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咚咚的,细雨打在岩石上,清脆的敲击很规律,宛如他年少时期平静的生活。
癘窸窣窣……四周有人在动,声量虽然轻微,但仍然惊动了他的神智,一如他年少时期突如其来的翻天覆地。
他掀了掀眼皮,看见有人在走动——一双腿在走来走去。他没有费力抬眼看是谁,只知这感觉很熟悉。
“哇,真冷。”
有人低声叫着,他唇畔微微勾笑,随即,有副软绵绵的身躯窝进他的怀里,熟悉的气味也扑进鼻间。
这药味,他永远也不会忘。
这丫头这么冷吗?出于本能要抱住她,如同在山上躲雨时,他环住她小小的身躯,帮她取暖。
“不对,是我帮你取暖,可不是你来帮我。”她有点恼叫。
没有费力开口。突然之间,一双赤果的臂膀环住他的腰。他愣着,缓缓张开凤眼,垂眼瞧见她的头顶赖在他的胸前。
“你在做什么?”他哑声问。
“咦,师兄,你醒来啦!”她抬头喜道。
师兄?随即明白她在叫谁,他眉头轻皱,顺着她苍白的小脸往下看,是她纤白的细颈、锁骨跟……他立刻调开视线,俊脸微赧。
“你在胡乱做什么?”
“我在帮师兄取暖啊。”
“取暖?”有必要这么……几乎袒露吗?
“是啊。”她很无辜笑着:“我大师父曾告诉我,他年轻时曾受过重挫,正好有个姑娘经过相救,当时他又冷又寒,差点以为到了地府,结果醒来后发现那救命恩人帮他这样取暖的。”
那么她大师父必定忘了告诉她,他被迫娶了那个救命恩人,然后在她死之前,他的生活都受到一人活两人管的控制,他暗叹。不得不相信老天会捉弄人,连她大师父死了,也还是影响到他俩。
原要叫她穿上衣物,后来见到挂在石上的湿衣。透过他的底衣,可以感觉她身子的冷凉,他又叹气,将她身子纳进他的怀里,暗暗运气渡到她的体内。
“师兄,你可没受伤吧?”
“我没事。”她长发也湿了。他将她的头发打散后盘起,露出纤美的白颈,沿着白皙细腻的肩胛骨,他瞧见一条细长的红线,顺势往下一看,是红色的肚兜。
他不由自主地撇开视线,想起她身上穿的并非自己所缝的素兜。
“我醒来时,发现咱们冲到河的下流,我见下着雨,就把你拖进附近的山洞里。这洞里真是潮湿,我火也生不起来,只好这样取暖。”她扮个鬼脸,笑道:“师兄,咱们算命大,是不是?”
“是命大。”他轻声道。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再见到她的一天,甚至,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活了下来。
记忆交叠,忆起那最后一日,不由得将她紧紧搂住。
苍白的小脸抹上两朵红晕,咬着下唇,小手悄悄覆住他的十指。
“笑儿,我……”匆觉怀里的身子一僵,仿佛不敢回头看他。
他只听见她细声的说:
“我没听你叫我笑儿过。”
人的一生之中,总有几次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促成未来的命运转折。当时的他,正在她身后,她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见他用什么样的眼神注视着她的后脑勺。
如果她转过来,会发现她所恐惧的事成真了。
饼了一会儿——
“我叫你笑儿,不好吗?还是有人曾这么叫过你?”见她用力摇着头,他的神色归于平静,问:“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到闻人庄之前,在江湖上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唔,我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有一天我突然清醒了,然后离开家,接着遇见了什么……咳咳,我好像都忘光光了。”声音仍然细细的,没有回头。“师兄,你真的不会再试着找回你的记忆吗?”
那声音充满迟疑恐慌,让他联想起初识之际,她那从不出自真心的笑。
他闭上眼,缤纷的回忆犹如七彩天虹。他的性子一向像极流动缓慢的水,生命中的彩虹来自一个小小的姑娘。会笑、会哭、会闹,还会耍赖,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他必须关上过去的门,保住彼此的关系。
“师兄?”她的声音有些慌张。
“你问过我许多次了,我的答覆都是一样。”他开口:“我对过去也没有什么渴求的心理,若记不起,我也不强求。”
她闻言,露出羞赧的浅笑:
“笑儿……笑儿,叫我笑儿吗?”不是师妹也不是李姑娘,是笑儿。她咳了两声,心里高兴极了。
“笑儿,你恨你师父抛下你吗?”
她顿了下,笑道:“我喜欢我师父。”
“恨吗?”他执意问道。
这次静默更久,久到他以为她打起盹了,才听见她低声请求:
“师兄,如果你也有秘密,请不要告诉我,好不好?”
他轻轻应了声,内心已有谱了。
有力的双臂更加搂紧她的身子。
“咳咳……师兄。”
“嗯?”
她的耳背有点发红。该不会真受了风寒吧?思及此,正要将她整个人更纳进自己怀里,忽地听见她说:
“那个……咳咳,你不小心压到……咳咳,我应该不平可是却很平的地方……”
他闻言,先是错愕,随即明白地收手。“我……感觉不出来。”
她的笑脸沮丧。“我知道。”不然就不会抱这么紧了。
叮叮咚咚,细雨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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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要谈情说爱,也不通知一声,若是舅爷出了事,属下要怎么跟庄主交代?”
“让你烦心了。”
“属下怕舅爷跟李姑娘上山,特地跟着追上去,木屋中空无一人,只得再转头走回咱们经过的这个山脚村落,也遍寻不到你们的踪影。”
说了半天,就是怀疑闻人不迫暗地委以重任,要他俩做什么秘密的事情。
闻人剑命淡淡看他一眼,然后瞧见走进农舍的男人。这男人约莫二、三十岁,看起来就像是土生上长的农家子弟。他很好客地说:
“闻人公子,咱们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我知道你茹素,特地叫我那婆娘煮了几样素菜,你一定要留下,一年多没见着你下山,我还真以为你成仙去了呢。”他哈哈笑着。
闻人剑命微讶,道:
“阁下是?”他曾下山几回,并没有印象见过他。
那农家主人搔搔头,笑道:
“公子没记得我是理所当然。你下山时,多是采买一些杂物,少与人交谈。我曾远远看过你……”事实上,村落话题少,大半是放在这个生得极为好看的男人身上。“闵总管也来过几次,他告诉我,你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在白云山上养病的,要我以后若有机会,可以请公子多多提拔。我这农家出身的,习惯了这种生活,实在不想到其它地方讨生活。”
“闵总管啊……”在白云山生活时,闵总管的确来探过几回,都在山脚这个村落过夜,上了山也是几个时辰就回去,几次阴错阳差都被她大师父带开。如今回想,她大师父别有用心,不希望江湖中人发现白云山上有她的存在吧。
眼角瞥到她别过脸,东看西看就是不看那农家子弟,他知其中有异,再往那农家子弟看去——
他双眸微愕。等那农家子弟离开之后,他才暗叹摇头,看向欧阳罪。
“你想知道闵总管的秘密吗?”
欧阳罪与李聚笑双双抬头看他,后者显然无比惊奇。
“舅爷,她告诉你了?”果然,美男计是有效的!
“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用力点头。
“那就是庄主告诉你了?”哼,他就知闻人不迫根本将他当外人看。
“也没有,是我猜出来的。”
“猜?”一个没有涉及江湖的男人能猜得出来,而他这个身为江湖第一大庄的副总管却猜不出来?“舅爷若肯分享,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了;若是不愿,属下也不会强求,毕竟事关天下人的福利——”
“天下人?”闻人剑命略为失笑,摇头:“没有这么严重。笑儿,你说,当日你没有听他秘密,是不?”
“是啊,我从不听秘密的。”她笑。
他意味深长注视她许久,然后柔声道:“不听也好。可惜,闵总管必定做了一件就算连你不听也会得知秘密的举动。”见她笑脸沮丧,就知已猜中了大半。
“什么办法可以不听也能让她知道?”欧阳罪一头雾水。
“这稍后再谈。欧阳,你说,闵总管为人如何?”
“他做事细心而不多事,严守秘密,对闻人庄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如此。
“就我与他相处,他确然如此。所以,当方才屋子的主人说闵总管要他向闻人庄讨个职做,我着实觉得有异,后来再看他的脸……那是闵总管的私生子吧。”多半是来探她大师父时,在这山脚下与某位姑娘生了情。
欧阳罪张着嘴,已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笑儿,你说我猜得对吗?”
她咬住下唇,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
“他要说秘密,我不听,我走远了等他死,哪知我回来后,他在地上写了几个大字,除非我是瞎子才看不见。”
“你……你等他死?”
“是啊。我师父说,生死有命。既然他无法自己活过来,那就是老天要他死了。”她笑道,见他脸色怪异,她问:“不对吗?”
岂止不对!
以前的笑儿,天真烂漫,心无城府,从不看轻生死,她可以为一件小事哭得肝肠寸断,看不破生死之限,无法理解生死有命,如今却能对一个人的死亡置之不理。
这……也是他害的吗?也是他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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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一进闻人庄,闻人不迫立刻放下手边工作,前来迎接。
“舅舅,你总算回来了,你延了几天,我还怕你中途有事呢。”
闻人剑命翻身下马,平静地说:
“即使中途有事,也是有人为了闵总管的秘密而追杀我们。”
“……这个,我想没那么严重,都是些不足人道的小角色,欧阳机灵,一定会保护舅舅的。”
“那你师叔怎么办?”
“……既有外公传授,她的功夫自然很好,跟不懂武的舅舅完全不一样。”
“对方在半夜用迷烟吹管。”
“……”这么小人?
“当时我跟她在一块。”
“舅舅,那你没事吧……等等!”向来威严的声音有点走调,他暗瞧四周家仆仍在,勉强维持脸部表情,恨恨道:“舅舅,你是说,三更半夜你跟师叔在一块?”
“我跟她是在一块。”
嘴角不住抽搐,他问:
“师叔跟欧阳呢?”欧阳没脸来见他,他可以理解,那个赖着他舅舅的师叔不在,他可惊讶了。
“她有点受寒,我让欧阳带她回房再请大夫。”
又不是小孩了还要人带?闻人不迫发觉他提到那个年幼的小师叔时,语气不若往常般的清冷无情。
“舅舅,好好的静玉山庄大小姐你看不上眼,去喜欢一个古里古怪的小师叔,即使是外公,在九泉之下也会不瞑目的。”
“他欢喜得很。”
这么确定?还确定得这么理所当然!闻人不迫咬牙:
“我奉劝你一句,你最好不要多惹情债。比武招亲的日子将届……”
“比武招亲?恭喜你了,不迫。”
他差点跳脚。“庄前擂台是为你而设,不是为我!”
凤眼眯紧,冷冷地说:“你再说一次。”
闻人不迫暗抽口气。那张俊美的脸庞仿佛覆上一层薄霜,像在说:如果他真敢玩比武招亲,以后就不必再喊一声舅舅了!
“你!”闻人不迫临时怯场,随手指了一个家仆,恨声道:“告诉你舅爷,外头的擂台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那指点名的家仆无辜卷入舅甥纷争,一脸惊恐。
“奴才……奴才只知,江湖上到处流传蓝天公子即将比武招亲,外头的擂台就是二十名名门之女将要抢亲之处;奴才还知,师叔小姐曾在闵总管手里拿到结亲令牌,凭此令牌可上擂台比武,可惜她归还了庄主,就此与舅爷绝缘;奴才更知,庄王吩咐下来,不准有任何人告诉舅爷有比武招亲一事,以免舅爷发飙……”
“住口!我只问你擂台干什么用,要你说这么多做啥?”闻人不迫难以面对其舅目光,索性背对着他说:“舅舅,我是为你好。反正你迟早会成亲,不如由我帮你挑选一个名门之后,于你只有好处。”
“要招亲你自己去,恕我不相陪。”走到回廊转角,静玉山庄大小姐站在那儿,不知听了多久,她似要张口,他淡淡看她一眼,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
“舅舅,我是为你好啊……等等!等等,舅舅,难道你要让闻人庄蒙羞吗?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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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床角坐着师父……不,是师兄了。他正垂眸捧卷而读,像极很久以前那个有副臭脾气的师父。
很久很久以前啊……
如果此时此刻喊他一声师父,他必定以为她误认了,然后一笑置之。她不会喊,一生一世会藏着这个秘密,即使要喊,也只会在心里头。
他仿佛发觉她的注视,从书中抬眼,微笑:
“还很困吗?”
她应了声,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他的五官。
他笑了,移到床头,右掌盖住她的双眼,柔声道:
“你继续睡吧,刚喂了药,药性才发作,我陪在你身边,你不必强逼自己清醒。”
他的掌心有点不平,是疤痕,她记得。是半个月亮。
她舌忝了舌忝唇,果然有药味,还是很熟悉的药啊,她也还记得小时候刚开始吃这帖子药,苦不堪言,很想吐个精光,可大师父在旁逗她,师父则用像冰一样的眼睛瞪着她,她不得不吞,一吞就倒地不起。后来身子渐好,不再被药控制……现在是太久没吃药了吗?
“很苦吗?”那声音很平静,像在谈天气。“我也觉得有点苦,不过身子能康复最重要。”
师父他也知道苦吗?她还记得大师父说过,师父自幼随他练内功,潜心修行,才渐月兑病体,不像她,心脉受损,只能很可怜的凭药物治身。所以,当她还在尝苦药时,师父他早就成为旁观者的角色,他还会记得那药多苦吗?
她的回忆满满啊!
无时无刻,都想到以前快乐的回忆,他不然,他忘个精光,这些回忆她只能独享,不敢明言。
她这一生,只恨过两个人。第一个是她自己,那日她多恨自己竟然天真善良,让那水月躲在洞里养伤,如果她早知水月会害死师父,她会在看见水月的第一眼,就动了杀念。
她恨的第二个人,是师父。
又爱又恨、又爱又恨!恨他当日逼她面对他守了二十几年的秘密,恨他当日逼她下山,恨他不明不白的离世,更恨他抛下她而亡;倘若他恢复记忆……她是既高兴又害怕又难以面对他啊!
说穿了,师父与她,两人之间终究有纠缠不清的结。而师兄,不一样,他活着,能陪着自己过完这一生,她该心满意足了,真的。
“你向来没什么心眼,那李易欢要害你,你也不在意……还是,自始至终,你眼底只有我,才没有看见旁人的处心积虑?”
不知道是不是她没有回答,所以他以为她睡着了。
带有苦涩的味道沾满她的唇,好一会儿才发觉她是被吻了。
原来,他也尝了那药啊……脑中忽地充斥当日曾不小心看见一对师兄妹在交缠……师兄妹,到头来,她跟师兄也会变成如此吗?
小脸蓦然发热。
饼去,只知无法失去师父,如要失去,宁死相伴。
那时她不知那是怎样的感情,后来才知他对她而言,似父如兄,像她的亲人,取代了她父母的地位。也许,还有一点点的爱恋,只是自己不曾发现,以为这样的日子就是她一生所求了。
而现在的她,很清楚的明白——
她这一生,可以遇见很多人,可以跟很多人遭遇许多事,但是,这些人都不是他,永远无法烙进她的眼瞳里。
似兄如父,像严师,更是她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师兄……
师兄,师兄,师兄……心头不停重复念着,慢慢地,她甜蜜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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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夜深人静。
床头已无他的身影。她起身,喉口苦苦的,显然药味很顽强的不肯褪下。
她换上衣物,梳直一头长发,然后开门——
“哇,李易欢!”这一次,她叫出来了。
“姐姐,你总算记住我的名字了。”
“你的笑好无力啊……我还记得我跟师兄刚回闻人庄时,你跟你爹站在屋檐下,你目瞪口呆的,好像见鬼一样。”
李易欢眼一眯,怒斥:“他不是我爹!”顿了下,发现自己口气过于激动,暗吸口气,笑说:“他只是我的叔叔。”
“喔。”她不以为意,笑道:“好吧,那你找我做什么呢?”
她看起来比她离庄前正常许多,李易欢稍卸防心,道:
“姐姐,此次你前去祭你师父,可有没遇见奇事?”
“奇事?”
好吧,换个说法:“姐姐,你认为一个人坠崖不死,是什么原因?”
“耶,这个问题问得好。”她笑:“一个人第一次坠崖不死,是因为他身有牵挂,不能死;第二次不死,是因为运气好。”
李易欢脸色微绿,巴不得将她的脑袋瓜挖个彻底,看看里头到底塞了什么!
他见她穿得比平常厚一点,身上的药味也重了许多。蓦然想起从一开始她身子就带着药味……
“我有点冷。”她看穿他的想法,笑道:“我也不想太早死,当然要顾自个儿的身子啦。”
他微一愣,没有料到她竟能读出他的想法。
“不好意思,我想去找人。”
“找闻人舅爷?”
她应了一声,笑嘻嘻的。
“你知道他要比武招亲吗?”他恶意地笑:“好不幸哪,姐姐,你对他有意,可想要得到他,就得经过比武招亲,你却连令牌也没有……你干什么?”脸颊遽然发疼,被她用力的捏捏捏。
出掌欲击她的肩头,又怕坏了他的计画,只得用力拉开她的双手,怒叫:
“你搞什么?”
“愈看愈像啊……”
“像什么?都被你这混蛋捏成馒头脸了!”他叫着,发现自己的情绪在失控!可恶啊!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偏连番教她给破了功!
她笑了几声,道:
“我以前啊,还怀疑我师父是我爹时,常常奇怪,怎么他的长相这么好看,我跟他完全不一样,后来才知道他不是我爹。这一辈子,除非我有姊妹,不然我大概也不会知道跟人长得很像是怎样的感觉吧。”
李易欢沉默了会,才道:
“这个世上,大概也只有你看穿了……”
“耶,我看穿了什么?”
她见他拼命吸气吐气,也不再理他,飞身上屋。
圆月当空,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掌,一脸笑意,纵身在屋宇之间。
“他对你有害,你还不防他?”疑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她差点跌了一脚。她转身,定眼看见黑衣欧阳罪正紧随在后。
“你……”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要问,为什么没有发现我?很简单,若是被你发现,我也不够格当闻人庄的副总管了。”
“不,我是要问……”
“住口!我知道你还要问,为什么我知道李易欢有心谋害于你?哼,他果然厉害,跟着叔叔进闻人庄,众人只当他是个十五岁少年,唯独舅爷发现他有异,今儿个要我守在你门前防他。原本,我以为他在玩我,哪知那姓李的果然来了,而且方才与你说话间,手指到腰间共栘动三次,虽不知为何他临时放弃,但你算是死里逃生了。”欧阳罪说道。即使到现在,仍然惊讶闻人剑命会指派给他这个任务。
闻人家的人不都把他防得彻彻底底吗?
“呃,其实我是想问……”
还猜不中?欧阳罪一咬牙,道:
“我更知道你要问,问我奉命守在你房前,有没有偷窥你吧?”
“……”第一次,被驳到无言以对。以前,连师兄都无法做到此等地步的。
“我猜中了?你大可放心,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哼笑道。
“我只是想问,这一幕我好像似曾相识,是不是你跟我曾在屋上赏月过?”
双肩一软,欧阳罪恨声道:
“谁跟你赏月了?你可是高高在上的闻人家师叔呢!我这等身分怎配坐你这个师叔身边!”
“喔……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欧阳罪见她轻功的确很好,连忙追上,问道:
“你既是闻人风的徒弟,所学岂会比闻人不迫差?你都是故意装出来的吧?”
“我大师父说,他教我功夫只为强身,学不了他几成。”
丙然!闻人风多狡猾,绝不会将一流的功夫全传授给外人,难怪那日试她功夫,她像瘪三一样不入流!
见她如棉絮般飞落蓝天园里,他暗赞声好,又咒骂闻人风只会传授不打紧的轻功,真正功夫倒是藏私。迟疑了会儿,心想,至少将她亲自“面交”给闻人剑命,才算完成任务,于是,他纵身落地,跟在她身后。
她伸手欲敲门,后来像听见什么,慢吞吞地走到半开的窗前,往窗内偷觑。这一偷瞧,就完全立在当场连动也不动的。
莫非闻人舅爷出事?他立刻上前,腰间追魂剑随时可以出剑,从半掩的窗口看去——
他瞪大了眼,然后及时捣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