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样儿饱?元宝宝儿样儿饱!手快指巧捏元宝,折皱打水来轻抹,指尖儿动作要灵巧,各个饺子锭锭宝,锭锭宝来是元宝……”
厨房中的妇女们,一边唱着小曲儿,一边手下动作快得如飞,在火儿来不及眨眼的瞬间,一个个饺子已经排成一对对、一列列。摆满一个托盘使会有人端出室外,让天然零下的温度一冻,便可哗啦、哗啦地装袋贮起来!提供新年时期的每一餐饭。
“好好玩……”虽然她没包多少个元宝,却充分享受到众人一快儿动手、分工合作的开心光景。
***
晌午时分,男人们分批轮流回来吃午饭,厨房上下免不了又是一阵忙碌。
“哗呼……”红玉抹了一把汗、捧起一海碗热腾腾的面条,由厨房到送上的饭桌,来来回回好几趟,才算送完一桌的分量;紧接着是第二桌、第三桌……
即便是在白雪皓皓的冬天里,她还是冒了一头一身的热汗,随手将两条长辫放在一边的肩上,有些倦怠的想找个地方坐坐。
她轻轻蹑着步子走出主屋,往姑娘睡寝的大统铺走去。
半路上,她在远处看见了瀚天入了主屋,用一种迫不及待的神气,是一种迫不及待要见自己心爱的人的神气。
“姑娘。”另一道男性嗓音从她身后响起,神出鬼没得一下子贴到她的耳根后方。“我回来了,想不想我啊?”
一只有力的胳膊圈着她的腰,巧妙的将她带入一个怀抱里。
“噢——”红玉惊得一口气儿差点喘不过来。虽然她正好位在众人视线的死角处,可身后男人大胆轻浮的举止却仍是不该的。“青漠!”
“哦!红玉……”绿眼睛带笑,青漠故意将掌心按在她的腰肢上,一面低头索个又长又热又香又密的吻。
红玉没办法也不想抗拒。冬天又久又冷又酷,可这个吻……嗯……可以御寒一切哪!
她虚虚软软地栖靠在青漠的怀中,他仍意犹未尽地不停啄吻着她的颊肤,好似品尝着一块糖儿的滋味,大掌来回地在她背脊上游移。
“好久不见……整个上午不见了,姑娘,我想死妳了!”青漠说道。“好姑娘,妳想我不?有没有同我想妳这般的想?思思念念、牵牵挂挂……”
“好了,别说了!我、我不爱……不爱听!”红玉嚷嚷,可嚷的声音太娇又太细,说服力不够。
“哦!泵娘不爱听吗?”青漠好整以暇地取笑她。“所以姑娘的耳朵才会是红得这般可爱吗?”
“青漠!”她猛拍一下他的手臂,听他发出故意夸大的痛叫声。
“你可恶!”
“呜呜……可姑娘就爱着这可恶的男人,对不?”青漠夸张地瞇眼扬唇,然后冷不防地冒出这一问句。
“对……”红玉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还真的就老实的承认了。话未落完,她就脸色涨红,看得青漠乐不可支。
“那请问姑娘同可恶的男人成亲,好呗?”
红玉原先的羞涩一褪,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短暂的慌张以及镇定下来的宁静,是带点哀伤的宁静。
“姑娘?”这反应是怎么来着?青漠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得心中一阵慌张。“成亲好呗?”
“我……”红玉回视他担心的神态,勉强一笑。“我觉得现下提这个,好象……还太早了些。”
早?“姑娘,妳不是在说笑吧?”青漠疑惑地皱眉。“我还嫌太晚了呢!明儿便是除夕,赶着先宣布定亲,不就喜上加喜,娘一定会乐开嘴角的!”
“我……我……就是太早了些!”彷佛有着满腔的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宣泄,红玉将脚儿一踩,大统铺也不去了,奋力推开青漠,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姑娘!”
红玉奋力跑着,心跳鼓着,气息喘着……
“姑娘!”
她知道有些视线正惊讶地瞧着她的举动,如此月兑序又失控的举动!
“姑娘!”
南方来的文静闺女形象消失殆尽,现下像什么?疯婆子?还是泼妇?
“姑娘!”
不、不!别喊了,别再喊她了!她不听,不要听啊!
后是脚跑累了、酸了、软了,她身姿跟着一软,倒在雪地上。
“姑娘!”从后面追上来的青漠瞧见这一幕,简直是吓坏了,“妳怎么样?没事吧?”他伸手欲抱起她。
“不!不要!”红玉突地大声喊了起来,扭动着、挣扎着。“别碰我!好脏、好脏的!你别碰我!”
“姑娘,妳吓坏我了!”青漠用力抱着挣扎得有如滑溜鱼儿的红玉,心下也狠下了一个决定。
他抱着她,不往主屋方向,反而是往就近一株树走去,将她放下并用双臂抵着树干,阻止她再逃。
“咱来把话说亮,妳为什么不肯嫁给我?”
他逼近的脸庞惊魄十足,红玉闪不过,也不想闪了。
“姑娘,我这个可恶的男人很耐性的,妳打算这般同我耗多久?嗯?一个下午?一整夜?再一个日?”明明是威胁的言语,他却有法子说得亲昵十足。
“可恶!”红玉气不过地骂道。
青漠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默认地挑了挑眉,绿眼却没因此松懈地盯着她。
现在,他什么都没做,就仅仅是这么地盯着她。
“别……”红玉受不了地低下脸庞,“请别这样看我。”
“怎样看妳?姑娘。”
“好象……好象在瞧一个完美又纯洁的……不是的!我不是的!”
“姑娘,自然没人是十全十美的,可在我的眼中……”
“不!我是说……”红玉激动地阻去他想要表达的言词。“我是说……”
青漠瞧她又颓然下去的模样,心下飘过一阵恶寒,但他不吭声。
“我是说……”红玉在深吸一口气后,蓦地背转过身,将额靠在树干上,感觉他的手轻触到她的肩头,便稍稍挣动了一下。
“不!先别动我,我……我……”她再深吸一口气,才说道:“我并不是完美的……也不纯洁……”才说这两句,那原本按在肩头上的手似乎就僵了一下。
“我……我虽然真的是出生在书香世家,也识得几个大字,可……可没能守好自己的贞洁……饥荒……连口饭都没得吃,我……我就自愿入了红楼……”她吸气,吸气,再吸气,“我十四时就当了娼妇!”
包糟的是,长年饥荒让她连娼妇都做不下去,只得将自己卖到关外。
静,好静呀!
红玉全身发抖,不由得苦苦一笑。
他……没反应是吗?或许这就是对方能给的最大、最良善的反应了吧?她感觉青漠的手由她的肩头离开。
“你……瞧不起我,是吧?”与其说红玉在问青漠,不妨说她是在问着自己。“也是啊!女子首重清白,所以我根本不是老夫人眼中那个守礼的大闺女,更配不上大少爷……呵呵!实话说一句,我哪配得上谁呢?配得上谁呢……”
心,是不是在一分分凉、一寸寸死去?否则为什么她会这般的冷?
这种冷……是她第一次接客时的感受呀!一模一样的,她咬着牙关承受了那一切,告诉自己那是取得存活的代价,也一并断了日后所谓成亲生子的可能。
所有在红楼中接客的姑娘都得服用药草,以避免怀孕,吃久了场身,怕是一辈子都无法生出女圭女圭来。
在红楼时,她很是感谢着自己的不孕,如今……如今倒像是永不能月兑身的缠咒!因为她无法想象拥有一个绿眼可爱的孩子……
身后一直没声没息,红玉不敢一下子就回头。怕什么呢?怕心再狠狠地死上一回吗?
“姑娘。”
等她终于慢慢转过身,头低低的看见那双没移动过半分的男性皮靴,她也同时听见鞋子主人的声音——
“妳的故事讲完了吗?”
呃?红玉没料到青漠居然会这般的问,迅速又吃惊地抬头,看见他挤眉又弄眼的。
“故事讲完了,咱们就回去吃饭吧!现下赶回去,饭菜应该都热着。”他朝她伸出手。
“你……我……”这算是怎般的反应?红玉犹豫着要不要将手伸出去,青漠就已经主动牵起她的手。
“快点!我可没耐性再听妳说些早八百年前就该忘记的事!我的肚子已经开始喳呼了。”
“你……你刚刚没听清楚吗?我以前是……”
“欸!泵娘,我耳力好得连现下三丈外的鸟儿在叫都听得一清二楚!”青漠不耐她仍旧瑟瑟缩缩的态度。“以前就以前嘛!要不要我告诉妳我十五岁时便有多大能耐?能同时在床上一口气让两个姑娘……呃!肉软筋酥……”
红玉霎时脸红了。他的这般态度是在表明着什么吗?是不是在说他完全……完全不介意她的……“以前”?
世间上真有男人这般宽心阔肚,当真爱她……爱到这般地步?
“你……我再问你一次,你真不介意我……”
“妳好吵哇!”青漠故作不耐地大吼一声,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吻个过瘾,等放开她时,她那醉沉沉的模样让他的男性自尊臭屁不已。“倘若我都不介意妳的『以前』了,妳又何必拿来说嘴?”
以前就以前吧!早在她踏出山海关,想将自己的人生重新来过时就该忘了,全忘得干软净净,全忘得干干净净不剩渣儿了……
红玉陡然挺直背脊,那精神起来的模样,让青漠微微一笑。
啊炳!这下子,他敢说姑娘心中那不必要的魔障肯定散了,就算还没全散,也薄弱得决计不是问题了。他的求亲可成了!
“青漠……”有些太过甜蜜蜜地,红玉突然唤着他。
“欸,什么事?”青漠心情大好,真的是大好啊!
“好不好告诉我,你怎么这般厉害……才十五岁就可以让两个姑娘同时为你……肉软筋酥?”原来,太过甜蜜的底下,是一股不寻常的、风雨欲来袭的清帐意味呢!
“呃……这个……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
“可是我想听嘛!你不也听了我『以前』的事吗?”
“呃……这个……这个嘛……”
***
燃起一把把的焰光,犹如点缀珠宝似地,“哈德林斯”在深沉的夜色中热闹地发光。
为了象征吉祥,妇女们做出美丽坚实的冰灯,让这些晶莹闪耀在深蓝色的穹苍之下。
除夕夜,星雪灯火,种种光芒交织出欢喜又优美的情调。
“好好玩……”
在晚宴上多喝了几杯,火儿整个人都是醉的,笑容比那些光芒更加璀璨。
她同着瀚天坐在首席,瞧着人们豪饮、高歌、交谈、划拳;分牧场那儿也有一支队伍回来了,在这除夕夜中给牲口们举行着“认家门”的重要仪式。
桐月夫人笑呵呵地接过分牧场最后出生的小马儿,抚模一番后再交给自己的长子和长媳。
火儿偎在瀚天身旁,看着瀚天抚模小马儿的平和神情……
呵呵!她爱瞧得紧,他真的好好看喔!
“来!多模几下,火儿,妳也伸手模模吧!”桐月夫人插嘴道,“这是吉祥事儿,小马儿是生命力的象征,多模个几把,好早些生个孙儿给我抱抱!”
“啊?模小马儿就会生孩子?”完全没有进入状况的火儿反而被一吓!“那……那我天天都模了大匹的马耶!怎么办?”
“哦!您好可爱呀!少夫人。”
众人莫不是哄堂大笑。
“哦!不是的,少夫人,您莫急,您不知道这是咱这北大荒的一种说法罢了!不过,您和大少爷打算什么时候生个小小少爷倒是真的!”
“是啊、是啊!”
旁人立即有人跟着这半认真、半逗趣的问题鼓噪了。
“赶明年,就该在『认家门』的时候给这些牲口也认认小小少爷了吧?”
呃……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话题,火儿最后只能将目光走向瀚天求救。
岂料,素来只要闪过一记眼神便能让全场肃静的瀚天,竟缓缓地开口说:“女儿。”
奥?众人本来已经准备屏息面对他开口时应有的冷飒寒气,现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儿反让大家措手不及。
“我要个女儿,比较贴心。”
真没听错吗?大少爷这两句话,可在是说……
“哇哈哈哈!”青漠猛然一拍自己的膝头,放声畅笑道:“讲得好哇!大哥,不错!女儿自是比较贴心!我同我的红玉姑娘也是这般地想哩!好!到时咱两个做爹的,再来比比谁的女儿长得漂亮吧!”
“是啊!”桐月夫人也听得懂了。说笑呀……瀚天真个是在说笑啊!好多年了,她都没听过了呢!她的双眼一红,笑道:“我等着抱你的女儿哟!瀚天。”
“我会努力的!”瀚天回答得再正经不过。
“哈哈哈哈……”
笑声,先是吃吃地、轻轻地、偷偷地响起,直到瀚天那句“我会努力的”,才引爆到最高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炳哈哈哈……”
源源不绝哪!
可在这片笑声当中,瀚天敏感得眼角一觑,他发现身旁的火儿非但没笑,也没有一丝羞躁的脸红。
她的反应是陡然的沉默,然后是木然,最后是一种平静,一种相当费人疑猜的绝望平静。
“说,妳有在偷偷吃药吗?”
***
曲尽宴散,除了轮值夜班的牧工在牧场上巡哨外,其它的人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欢乐醺醉去就寝了。
房内,瀚天看着正试图将发结梳开、面对着镜子的佳人倩影,口吻不是很好的诘问着。
“药?”好痛喔!一个用力,火儿觉得连头皮都要扯下般,透明水漾的眼儿泪汪汪的。
“妳呀!这般不仔细。”瀚天立刻从坐着的床铺上起身,不由分说地抢过梳子,霸道却不失细心温柔的接手,帮她梳起这头红黑泽彩的长发。“妳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问题?”透明水漾的眼儿困惑依然。“药吗?什么药?”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依然凝视着那映出她吃惊表情的镜面。“倘若妳没有,不是妳的问题……那么问题就是出在我身上啰?很好,我会再多努力一些的。”不过还是得顺其自然呵!再怎么说,孩子是老天爷赐予的。
“没小孩……大少爷很失望吗?”幽幽地,火儿听见自己这般地问。
“会。”他强烈得无法否认这一点,只因为他想看看他俩会生出怎般美丽可爱的女圭女圭,是一半儿像自己、一半儿像她吗?该是多么有意思啊!
“那大少爷当初也许就……”听到他肯定非常的答案,火儿忽地想将自己瑟缩成一团,小小小小的一团。“就不该娶我。”
瀚天梳发的动作一顿。“妳在说些什么混话?!”他不悦了,更起了不该有的疑心。“我瞧是妳反悔了吧?反悔嫁给我这个脸负伤残之人吧?如果是的话,现下就说……”
火儿倏地回身,用含泪的双眼瞪着他,直勾勾地、明亮地指责着他。他怎么能够说出这么些伤人的话?
但她又何尝不伤人呢?
沉默了好久、好久!她才又轻颤颤的开口,“你可知……尽避我很想、很想,可我不能一直伴在您身旁……无奈心又贪,在大少爷您说要娶我时,我又禁不住想望……不过,您放心,顶多一年……不会再久了……不会……”
“该死的!不许妳胡说!”就算听得不是很分明,可那种暗喻分离的意味依然是显著的,且明显得让瀚天不悦又害怕。“不许!我决计不会允许妳离开我的!”
“我……”火儿试图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来不及说,便被他抡抱起来并往床铺丢去,在胸口的气儿还有喘换过来时,就被他欺身压住。
他激烈地由身后着她。“妳现下反悔也没用的!我要努力让妳生下我的女圭女圭。一个又一个凑打,妳就再也离不开我了!”
瀚天十指劲道拆撕着她的衣物,用月复下的亢奋磨蹭着她臀儿圆润的线条,来来回回的,简单俐落地褪下她的下半身衣物,不由分说的将亢奋力挺入她的体内!
“啊……”娇声高亢,火儿难耐地承受他的激情。
“我要妳再也离不开我!”
一遍又一遍,瀚天在火儿身后不停地说着,像是在洒下无可抗拒的魔咒,吻着她出来的肌肤,腰杆的动作一次比一次更沉更悍,让她没得选择,只能跟着婉转申吟、嘤咛个不停……
***
静寂地,不只是人和牲口,彷佛在这个除旧布新的夜晚里,连吹风都止下了脚步,不敢骚扰到“哈德林斯”的一景一物。
“等等……瞧那是什么?”
最后一班轮夜的牧工,蓦地看向一处夜空——一束红色的光芒乍然激射而起,“咻咻咻”地连着数声,接二连三的,亮得刺目,亮得令人大惊!
“那是分牧场的方向!”
“放狼烟,有人放狼烟啦!”
“出事了!出事了!”
“分牧场出事了——”
***
“大哥!”
门扉传来粗鲁的擂门声,青漠的声音又吼又凶的,在他几乎要把门敲破之前,瀚天已经霍然睁眼清醒,放开怀中的火儿并且抓起褪了一地的衣袍穿上。
“出事了,起狼烟了!”青漠又喊道。
“狼烟”是全北大荒牧场之间遇有紧急事故时所施放的紧讯,非必要时决计不用的。
瀚天的心顿时冷凉半截。“是哪里起烟的?”
“咱们的分牧场『哈德伦』,是玛伦那儿……”
分牧场?瀚天这下子连另外半截的心也凉了,脑筋同时转得飞快,如敲钟般亮了半晌!
“天!空城计!”
懊死的!他没有提早想到这一点!周三麻曾经是“哈德林斯”的一分子,自是清楚他们一切作息!
是啊!除夕“认家门”,分场那儿势必分散了相当数量的人手赶牲口来主牧场,分牧场的守备自然弱了几分,再加上除夕人人饮酒,戒心自然降低,是再好也不过的下手时机!
“抄家伙!备马!点一半的人手同我走!”瀚天全身热血沸腾,那是一股等待已久而如今高亢起来的奋快!
或许男人体内天生便是有着这般野性,只是待成熟的时机来临才爆发!
“总算来了……”瀚天舌尖舐湿双唇的喃喃。
火儿看着瀚天瞧来如此轻巧、却又如此蛮腥的动作,全身泛起一片鸡皮疙瘩。
“瀚……”她也跟着舌舐双唇,不同的是,她是害怕。“瀚天……”
从来不曾想过,首度叫唤他的名字,会是在这种光景下。
“你要去哪里?”顾不及没有穿衣的光果尴尬,火儿抓紧包到胸口的被子,挣扎的下床。
瀚天的动作是很敏捷,但这下子她也不慢,在他欲跨出门槛前,她及时抓住他的衣襬,却又使得自己跌倒在地上。
“妳在做什么?”他赶紧回身扶起她,一脸净是不耐以及行动前一触即发的紧绷。“妳不必担心,外头出事了,可妳留在家里会很安全。我要出去了,青漠会负责家里的守卫的!”
“不!”火儿反倒手儿抓得更紧,内心更惧,整个人更紧绷了。“你……别去好吧?让别人去吧?”
“怎么可能?”这简直是在侮辱他!“再怎么说我都是『哈德林斯』的主儿,怎么可能在人来犯我时还杵坐在原处?保护全『哈德林斯』的性命财产是我的责任,我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做胆小表?”
“可……可……”火儿的手被用力挥开,但她却不死心的对着他的背影大叫,“可是你会有难哪!我不要你去送死啊!”
“这话怎么说?”火儿是怎么一回事啊?原先的不耐烦让瀚天的怒火更炽。
“妳是在诅咒我吗?还是蓄意刺激我?”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接受!
“不!不……”火儿再次靠近他。“请听我说!因为你在这些年来滥杀太多无辜生灵,鹿、雉、狼、獐……所以山神爷为了平抚众怒,声明今年内将注个大祸予你。我认为就是指现下这一件事啊!这个大祸将置你于死地的,真的!”
他心下一动,“我听妳在胡说!妳有证据吗?”
证据?“我会知道这么多,是因为……因为……”犹豫再三,犹豫再三啊!但一见到他再次掉头欲走的姿态,火儿终于嚷了出来,“因为我就是那只赤隼!我是小赤啊!你因为被我所伤,才迁怒到其它生灵身上,恣意屠杀牠们不是吗?你把气全出到害你负伤又没了新娘、忘恩又负义的飞禽走兽身上,不是吗?”
瀚天已经打开门扉了,半跨着往前的步子,回头的表情是骇然的。
“你是要去打亲事馈礼用的飞雉,却不慎打着正饥饿觅食的我!你把我放入怀襟中带回『哈德林斯』,还让我睡在你房里,给我铺睡的布巾是浅红色的,你还笑着说正适合给我这个姑娘家使用……”
“够了!”瀚天厉声截住她慰说细节愈是详细的描述。
火儿先是噤若寒蝉,旋即又眼露乞求地看着他。“现下您信我了吧?”
信吗?这一切听起来太荒唐!他相信世间有神人妖鬼,却又只信了一半,也不相信自己会遇邪。
不信吗,那火儿又怎么可能如此诡谲又清晰地说得头头是道?亲口吐露一些只有他自己与那赤隼之间的事?
“我伤你,我认错,所以被废了一边的翅爪……一手一足,山神爷的处决是公平的。但你的温教仁厚个性陡变是因我而起,却报应在山岭树海间的其它生灵身上……我简直是罪加一等!到您的身边,我本是想默默守候着,伺机而动地为您挡下一劫……请相信我,信我这一回吧!”
她那双透明水漾的眼睛,坦白干净得瞧不出任何说谎的色彩。
瀚天微微失神,又猛然地用力甩头!
他那种顽固不肯相信的神态,让火儿气馁地合眼喃喃,“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
“我没空听妳胡言乱语了!”对,她非得是胡言乱语……非得是胡言乱语不可!“青漠,家里就拜托你了!”
简短且最后交代这么一句,瀚天便狠心的再也不回头,如一阵飓风般离去!
“不行去!不行去啊……”火儿状似失魂地喃喃。“我说的都是实话……为什么你不信我?还是要去呢?”说着、说着,她嘤嘤低泣出声。“不行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