,我为你推销便是。”
“商人?”鱼翩翩早就想问—售“这几日找你,你大
多时间都外出,莫非都是同那些商人在一块?你不是书
生么:怎么交了商场上的朋友?”她是好奇极了。
他神秘地笑了笑,瞧着她的目光有几分神情、有几
分期盼:
“我总须为将来打算。以往我只懂啃书,但我无意
参加科试,家中虽有恒产,但难保没有坐吃山空的一
日。如今我既要成亲,就要为将来打算,总不能叫妻儿
饿肚,是不?
“所以你要从商?”鱼翩翩咬了咬唇,问他:“你喜
欢当个商人?”
“谈不上喜欢,但也不排斥。”他执起她白玉似的小
于,严肃道:“倘若我直想着与你成亲后的欢愉,而罔
彼成婚男子的一肩责任,那我也不配娶你了。在这种时
代,男子是天,必须担负起一切重责大任,但我并不奢
望你将我视作天,只盼你累极、倦极,能有个地方有所
依靠——翩翩,你愿意依靠我么?”
“我若不愿依靠,又何必为你放巴豆?”她红着脸,
呐呐道。
“巴豆?”现下最想的便是亲吻她的桃红小唇,哪里
还理会那什么巴豆?
从他发觉自个儿爱上她以来,从头到尾只亲她一
切,那火辣甜蜜的滋味尚在记忆里。
忽地他抓住她的肩,吓了她一跳。
“怎么啦?”该不是要骂她吧?她也是为了他,不然
何以费尽心血作弊?放巴豆耶!至今尚未见到冷捕头,
说不定在哪个地方拉死了都没人发现……
咳,等等,他的目光相当奇特,好似倾注7浓郁的
靶觉,这眼光好像当初他吻她时的样儿。她的圆眸愈睁
愈大,他的脸庞愈逼愈近,直触到他的唇,她还傻呆呆
地十让那温热的舌大胆滑入她的嘴里。十七年来她唯有被一个男人吻过,自然无从比较好坏,但他吻她二回,每回好似被雷击中,酥酥麻麻地却又软弱无力——
那喜鹊是愈瞧愈发脸红,干脆撇过头不敢再瞧,忽闻那小狈子大叫:
“有了,有了!”
“有什么?喜鹊又偷瞄了一眼主子们,分明是亲得忘形了嘛。
小狈子兴奋道:“我瞧见他们亲嘴,脑中忽地有个想法。你最近不是在尝试作蜜饯枣子么?酸酸甜甜的,咱们就叫它情人蜜饯,再办个小小宣传,就说……就说只要成亲的、有情人的都得吃咱们的情人蜜饯,你说好不好?”原来他小狈子也是有商业头脑的。他是早想好,每日盈余拨点出去做慈善事业,说不定下辈子他同喜鹊都会投胎到好人家去。这一世他曾为仆,知那为仆的心酸,他决心改运,不只这一辈子改,连下辈子的一块改。
“原来你是指这事…”喜鹊失望道,随即发现自个儿也遭小狈子扳过身子。
“喜鹊,你等我。只要一等铺子上轨道,我马上娶你回家,做小狈子的唯一夫人。”学少爷正经的说道,果然惹得喜鹊红了脸。
幸福像是降临在这七、八坪的铺子里,但长安城的百姓可不。他们恨死了长安城的瘟神,尤其那李掌柜更
是悄悄地打开酒楼门,探了探头,忽然那街头上出现了
一人一马,后头跟着几名小跑步的侍卫队。
“掌柜的,你可知长安县有个瘟神?”那马上的老者
年约五六十岁,说话细声细气,加上一身官服,又没胡
须,一瞧便知是官里来的太监。
那李掌柜何时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竞结结巴巴道:
“长安……的瘟神不就是鱼家小姐么?”
“你知道?她住在哪儿?”
“在……延康坊的东巷里。明儿个她就要成亲了
……公公,您找她有事么?”他忍不住好奇问。
“明儿个成亲?”那白发公公下了马,走向他。“那
好。今儿个咱家就在你这儿住下。”
“好……小的立刻去准备上好的雅房。”顿了顿,好
心地月兑口而出:“公公,我劝你还是别找她,她是有名
的瘟神,谁敢惹她准会遭来灾厄的。”
那白发公公冷冷一笑,细声道:
“从明几个起,她便不再是长安的瘟神了。”留下谜
团让这李掌柜的猜测。
难不成鱼翩翩又干了什么天大地大的麻烦事?
想她好不容易又要出嫁,对方还是同一人……咦,
听说出嫁两回都嫁给同一人,挺不吉利的晴!难道……
李掌柜缩了缩肩,开始喃喃祈祷,明儿个鱼家小姐定要
出嫁成功,千万别再来什么杀人砍人的事了。.
么么众
夜色悄悄染上长安城,细长弯曲的小道冒出不满的声音: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已过初更,街上除了更夫,是不准有人闲荡的。喂,姓楚的——”头一回被他抱着
走。
“若唤我一声楚郎,我就言明要往何处去?”他的性
子原本轻佻,虽说近来稳重许多,但对于心爱的女人也不免恢复几分“本性”。
“唤你楚郎不如端你一脚来得快!”语毕,就要狠心
朝他背后端上一脚,但才触到他的衣角,见他压根不
闪。嘴一扁,及时收住腿功。
“翩翩,翩翩,你终究是舍不得我的,是不?”那楚
天刚既是感动又是得意地停下脚步,回身想来个软玉温
香之乐,哪知扑了空。
、在夜幕里,树影幢幢,仅仅靠一只蝴蝶灯笼的微弱
烛光,却也映出鱼翩翩羞红的脸蛋还有那一身翠绿的衫
裙,活像林中仙女;他一时看呆,忽然执着她葱白般的
玉手,动容地低语:
“明儿个就是咱们的大喜之日,但我总忍不住想见
你的人、听着你吐出的字字珠语……”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拖我出来?”她惊讶地瞧他:
“你我两家的花园是相通的,想要见我又何必拖我出来?
这里是哪儿?在林子里见面,你不怕有猛虎蛇狠么?”
虽是如此,心里还是挺甜蜜的。十七年来,头一回有人
对她浓情蜜语,以往人人惧她如瘟神,别说好声好气地
对她说话了,就连小小的一点关心也只有她的爹和几个
青梅竹马了。
但,倘若这世上有第二人对她这般浓情,她也会觉
得甜蜜窝心吗?
楚天刚神秘地笑了笑,双手拎着蝴蝶灯笼,另一手
牵起她,往林子里走去。
“白日有你爹、我爹,有那烦不完的事。但夜里,
在这儿,我方能表白我的心意。”
特意绕了几条羊肠小径后,林子中赫然出现了一大
片草地,草地旁杆着几株神木,放眼望去,这块草地像
是经入固定修剪,上头还零零落落地坐着男男女女,还
是一对一对相依偎的……
“他们……”
鱼翩翩看呆了,还看见不远处有对男女耳鬓厮磨。
这里……是长安城吗?虽说大唐开放风气甚于以往,但
怎准入夜后还……
“这儿是秘密花园。”他解答,牵起她的手不走向草
皮,反而朝其中一株神木走去。“这又叫情人花园,只
要是年轻人,都该知道此处,尤其有心上人的男女,几
乎都会瞒着爹娘来这儿私会。”
鱼翩翩好奇地瞧瞧四周。“我怎就不知此地?这儿也不过是几株树加上一片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怎会叫情人花园呢?”
他笑了笑,没说出她本是长安的瘟神,又有谁敢让她知情?
“情人花园的传说纷坛,没一个准的。有人说是商
贾图利,才造了一座情人花园,哪知在造花园的过程
中,妾被老婆毒死,伤心之余将这花园视为不祥之地;
也有人说是有一对相恋的情人因爹娘不赞同婚事,而逃
到这儿来,本想殉情而死,哪知遇上了神仙帮助,才成
就了一段好姻缘。不过,不管是哪个传说,皆延续出另
一项流言。”瞧她一脸好奇,却又猜不出的样儿;笑道:
“只要来这情人花园的情侣;‘生只能职守对方/‘’。
“呃?”总算听懂他的意思了。他是说,他只愿娶她
一个正妻,而不打算纳偏房?有可能吗?
“翩翩,你猜这是什么?”他站在一株神木前,目光
闪烁。
她小心地抚了抚粗糙的树皮,好奇地瞧着他俊朗的
面貌,忽觉他似乎特别兴奋?为什么兴奋?在今夜里,
老捉不住他的心思,莫非她变笨了?还是她原本就傻?
“这不就是树么?你带我来是为私会?’既是私会,
何不到草地那儿坐下?”既然笨,也懒得装聪明了,耍
点小小聪明还可能,但要她猜树有何意,这可就难了。
他叹息地笑着:“翩翩啊翩翩,以往不知你的可爱也就罢了,如今了解你的人,朗白你的性子,教我如何能舍弃你?”语毕,轻轻地搂她入怀,力道虽是拿捏得宜,但胸膛激烈的起伏却泄露他的心事。
她红着脸,死盯着他胸前的衣襟,吭也不吭。
“翩翩,怎么不答话了呢?”他捧起她的小脸,低语。
她的眼眸不敢直视他,动地道:
“以往从没人对我这样说话。平日我捉贼,贼人对我自然是怒骂相向,青梅竹马的差大哥也当我是哥俩好,长安城的百姓更别谈了。除了爹,从小到大,我还没听过别人对我好声好气的说话,尤其你的嘴巴甜,说起话来像是抹了蜜似的;我从没听过,所以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书生都是这般甜言蜜语的么?还是你对每个人都这样说?”不是妒忌,只是好奇。如果他对每人都是这样说话,她也应该尽快习惯他说话的方式。但,他以往与她水火不容时,说话的口吻可不是这样啊。
“翩翩,其他的书生我可不知,但我对你的情意是再多的言语也说不清的。”他轻轻亲吻她的前额,既是懊恼又是气愤那长安百姓以往对待她的方式,但他也曾是其中之一啊。未了解她的好,就胡乱为她冠上瘟神之名,除了她爹,是压根没人赞过她一句好。
“你可记得当日我勤练体力,你每日送饭来的那段
日子?’,
“记得。”她乖乖答道。奇怪,近日好似他才是那个主掌局面的人。”
他又轻啄她发红的脸颊。
“那儿日我共送出三十二张字条,你可还记得上头部;;些什么?”
她惭愧的摇摇头:“我不识字。”又忙把绿色荷囊拿出来:“可我都小心地收藏起来了。”这应该可以弥补她不识字的缺憾了吧?
“翩翩啊翩翩,”他动容地低喃:“那上头句句是情诗,全是我对你的情诗。以往避你如蛇蝎,是我不好,只知跟着人家走,却不懂自个儿的心。倘若我知你是这般好的女子,早在两年前我就娶你过门了。”现下他也不怕说什么甜言蜜语了。
时至今日才知从没人说她一句好,她活了十七载,头—‘回才知甜言蜜语听起来是什么滋味。天,他过去到底在白度什么日子?心爱的意中人就在隔壁,自个儿却同长安的百姓在背后说尽她的坏话、咒尽她——
“是给我的情诗么?”她本来是兴奋的,但眼里的光采略熄了会。“我不识字,不懂上头的意思。以后‘你教我识字,好么?”’
“成亲以后,我天天教你。””
在微弱的烛光里,瞧着他认真慎重的容颜,不自觉地拾起手,模了模他的俊脸。
“我刚才还在想,你是头一个对我说甜言蜜语的男
人,倘若别的男人对我也说甜言蜜语,我是不是也会心
卟通通地跳着,忍不住觉得窝心温暖?但我现在发觉
了,旁的男子我绝不会瞧他一眼,只因他不叫楚天刚,我也不会心直跳,只因他没有你的容貌。”他咬了咬唇,’流转的眼眸净是春意。“我从没这般喜欢过一个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我头一回想同你永远在一块,想陪着你、想成为你的妻……”话还没说完,就遭他狂喜地封住她的小嘴。
他是傻子才白白浪费了那两年虚度的光阴,他是傻子才会曾惧她于千里之外,所幸绕了一圈,她还是他的!’他像是盼了许久,盼了生生世世终于盼到她的深情,盼得他心都发疼了……
半响,他才轻抚着她的红唇,低语:
“翩翩,现下我们站在这株树下,它叫夫妻树,相恋的情人若站在树前,虔诚许愿,定会一生一世的相传白首。”
“所以,你才带我到这儿来?”
—他微笑点头、—双手合十’,虔诚祈祷起来。她见状,俏脸微微一红,忙也努力祈祷。再睁开眼时,瞧见他含笑凝视他的右手背。
“我祈祷咱们今生同倍白首,来生来世再到这夫妻
树前再许白首之约。,’他说道:“我自小手背上就有个瑚
蝶胎记,原是灰色,但你的鲜血将它染成赤红,是永远
也洗不掉的印记,而你自幼偏爱蝴蝶,又名翩翩,这不‘
正表明了你我命中有缘?如果真是命中有缘,那就让这
缘分生生世世的持续下去——”
“不会厌烦么?”她小声地问。
“一个人的小指只能系一条红线,红线的那端既是
你,又何来厌烦之说?厌烦,该对那找错红线的人说
……”顿了顿,诱惑她似地问道:“助威,你许了什么
愿?”好奇极了,就巴不得她许的愿同他一模一样。
“我……我但愿月老公公的姻缘谱上生生世世你我
的名字都是配成一对的。”说完,是挺不好意思地垂下
头。’
太奇怪了,她长这么大,何时变得这般温顺乖巧
了?她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才不在乎什么长安的
瘟神,当初也是愈看他愈瞧不起,但如今怎么全变了?
从来没有人怜惜她,这种感觉好陌生。她是真心喜
欢他的,真心想同他度过一生一世,但成亲以后,他会
不会发现她的笨、她的泼辣而后悔?她不懂女红,不懂
刺绣,连嫁过门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像他这般才子又怎
会忍受一个笨妇?早知如此,当初花些时间识字也好。
“瑚瑚,你有话想说?”
“我……”晚说不如早说,就算要退婚,也比成亲后失望来得好。“我不识字、不借女红,除了捉人,什么都不懂,大家都说我很笨,也没什么心眼,万一成亲后,你受不了我的笨,‘那……那……”
他大笑。
“笑什么?我可是认真的。”不怕再挨她一脚吗?可恶,她究竟是怎么啦?干嘛这般在乎他的反应?
“瑚朗,你忘了咱们虽自幼奉父母之命,订下姻缘,但好歹也经过一段‘适应期’,那时咱们谁对谁都看不顺眼,不如那相恋中人把不得体的一面全遮掩住了。你的悍妇模样我瞧过,我的懦弱无能也曾落入你眼;你的智商说笨是假,只是坦率了些,而我就喜欢你这分坦率。咱们比起其他婚前不曾相识的姻缘要幸运百倍,我中意的是你的人、你的悍妇精神,还有你的智商。”他深邃的眸光闪了闪,俯下头,低喃:’‘我还喜欢你吻我的感觉……”语毕,吻住她小巧饱满的嘴唇,不再言语。
这样独一无二的女子,就算寻觅世上又如何能再找到第二个?
夫妻树下订誓盟的男女,生生世世都会再回到树下相识、相知、相恋。他盼他与翩翩的缘分没有用尽的一
日·
生生世世!他是多么期盼,又怎会厌烦她呢?这个傻女人!
成亲之后,她就是他今生的娘子了。
他的娘子——
———————————————
一大早楚、鱼二府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尤其宾
客如云——以为瘟神的婚礼没人来吗?才怪。上回竞赛
让多少人勒紧裤带度日。今儿个好不容易有个盛大婚
宴,就算没交情的也赶来喝杯喜酒;至于祝贺礼嘛,就
事头一回婚宴没成时所送的礼,够经济够节省吧?
不过,怎么瞧新郎都是笑呵呵的?
“八成是疯了,不然怎跟上回一般,笑得这么开
心?”有人忽然说道。
“呸呸呸!你可别乱说话。上回婚事没成,:这回一
定成。除非这段姻缘遭天妒,否则没道理成二次婚还没
法共倍连理。”想当初,那时新郎新娘同天龙帮结了仇,
就不信这回还会冒出什么帮来。
瞧,新郎笑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小狈子,吉时到了么?”新郎笑呵呵地问道。现在
小狈子成了蜜枣店的老板,今天特地回府再当一日下人,顺便推销一下蜜枣。
“快到了!快到了!”小狈于还不死心地再问一回:“少爷,你真打算娶鱼小姐?你不怕她带来的灾难?”
“若是伯她,也来不及了。”想起昨儿夜里的誓盟,那嘴角尽是笑意。“对翩翩来说,我也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书生汉;对我而言,她亦然。咱们本是凡人,哪能像仙人似的完美元缺?彼此心意相属,能厮守一生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至于其他,能改则改;不能改,彼此包容也不很好?”最重要的是以往认定她有诸多缺点,今儿个在他眼里看来是这般自然。
小狈于闻言,吸吸鼻头,眼眶也红了起来。
“少爷,你真的变了,变得小狈子好生敬佩。原以为你到老都是软软弱弱的无能之辈,哪知一个翩翩姑娘就能将你七十二变,如今不但懂事理,而且也会为将来打算。你同翩翩小姐是天生一对;以往我老觉得她又笨又粗鲁,简直配不上你,可现下我也挺佩服她的,她是聪明不外露;竟然拿巴豆给冷捕头吃……”言下之意是开始崇拜她了。‘
“巴豆?”近日怎么老听到这泻药?才要询问呢,那新娘子已迎进门来。
“新娘来了,吉时也到。不快拜堂还等什么?”那宾客们全哄闹起来。就盼早一刻嫁掉长安瘟神,是早一刻心安。’
“翩翩……”他笑呵呵地迎上前去,捡起那结同心的红色牵巾,轻步引她至堂前。低问道:“你睡得可好?昨儿夜里四更天才送你回来是晚了些,婚事又向来累人,熬过了拜堂,回新房就可先行休息。”他的体贴让她好生窝心。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原以为我鱼翩翩的性子,最多也只能嫁给‘相敬如宾’的相公,却没想到原先最排斥的反而是待我最好的。”她私下想着,想起早先他的懦弱和她的霸道,但如今好像互换性子了,‘只要一瞧见他,她就容易脸红,也乖巧地回复他每一句话,这种心情好生古怪——
“翩翩。”他温柔笑道,一时教在旁的众宾客看呆,一窝蜂的想挤上前细闻他俩究竞在说什么悄悄话。“过了今日,咱俩在夫妻树下的誓盟,就算实践。今儿个我要再加一句,当日那三刀之痛,我是没法代你受过,但将来每一日该由我保护你…”
他才要转身叫那唱礼官,忽闻外头一阵骚动,像是临时来了不相干的人——
“这里可是办喜事的楚府?”问者是个白发老头,身穿官服,后头跟着几名差爷。
鱼翩翩掀了头巾,困惑道:“他是来喝喜酒的么?”
她往年在官府中,也未曾见过这号人物。
那楚天刚摇了摇头,心中忽闪不安。
“我压根不识得他,怎会邀他前来?”语毕,上前一步,朗声道:“这是楚府,您……”.
“咱家是宫中徐公公。”白发老头示意手下端了金盘上来,盘上有个红色绣球。“咱家今儿个前来是特地传皇上爷的口渝。谁是鱼翩翩?”嘴里是这样问,目光早锁定那一身新娘衫的姑娘。
“我就是。”鱼翩翩上前来回复,瞄见楚天刚脸庞不安,悄悄牵起他的手;
说来奇怪,以往他一碰到她,不是脸红就是鼻血流个不停,但近日情况好许多,曾私下问起他何因,他答得倒干脆:
“若不努力克制自个儿,成亲之后岂不流血至死?”
虽是一句玩笑话,也颇有几分认真的语气。
此时侧面凝视他,忽觉那并不只是一张好看的相貌,他是俊朗秀雅没错,眉啊眼的,全保精致的雕刻品,但现在她不再称羡,反而心头像是被软绵绵的不明物体给充实住,挺窝心也挺实在的,像许久飘泊的感情有了依归。
忽地,他的大手紧紧反握住她的。虽是小小动作,也让她心口一紧,真想生生世世牵着他的手,这便是那所谓的爱情吗?
这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向来不知动了心伪滋味,原来竟是又甜又酸又痛——
那白发公公瞧了瞧二人相依的模样,咳了咳细声道:“宣读圣上口渝,特赐你们免跪。鱼小姐,圣上念你救了小王爷——一’
“小王爷?我何时救过他了?”她没好气的插嘴,引
起众人惊呼。她不要命了是不?
徐公公推翻了历代没一个好太监的说法,好心地提
醒她:“鱼姑娘,一个月前你曾在延平门外救了一名男子
么?”
“有么?”救人无数,都记不清了。
最后还是小狈于拍头大叫:“莫非是那李唐公子?
当日他像狗似的躲在我身后,若不是翩翩姑娘及时救
他,只怕现在他早曝尸荒野,遭狼给吃了——”话说完,发现那太监及身后的禁卫队皆没好脸色。不会吧?那姓李的真是小王爷?
咳,怎么大伙全突然离他有几尺远,还一脸惊骇?’他说得也不夸张啊,只是说那李唐像“狗”一样嘛——
“他便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小王爷。”徐公公不急不缓地细声道,特地加重那“最”字。
“这……我……”小狈于腿一软,跪下地来。‘‘我不是有意冒犯….。”杀头,杀头,完了完了,他一定会被杀头,好不容易才开店当家,竟然会落到这步田地!
那徐公公冷哼一声,转入正题:’.“圣上念你有功,持从今日起赐你为‘福星’之名,从此长安城不准再有瘟神。”
“‘福星’?”她哑然。
“除此之外,圣上特赐黄金百两,还有……”他指
了指红绣球。“小王爷念你因瘟神之名蹉跎婚姻,命咱
家我送来绣球,择日在朱雀大街上建一台子,由鱼姑娘
抛球招亲,凡招来的夫婿,立赐仆民百人,华宅一栋。”
语毕,一阵哗然。‘’、
鱼翩翩还来不及拒绝,楚天刚上前拱手道:
“圣上及小王爷美意,鱼姑娘心领了。可如今她已是我的妻,如何抛绣球招亲?请公公代贱内向圣上及小王爷表达感激之意……”一番话说得鱼翩翩猛点头,在场单身男子猛叹息。
“谁说你们已成亲了?”徐公公有些不忍,还是说道:“你们可拜过堂了?”
“还没,不过…………”
“还没有就是没有。既没有,这场婚事就当没有过。
徐公公的目光候地锐利起来,逐一扫射在场宾客;“既无婚事又何来宾客?圣上之言,有人不服么?”’还没说完,现场一片空旷,独剩楚鱼二家人。
鱼翩翩杏眼瞪视着他,‘身的喜气比起那气愤的红颜还逊上三分。’
“公公,王爷有难,市井小民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救他,是每个百姓该做的;‘谈不上什么赏赐,黄金百两、抛球招亲我也不要了。,,,她仰起小脸,深情的凝视楚天刚:“这一生,我只想要一个人,非他不嫁。”
“朋朗……”楚天刚动容地拥住她,忍不住当着徐公公及禁卫军的面前,亲吻她的红唇。
总算盼到了她的真心,这份期盼像盼了生生世世,终于盼到。以往总觉得心底深处有个莫名的洞,一直等着人来填补它,但他从小事事顺遂,何时有过不如意的时候?所以始终模不透那心头的张然所失,如今鱼翩翩为他填满了这个洞,他才知这心头的失落是为了她——
这阵仗小狈子等人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但徐公公可不。他莫名地起了一身寒颤——
“奇怪,这年头有这般豪放么?”喃喃地自语。
“不是豪放,是他们天生一对。你没瞧见我光站在这里,就差点被他们散发出的爱意给醉死?以往少爷只要碰到期朗姑娘,立时流下鼻血,‘但现在他成了老手啦,动不动就亲朋朗姑娘,名节都给毁了,当然只能嫁他。”小狈子一时说得挺顺,倒也忘了对方的尊贵身分。
“这……”公公沉思了会,道:“唉,咱家也不是狠心之人。怪就怪鱼姑娘当日端了小王爷一脚,他气未消,所以要咱家在大喜之日前来拆散良缘。”稍稍透露一点情报。
“堂堂一胡的小王爷竞也这般小气?”不像嘛。小狈于还记得当日一拿就是数千两银票,怎会是个小气王爷?”
“他不只气这点。他虽贵为小王爷之尊,但也早有个未曾谋面的未婚妻,所以他最瞧不过郎有心、妾有意的天成佳偶。”又稍透露了“一点点”情报。
’“可恶,早知当初,就不救他了。”小狈子咕哝道:“难不成两次姻缘皆嫁同一个丈夫真不吉利?”,私下好同情少爷。”
“喂—”徐公公忍不住开口。
“公公,您有事尽避吩咐小狈子。您喜欢不喜欢吃蜜枣?‘狗子蜜枣铺’是应有尽有,还有特制玫瑰糕—….”忍不住宣传一下。
“他们究竟要亲多久?”
“什么?”
“咱家都已经说了这么多话,他们还没亲完,不用呼吸的么?”好生惊奇。
小狈子回头瞧去,只见一对俪人还腻在一块亲吻个不停,像要弥补以往的,时光似的——
瞧见此景,小狈子莫名地感动起来,回顾以往少爷苦追不舍的画面,如今竞落得这样的下场,是前世造的孽,还是本就无缘……不知怎么地,竟落下激动的眼泪。
如果这就是爱情的话——
那天下的男男女女不都要苦上这一回?
么公众‘
“私奔?”
“瞧,路线我都安排好了。从明德门出城,一路往南走,打扮村夫村妇该没人会注意,到了南方再给咱们’捎个传报平安就成了,是不是,鱼老?”那瘦巴巴的楚老爹连地图都准备好了。
鱼老瞧了一眼地图,笑道:
“呵呵,依你这法子,只怕未出城门,就遭徐公公给缉拿住了。让我来看,不如重建山寨。’鱼府里的仆人武师多是当初跟随我的手下,想硬闯城门是易如反掌,呵呵……”笑归笑,可胖胖圆圆的脸早露出了肃杀之气。
事隔徐公公颁旨不过一日时间,楚鱼二府外头皆遭禁卫军的人马团团围住,生伯鱼翩翩跑路,而朱雀大街上正赶工造红绣楼;一等建好,立时迎鱼翩翩过去。
楚天刚本以为她是瘟神,不该会有单身男子想接绣球,哪知小狈子传回来的讯息是——从昨儿个起,长安大街小巷凡十二岁到八十岁的单身男子,皆想碰’碰运气,不眠不休地守在台前,准备接那绣球。
原因挺简单,因为鱼翩翩从瘟神成了御赐福星,今天她不巧救了小王爷,谁知她明天会不会救了圣上?福星耶,说不定会带来什么好运道,再加上那黄金百两、、华宅一栋及上百仆人,只要是穷怕了的男子,谁不想上门一试的?尤其仔细瞧鱼家姑娘,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愚民!”楚天刚愤然击桌:“长安城里怎会有此愚民?还不止一个!圣上赐为福星,就当真是福星么?我倒宁愿你是瘟神——”他恼道,好几百次的仟悔,仟悔为何不早日娶她过门?’
如果在她十五岁那年便迎娶过门,他何以要先对付冷如影,后要面对这群愚民?莫非这是上苍给他的惩罚?
“我说过,我只嫁一人。”鱼翩翩坐在椅上,认真道。
“翩翩……”他的语气软了下来,伸出有手想要模她粉女敕的脸颊,忽然给她捉住。
“你的右手怎么啦?受伤了么?是怎么受伤了?”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是因瞧见了他右手掌捆着厚实的纱布。
他狼狈地想抽出——
“没事,只是……只是不小心划了一口子罢了。”他怎能说今日起床,竟发现那红色的蝴蝶胎记已然褪去了大半。’
那原是展翅飞舞的血蝶,’如今却折了双翼,原先的鲜红也恢复了暗灰,而那中央的蝴蝶只剩隐约的形体。
这——其中代表什么含意?
胎记可曾有过自动消失的吗?消失得又这般巧合?他一直认定那只血蝶是他与她之间的牵扯,是他俩之间
注定的缘,但如今血蝶消失,岂不是明白表态他们之间
本是无缘?既是无缘何以相识相知?既是无缘为何让他’
深知她的好?既是无缘,为何他的胸口是一阵熟悉的疼
痛?
“没有我,你就不懂得保护自个儿了么?”她皱皱鼻子,淘气地笑了笑:“想当日你一见血渍就昏,如今这毛病好了许多,却是教我给硬逼出来的。倘若再有一次
“我情愿再教你欺负一生一世。”他柔声道,瞧见楚父热泪盈眶:“爹,你怎么啦?”
“儿啊,你对翩翩虽情深意重,可也别忘了我这老父,你若是殉情了,岂不要老爹白发送黑发?”
“殉情?”鱼翩翩同楚天刚齐呼。
“谁说我殉情了?想都没想过哩。
“你若不是殉情,手背又岂会划伤?定是划得不够深,所以才没死成。龟老,你千万也要小心,‘别让翩翩也殉了情于—”
“爹!”楚天刚几乎失笑,望了鱼翩翩好奇的目光,笑叹道:“我对她情深,可我也知天地之间还有爹娘的情深意重。我爱翩翩,爱她的方式有许多种,但不会是殉情,我尚有老父,有老爹二十载的亲情,我又何忍为了爱她而割舍这分亲情?”他注视鱼翩翩,苦笑:“倘若有一日她先我而走,我也不会同她一块走。我有老爹尚须奉养,我有责任未了。”
楚老爹虽挺感动的,但也忍不住暗骂自己的儿子笨,不借甜言蜜语;、甜言蜜语可以骗死很多女人耶;‘像孩子的娘不就是这样骗给回来的?
、“翩翩,你可会在意?’’楚天刚柔声问道。
“我怎会在意?”她红了红脸,呐呐道:“我从小就没接触过女人家的想法,不知该有的反应,但咱们都有老爹,怎能殉情?就算哪日我先走了,我的魂魄会一直
守着你,十年、二十年都无所谓,等到你天寿尽了,再一块喝下孟婆汤共续来世缘。”这样说不知道会不会太
恶心?悄悄瞄他一眼,却瞧不出他的想法来。也许男人也爱听甜言蜜语?
“我说错了么?”她开始气恼以往怎么不学学姑娘家该有的想法。’”
“你没有错,翩翩……”楚天刚动容得又要迎上前,像要亲她——
“等等!”鱼老忙叫道:“现下可不是亲热的时候。”
这一亲不知又要花费多少时辰。这小于还没成亲,就爱
吃朗朗的豆腐,分明要她非他不嫁嘛。
“我想闯一回芙蓉园。”楚天刚沉声说道,眼里早打
定主意。“小狈于从徐公公那里套出小王爷近日暂居芙
蓉园,我虽未曾见过他,但也须好好谈上一谈。”
“芙蓉园是皇族之地,闯得进去么?”鱼翩翩间道,
眼里全是依赖崇拜。
“定有方法可以进去。,’他执起鱼翩翩的小手,注视道:“你等我,在楼台建成之时,我定会赶回来。”
鱼翩翩瞧瞧他的厚实纱布,点头:“非你不嫁。”
“苦命鸳鸯喂……”楚老同鱼老不约而同的摇起头,对这硬闯芙蓉园是不抱什么希望。
“当初以为这两个孩子有缘,所以订下亲事,哪知今日会一波三折,好好的婚事一连两回都没办成,唉……”
“呵呵,愈是坎坷的恋情愈有看头。楚老,无三不成礼,我瞧第三次的成婚定能成功,翩翩……”回头去想要再说几句话,忽地吓了一跳。
何时这两人又像连体婴似的抱在一块,还热情地吻在一块?
饼了半晌——
“他们几个月以前,还是死对头嘛,怎么如今感情‘如胶似漆……“
“定是前世的缘分,呵呵。”
再过半晌——
“楚老,咱们还是先离开吧!”有点不好意思了。
“也好,就下盘棋吧,走。”临走还忍不住再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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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在亲!破记录了嘛。
么么么
色府的花园是百花争开,在花园的拱门夯本有个石
墙,前几个月就遭鱼翩翩打碎;当作楚鱼二家的便捷通
道。
但,自从楚天刚赶往芙蓉园后,足有二日的时间,
她没再去过楚府,只呆呆地坐在那花园里。
她是想跟着他一块去骂骂那小王爷,偏偏徐公公看
避她挺严,只好由他一人去了。不知他安然吗?
“唉——”原是不识愁滋味,怎知因情恼上眉了?
“你本是不借七情六欲的仙婢。为情所苦,值得
么?”不知何时白发老者又出现了。
她吓了一跳,差点跌下持。
“你……你怎么出现的?”就是他咒这段良缘的!
“我本是仙人,来去无踪。”星君开门见山道:“你
与青蛙精本是仙人,想共偕白首,定会一波三折。不如
随我归去,重登天门。”
她打了个哈欠,压根就没在听他说话。
“你若成仙,不须抛球求亲,嫁给不相识的男子。”
“我只非一人不嫁。”
“你本无凡心,岂会动心?”
“我是凡人,就能动心。”鱼翩翩站起身子,怀疑地
瞄这白发老者:“你是爬墙进来的?不对不对,墙外有
徐公公,怎会放你进来?就算你从楚府偷溜进来,也该
经过石墙,莫非……有我不知道的密道?”她一喜,忙捉住那老者的衣领:“你是从哪儿进来的,快带我过去瞧瞧!”
“我是仙人,自然来去自如……”
“你若是仙人,又岂会拆人姻缘?你不说,我立即捉你到官府,告你擅闯民宅。”
“笨婢——”
“我叫鱼翩翩,谁是笨婢?你爱作仙,我可不爱。
若不说出,休怪我拿对付囚犯的那招!”
“难不成你真忘了天上的好?你出身于蓄仙池林,那里一草一木你再熟悉不过,难道你就为了那青蛙精,舍弃了它?”
“蓄仙池林?那是什么鬼地方?”她皱了皱眉,突然月兑口而出:“莫非是我梦中景物?有个白衫男子手持短笛,站在圆池前,周遭长满了七色花?”
“是,是,就是这地方——你怎会知道?难道当初青蛙精没让你服尽忘情花?现下你该知道那地方四季如春,在那儿待一日便增一日的仙气……”本想说尽那地方的好,可忽见鱼翩翩好笑地瞧着他。
“我不记得那地方有什么好,我只记得那白衫男子的悲伤。那是一个遗憾,倘若梦里真是我的前世,我倒希望有弥补他的好时刻;那地方虽美,但瞧起来……太寂寞了。”这是她的真心话。
那老者哑然失声。莫非从头到尾都误解了她?在前世,她讨厌青蛙精只是在表面?事实是她早爱上了他?不不,她本无凡心,如何能爱人?难道当日青蛙精的今滴血真融化她冰冷的心?可能吗?
倘若如此,该成全她吗?
依凡间的说法,他既是创造她之人,也该算是她的爹。是爹,就该完成她的心愿,不是吗?
哼,等等,他怎么开始得意起来了?好似在得意突然冒出个女儿来——
她既想同青蛙精共偕连理,他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奇怪,他怎变得这般好说话?莫非真把她当女儿看待?
“鱼小姐,轿子在外头已经候着了。”一名禁卫兵在拱门前宣布。
“呃?准备轿子干什么?我又没要出去。”
那禁卫兵当她白痴似的瞧她:
“楼台已经建好,徐公公已在那儿候着。”
“呃?”怎么这么快?楚郎还没回来呢!
“鱼小姐,徐公公有令,你若坚持不肯随我过去,就算扛也要将你扛过去。”语毕就要上前捉住她。
“等等——”她拼命搜索一线生机,突然道:“长安单身男子多如过江之鲫,事先如不张贴告示,到时红绣台前寥寥几人,我如何能找到好夫婿?”这样起码可以拖个几日了吧?
“楼台未搭成前,就有百来男子当街席地而睡,如今只怕有增无减。鱼小姐,再不上轿,休怪属下无礼。”
她咬紧牙根,正要回头怒骂那白发老者几句。要不是那臭老头不说出溜进鱼家的方式,说不定她早跑路了,还用得着在这儿遭人威胁吗?
一回首,那花园竞空空如也。
“那臭老头跑到哪儿去了?”见禁卫军莫名其妙地注视她,她睁大眼:“你进门的时候,没瞧见一个白发老头?”
“在下只瞧见鱼小姐一人。”
翩翩一呆。那老头怎能平空消失?
难道他会什么法术?还是——
他当真是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