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那日的事情发生之后,冷翼便不曾再找过涵泠。
白日,他四处忙碌,几乎不在府里。朝廷来的两位官员他也放任不理,不再费心招待。
而夜里,他也没上过涵泠的房,只留宿在其他三位侍妾的房里,尽情地享用她们软玉温香的伺候——虽然他并非真心享受这一切。
这晚——
“王爷……”
激情方兴未艾,冷翼却已了无兴致,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床顶的绸帐出神。
一旁的翠镶光溜溜地挨上来,在他伟健的躯体上挑逗地磨磨蹭蹭,撒娇道:“王爷,再来一次嘛!您今晚只要了一次,往常您不都要好几次的吗?”
翠镶的不知羞耻与贪得无厌,令他大为反感,恼怒了起来。
“是我伺候你还是你伺候我?我想要几次,是由你决定的吗?”他愤然翻身下床,开始动手着衣。
翠镶知道自己惹恼了他,慌忙用力掌自己的嘴,想让冷翼息怒。
“王爷,对不起,是妾身不好,妾身不该多嘴,妾身自己掌嘴!自己掌嘴!”
她打得啪啪作响,但冷翼却连瞧都不瞧她一眼,寒着脸着衣之后,径自开门离去,不理会翠镶的哭叫。
夜色寂寥,他没惊动任何人,独自走在被月夜映得明亮的青石小径上。
其实冷静下来想一想,翠镶并没有犯下什么天大的过错,以往她也曾这样挑逗过他,而当时他只视为一种情趣,乐于满足她,但今晚她同样这么做,却引得他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他明白原因。
因为他不想再要她一次——或许应该说,他想要的根本不是翠镶。
这阵子,他在理智上极为自制,能离涵泠多远,便离她多远,疏远冷淡,完全当她是不受欢迎的客人。然而,相思是个叛徒,总在无人察觉时,悄悄爬上心头,占据他所有的思绪,控制他的情绪,让他烦闷、让他暴躁,让他变得一点也不像自己。
他想要的明明是涵泠,却强迫自己到其他侍妾之处索欢,他折磨的究竟是她,还是自己?他不禁发出粗噶的低笑声,苦涩地笑了。
当他察觉自己竟站在涵泠的院落前时,才懊恼地发觉他又来到此处。
他简直像被下了盅一样,总是不自觉地走到这儿来,有好几次他几乎都要上前推门了,才忽然惊觉,在无人发觉之前,飞快逃离。
今晚也是如此,在他发现自己又来到此处时,第一个直觉反应便是转身要走。
然而一转身,离去的脚步却猛然顿住了。
因为涵泠就站在他面前,身上披着一件及地的披风,正睁大诧异的美眸,惊喜地望着他。
“翼?你……你来了?”涵泠娇女敕的嗓子,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颤抖着。
他终于来了!她好像有一辈子没看见他了。
今晚又是一个无眠的夜,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所以索性披件披风,到花园里散心,没想到却在返回时遇见这样的惊喜。
本以为他绝不会再来找她,但是他真的来了。
“不好意思,你来久了吗?来,请进来。”涵泠径自推开房间的门,欣喜地迎他入内。
“不——”冷翼本来要冷声拒绝,却在看见她发上凝结着如细小珍珠的夜露之后,戛然止声。
显然她待在院子里好一会儿了,为什么深夜不睡,流连在夜寒露重的花园里?
是因为一个人孤单寂寞,所以才不愿回房吗?
这一瞬间,一抹强烈的怜惜涌上心头,赶走怨、逼走恨。也或许是夜色太深,月色太美,让他的怨恨有了裂缝,无法再如白日那般狠绝。
总之他鬼迷心窍地踏入了她的房。
懊死,他竟然还是来了!多少次强忍着见她的冲动,比自己漠然从她院落前离开,今晚却因为一时心软,坏了这阵子的克制与努力。实在可恼!
他板起脸,用力往圆桌前一坐,命令道:“备水,我要净身。”
“现在要净身?”涵泠感到诧异。
“不成吗?”他语气很冲地反问。
“不……当然可以,我马上请下人备热水。”涵泠垂下眼,马上去找轮值的仆佣。
涵泠没吵醒兰儿,亲自去替他吩咐热水。
他端坐在桌前,清冷的眼眸四下扫视,打量她的寝居。
这还是他第一回踏入她房里,以往他从来不屑来此找她,所以这是他第一次看清她房里的摆设。
她的房不大,比起他和翠镶她们的房,她的房间算小了。不但小,装潢布置也很简单,没什么奢侈华丽的装饰品,说这是堂堂大理公主的居处,大概没几个人会相信。
他强压下心里的歉疚感,告诉自己没必要自责,她是段玺善的女儿、董合的外孙女,本就该替他们受过。
况且她并不无辜,她与朱上铢那两只狐狸串谋的事,他没当众揭发她,已经够慈悲了。
不过这倒让他想起一件事……自那日意外听见朱上铢与周正纲的谈话之后,就没再见过涵泠与他们有任何接触。
这其中另有缘故吗?在他沉吟的同时,涵泠已经让人把热水送来了。
“翼,热水准备好了。”
“替我宽衣。”他自桌前起身命令道。
明知涵泠贵为公主,连更衣都有婢女服侍,应是不会服侍人穿月兑衣物,他是故意要为难她。
“宽……宽衣?”
涵泠有些迟疑,不过月兑衣应该不难,她就算没替人月兑过衣服,不过她至少常看兰儿替她更衣,多少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有些害羞——毕竟是第一次替男人月兑衣,不过她忍住羞涩,大起胆子,伸出皎白的小手,开始替他除去身上的束缚。
她松开他腰间的玉佩腰带,放在桌上;再褪下他的外袍,挂在椅背上,然后是内衫……
内衫也退下后,接着便是素白的单衣。她解开单衣,示意他张开双臂让她褪下,而他也合作地照办。
柔然的棉质单衣自手臂滑落,冷翼没再为难涵泠,自行褪去的裤子。
涵泠害羞地红了脸,急忙别开头,不敢直视他赤果的身体。
再回头时,冷翼正背对着她跨入浴桶内,涵泠不经意瞧见他的果背,倏然瞪大眼,发出惊喘声,引起冷翼的注意。
“怎么了?”他微侧过头问。
涵泠咬紧了唇,用力摇摇头,别开眼不肯看他,甚至闭上眼,掩饰眼底的情绪。
冷翼疑惑地揪起眉,不明白她是怎么回事,直到坐入桶中,背部触到水,传来些微刺痛,才忽然明白了。
翠镶在床上是只的野猫,方才的欢好必定将他的背抓得伤痕累累,涵泠一定是瞧见了那些抓痕。
不经意间刺伤她的心,这意外的收获应当让他感到高兴才是,但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她将苍白的嘴唇咬得死紧,让他瞧得心口沉甸甸的,嘴角也跟着抿得死紧。
“过来替我擦澡!”他在浴桶内粗声命令。
涵泠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像抹游魂般地在浴桶前蹲下,拿起放置在一旁的布巾,沾湿后,动作僵硬地开始替他擦身子。
涵泠两眼注视着前方,手上握着布巾,麻木地上下移动,究竟刷洗到哪儿、刷洗干净了没有,她也没注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哀愁之中。
她知道他有其他女人,她一直都知道的,只是在没有亲眼看见这欢好过后的痕迹时,她没感觉到那么强烈的妒忌。直到今晚亲眼看见他的背上布满女子的抓痕,才知道那股嫉妒的痛有多浓烈。
她无法不去想,那是多么激狂的热情,才会造就出这样的累累伤痕。那个女人是如何的婉转承欢,如何在他身下轻喘娇吟,他会像对她一样,以火热的唇舌吻遍女人全身……她倏然掐紧布巾,感觉一股刀钻的痛楚刺入心口。
是她不对,她还想不开,为人侍妾,本就是要与人分享一个男人。她天真地认为天下的男人都该像她父皇一样,一生对母后用情深重、坚贞不移。
放眼朝中之臣,哪个没有三妻四妾呢?即便再怎么德高望重的元老大臣,家中也有多房妻妾。希望能像母后一样拥有至真至纯的爱,是她太过痴心妄想啊……是她太傻!
糟糕透了!
冷翼从没受过这么差的服侍,不但刷洗的力道不适,活像蜻蜓点水,没一点舒服的感觉,就连该洗的地方,也很多都没洗到。
但或许是感受到她异常的沉迷,他也不想太找她麻烦,选择默默忍受这极差的服务。
她不言,他也不语,房中的气息比隆冬的冰窖还要冻人,在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将人逼疯前,冷翼决定终止这沉默。
“拿干布来,我要起身了!”他恼怒地倏然起身,溅起的水花泼出木桶之外。
“来了。”涵泠急忙将干燥的软布巾递给他,但冷翼拒绝接受。
“替我擦干。”
涵泠只好摊开大布巾,默默地替他擦拭健壮的身体。
冷翼赤果的像个婴儿,却一点也不感到害臊,他的身体矫健修长,但并不过分清瘦,健壮的躯体之下,有双很修长的腿。当她擦拭到重点部位附近时,面颊不禁羞红,刻意避开哪里,但双眼已经不小心瞄到。
它似乎有点变化……
“我擦……擦好了。”她慌忙丢下布巾,转身要逃开,但被他自身后抱住。
“你要去哪儿?咱们该睡了。”冷翼恶意作弄地凑近她的耳边,低声呢喃,几乎要吻上她的耳垂。
她此刻羞红脸的害羞模样,怎么都比方才那僵硬呆滞的死板模样好,他乐得继续作弄她。
他勾起唇,弯腰抱起她,大步走向床铺。
“等等!你……还没穿衣服。”涵泠慌乱地踢东双骄叫嚷道,被光溜溜的他抱着,她快羞死了。
“你替我穿。”很懂得使唤人的他,继续颐指气使。
他在床前把她放下,随手抄起方才月兑下的单衣扔给她。
“啊?”涵泠愣了下,没办法,只好拿起那件单衣,再帮他穿回身上。
只不过方才他很配合地月兑,这会儿却不怎么愿意配合穿。涵泠得把他当成一颗不会动的大树,绕着他移动,先将一只粗枝似的键臂塞进宽大的衣袖里,然后是另外一只。
当她绕经他身后时,无法避免地,又看见他背上的红色抓痕。
再一次瞧见那些激情后的痕迹,她心口的刺痛依然未减,就像割开的皮肉,每碰一次水,便得疼上一次。
她冰冷的指抓起系带,笨拙地绑上后,轻声道:“好了。”
不过才短短一瞬的时间,冷翼便敏锐地察觉到,周遭的气氛又改变了。方才那一点点暧昧的、甜蜜的气氛,一转眼又如晨雾般消失无踪。
“王爷要睡在这儿吗?还是回自个儿房里睡下呢?”她带着点赌气的意味,刻意用疏离的语气,平板地问道。
既然今晚已经有其他女人满足过他了,那么他应当不需要在她这儿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