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儿不知道徐园长突然叫住她想做什么,有些诧异,也有点疑惑,但还是跟徐园长走到一旁。
她睁着圆眸望着徐园长,等她先开口说话。
徐园长笑咪咪地打量她片刻,才慈霭地问:“你在这里,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呀!”她轻轻摇头。
虽然梵天易老是陪着那些孩子,没有多花心思陪她,但她只要瞧着他和孩子间相处的情形,就觉得很快乐了。
“其实这间育幼院是梵先生一手创办,然后交由我来管理的。”徐园长吐出惊人之语。
“真的?”芫儿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大的爱心,出资筹办这间颇具规模的育幼院。
“他怎么会想到创办这间育幼院呢?”芫儿好奇的问徐园长。
“你知道梵先生父母的事吗?”
“我大略听他提过,听说是被一个叫做杜正贤的坏人害死的。”芫儿悲悯地回答。
“没错!这里所有的孩子都和他一样,全是自杜正贤的虎口下逃生的遗孤。”
“啊!这些孩子全都是……”
“是的。”
“真的好可怕!”杜正贤那个坏人,到底杀了多少人?害多少家庭在一夜之间破碎?她真是难以想象!
“梵先生怜悯这些孩子无依无靠、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所以不惜花尽自己毕生的积蓄,为他们打造了这个遮风避雨的温暖地方。我知道外头有很多人对梵先生有误解,认为他只会敛财且一毛不拔,其实他所赚的钱,大部分都是送到这里来,栽培这些无父无母的孤儿。
这里总共有一百多个孩子,要全部栽培他们长大成人,需要的花费,绝对不是一般常人付得起的数目,梵先生用尽手段、努力挣饯,就是为了让这些孩子有个好的将来。”
“我不知道这些事……”
他不曾提过,所以她也不知道,他居然为了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孤儿,付出这么多心血。
“你们在聊什么?”梵天易单手插在裤袋里,朝她们走来。
“呵呵,没什么!对了,孩子们呢?”
“炸鸡店送炸鸡来,我让孩子们先去吃点心了。”
“那你们聊聊,我去陪孩子们吃点心。”
徐团长笑呵呵地走后,梵天易和芫儿信步走到树下,找了张长椅一同坐下。
“天易,徐园长告诉我,这间育幼院是你创办的?”
芫儿用一种全新的目光重新评量梵天易,她发现自己似乎更爱这个男人了!
“没错!怎么,看不出来吗?”梵天易眨眼戏谵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芫儿赶紧摇头。“只是你从来没提起,所以我有些惊讶……”
“其实这没什么好惊讶的!”梵天易踢踢地上的小石子,淡然陈述道:“看见他们,我就会不自禁地想起当年的我。我算是个幸运儿,因为我遇到了惠姨,当年如果不是她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并带我出国、栽培我长大,今天梵天易恐怕早已不在世上。
“然而这些孩子没有我那么幸运!他们失去父母又无依无靠,若是我不帮助他们,恐怕不会再有人伸出援手,所以才更需要义无反顾的去做。为了这些孩子,再多钱我都不会嫌多,所以只要能够获取的金钱,即使是一毛,我也不会轻易浪费的。因为他们需要更充足的经济援助,才能衣食无虑、快快乐乐地长大!”
“我了解!若不是遇到好心的阿水伯和阿水婶,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我们都很幸运,所以更应该感恩。”听了他的话,芫儿感同身受。
梵天易转过头,注视芫儿晶亮的眼眸。
“芫儿,你觉得自己幸运吗?”
“嗯。我很幸运!”芫儿毫不迟疑地颔首,满足地露出甜蜜的微笑。“遇到阿水伯和阿水婶,是我的第一个幸运。能够遇见你,是我的第二个幸运!”
“是吗,”梵天易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些悲伤。
他一跃起身,打起精神扬声问:
“你想不想吃炸鸡?我请他们多送了几份过来。”
“要!我要吃!”芫儿开心地回答。
芫儿和小孩子一样,特别爱吃炸鸡、汉堡,他知道她喜欢吃,所以特地替她预留了几份。”走吧!”梵天易朝她伸出大手。
“嗯!”芫儿毫不迟疑地上前握住。
梵天易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心情既沉重、又复杂。
他知道过了今天,他们的关系将会逐渐改变,他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能这样握住她的手。
他的心有些疼、也有些不舍,但事到如今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精心布好的局,他不容许自己亲手破坏它。
包何况——她是杜正贤的亲生女儿,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算芫儿不死,他们也不可能毫无芥蒂的厮守在一起,因为他忘不了父母之仇,而他若杀了杜正贤,芫儿恐怕也不会原谅他吧?
所以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纵然有再多眷恋,他终究得狠心割舍。
他心一拧,用力捏紧掌心里的柔软小手,疼得她低嚷一声。
“好痛!”
“对不起!”梵天易立即松开手,愧疚地喃喃道歉。
“没关系。”芫儿眼珠一转,绽开孩子气的爽朗笑容突然说:“我们来比赛,看谁先跑到餐厅,先到的人可以多吃一块炸鸡,晚到的人就不准吃。预备开始跑!”
“啊!不公平,你偷跑——”梵天易立即迈开长腿,随后追赶她。
“来追我呀!炳哈哈……”
开怀的笑声传遍整个的操场,两个交互追逐的身影愈跑愈远,愈远愈小。
一阵狂风卷过,扫落满树落叶,明明还不到隆冬,但冷肃诡谲的气息,已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降临他们身旁……
永华集团与日商大丸株式会社合作,即将于台北近郊设立的大型购物中心,将在今日进行投标工程。
全省知名的建设公司几乎全都来参与竞标,大家莫不摩挲擦掌,准备在今日的竞标活动中拔得头筹,一举争得这张高利润的合约。
多家参与竞标的建设公司中,又以杜议员名下的杜氏建设与人称狂狮蓝亦宸的蓝氏建设呼声最高,最有得标的希望。
为了今天这场投标会,杜氏建设由杜议员的千金杜迎璇与杜氏旗下的商业精英共同出席,准备打败最大的强敌蓝氏建设,抢到这笔生意。
而蓝氏建设方面,令人诧异的是——他们没派出任何一位高层主管,只由两位不知从哪找来的商业佣兵出马,替他们参与今天这场战役。
“怎么回事?蓝氏建设居然没派任何一位高层主管参加,蓝总裁不想要这笔生意了是不是?杜氏建设派出的代表,可都是万中选一的商业人才,蓝氏建设这么轻敌,稍不小心就会把生意拱手让人呀!”
几位与会的负责人纷纷交头接耳,为蓝氏建设怪异的举动感到惊讶。
芫儿听了他们的耳语,也不禁紧张起来。
她很担心,万一等会儿自己临时失常,那该怎么办?
想起那个名叫蓝亦宸的男人的凶狠嘴脸,芫儿心里就打着冷颤。
他说要是梵天易敢搞砸这笔生意,就要剥了他的皮沾哇沙米吃。
好可怕呀!商业界居然有这种土匪——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今天好美?”梵天易突然倾身轻咬她的耳垂。
今天地穿着一套粉女敕的浅橘色套装,合身的剪裁和短窄的裙摆,展现她曲线美好的小腿和不盈一握的纤腰,美得让人眼睛一亮。
其实芫儿从未穿过这么短的裙子,她觉得好不习惯,但梵天易告诉她,既然身为蓝氏建设的代表,就要有代表的样子。
正式的衣着服装和浓淡合宜的化妆是基本的礼貌,她才强迫自己穿上这套碍手碍脚的衣服,还任人在脸上抹上她从未涂抹过的胭脂。
“不要这样,大家都在看……”芫儿红着脸将头转向另一边,避开梵天易偷吻的唇。
“各位与会的贵宾请注意——”
扩音器里传来主办单位的广播,大家立即噤声,芫儿和梵天易也神情一整,严肃地侧耳聆听。
“现在时间是九点三十分,这次的投标活动从现在开始,请各位贵宾将您的投标单填写好,在十点钟以前投入投标箱内,我们将会在审慎评估之后,于中午十二点公布投标结果。希望您慎重考虑投标金额,不要错过最后投标时间,谢谢您的合作!”
“战役终于要开始了!”
梵天易一早就和芫儿来报到,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他贴在芫儿耳边,小声吩咐道:“你自己注意一下,找个机会接近杜氏建设的代表,想办法从他那里弄到投标的底价。”
“我知道。”芫儿抿紧红唇,用力点头。
看她那么紧张,梵天易笑着安抚道:”别担心,杜氏建设那些鼠辈一定会失败的,我对你有信心!”
“谢谢你!”
芫儿回他一笑,正好看到杜氏的代表从他们前方走过去,连忙起身跟过去。
她小心地跟着那个男人,看见他走进男用洗手间,就在洗手间外徘徊,假装欣赏墙上的画。
没多久,那男人从洗手间走出来,她便照着梵天易教她的方法,故意在他面前绊了一下,假装拐到脚。
“哎哟!”芫儿惨叫一声,立即弯下腰,装疼地揉弄自己的脚踝。
“怎么了?要不要紧?”
杜氏的代表果然被她引来了,他一看见她弯腰时不经意露出的性感,双眼立即冒出桃色的火光。
“我好像扭到脚了,好痛……”她嘟起红艳艳的小嘴,硬是挤出两滴透明的泪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让我替你看看你的脚。”杜氏代表在芫儿面前蹲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触她纤细的脚踝。
芫儿的小腿柔女敕白皙、线条优美,杜氏代表的手一边按摩着她的脚踝,一双眼睛同时盯着她白女敕的小腿,视线几乎没移开过。
“没有肿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咽了下口水,勉强将手收回来。
“真的吗?我好像觉得好多了,谢谢你。”芫儿给他一个纯真、柔媚的微笑。
“哪、哪里……”杜氏的代表被芫儿瞧得浑身不自在,想回避她的目光,却又觉得舍不得。
为了今天可能面临的状况,梵天易已经替芫儿做过职前特训,教导她如何让男人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舍不得移开。
芫儿以聊天的口吻问:“我认识你,你是杜氏的代表吧?”
“是。”
“你们投标的金额……应该已经决定了吧?”她佯装漫不经心的问,其实正专注凝视那人的眼瞳,等着从他跟中,读取她所想要的数字。
“是的。”一提起投标的金额,杜氏代表就无可避免的想起刚填写好的数字。“小姐是蓝氏的代表吧?”
“是的。”芫儿从他眼中看见那串数字,不觉露出欣喜的微笑。
“你们的底价应该也决定好了吧?”
“不!我们现在才正要开始决定。”
芫儿甜甜的一笑,优雅地起身离去。
梵天易远远看见她和她脸上的笑容,就知道她已经得知杜氏的底标了。
他告诉自己,如果想反悔,现在还有机会!
然而急切的复仇之心,掩盖了他的理性和良知,他枉顾心灵对他发出的谴责之声,执意要无辜的芫儿陪同她父亲杜正贤,一起背负罪恶的十字架。
他自袋中取出钢笔,准备填写投标单。
无论如何,他筹画多时的计划,绝不会就此中断,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会罢手!
中午十二点整,永华企业负责这次投标事宜的主管,鱼贯走出紧闭已久的会议室,向等侯在门外的各家厂商代表宣布道: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经过开标和本公司的内部会议之后,我们已经决定未来将与永华合作的厂商,那就是——蓝氏建设公司!得标的金额是十二亿九千九百万台币。”
这个消息一宣布,惊呼之声顿时四起。
事实上,杜氏建设对这个工程势在必得,所以早就用钱买通其余几间规模较小的建设公司,他们出席今天的投标会根本只是做做样子,没有人会把底价写得比杜氏建设低,惟独蓝氏建设这匹黑马,居然以一百万的些微差距,拿走永华这个大工程。
怎么会这样?
镑家厂商莫不感到惊讶,但其中最惊讶、恼怒的,当然莫过于杜氏建设的千金——杜迎璇。
她不敢相信他们策划已久的工程,居然被蓝氏建设这个程咬金抢走了,她要怎么回去向她父亲交代?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他们得标的金额,居然只比我们低一百万!他们若没有事先知道我们的底价,怎么可能以这么些微的差距获胜?”杜迎璇嘀咕着,凌历的眼若有所指的瞄瞄身旁呆若木鸡的男性代表。
那人大吃一惊,惶恐得连连结巴。“迎、迎璇小姐,你千……千万不要误会!我绝对没有向任何人泄漏我们投标的金额,就算我有一百个胆,也绝对不敢私自泄漏呀!”他颤抖的掏出手帕,擦拭如雨水般涔涔流下的冷汗。
“哼!谅你也不敢。”杜迎璇看他那副没用的窝囊样,想也知道他没这个胆。
她冷哼着别过了头,看见胜利的蓝氏建设代表——梵天易和芫儿正要从门口离去,立即撇下兀自抖个不停的男人,冲上前喊道:“梵天易,你给我站住!”
梵灭易早料到杜迎璇会主动找来,所以立即停下脚步。
“杜小姐。”他唇边挂着一抹洒月兑帅气的笑容,转身迎向杜迎璇。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特地代表蓝氏建设,来找我们麻烦的吗?”
她可不会被他温尔俊雅的外貌所蒙骗,她早知道他是个表里不一、笑里藏刀的双面人。
“呵呵,杜小姐说这句话就有失公允了!大家同在商场上求生存,目的当然是为了赚钱,我梵天易爱钱人人都知道,蓝氏建设花钱请我来替他们投标,我哪有拒绝的道理?请杜小姐千万不要误会,以为梵某存心和杜氏作对呀!”
梵天易佯装诚恳的解释,然而镜片后的黑眸中,却闪着讥诮、嘲讽的光芒。
“哼!说得倒好听。”杜迎璇撇撇唇,不屑地嗤道。
她杏眸一扫,视线不经意扫到站在梵天易身旁的芫儿,立即震惊地瞪大双眼。
这女孩长得好像一个人——她已过世的母亲!
虽然在她六岁时,母亲就因难产而辞世,但她曾看过照片,她妈妈和眼前这个女孩简直一模一样。
杜迎璇不由得想起那个从未谋面、才刚出生就被父亲抛弃的妹妹。
难道她会是……
不可能!
杜迎璇猛力摇头,将这种荒谬的念头逐出脑外。
都已经过了二十年,大千世界、人海茫茫,不小心走失的孩子,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回来,他们刻意抛弃的婴儿,哪有那么容易相逢呢?
她暗骂自己太会胡思乱想,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那个煞星还是别回来的好!算命先生说,只要她一出现,杜家就会发生不幸的事,如果爸爸倒霉,她这个女儿当然也不会太好过。
所以那个一出生就带着衰运的扫把星,还是别回来的好。就算回来了,她也不会承认她!
梵天易见杜迎璇直盯着芫儿发愣,知道她在猜测什么,于是立即道:
“杜小姐对芫儿感到好奇吗?你一定不知道,她可是帮我们抢到这笔生意的大功臣呢!她的本事可厉害丁,如果没有她,我们铁定枪不到这笔生意,所以她才是真正的风云人物。咦?仔细一看,你们长得居然有点像,你们该不会是亲戚什么的吧?”他故作惊讶地问。
“谁跟她是亲戚?我们杜家会有这种凡人吗?我才没那么倒霉呢!失陪了。”
杜迎璇脚跟一转,气嘟嘟地扭头往外走,杜氏的男代表急匆匆地跟上去,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芫儿一眼。
他压根不知道,他心怡的绝色佳人,就是害他们痛失这张大合约的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