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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心没妒 第七章

“碰”地一声,她吓了跳,回头瞧见他四平八稳地趴在地上。心中一惊,要奔前扶他,身后却传来声音:

“大师姐,妳一向独来独往,少见妳纠缠一个男人,这就是妳月兑离师门的原因吗?”

这声音充满敌意又耳熟,显然是针对她的,也许苏善玺与她保持距离,对他才安全。她循声看去,瞧见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

“我不认识你。”

“大师姐,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是记不住我的,可,世上谁都有可能忘了过去,唯妳不可能啊。”

叫她大师姐……她才十二岁,哪来的这么大个儿的师弟?

“咳咳,入门只分先后,不算岁数。”苏善玺虚弱的声音响起,让文青梅暗暗心惊,又回头看他撑着供桌吃力地站起来。

他怎知她在想什么?

“妳也知道那种毛骨悚然之感了吧?”苏善玺讥道。“明明是陌路人,却总能知晓我在想什么,我几乎要以为妳是谁来附身了。”

她愣了下,搔搔头:“说得也是啊,每次我一看见你,老觉得你心中像有一条线,一直连到我这儿来,告诉我其实你不开心、不快乐、烦恼、憎厌……也许,我真的是被附身了──”

他瞪着她。“我说什么妳就信什么吗?妳以为这世间真有鬼神?被谁附身?被衰鬼吗?妳这个笨蛋!”

“大哥……”

软软的、有点委屈的腔调让他剎那间彷佛回到十多年前,心头猛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受──她不是少昂,声音不像、脸不像,连性子都差到千里远,怎会忽然将她俩重叠?他甩了甩头,眼前又将她跟少昂分离,恼叫:

“谁是妳大哥了?”这丫头,真要死皮赖脸地赖上他吗?

“咦?可是方才你没说话就是同意了啊!多个妹子有什么不好呢?”

“师姐!”那青年恨叫。

“师弟!”她亲热地回叫,让那青年呆了一阵。

苏善玺闭了闭眼,开始怀疑她根本不满十岁了。她当这是认亲大会吗?

“大师姐,妳变了。”他有点不敢相信。“我好不容易找到妳,妳要退出师门,就该把东西交出来,而非一走了之啊!”

“东西?”她一脸疑惑。

那青年见她还在装傻,微怒道:“难道妳真没有印象?妳是师父的大弟子,也是未来本门的掌门人,妳擅自退出,让咱们一票弟子好苦恼啊,师父病重,没有掌门,将来本门如何承续下来?”

原来她的过去是这样啊,忙着为空白的记忆添墨,赶紧再问:

“那然后呢?”

“然后?”听那供桌前姓苏的男人“嗤”地一笑,也不知在笑什么。青年心中有些怀疑他大师姐的性子为何遽变。“然后,就是要妳交出那东西。”

“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说,我怎知?师弟,你快说,好让我有点记忆啊。”她急着要这青年把她从小到大的事都说得明明白白。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熟知她的人啊──连她家小姐都支支吾吾的,如果填瞒了过去的记忆,就不会老觉得自己好象一直找不着自己的家一样。

那青年迟疑了下,充满防备地走近她,道:

“妳交出那东西,从此可以安心过妳的生活、寻妳的妹子,没有人会再来打扰妳。师姐,师门之中,妳跟我的武艺在伯仲之间,交给我,由我来为妳完成师父的养育之恩吧。”

“师父……”一点印象也没有。“难道我的家,是在师门吗?”所以才会有处处非家的感觉。

苏善玺长年身处商场之中,对于察言观色自然有所心得。他是不懂江湖中门派功夫,但一见那青年眼底风暴狂射,就知将要发生什么事了。

“小心!”他喊道。

青梅回头看他,眼角瞥到这青年快若闪电的出招,击中她的月复间。

“文青梅!”苏善玺惊叫,见她失去控制连退数步,才勉强稳住娇小的身形,困惑地往他看来。

气血涌上,不由自主地嘴一张,呕出成泉的鲜血来。

她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血,体内的五脏六腑翻搅,想要问师弟为何打她,忽地,又见师弟向自己打来,她吓了一跳,等到发现时,双掌欲打回去──

不对啊,这是她师弟,不是吗?

打下去,不就是谋杀师弟?

脑中短短一转,迟疑片刻,她放下双手。

“妳是笨蛋吗!”苏善玺怒喊。

掌到,她及时跃过,脚步仍有些不稳。她注意到他双掌掌心赤红,有些冒烟,差点以为他也要着火了。

“师弟……等等!你想做什么?”见他突地奔向苏善玺,她飞身极快,拉住他的背衣;他回身再施一掌,那掌直接打在她的肩头,她不理肩头暴痛,喊道:“你做什么?”

“师姐,妳变笨了,妳从不心软!”他用力抓住苏善玺,忽见身边窜出短小黑影,知道论心机他这个师姐从未赢过他。他不理击向自己的掌功,直接要对苏善玺痛下杀手。

文青梅见状,大叫一声的同时,脑中闪过无数模糊的景象──

一个好小的男孩在草丛里翻着找着,忽然间高兴地跳起来,高举着被弄脏的胖女圭女圭;房门一开,走出一个更小的小女孩,两人很惊讶地在对视。

一个很年轻的男子,眉间有朱砂痣,正开心笑着,拉着一个小泵娘从水池里走出来。那小泵娘是背对自己的,看起来就像是大家闺秀。

一个很年轻的男子,同样眉间有眼熟的朱砂痣,悲痛地抱着一个好丑的姑娘,连动也不动的,从白天到晚上──那门背后的景象好象颜府。

好丑好丑……好丑好丑……脑中不停想着“好丑”,几乎分不清是自己真觉得丑,还是无数人的认定?

年轻的男子在她眼里化为成熟甚至因为某种原因而讥诮刻薄的脸──她定睛一看,是苏善玺的。

那男人,是苏善玺。

是她在幻想,还是真的看见了他年轻的时候?

“文青梅!”

远远地,传来了他惊恐的叫声。

他在惊恐什么呢?

好象有什么东西破裂了,她没有办法理解,只能用极慢的速度低头,看见这自称她师弟一掌击在她的胸月复之间。

不对,不是掌功,那赤红的掌心缓缓离开自己胸月复的同时,她瞧见他的五指附有极长的铁针,每根铁针上又有七、八条分枝,活生生地带血退出她的体内。

直觉地,想摀住疼痛的地方,却发现血一直从十指间流出来。

“妳真的心软了,师姐。一点防心都没有,还是,妳真的失去记忆了?连我是昨晚的蒙面人妳都不知道?”那青年微微一笑,只消轻轻一手将她拨开,露出她冒死挡住的苏善玺。

苏善玺显然也受到震撼,一脸迷惑地注视文青梅,无视那青年一把抓住他。

“师姐,念在同一师门的情分上,妳将东西交出来,我就不为难妳。”

青梅想要站稳,却觉自己摇摇摆摆的,一直锁不住焦距,听见那青年的声音远远传来,她暗暗深吸口气,拼了命地才稳住自己。

“我……”嘴一张,血也从嘴间喷出来。她吓了跳,连眨好几次眼,才看见苏善玺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你要的东西是什么。”

“妳真的不知道?妳沐浴时难道不曾看见过?”

“我沐浴?你……你是男,我是女……你没有,而我有……”不会要她交出她身体的哪部分吧?这是什么师门啊?

“妳想到哪去了!妳肩头上不是有赤火的烙印?那就是下任掌门的证据,世上也就那么唯一的一个,要继承师门,除非拿到那唯一的赤火!”

听了老半天,模糊的意识才弄懂他的话。“你要我割下来?”

“师姐,妳退出师门了,霸着它,也只会为妳带来麻烦而已啊。”那青年笑道。“为妳的意中人割下一块皮来,对妳也划算啊。”

意中人吗……她不由自主地看着苏善玺。

“我并不需要妳救命。”他冷冷的声音响起。

啊,这次,他的声音里可没有任何怒气呢,他是在装的吧?他想要她逃走──她到底是怎么揣中他的心思的?难道,她真的喜欢他?用力地眨了眨眼,试着清楚自己的视线,及时接住丢过来的匕首。

她的手掌全是血,差点握不住剑柄。

“师姐,妳再不自救,那在这破庙可要多一具尸体了……你动什么动?想逃吗?”

“我与她非亲非故,你拿我来要胁她,不觉得很荒谬吗?”苏善玺冷淡说道,彷佛并未身处在生死的边缘。

“你真的会放了他吗?”

“文青梅!”

“那是当然,我虽武不及妳,却也不曾违背我的诺言。”

“文青梅!”

好……好痛啊,扯破肩头的衣服,才划一个口子,就好痛啊。她一定是个很怕痛的人,脸皱成一团,好想哭,也许她已经哭了也不一定。浑身什么知觉都没有了,只感到全身好痛。

“文青梅,妳以为我会感激妳吗?”

烙着一团红火的皮肉慢慢地掀起,随着锋利的刀口落在地上。她用力眨着眼,想要看清楚地上的皮肉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还是出于幻想罢了,直到听见她师弟欢呼一声,整个身子被震到墙上,她才勉强看见好象有人靠近她。完了,她站不起来了!

“文青梅?”

身子好象被抱起来了。她一直想要眨着眼看清楚,却发现自己好象无法控制了。

“他……”

“他走了!走了!”

“为什么……你也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呢……”她好疑惑。

“这话该我问才对!”苏善玺撕下自己的衣衫,也不避嫌地先扎住她冒着血水的肩头;她的胸月复也在流血……却有一种无从救起之感。

心里在恐慌──这是在恐慌吧?他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过了?最后一次,在十六年前少昂死的那一天掌心轻轻压住她的胸间,温热的血丝流过他。也不过是死一个人而已啊。

“你没事就好了……也许,我自尽被救就是为了这一刻──”她气虚道。

“胡说!没有人的性命是该为其它人付出的!妳被救了,就是新生了!妳为我挡什么?”

“是啊……连我都觉得奇怪……好奇怪……好奇怪……是不是我放不下你,所以又回来了呢?那……我自尽前到底跟你有什么纠葛呢──”

“够了!被了!妳不要再说话了!我背妳去找大夫!”

“我好想看好想看那个曾经笑得开心的苏善玺,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这么执着呢?大哥……你要好好活着啊……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人死了,会去哪儿……我可没做坏事吧……”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到几乎已是含糊一片了。

他一时之间恍惚了。在怀里的,到底是谁呢?

是少昂?

还是一个叫青梅的小泵娘呢?

他张口欲言,喉口却涩然得说不出话来。试了好几次,才哑声道:

“如果……如果妳能撑下来,我可以考虑当妳这个小娃儿的大哥……”顿了顿,没有听见任何的响应,他闭上眼。

再张开时,如死水般的黑瞳缓缓下移,望着那个连动也不动的小小身子。

“不管什么时候……”淡淡、冷冷地,几乎空洞的声音出自他的嘴间:“我都迟了一步……这是……给我的惩罚吗?”

将她的身子抱紧,慢慢地将脸颊碰触她小小的、凉透了的颊面。

是少昂……还是青梅呢……或者,是同一个人,才会再次用同一种死法……死在他的怀里,让他恨着自己的无力?

他的脑中已是一片空白了,空白了就不用再去痛苦了。

完了……完了……

别怕,别怕,姐姐,跟我来……没关系,妳走不动,我推着妳走──你快来帮忙,别老躲在一旁啊!

可是……

你是为了姐姐弄成这样的……她不嫌你的,她不会嫌你的──

谁……是谁啊……好累喔……

小抱,你真好,姐姐帮你取名了……

小抱?好耳熟的名字啊,是在哪儿听到的?为什么她累得无法抬起眼来?

姐姐也会帮你取的……我是想让姐姐回她的尸身啊,可是她不小心落在这姑娘的身体,现在又……完了,完了……怎么办?那门被锁得紧紧的,再也无法偷溜进去,带姐姐回十六年前了……

那……那怎么办呢?难道让她去转世投胎?可是……可是……苏哥哥怎么办?

他坏!他想姐姐复活,姐姐回去了,他却对她坏!他活该!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上次你多事把他人的魂魄引进颜小满的躯壳里,现在好了,姐姐也回不去了──

颜小满……颜小满……直觉地,她排斥那个名字所代表的世界。

她不适合那种世界嘛,再回去……她也不会快乐……姐姐,妳喜欢当文青梅吗?

想要回答,嘴巴却像是僵硬了一样,答不出来。忽然间,有一只胖胖的小手模上了她的手──她还有手吗?她只觉全身好象散了,只存在着意识。她死了吧?死了吧?她只记得她好象全身发痛,然后突然间,不再痛了,一点知觉也没有了──

别想那个“死”字,姐姐,妳要再转世,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如果妳觉得当文青梅好的话,我们拉妳过去,好不好?

直觉地,她知道说话的是握住她手的小孩。这小孩的手胖胖的,却好象有很多裂痕,触感并非很柔软。当文青梅吗?她……她想啊!

身子好象在移动了,有双小手一直在背后推着自己。这小手是那个叫小抱的吧?而牵着自己的则是另一个没有名字的小孩。

咱们快点,可别让牛头马面捉住!

好,好,姐姐,妳别看我喔……别张开眼看我喔……

身子好象在飞了,她不停地想要掀动眼皮,仍觉好沉重。

“带回去?苏大哥,她是我家丫鬟啊,就算是死了……”

“她还有一口气,我已联络元醒,他找到几名江湖人,可以为她运功疗伤。”

“可……可是……”

“程小姐,苏某已认青梅为义妹,要苏某的义妹在旁人手下当婢女,传出去岂不丢了苏家的脸?我曾听贵府老管事提到青梅并非签终身卖契,既然如此,我以双倍价钱偿还她剩余两年的卖身钱。”

“等等,苏大哥……”

零散的对话飘过她的耳畔,接着身子在微动……好象是在马车中。可是为什么,自己又像在奔跑?

姐姐,快点,妳身子破成那样……只剩一口气,不跑快点,我怕会被抓到……

身边不知名的小孩好着急地叫着,牵着她的手冰冷冷的。老实说,握着这孩子的手,很不舒服,胖胖手上是做了什么粗活龟裂至此?

好长好长的时间,她一直费力地跑着。忽然身子不再随着马车而动,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大哥,怎么这次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会在那里待上半个多月,她……她是谁啊?”

这人的声音,让她顿觉一阵恶寒。

“你请来的江湖人呢?”

“已在客房……”紧跟着苏善玺的身后。“她是你连夜赶回来的主因吗?我那江湖朋友是为她请的吗?大哥……这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女吧?”

“你在胡扯什么?”

“没错,我是在胡扯。如果我没料错,自从咱们十六岁那一年一块上青楼,就那么一次,你没了童贞,然后再也没去过了,你很清白,我知道──”

“你闭嘴!我已先让大夫处理她的伤口,可伤口太深,血流太多,你去找个名医过来。还有,你的江湖朋友能治她的内伤吗?她被人一连打了两掌,伤及五脏六

碍。”

“喔……我马上请来──”

姐姐,怎么不走了呢?

我……有点怕那人……

妳怕元醒哥哥吗?不怕!他嘴坏了点,可他是个好人。

像……苏善玺?

像吗?小抱,像吗?

呃……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二十一世纪没有苏哥哥,只有他转世……他……他……的确满坏的……

“月兑衣服?为什么要月兑衣服?”

“大哥,你别紧张。他要为她运功疗伤,要肌肤相碰──”

“笑话!男女有别,难道世间江湖人都要肌肤相碰吗?”

“也不是这么说。大哥,她练的功夫有些邪门,所以……”

“你学过功夫吗?由得你在说!”

“……你是怎么了?大哥,我这江湖朋友可不是小瘪三,他自幼开始练功,如今早有一甲子以上的功力,岁数可当这娃儿的爷爷了,你连夜赶回来,不就是为她疗伤吗?怎么?你是觉得她的名节比较重要,是不?好啊!那就让她躺在那里等死吧!她五脏移了位,要活也活不久了”

“好,那就月兑吧!”当机立断的声音响起:“我留下。”

“……那个……大哥,方才你才说过男女有别的!何况,屋内有人易惊扰他!”

“难道你要独留他们?我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快点开始!”

沉默了一阵──

“大哥……你真的确定她只有十二岁?她……还真是发育良好啊──”

“苏元醒!你还在这里?”

“我出去了!出去了!好好,你要留下,我不打扰了──”

气滑进她的体内,扩散到四肢百骸。沉重的身子已经有了生气,好象开始轻松起来,连眼皮也能动了。

微弱的光就在眼前,有个声音告诉她,走进去了就可以醒来了──

加油,姐姐!

身边没有名字的小孩轻叫,声音软软的又可爱,她好想看看他是谁啊。

又不知过了多久,又有声音响在她的周遭──

“谈大夫,你瞧她的伤势如何了?”还是苏善玺的声音。这一回稳了许多,像确定她能活过来了般。

“嗯……下手的人真残忍,还割了她的肉,这年头是闹旱灾,很缺肉吗……无愁,你把药拿过来。苏公子,他是我徒儿,你瞧,长得还很眉清目秀吧?他的医术很不错,不如让他试看看吧。无愁,你过来看看这姑娘的伤势──”

“胡闹!我要的是你的医术,你找你徒弟看什么?嫌她的身子还不够多人看吗?”

“呃……别这么凶嘛,我只是想让我徒儿有点经验嘛……呃,伤口挺深的……恐怕会留下疤,苏公子,你是找谁来先处理她的外伤的?功夫这么差劲。无愁,去把刀子烧一烧,我要将她化脓的肉给清一清……是谁这么残忍伤害一个小孩子?真是天理不容,不得好死啊──”

“师父,你很心疼吗?我瞧你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是很心疼啊!这个世上杀小孩的恶人该下阴曹地府去受上刀山下油锅之苦──呃,无愁,你可别误会啊,我是说,你最可爱!你最可爱了!”

眼睛渐渐能张开了,映入眼瞳的是不甚刺眼的光芒。

胖胖的小手松开了。

姐姐,我跟小抱不陪妳往前了,妳走进光里,很快就会醒了。

是啊,是啊,姐姐,妳要小心点,不要再想不开啦,我跟他都陪在妳身边喔。颜起恩坏,不要理他!

身后响起小抱的声音,她往前走一步,走进光中。

迟疑了下,她转身往后看,瞇眼瞧见一个好可爱的胖女圭女圭,笑瞇瞇地目送她。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小抱。

接着,她的视线落在小抱身边的胖女圭女圭。

她惊喘出声,瞪着那个同样笑瞇瞇的圆胖女圭女圭。那女圭女圭全身充满裂痕,从脸开始,划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身上都有裂痕,好多好多,活生生的人啊,在这种情况下怎会活着?

那胖胖的男孩发现她能识物了,惊叫出声,连忙转过身,哭丧地叫道:

不要看!不要看!姐姐,妳不要看!

她摀住嘴,喘了好几口气,想要开口,忽觉身子被光吸走了。

等等,她还没有说话啊!可是,她要说什么呢?望着那男孩的背影,明明跟小抱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会遭到这种伤害?

可怕的模样连──连她都吃惊啊。

他身上的伤──是为了她吗?是为了她吗?

这个念头闪过脑际,然后,她张开了眼,再次回到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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