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没多久,苗景毅发现了异状。
他在审核报表时,发现这个大问题,最近如期还款的人数突然增加许多,相对的利益减少好几成。
而且,这些人都是在还款期限前几天,突然一次把欠缴金额全部付清,明显有其他提供资金的来源,这令他感到很纳闷。
这些人说穿了不是信用不良,就是根本没有资产可抵押贷款,所以才会转向他这间私人金融公司借钱,可是如今他们全在还款期限前,诡异地把钱全还清了。
这些人根本没有还款能力,就算其他金融机构愿意贷款给他们,十有九成也绝对是赔钱,谁会这么蠢,借钱给明知道还不起的人?
很明显的,这个人的目的不是钱,而是他──那个人是针对他来的,目的是要打击他的事业!
到底是谁暗中与他作对,悄悄借款给这些人?
苗景毅走到落地窗前,瞪着远处的高楼,阴郁地沉思。
“总经理?”这时,秘书前来敲门通报。“天波银行的吴总裁前来拜访,您要接见他吗?”
吴天波?
他知道了!
突然间,脑中纠结的谜团就像是得到有力提示似的,一瞬间豁然解开。
是了,就是他,吴天波。
原来就是他暗中投入资金,打击他的事业。
直到这时候,苗景毅才相信他是真的想得到苹儿。
为了抢走苹儿,吴天波竟不惜砸下大笔资金,不惜成本地打击他,他为吴天波的执着感到心惊。
他开始感到些许恐惧,失去理智的吴天波,他对付得了吗?
“总经理?”秘书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还等着他的裁示。
“噢!好,请他进来。”他回过神道。
“好的。”秘书立即衔命而去。
苗景毅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努力凝定心神,不让任何一丝惊慌出现在脸上。
在资金的战争分出胜负之前,至少气势上绝对不能先输人。
“哈哈,苗老弟,近来好吗?”吴天波脚步轻快地走进来,依然是只老狐狸的样子,笑瞇瞇地问好。
“我好或不好,你应该很清楚。”苗景毅冷冷地盯着他。
“哎,你怎么这么说呢?你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吴天波一脸无辜。
“别跟我客套了,吴天波,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暗中援助资金给我的客户,是什么意思?”
吴天波略微一愣,随即纵声大笑。“哈哈哈,不愧是苗景毅,我的计画才刚开始就被你发现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苗景毅怒声质问。
“理由你会不晓得吗?我要苹儿。”吴天波难以克制自己,疯狂地渴望得到她。
她是天使的身分,令他深深着迷,他像是耗尽元神的妖怪,渴盼吃下唐三藏的肉,便能返老还童,长生不死。
而苹儿,就是他获得永生的仙丹妙药。
“我不会把她给你的。”吴天波的卑鄙无耻,令苗景毅气结。“我可以告诉你,这辈子你都死了这条心吧!”
“苗老弟啊,听我的劝,你是斗不过我的,我可以砸下全部的资产跟你搏,而你呢?你有这样的决心跟魄力吗?”
吴天波语气一转,又是一副慈祥兄长的虚伪表情。
“唉!其实我真的是为你好呀,才三番两次规劝你,别再耗费时间与金钱跟我斗了,愈早想通,你的损失就愈少。”
“做梦!”苗景毅气得推开椅子,很想冲上前揍人。“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绝不会把苹儿让给你,你别再痴心妄想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也不必再跟你客气了。苗景毅,接下来我会持续投注资金,替你的客户解决更多问题,我会慢慢跟你熬,看看先倒的人是你还是我。哈哈哈……”
吴天波嚣张地大笑离去后,苗景毅颓然坐下,因为惊怒而浑身发抖。
他错估了吴天波,他对苹儿的执着实在可怕。
懊怎么办?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住苹儿,以及他的事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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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苗景毅经历了人生中的另一个黑暗期。
他的客户一个接一个捧着大把现金来偿还借款,客户还钱本应该是好事,但是对他这种行业的人来说,却是最糟的。
他这份工作本来就像在赌博,赌的是客户无法还钱。
也就是说,真正让他赚钱的不是客户借贷时的利息,而是客户还不出钱来,抵押给他的名车、房子、土地,以及公司,这些才是他牟取暴利的方式。
然而最近一笔笔被偿还的巨额借款,让他减少起码上亿元的收入,偏偏前阵子他积极参与投资建筑事业,如果不按时拿钱缴付,盖到一半的房子将被迫停工,而每停工一天,增加的损失又是天文数字。
为了填平日益减少的利益与日日进逼的追款金额,他不得不开始向其他银行与地下金融公司周转资金,但是成效并不理想。
当他名下的资产愈少,所能贷得的金额就更少,有些银行甚至与吴天波挂勾,断然拒绝他的贷款。
呼风唤雨多年后,他终于尝到什么是兵败如山倒的滋味。
一笔笔催讨的债务弄得他焦头烂额,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开始大量抛售名下资产,小至股票、期货、名车,大到土地、豪宅,包括他目前与苹儿所住的房子,可是那也阻挡不住金钱的缺口。
巨额的债务像是土石流,从各个方向急涌向他,他根本连挡都来不及挡,转眼就惨遭灭顶了。
后来他开始裁员、到最后,甚至连公司也即将不保!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双手支撑桌面,面如死灰地瞪着办公桌上那封法院的查封公文,嘴里不敢置信地喃喃低语。
没了,他的一切都没有了!鲍司倒了,江山垮了,他又是孑然一身。
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阳光与美好的世界往他身后急速退去,只剩无止尽的寒冷与黑暗。
“哼哼,现在你还会认为,我奈何不了你、扳不倒你吗?”
可恨的吴天波,在这时得意洋洋地来到他的办公室。
“你还敢来?!”苗景毅怨恨地瞪着他,如果此刻他手中有把刀,一定毫不犹豫刺进他那颗黝黑的心脏。
“我为何不敢来?”吴天波觉得好笑。“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已向你的债权银行买下你的债权,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债权人了。”
“你说什么?”苗景毅又羞恼又愤怒。“就算我负债,他们也没资格随意将我的债权转卖。”
他是人,又不是商品!
“唉,有什么办法呢?你现在全身上下也挤不出几十万,我肯认赔收购你的债权,他们当然乐得抛售啦!”吴天波假好心地安慰。
“你、你疯了。”苗景毅真的难以置信,他竟如此疯狂,根本已经失去理智,像是得了失心疯的偏执狂。
“击倒我,你又能得到多少好处?你真要为了一个女人与我斗得两败俱伤?”
吴天波放款给那些信用不良的人,承受的风险也很大,有可能这些人到最后都还不出钱来,那么届时他必须咬牙吃下这些呆帐。
况且吴天波还买下他的负债,说不定在击垮他之后,吴天波自己的事业也差不多要垮了。
不过是一个女人,值得他以自己的事业相搏吗?
“或许我是疯了,但是我要苹儿。”他眼神蒙眬又迷恋地低喃:“珍贵又稀奇的天使呀,只要能得到她,我将不惜任何的代价,哪怕是我的事业。只要在击倒你之后,我还比你多出一块钱,我就算赢了,那么苹儿将属于我。”
苗景毅恨恨地大喊:“我没有答应将苹儿给你。”无耻的老不休!
“你为何不答应,难道你不想拯救你的事业吗?”吴天波柔声诱哄。“其实我真的不想为难你,我只是想要苹儿而已,只要你将她给我,一切就没事了。”
“你休想。”苗景毅还是一贯冷硬的回答,只是语气不再像以往那般愤慨,低沉沙哑的音调,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为了保住她,他付出了一切,几乎是以命相搏。
“你别这么顽固,只要你点个头,我立刻替你解决所有的债务,我保证。想想看,你能够保住自己的公司、员工、房子、资产,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你身边,只要拿苹儿来换,你不觉得很划算吗?”
他可以重新得回他的一切?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槌,敲进他的心底。
苗景毅眼中迸射出狂喜,然而,只要想到条件是必须拿苹儿交换,他便又颓丧地低下头,沉默不语。
吴天波见他不再那么暴怒,似乎有软化的迹象,于是加把劲儿游说道。
“女人嘛,再找一个就有了,但是事业要是丢掉了,可就救不回来了。你常借款给那些事业失败的老板们,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才对。”
他当然清楚!
苗景毅依然抿着薄唇,闷不吭声。
“况且,我并不是要苹儿服侍我一辈子,我要的只有一天而已。只要你将她借给我一天,我就帮你重建江山,这是件非常值得的交易,你可别傻得拒绝呀!”
他要帮他重建江山,只要将苹儿借给他一天……
苗景毅有一瞬间心动了,但是,想起苹儿纯真无辜的脸庞,他立即狠狠甩头,甩去这个可怕的邪念。
他怎能这么想?
他怎能出卖苹儿?
他怎么能?
“没关系,我不逼你现在做决定,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先走了。”吴天波怕狗急跳墙,也不逼他,起身便要离开。
“等等。”连苗景毅自己也感到很意外,他喊住了吴天波。“再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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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苗景毅畏惧地缩紧身体,彷佛自己还是十岁那年的他。
他感觉浴白里的水,不断从他的鼻孔与嘴巴窜入。
温热的水从口鼻流入气管里,呛得他拚命猛咳,眼泪直流。
他想呼救,但是张大嘴,却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甚至,连空气也吸不到,因为缺氧,整张脸开始逐渐涨红。
他想从浴白里爬起来,但是爬不起来,因为一双原本该是温柔抚慰他的手,强按着他的头顶,让他爬不起来。
“妈──”在水里挣扎时,他呼喊着自己的母亲,可是她并没有因为心软而松手,甚至,怕他逃出来,还加重了压迫的力道。
“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当他在水中痛苦求饶时,从溅起的水花间看见母亲的脸孔,那是一张冷血无情的面孔。
一张为了金钱,连亲生骨肉都可以谋害的魔鬼面孔。
接着画面突然一转,在他眼前,出现了叔父与堂弟一家鄙夷的脸孔。
“讨债鬼,只会吃闲饭。”
“哼,开玩笑!我们一个月才几万块过活,哪有多余的闲钱养你呀?让你像条狗一样吃剩饭,已经算不错了。”
“爸,堂哥好讨厌喔,一直赖在我们家白吃白住,你把他赶出去好不好?”
“不要赶我,我会努力工作赚钱,我会赚很多钱,不要赶我出去……”苗景毅死命哀求,深怕刚上小学的自己,被势利无情的叔父给赶出去。
如果我有钱就好了!
他抱着瘦小的身躯,躲在陈旧房间的角落,忍受着两餐未进食,月复部剧烈翻搅的饥饿感。
如果他有钱,妈妈就不会为了钱伤害他,如果他有钱,绝不会再有人将他赶出去,如果他有钱……
“阿毅?”温柔的声音呼唤着他。
“不,我要钱!我要变成有钱人。”
“阿毅?”苹儿担忧地摇晃他,想把他从梦中摇醒。“你在做梦,快醒来呀!”
苗景毅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看见身旁的苹儿,才知道自己安全地躺在床上,刚才全是在做梦──他已经许久未曾再做的恶梦。
发现他头上都是汗,苹儿伸手想替他擦去汗水,却被他下意识挥手拨开。
“别碰我。”
“噢!”苹儿手冷不防被拍开,手背迅速红了一块。
“抱歉!要紧吗?”苗景毅赶紧道歉。
苹儿握着隐隐抽麻的手背,挤出一抹微笑。“没关系的。”
“对不起,我想静一静。”苗景毅翻身下床,开门离开卧房。
“阿毅……”苹儿咬着唇,怔忡看着他落寞的身影。
最近发生很多事,他们搬过几次家,即使连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笨天使,也知道阿毅的事业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机。
虽然阿毅从不跟她抱怨诉苦,但是她知道他很担忧,经常彻夜眉头深锁,就算睡着了也是恶梦连连。
看着这样的他,她心里很难过,因为她完全帮不上忙,就算想帮他分忧解劳,她也做不到。
她低下头,深深叹了口气。
来到客厅,苗景毅虚月兑般瘫坐在陈旧的沙发椅上,转头望着四周,宛如还在梦中。
谁会相信,不过就在几个月前,他还是坐拥豪宅、经营数间公司的老板。
而今豪宅转手卖人了,公司也一夕之间没了,他又要变得像从前的他,贫穷、孤苦、受人轻蔑歧视。
不!他痛苦地闭上眼,捶打皮椅的扶手。
他宁愿死,也不愿再回去过那样的生活。
晦暗的眼眸,幽幽转向卧室紧闭的门,久违的邪恶魔鬼,再度回到他心中。
他不能放弃他的事业!
就算要他背叛全世界,也绝对不能!
绝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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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毅,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苹儿怯生生跟着苗景毅走进这栋办公大楼,身旁经过的人,都好奇地回头看他们一眼,她从未跟他到公司这类严肃正经的场所,觉得很不好意思又不自在。
“等会儿妳就知道了。”苗景毅语调僵硬而冷淡,眼睛直视前方。
事实上,打从今天早上起床开始,他就不再看她的眼睛,总是刻意避开,而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领着她,走进一间办公室,办公桌后有个人立刻一跃而起,过来迎接他们。
“你们来啦?哈哈,好,太好了,哈哈哈!”那人猛搓着手,因为太过兴奋,有点语无伦次。
“咦?”苹儿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他。
她认得这个人,他不就是阿毅喝醉酒那一晚,送他回来的那位朋友?
她疑惑地转头看向苗景毅,他把她带到这里见这位朋友做什么?
苗景毅依然不看她,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一径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
吴天波看看苹儿,然后问苗景毅。“怎么,你还没告诉她呀?”
他有点不满,原以为苗景毅已经把一切都谈妥、解释清楚了,可是看样子苹儿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协议。
苗景毅没说话,只是抿起了唇。
要他如何开口?他怎么开得了口?
苹儿总是用那双纯真、信赖的大眼睛看着他,要他如何将这么丑陋的协议内容告诉她?
“没关系,由我来告诉她也是一样的。”吴天波转向纳闷看着他们的苹儿,用温柔得近乎讨好的声音,笑瞇瞇地说:“苹儿啊,今天妳就跟我回家吧!”
“为什么要我跟你回家?”苹儿有种直觉的危机,开始防备地看着他。
“是这样的,我答应帮阿毅处理他的债务,但条件是妳必须跟着我一天。在这一天当中,妳完全属于我,我可以对妳做任何事,而妳不能拒绝我。”吴天波忍不住馋涎地舌忝舌忝唇,把唇舌忝得油亮亮的。
“你说什么?”为什么她听不懂?
“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呀,妳应该不会不答应才是。”他理直气壮地道。
“不!”苹儿惊恐地猛力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为什么突然要她跟着这个奇怪的男人回家,还要她任他为所欲为?
她不要!
阿毅呢?她要阿毅保护她。
当她慌忙搜寻到苗景毅的眼睛时,心中猛然一震,恐惧像毒蛇窜上她的四肢百骸。
那是一双晦暗深幽,见不到一丝光明的无情眼眸。
与她相恋的阿毅,现在已经不见了。
“我已经跟阿毅协议好了,妳必须跟我,我才会帮他,妳应该不会想害他的事业垮台吧?”吴天波忍住不悦,尽量以温柔的语气劝道。
“不!”苹儿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件事。“阿毅、阿毅。”
拜托你说句话!
苗景毅终于缓缓抬头,看向她的眼睛,毫无感情的刻板语调,机械般吐出一句话。
“只有一天而已。”
“不!”苹儿还是拚命摇头,眼泪如珍珠般不断坠落。“我不要──”
她做不到。苹儿觑向吴天波,那期待的猥亵眼神,让她差点吐了出来。
“我真的做不到。”苹儿哽咽地哭了。
“苹儿──”
“我不要。”苹儿掩耳大吼,随即转身冲了出去。
“苹儿。”吴天波慌张地想拦住她,却还是来不及。
他转身对着苗景毅愤怒咆哮:“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把她追回来呀!版诉你,要是苹儿没追回来,我们之间的协议就一笔勾销,到时你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公司化为乌有吧!”
“我知道。”苗景毅依然像具机器般平板回答。
然而他并不想动,他心里甚至想,这样也好!苹儿就这样离开也好,至少不用被迫投向吴天波那畜牲怀里。
“快呀!”吴天波又在怒吼。
苗景毅这才缓缓起身,缓缓走向门口,缓缓开门离去。
他回到家,发现苹儿没有回来。
等了一天,苹儿还是没回来。
再过一个礼拜,依然没有她的下落。
一个月之后,他知道,苹儿永远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