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少罡望着她泪痕交织的脸,静静地走到她身边,弯腰拾起了掉落的衣裳。
依然未发一言,他仔细而温柔地将衣服披上她颤抖不已的身子。
“将、将军?”
他从椅背上抓起她的披风,兜住了她依然衣不蔽体的狼狈,然后,才掹地将她紧紧搂进怀中,哽声说道:“爱啊……又怎能不爱!告诉我,到底是谁,竟把你伤成这样?”
“将军……”
他……竟真的对她一点都不嫌弃吗?兰姬不敢置信,泪眼模糊地抬头,迎上他亦是湿润的深瞳。
四目相交,于是在瞬间,一切都明白了。他那双明亮而细长的眼中包含了太多心疼,太多愤怒,太多、太多如火烧灼的情……强烈得无需言语,已径让人难以忽视。
他……是真的深爱着她啊,即使是这样的身子,即使是这样沉重而疲惫的心。
“兰姬……”他温暖的手掌贴上她的脸颊,极轻地,替她将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望着她,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你可知道,你这般模样,让我有多舍不得……”
“我……”兰姬全身剧烈地颤抖着,终于崩溃地倾倒在骆少罡怀中,拽着他的衣襟,哭得说不出一句话。
积累了多少年的委屈、多少的伤心和怨恨!茫茫天地,她是那样孤独又麻木地活着,在他之前,从未有过一个依靠……
“求、求你……”她的声音破碎,几乎是无意识地低语着,虽然并不知道自己在求什幺。求他抹去她不堪的记忆?求他的保护?抑或者,她只是想要这样长久地待下去,让他支撑她的疲惫,不用再离开他温暖的怀抱……
骆少罡没有再开口,只是紧紧地拥着怀中几乎哭得喘不过气来的人儿,轻轻拍着她的背,任她尽情发泄。
将下巴轻轻抵在她肩头,他埋首在她如云的秀发中,亦牢牢地闭起了眼睛,挡下瞳中泛褴的水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弱,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兰姬无力地将螓首抵在骆少罡的胸膛上,虽然全身虚月兑,心,却宛若卸下枷锁,是许久不曾感受过的清朗。
抬起眼,她痴痴地望着他深刻的俊逸五官,突然哑声开口:“把我弄成这样的……是华夷王。”
他点了点头,其实也早就猜到答案。下颔紧绷,他轻轻问道:“为什幺?”
为什幺啊……呵……
她没有立刻回答,沉默片刻后,突然幽幽地反问:“将军可曾听人说,我是华夷王的女人?”
骆少罡抿着唇点了点头,心中隐隐抽痛着。
然而,兰姬却轻笑了一声,是那样充满嘲讽的笑容,“那不是真的。他从来不曾占有过我的身子……事实上,后宫众多女子,没有一个真的是他的女人。”
望着骆少罡震惊意外的表情,她摇了摇头,唇角泛起一朵凄冷绝艳的笑容,“可笑幺?被奉为天下第一虎君,其实却根本不是真正的男人。早在我被送进宫之前,一场狩猎时的意外,让他丧失了生育的能力……”
于是,不必她再说下去,骆少罡突然全都明白了,明白了为什幺那个据说勇猛无敌于天下的华夷王,会在中年时性情大变,变得比以往更暴躁易怒、残虐无道,整日沉迷在花天酒地中。
可是……
“所以,他就那样折磨你?”他搂着兰姬,心疼难抑地问道。
兰姬凄然点了点头,纤弱的身子,再次因为不堪的回忆而起了一阵颤悚。
“只有少数妃子知道这个秘密,表面上,他依然是昔日的风流君上,可其实……”兰姬的声音渐渐哽咽,哀痛的控诉低而平板,却是那样地揪人肺腑,“华夷工贪杯,经常在狂饮痛醉后闯入兰苑。他……他喜欢听人惨叫、求饶,才会感到满足……”
多少次,忍受他的拳脚……
多少次,被酩酊大醉的他绑在床头鞭打、羞辱……
多少次,躺在冰冷的玉砖上哭到声嘶力竭,恨不能求一死……
讽刺啊!这就是让多少女人嫉妒不已的“帝王恩宠”的真面目啊!被关在深宫厚墙之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流血不止,渐渐枯萎,从此对人生、对人性彻底失去信心,行尸走肉般活着……
若非遇见了眼前这个骁勇却温柔的男子……她早就心如死灰啊!
垂泪不止,她将脸埋在骆少罡的胸膛,揪握着他的衣襟,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兰姬……”牢牢地搂住她娇小的身躯,骆少罡愤怒,心痛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奔腾,如火烧灼。
若不是华夷王已死,他恨不能亲手杀了那丧心病狂的人渣!
怎能……怎忍心那样虐待她!
难怪初见面时,她处处显得惊怯疏远,当他稍有接近便僵硬不已。
难陆她总是在不经意中,露出一身萧素凄凉的气息。
难怪那夜她会哭着从恶梦中惊醒,害怕得面如白纸,颤抖不能自己……
难怪她在离开华夷王都之后,悲愤地化名“吕奉节”
屡逢劫啊!她所承受的,远比他想象中更多……
太多了!
“别哭了……别哭……”拥她娇柔的身躯在怀中,想起她曾那样饱受虐待,气愤不已,恨不能将时间扭转,避免她承受任何的痛苦,
兰姬泪流满面地抬头:“将军,我……”
“嘘……”他轻点她的唇,眼中充满了了解和深深疼惜,哽声低语:“什幺都别说,我都明白了……”
都明白了啊!明白了她的惊怯、她的自卑……可是,多幺傻的她,竟以为他会因此而看轻她!她知不知道,这样满身伤痕的她坚强而脆弱,只会让他愈加疼惜得难以割舍啊!
“这些年来,真是苦了你了……”抚模她清秀的面颊,替她将乱发拨到耳后,骆少罡心怜地低语:“兰姬……我只问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让来保护你?愿不愿……”
“……愿意啊!当然愿意!若将军不嫌弃,我……我又怎会不愿意!”瞬时又有泪水急急涌出,兰姬终于忍不住哽咽地轻喊,激动到心似要胀满。
何德何能……纵然已经历尽风霜,纵然曾经历过那样的不堪,却依然得他如此垂怜。
她也无法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相识的时间那幺短,过去又是那幺痛苦,曾经心冷地恨透了天下男子,却依然不由自主、强烈地爱上了他!
青葱玉手颤抖地抬起,小心翼翼捧住他俊逸的脸。与他四目相对,她终于不再掩饰,含泪而笑,吐出了心底最真实的话:
“我……我爱将军啊,兰姬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就是将军……”
骆少罡因为她的话而动容,深邃的眼底也浮上一层水雾,猛然将她紧紧搂住,“叫我少罡……骆少罡这一生,亦只独爱你一人。”
“少罡……”兰姬轻轻、颤抖地吐出他的名字,被他的温暖渗透了曾经涩冷的心房。埋首在他肩窝,她泪眼蒙胧,唇角却缓缓扬起了一抹最美的笑容。
骆少罡拾手,温柔地拂去她脸上的泪痕,抚模她娇女敕的容颜。与她眼对眼,情不自禁地凑近……
想吻她,却又怕吓着了她,犹豫了一下。
兰姬的表情柔柔,闭上眼,主动仰高了头。樱唇微启,轻触他坚毅的薄唇。
他难道还不知道幺?天下男子都让她感到恐慌,只有他的接近让她感到安全、温暖……
她的信任终于完全消除了他的顾忌。骆少罡一手托着她的螓首,深深、细密地吻住她的唇办,品尝、呵护着……
炽烈的情激狂中不失温柔,是以心对她许下的承诺,一生不变。
直到快要不能呼吸,方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兰姬脸上羞红,悄悄将脸埋在骆少罡胸前,亲昵地聆听他的心跳,只觉得自己一生从未像现在如此满足过。
被他的气息环绕着,许久都没有说话,然而,在这一片和谐的寂静之中,却仿佛能听见幸福悄悄绽放的声音……
烛光闪烁,为满室投下柔和的晕黄。宁馨的气氛笼罩斗室,使得贴近的距离更显得亲昵。
兰姬坐在骆少罡身边,仔细地替他将手臂上的伤口换药包扎,秀眉因为专注而微微拢起,那认真的模样,看得骆少罡心怜不已。
“只是小伤而已,别担心。”他侧头望着她,柔声说道。
“可是……”她咬了咬嘴唇,“都是因为我,才害你受了伤……”
他伸手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温暖的眼神中藏着一抹戏谵,“既然你这幺想,那下次,可千万别再那样突然离开了。你知不知道……找得我好苦啊!”
“对不住……”兰姬愧疚地垂下了视线,“是我不好……我、我只是……”
“没关系,我明白的。”他轻点她的樱唇,笑得知心而宠溺,让兰姬的心怦然跳动。
指尖近乎无意识地轻轻抚模着新扎好的绷带,她哑声问道:“还痛不痛?”
“不似心来得痛。”他望着她,沉声低语。
“……”兰姬略显苍白的脸上瞬时飞起两朵艳云,侧头别扭了起来,“将军……怎幺也会说这些话!”
“是真心话啊!”深深地凝视着她,他的眼神沉敛,神情渐渐变得认真起来,大手覆上她的柔荑,他缓缓说道:“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真正在乎的,不是外表如何,而是你的心……若你以为我会在意你身上的那些伤痕,也未免太看轻我了。”
她,是真正的慧质兰心啊!那幺聪慧,那幺坚强,那幺温柔又独一无二……让他的眼中怎还容得下第二个女子?
骆少罡怜惜地抬手抚模着她如云的秀发,片刻后,突然低沉地开口:“兰姬,等回到王都之后……嫁给我,好幺?”
“啊?”她猛然抬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真的要娶我?”
他笑了,挚情怜爱的笑容中,似乎带着一丝对她顽固的深深无奈。“非你莫娶啊,兰姬!”
“……”
这样执着的男子,她还能说什幺?兰姬眼中含泪,纤纤柔荑牢牢地握住了他的大手,垂下了目光看着交握的手指,她颤声低语:“那幺……能成为你的妻子,兰姬此生再也别无所求。”
骆少罡动容地微笑,搂着她娇柔的身躯,充满保护地在她耳畔低语:“以后……就放心吧。你的劫难,由我来替你结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
听见他的承诺,兰姬脸上不由自主地飞起红霞,点了点头,埋首在他怀中,眉宇之间再也看不见那抹幽幽的哀怨;唇角,亦扬起了犹如雨过天晴的灿烂笑容。
数日后,骆少罡随着靖朔王等人,率军班师回到王都。而且,从来严谨自守、不近的他,这次身边却多了个貌若天仙、美得惊人的女子。
名叫吕奉节的女子温雅纤柔,而且似乎十分怯生,出现时总是紧紧跟随在骆少罡身侧,鲜少独自露面。而骆少罡也似乎对她倍加疼爱,有她在旁的时候,总是小心呵护着,俊逸的脸上常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柔。
这一对璧人两心相许、形影不离的模样,羡煞了旁人。
于是,在满城好奇的津津乐道中,由靖朔王亲自主持,军师南宫澈司仪,为两人完成了隆重的大婚。
热闹的婚礼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深夜,新人才被双双送人洞房而外面依然喧嚷笑闹着,吵得翻了天,薄薄的纸窗根本遮挡下住。
奇怪的是,房中在一阵私密的窃窃低语之后,就完全陷入寂静,无论外面众人如何嚷着要闹洞房,竟是毫无反应。
终于,骆少罡派驻在门外的军士们挡不住文官武将们借着酒意的胡搅蛮缠,被推到一边。一群人闹烘烘地冲入房内,瞬时,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可笑地定了格。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却鸦雀无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桌上留下两只酒杯和一顶凤冠,喜烛静静地燃烧,却哪里还有那—对新人的影子在?
半晌,还是柳寒曦的反应最为敏捷,凤眼一闪,挑眉朗笑道:“真是的!大家都被骆少罡那臭小子摆了一道!”
大黑马乖顺地站立在古松下,护身的巨剑也竖在一旁。小山丘顶静悄悄的,再也听不见王城中的繁华热闹,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少罡,这样……真的可以吗?”兰姬在他怀中仰头,轻声问道。语气虽然有一丝担心,眼波流转,却带着盈盈笑意。
“没关系的,”骆少罡抱着她坐在大石上,微笑着,与她一起看满天璀璨的星斗。
此时的他早就月兑下那身俗气的红蟒袍,换上一袭深蓝色的长衫。怀中的她却只来得及摘去头顶沉重的凤冠,依然穿著一身夺目的嫁裳……
也罢。清秀的容颜被这如火般鲜红的衣裳衬托得份外娇艳,是他此生唯一的牵挂。
一阵凉风吹过,他将她搂得更紧,扯过披风盖住两人,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会冷幺?”
“不冷。”她嫣然而笑,舒适地倚在他怀中,聆听他稳定的心跳,不敢相信他们俩此刻居然会在这里。
他……居然是如此了解她的!知道她毕竞还是不喜欢繁华的场面,对酒醉喧闹的人群有莫名的恐惧,所以不等她开口,就拉着她偷偷开溜。
洞房花烛夜,从后门双双私逃的新人,他们只怕是第一对吧?
“你知道……”纤纤素手悄然握住他修长温暖的大手,她低下头,轻轻说道:
“能嫁给你为妻,我真的很开心。”
他笑了,没有回答,只是将下巴轻轻抵在她肩头,充满保护地环抱着她,满心的爱怜不言而喻。
静静地依偎着半晌,最后,兰姬微微转过头,明亮的水眸中有一系好奇,“少罡……以前学艺的雪山,看起来是什幺样子的?”
“雪山?”他呼出一口气,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斗,“其实有点像这里……满山苍劲的松柏,晚上风吹过时,沙沙作响,好象波涛的声音。只是山上终年飘雪,干尺冰峰,一片银装素裹……”
兰姬听他磁性的嗓音诉说,微微睁大了眼,神往不已,“听起来,是个好美的地方……”
“嗯,的确很美。”他低头看着她,眼中是深深的宠溺,“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带你去山脚下小住几日,看看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只是深山中一切都较为简陋,要委屈你了。”
“不会……我到底也独自生活了两年多啊,不是你所想的那幺脆弱。”她抬头看着他,盈盈的水眸中盛满了柔情,轻声问道:“不过,在那样终年冰天雪地的地方练武,是不是很辛苦?”
“有时是很累。”他并不瞒她,坦白地承认,微笑着看她,“可是日子过得很充实,所以不觉得有多辛苦……我很感激那段日子所学到的一切。恩师传授我的,远比这一身武艺更多许多。”
“嗯,看得出来……”
是那样让人信赖的他啊!虽然同样拥有一身过人的武艺,华夷王被权力和心魔蒙了眼,有勇无谋,脾气暴躁,反观心爱的他,却总是那样冷静果断,沉稳坚毅,又是那幺坦荡温雅……
就像那片终年飘雪而不染尘俗的山林,开阔的心胸,自然映照着蓝天白云。
倚在他强壮的怀中,她轻叹了一声,“真希望我也曾有过那样的日子……我自小在楼万生府中长大,之后就被送进皇宫。重重围墙,整天除了人来人去,看不到其它什幺。”
骆少罡低头,心痛地轻抚她总是显得有些苍白的脸颊,低声问道:“你以前……可曾快乐过?”
“快乐?应该不算吧,只能算是比较单纯。”她说着,唇角泛起淡淡笑意,“在楼万生府中的时候,偶尔会有空闲,就和其它的丫鬟们一起在后花园中玩耍……也曾是一段简单的岁月……”
只可惜,随着时光飞逝,她的容貌愈来愈突出,又迷上了乐韵……
月下那一场忘情的舞,注定她被选为攀权附贵的棋子,送人深宫,从此将豆蔻年华凄凉漫度……
兰姬轻轻甩了甩头,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为了心爱的他,想学会释怀,把过去全都忘记……因为她知道,每次她伤心时,他总是会陪着心痛。
兰姬双手环住他的腰,想了想,轻声开口:“少罡,以后没有旁人的时候,叫我兰儿,好幺?以前……在楼万生府中时,大家都是那幺叫我……”
若是可以,她不想再当吕奉节了,也不愿再是兰姬……而想回到当初那个单纯、天真,心中没有阴影的“兰儿”。
“兰儿。”骆少罡的声音低柔,轻吻了一下她的眉心。
靶觉到风渐渐转寒,他索性解下披风,整个裹住她瘦弱的身子,“回去吧,那些闹洞房的人,现在想必也散了。”
“嗯,好。”
被他抱上马,他并不刻意赶路。轻轻扯动缰绳,有节奏的颠簸使兰姬感到一阵困倦,将头抵在他宽阔的胸膛,闭上了眼睛。
骆少罡微微一笑,调整姿势,让她能更舒服地靠着他。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更柔。
月光下,黑马悠闲地踏在银霜般的路上,那规律的晃动让兰姬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就连什幺时候回到城里也不知道。
恍惚中,被他抱下马背,一路抱回那贴着大红喜字的新房。
闹烘烘的众人果然已经散去,没人看见他们回来。骆少罡闪身进房,轻轻掩上门,放她下地。
“时间不早了,睡觉吧。”他望着她略带倦色的容颜,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柔声说道。
“嗯……”点了点头,简单地漱洗过后,她月兑去一身华丽的嫁裳、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
卸下耳环,拔下珠玉发簪,顿时满头青丝飞扬,如瀑布般垂下。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反而更显得宛若芙蓉出水,清艳绝伦。
骆少罡也已经漱洗完毕,正要解开发髻。她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拉下他的手,“让我来。”
素手灵巧地解开束发玉冠,打散他浓密的黑发,轻轻拢到肩后。她红着脸,以妻子的身分,替他更衣,为他月兑下外衣,才突然发现,原来衣服下的身材,竟是如此精练结实,因为贴近,所以更显得他格外修长高大……
不自觉地,她的身子变得僵硬起来。
知道他绝不可能伤害她,可是身上还残留着当初的累累伤痕,一旦与与男子如此贴近,想到要进行那样的亲密,便心惶无措,潜意识中感到惊慌,身体自然地绷紧起来……
她咬了咬嘴唇,气恼自己竟如此懦弱。可是将他的外衣搭在椅背上,手,到底不能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变得笨拙。
费力地想要解下他中衣的扣子,他却抬手制止了她,轻轻将她的柔荑包住。
她不禁震颤了一下。
“别紧张。”他低声说道,安抚地环住她的肩,往床边走去。
“少罡,我……”兰姬低下头,愧疚难当,慌乱地想要解释。
“嘘。”他轻轻点上她的唇,怜惜地一笑,转头吹灭了蜡烛,拉着她双双躺倒在床上。
充满保护性地将她僵硬的身子搂在怀中,他轻抚她的发丝,“放松……你也累一整天了,快睡吧。”
“少罡……”
他、他难道不……
“兰儿,娶你为妻,不是为了得到你的身子。”骆少罡的声音低沉温暖,含着浓浓的了解和体谅,“要忘记过去,不是那幺容易的事……现在,只要能这样抱着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在她的发角印下温柔的深吻,是守护的誓言,“我会等,直到你不再害怕为止。你毋需操之过急。”
她讶然了。好半晌,才终于哽咽地挤出声音:“少罡……谢谢。”
何德何能,居然得他宠爱至斯!这样的幸运,是她从来不曾敢想奢求的啊!
上天……终究待她不薄……
“睡吧。”骆少罡柔声说道,了解地微笑,将怀中那娇柔的身躯护得更加密实,闭上了眼睛。
心意相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清晨的阳光透进窗户,长长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一双灵动的水眸。
还带着三分困意地抬起螓首,唇角已经娇俏地扬起,绽出一朵绝美的笑容……
第一次,心中对新的一天有所期待,笑着醒来。无双的容貌,因为心里的幸福而更加明艳照人、容光焕发。倾城一笑的丰采是那样妩媚,岂是当初的强颜欢笑所能比拟!
“醒了?”
头顶传来骆少罡低沉的嗓音,让她讶然掉转视线。只见他似乎已经起床多时,早就穿戴整齐,含笑望着她。
兰姬微窘地坐起身,将凌乱的青丝拨到肩后,“嗯……现在什幺时候了?”
“才刚过卯时而已,还早得很。”
“嗯。”她点了点头,掀开被子,轻轻下地。没来由地,头突然一阵晕眩,让她的身子微晃。
“小心,”骆少罡立刻伸手扶住了她,眼中闪过关切,“怎幺了?没事吧?”
“没事。”她摇头回答道,转头给了他一抹笑容,“也许是我起床太快了些……”
他点了点头,放下心来,拿过外衣,细心地替她披上,嘱咐道:“开始降霜了,今天会有点冷。”
“嗯,谢谢。”
骆少罡看着她娴静绝美的轮廓,心中柔情顿生,微笑着说道:“饿了吧?我让人准备早餐去。”
“少罡。”她唤住了他转身欲离去的身影,柔柔地微笑,“看你,都只顾着为我操心,怎幺连自己的衣领都忘记留意?”她说着,微微踮起脚,抬手替他翻好了领子,轻轻抚平。
“谢谢。”他顺势揽住她倾入怀中的身子,双手留恋地在她腰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放开了她,在她眉心印下轻轻一吻,低声道:“我在外厅等你。”
“嗯。”与他深深对望了一眼,她微笑着,目送他高大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立刻地,唇角的笑容黯淡下来,染上一丝忧心。她移步至墙角的铜镜前,秀眉微蹙,仔细地审视镜中自己的脸。
罢才那突然的一阵晕眩……似乎有些不太一样。那一瞬间,感觉四肢奇寒,几乎没有知觉,心跳也漏了一拍,让胸口难受不已……
然而,此时铜镜中印出的容颜却依旧,看不出任何异样,甚至,因为昨夜睡得安稳,脸色比平时显得红润,添了几分精神,
她……是她多心了吧?兰姬甩了甩头,转身定到铜架前,倒水漱洗。
想起骆少罡的体贴和温柔,心,立刻又轻快起来,脑海中满是他俊逸的影子,让眼神变得更清澈温柔,盈盈闪动着欣然。
可是,心底深处有一丝隐约的不安,却是无论如何都驱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