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我回来接妳,我约好设计师了。”出门上班前殷琰交代。
“设计师?要做什么?”
“把那栋我花了三千万买下来的老公寓重新装潢过,妳不是很喜欢那里的环境吗?以后我们偶尔可以回去住蚌一两天。”
“不要,我想保留它的原状。”知道他是有心想讨好她,但她已经习惯那里原来的摆设,并不想另作变更。
况且那是艾宝翔亲手布置的,另作改变好像会对不起他似的,毕竟那是他父母留给他的房子。
若非万不得已,他不会变卖那栋公寓的。当初拿三千万的支票交给他时,她花了一番唇舌才说服他。
“人家既然有钱想花三千万来买,你又何必这么坚持呢,我知道对你来说,它的纪念价值绝不是这三千万抵得了的,但有了这笔钱,你就可以安心的照顾岳化了。”
当时他以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她晓得他其实很舍不得卖掉那公寓,却迫于现实压力无奈的接受了。
自然,她隐去她和殷琰谈的条件,若让他知道,他铁定死都不肯卖的。
“那里的布置差劲透了。”殷琰不屑的批评。
“但是我很喜欢。不要改变它好吗?”她放柔音调。
她难得的柔软语气令他妥协。“算了,随便妳吧。”本来想重新装潢也只是想博她欢心而已,既然她不乐意,勉强做只会令她不愉快。
一向都是女人来取悦他,他很少去取悦女人,殷琰不是没有发现自己刻意想做些令她高兴的事,却没办法阻止这样的念头。
他想看到她开心。
他逐渐的厘清自己对蓝掬云有别于其他的女人,她的一言一语可以轻易的让他笑、令他怒,他怎么可能还不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在他额头受伤时,她忧急的眼神令他感到兴奋,不过不是只有他单方面的陷进情海里,她也一样,虽然她不肯承认,但他交往过那么多女人,他不会连女人是否对他有情这点都分辨不出来。
既然明白自己不是单方面的自作多情,他便不吝于给予她更多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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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殷琰上班时,蓝掬云回到先前的住所,轻抚着屋内的件件摆设,脸上有着掩不住的怀念。
她找来抹布,一一的拭去家具上的尘埃,看着乏人照料而枯死在阳台上的盆栽,她垂首,带着些歉意的喃声道:“对不起,没有好好照顾你们,让你们死掉了。”那些盆栽都是艾宝翔以前种的,在她离开前仍是一片绿意盎然,如果让艾宝翔知道了,敏感的他想必也会心疼的吧。
接着她走回她的房间,顺手拉开梳妆台的抽屉,瞥及一只盒子,她取出来打开它。
里面是一对圆润带着粉色光泽,如小指头般大小的珍珠耳环,是殷琰上次去日本回来时强塞给她的礼物。
她失神的低眸望着,从梳妆台里找出另一只盒子,里头躺着另一对珍珠耳坠,不同的是它约莫只有前者的三分之一大小,且色泽是一般常见的乳白色。
一眼就能分辨出两对耳环的贵贱。
但对蓝掬云而言,后面这对耳坠,却是她十分珍视的宝物。
她女乃女乃是很传统的女人,她认为女孩子一定要穿耳洞,在她十六岁生日时,带她去穿了耳洞后,买下这对耳环送她当生日礼物。
“这对耳环送妳,希望妳将来遇到的丈夫能如珠如宝的对待妳。”当时女乃女乃笑着这么说。
但是她嫌俗气,从来没有戴过,半年后,女乃女乃过世,她更不曾戴上它。却没料到九年后,她遇到一个跟女乃女乃一样,送了她一对珠珍耳环的男人。
将那对较小的耳环搁在掌心,她不禁回忆起一段往事。
“我觉得跟妳在一起很无趣,妳跟我的个性不合,我们分手吧。”十八岁时,初恋男友这么对她说。
他是女乃女乃家的邻居,一直暗恋着同龄的她,女乃女乃过世后,他向她告白,还说今后要代替女乃女乃照顾她,不让她被人欺负。
朴实的话里充满了诚意,她心动了,开始跟他交往,一年多后,他说出了那样的话。
她再次尝到被遗弃的滋味,她的感情又一次被残忍的撕裂。
从那之后,她便发誓,她再也不要被遗弃,所以在别人遗弃她之前,只要她先遗弃别人,这样……她就不会再被人遗弃了。
再也不会。
所以她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尤其是像殷琰那样一个只把女人视为玩物的男人。
“不会的。”她低语,像在说服自己。“女乃女乃,除了您,我不会再爱任何人了。”
她知道殷琰现在也许喜欢她,但是他的感情能持续多久,两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等新鲜感一退,他是不是也会觉得她是个无趣的女人?
蓝掬云低,搂住苞在她脚边的大狗。
“阿沙布鲁,看来只有狗才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永远不会变心。”前两天,她带牠去看艾宝翔,牠一见到原来的饲主,便兴奋的扑去狂舌忝着他,甚至后来怎么都不肯离开,还是艾宝翔板起脸孔凶牠,牠才乖乖的跟她回去。
那一幕看得她心酸。
阿沙布鲁舌忝了舌忝她的手,似在安慰着她。
抬首,瞥到梳妆台的那面大镜子,她一愣。
这就是……殷琰和总裁曾说过的很寂寞的眼神吗?
半晌,她轻阖上眼,不忍再看镜中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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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甫结束一场激情的缠绵。
“云,如果我不是殷家的子孙,妳还会跟着我吗?”激烈的心跳和气息平复后,殷琰忽侧眸问枕边人。他不知何时已不再连名带姓的唤她了。
“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好几个月。”她轻应,疲惫的轻阖着眼帘。
“那等一年到期以后呢?”搂着她的腰,他注视着她慵懒的面容。
“当然就各走各的。”她理所当然的回道。
他轻笑。“是吗?我怕妳会对我相思成疾。”
“睡觉吧,不要胡思乱想。”她叹口气,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拨开她垂落脸上的发丝,殷琰云淡风轻的说:“这两天殷家将掀起一场风暴,明天早上我先送妳回原来的地方住,等事情结束后,我再接妳回来。”他担心有人会上门来胡闹。
闻言,她睁开眸凝觑他。
她没开口,他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那跟我无关。”她说得很冷淡。
他嗤笑。“可妳的眼神告诉我妳很担心。”
“你的视力真的有问题,改天最好去检查一下。”蓝掬云不愿承认在耳闻他适才的话时,心上确实不由自主的掠过一抹担忧。
“嘴硬的女人真不可爱。”
“自以为是的男人才讨厌。”
“算了,我有雅量包容妳的口是心非。”
“我才在容忍你的傲慢跋扈。”她立刻回道。
他得意一笑。“那很好,妳就继续容忍下去,因为我的个性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改的,妳最好趁早习惯。”
她横他一眼。“我没有受虐的嗜好。”
“我可从来没有SM虐待过妳,每一次我都让妳体会到最极致的高潮。”他暧昧的睇着她。
听他故意歪曲她的话,她薄嗔,“你说到哪里去了?”
他很无辜的笑瞅她,“我是配合妳的话在说不是吗?妳没有受虐的嗜好,自然我也不会有虐人的兴趣。”
“你……”
“妳怀疑我刚才的话吗?那我就身体力行吧,来,我马上证明我的话给妳看。”他的大手又开始不安份起来。
“你别闹了,我们才做过。”
“那已经是三十分钟前的事了。”
“你……”低吟一声,房里又陷入一片旖旎的情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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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部名贵的车辆陆陆续续开进豪华的宅第,预示着今晚殷家大宅即将掀起一场风暴。
不到十分钟,走进了八、九名殷氏子弟。
宅内,当众人一一坐定后,大宅的主人殷镇,矍铄慑人的目光环视着一干儿孙。
“殷鸿,你把你三弟、四弟和你们的儿女都找来,究竟是有什么事要说?”
“爸爸,我们有一份文件想请您过目。”殷鸿恭敬的出声。
“是什么文件?”殷镇沉声道。
殷彻迫不及待的将手里的报告书呈到他面前。
“就是这个,爷爷,你看清楚,这份DNA的鉴定报告写得很清楚,殷琰他不是四叔的儿子。”
瞄去一眼,贴身随扈将殷彻手里的文件接过,呈到殷镇面前,他看完,然后不动声色的抬起眼来。
“所以呢?”
“这还用问吗?所以他跟我们殷家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他没有资格担任战龙集团的总裁,请爷爷立刻把他这个杂种赶出我们殷家!”
殷鸿斥责儿子,“殷彻,在爷爷面前不准放肆无礼。”
“……是。”殷彻不太服气的应道。
“爸,可以让我看看吗?”指着他手上的文件,当事人之一,殷琰的父亲殷诚脸色难看的开口。
虽然和妻子从结婚开始就貌合神离、分居多时,他甚至清楚的记得,他和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只在新婚期间上过两次床,这些年来一直各玩各的,谁也不管谁。
也由于妻子的缘故,他一直打从心底不喜欢儿子殷琰,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敢光明正大生下别的男人的野种。
孰可忍孰不可忍。看完报告,殷诚气急败坏的说:“爸,这次我一定要跟她离婚,请您不要再阻止我了。”
从结婚开始就闹了好几次,但都被父亲拦阻下来,不肯答应他的离婚要求,他们这对怨偶才会纠缠至今。如今这样羞辱人的证据摆在眼前,他要是再隐忍下去就是缩头乌龟。
“就是呀,爷爷,这些年来真是太委屈四叔了,他居然在替别的男人养小孩,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殷兰附和的道。
“没错,我们不能再让四叔受这种委屈了,把那野种赶出殷家。”其他的殷家子弟也纷纷出言。
“对,殷琰他没有资格再留在我们殷家,要他交出总裁的位置,还要逼他吐还这些年来从我们殷家得到的金钱。”
大厅里你一言我一语激烈的议论纷纷,殷镇突地一喝,“都给我闭嘴!闹轰轰的成何体统。”
“爷爷,难道现在您还在袒护那野种吗?”殷彻不甘心的问。
环顾众人,殷镇口出惊人的话。
“殷琰他是殷家的骨肉。”
“什么?怎么可能,这份DNA鉴定报告不可能出错的,他不是四弟的亲生儿子。”殷鸿不敢置信的出声。
老眼梭巡在场的数人,精明的老者很清楚他们想图谋什么。纵横商场一辈子的殷镇,没有料到晚年会面临一场这样的家庭风暴,或者该说丑事。
不论是事情背后的真相,或是眼前这些眼底写满贪婪的子孙,都很丑陋。他为什么会教育出这样的子孙来?他无语自问。
一室骇人的静默,半晌,殷兰委婉的开口打破沉默。
“爷爷,您为什么会说殷琰他是殷家的骨肉,报告已经证明他和四叔没有亲子的血缘关系了呀。那么他是谁的孩子?”
“你们为什么没有找你们大伯过来?”殷镇忽然问到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上。
殷彻道:“就算找了大伯,他也不会过来,他是个画痴,整天只沉浸在绘画里,除非是和画画相关的事,他才会感兴趣。”
“爸爸?”殷鸿忽然凝起眼来。
“老二、老三、老四,你们跟我进来,我有话跟你们说。”殷镇起身走进书房,他的贴身随扈在一干人全进去后,守在门口,不让其他孙子辈的人擅越一步。
半个小时后,书房的门开了,出来的四个男人脸上各有不同的表情,有的忿怒有的失望有的鄙夷。
“爸,爷爷说什么?”殷彻迫不及待的上前询问父亲。
“当然是证明我殷琰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殷家子孙。”门口传来的声音霎时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纷纷惊愕的望过去。
殷琰旋动着手里的车钥匙,一脸狂傲而悠哉的晃了进来。
“不可能!”殷兰道。
“亲爱的二叔,你说呢?”锐利的鹰眸睥睨的望向殷鸿,眼底充满着浓浓的嘲笑。
殷鸿脸色阴沉的不发一语。
殷镇却开口问:“殷琰,你早就知道了?”
冷锐的眸芒一一扫视过在场的一干人,殷琰不置可否的耸肩。
“你怎么知道的?”殷镇讶然的注视着他,他以为这个秘密应该只有他和殷琰母亲知道,这是当年两人谈好的条件,不把这件事告诉第三个人。
这是一桩丑闻。他们殷家丢不起这个脸,事情一旦公开,殷家将沦为笑柄,在茶余饭后,被世人拿来嘲弄说笑。
他不能让这种有辱家门的事发生,所以这些年来他才会一再容忍媳妇在外头的放荡行径,还不准儿子跟她离婚,为的就是要她对此事守口如瓶。
他也因此很不愿意看到殷琰,直到他十八岁开始展露出商业天份,被他意外发现后,这才将他带到身边亲自教。他也不负他所望,成为一个优异的企业领导人,殷家下一代的子孙里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他的才能。
斜睨着大厅里的众人,撇唇,殷琰懒洋洋的开口,“某年有人酒后说了醉话,透露了一些端倪。”
“那个该死的女人。”殷镇低咒。
“不是四叔的儿子,那殷琰到底是谁的儿子?”听不明白他们说的话,殷兰忍不住问。
殷镇朝三名儿子挥挥手,要他们离开。
殷诚怒视他名义上的儿子一眼,拂袖离开殷家大宅。
“回去再说。”殷鸿也召唤着一双儿女。
“爸?”
“我们也回去了。”老三也招呼着儿女一起离开。
原本热闹的大厅,顿时变得冷清。
殷镇坐了下来。“你知道多久了?”
看着他们像斗败的公鸡似的,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离开,殷琰露出得意的冷笑。
“十六岁那年知道的。”
“你早就知道他们今晚要干什么了?”深沉的眸光瞬住他,殷镇若有所思的问。
“嗯。”
“所以你存心袖手坐视他们今晚的胡闹?”
挑眉,他反问:“不然你希望我怎么做?向他们讨饶?是爷爷你教我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的道理,他们处心积虑想斗垮我,难不成要我吞声忍气,容忍他们对我恣意的步步进逼吗?”
殷镇注视着他,所有的儿子和孙子里,这个孙子最像他,嚣张狂霸,容不得别人亏待自己,若有冒犯必定给予最严厉的回击。
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呀,家族内部分裂无法团结,只会分散力量,让外人有可乘之机。
沉沉的叹息后,殷镇才徐徐启齿,“他们终究是你的亲人,别做得太绝了。”
“爷爷,很显然他们并不把我当亲人看待,你今晚亲眼目睹他们是怎么对付我的,欲除之而后快。”他冷嗤,“倘若不是那层微弱的血缘关系,我恐怕没办法再站在这里和爷爷说话了吧?”
殷镇略显疲累的靠向沙发。
“罢了,殷琰,日后我会把战龙集团交给你,但是我希望将来你能多少容忍一下你二叔、三叔他们,他们没有你的才能,留一口饭给他们吃,不要把他们逼上绝路。”
血缘关系就是这么现实,能否继承家业以此为依凭。纵使你有多大的贡献,多高的才干,若没有这层关系,什么也得不到,这种私心尤以讲究血统的东方家族为最。
扯唇,殷琰不予以任何承诺。“爷爷,我无法答应你什么,我只能说人不惹我我不惹人,要是爷爷放心不下,就免除我的职务好了。”
如果不是自己拥有商业上的才能,他此刻哪还可能站在这位殷家最有权威的大家长面前。十八岁前看到他,他给他的脸色只有憎恶两个字而已。
一出精心策画的闹剧就此落幕,最大的赢家是殷琰。
月夜下,他驱车离开豪华却显得寂寥的殷家大宅,挂在唇角的嘲讽笑容在思及蓝掬云时,脸上冷硬的线条霎时柔和下来。
忽然很想见她,原打算过两日再去接她回来,他当下改变了行车的方向,朝一栋老旧的公寓驶去。
停好车,步上二楼,大门没有锁上,他疑惑的推开门,瞬间,他全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真正属于他的一场风暴此刻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