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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山,顾名思义终年云雾缥缈,一年里能看清山头的只有冬天的这三、四个月,山峰秀挺苍劲,但山势并不算高耸。
这里离凤翔堡不远,皇甫烨带着蓝印来到山上一处陡坡,底下是一座山谷,谷底是一片葱郁的密林。
皇甫烨抬头打量了一眼天色,此时正值申时,晌午前还有日头,但过午后日头便隐入了云后,看这天色再过一、两个时辰恐将下雨,不过此刻轻风徐徐,最适合做那件事。
收回眼神,他睐向蓝印,薄唇轻吐三个字,“跳下去。”
“不!”
“跳下去。”皇甫烨按捺住性子再说一次。
“不要!”蓝印惊恐地瑟缩着身子,骇然地望着脚底下的山谷。
她原本已稍微恢复红润的女敕颊此刻毫无血色,两腿抖个不停。这个人的心肠怎能如此歹毒,竟想出这种法子想折腾死她,要她从这个陡坡上跳下去。
“你再不跳下去,我就推你下去。”毫不容情的嗓音淡淡地飘在她耳畔。
“不——”她喉中滚出惊恐的大叫,顷刻间,整个人便被无情的推落山谷。
她闭紧双目,就在她以为这次一定会摔得粉身碎骨时,身子却被一股力道给托了起来,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没有直接坠向山谷。
她诧异惊讶地张开双眼,天哪,她飞起来了,她竟然飞在半空中!
旋即想到什么,她回首张望着被绑在背后的那只异常巨大的纸鸢,直到这时才明白先前他在她身上绑上这个,是为了要让她飞起来。
原来他不是想让她活生生摔死,她稍稍安了心,瞄见身下的一条绳索,她一怔,莫非皇甫烨的手里,正握着这只巨大纸鸢的牵绳。
思及自个儿就像只纸鸢,被他放到半空中,她打了个冷颤,无法想象皇甫烨究竟是想杀她,还是只想玩弄她?
从空中俯视着山谷底下,她身子一阵哆嗦,牙关打颤,不敢想象若是那绳子断了,她会不会摔成肉泥。
就在她惊骇间,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将她吹向了山谷的另一端,身子被风吹得剧烈摇晃,令她吓白了小脸。
狂风没有停歇的迹象,愈刮愈猛,她的手脚也忍不住在风里颤抖起来。
“皇甫烨,你还不快点把我拉回去!”她吓得月兑口吼出他的名字,然而不论她如何的吼叫,她的声音完全都逸散在刮来的强风里,无法传到皇甫烨耳里。
再也承受不住那宛如在巨浪中上上下下的剧烈晃动,她惊骇得想吐。
就在她以为这次恐怕难逃一死时,猛地有股突来的巨大力道,将纸鸢往下一拽,让她的身子恰恰卡在了一株巨木的枝桠间,动弹不得。
惊喘了一会儿,她往下一瞄,瞧见这株参天古木的顶端距离地面起码有七、八丈高,若是从这里跌下,非死即伤。
天哪,谁来救救她?
若是她的手脚能动,也许她还能慢慢爬下去,奈何此刻她整个人都被绑在纸鸢上,无法离开。
等了好半晌,那阵风还在呼啸地吹着,晃荡的枝桠让她的心脏吓得一阵阵地紧缩,思及她有可能这样枉死在这里,她再次惊恐地月兑口大叫,“皇甫烨,你还不快来救我——”
“我这不是来了吗?”一道噙笑的嗓音在她耳边骤然响起。
闻声,她偏首觑向他,只见他纵身跃上树梢,那潇洒月兑俗的身姿宛若飞仙般轻灵飘逸,令她一时目眩神迷,这是她第一次在看见他时不是心生畏惧,而是露出惊喜的神情。
见她在望见他后,脸上情不自禁地漾开一抹欣喜之色,皇甫烨那双冷邪的深瞳微泄一丝柔光,解开捆绑在她身上的绳索,拥着她翩然从树梢落地。
踩到地面后,她偎着他而立,双腿瘫软地还在颤栗不休,只要他一放开她,她恐怕就会因腿软而跌坐在地。
她轻喘着,努力平息适才充溢在胸口的惊吓。
“我没料到会突然刮来那阵大风。”皇甫烨徐声开口,似乎试图想解释什么。
她没听懂他话中之意,思及方才生死一线间的恐怖遭遇,她仰起头怒嗔,“你竟然那样就把我推了下去,你想杀了我吗?”说着惊觉自个儿竟然偎在他怀里,她忿忿地一把推开了他。
他凉言笑道:“你不觉得像只鸟儿一样飞在空中,很有趣吗?”
“那你怎么不自个儿飞飞看?”她看不出哪里有趣了,他压根只是想瞧她吓得魂不附体的惊恐模样吧,她愈是害怕、他愈是畅快。
见她忿忿指责他,皇甫烨冷哼道:“我早已不知飞过多少次了,难得我今天心情好,才带你来享受这御风翱翔的滋味,你真是不知道好歹。”以往当他心烦时,乘着纸鸢飞在空中,总能令他洗尽烦躁。
他是出自好意才带她来玩这个的?蓝印怀疑地望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他这话是真是假,身子却猛然被搂住。
“你要做什么?”她低呼一声,想挣开他。
“快下雨了,你若不想淋成落汤鸡,就给我安分一点。”他轻喝的搂着她,施展轻功飞掠而去。
因为方才被突然刮来的那阵大风耽误了不少时间,此刻天空灰沉沉的,应该过一会儿就会降下大雨。
在他纵身飞跃间,蓝印本能的拥住他,不是第一次被他带着这么飞跃了,她心头不再那么慌张,鼻息间充斥着一缕轻淡的檀香味,悄然抚平她适才惊恐的心绪。
她深嗅了几口,忽觉不对,哪来的檀香味?细细一闻,这才发觉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抬首瞥见他那张无俦的俊颜就近在眼前,她胸口猛然一阵悸动。
她没见过生得比他还要好看的男子,以前她以为少爷已经长得俊雅不凡,但他的容貌比之少爷不知要胜过多少。
然而这个人的心性却是残妄邪恶万分,不若少爷那般善良心慈。
“啊,你做什么——”被他突然甩向身后,蓝印低呼一声,匆忙地站稳身子抬眼一瞥,吃惊地看见有几把利剑朝他们直攻而来。
是那些杀害了爹爹他们的黑衣人!
她眸心里霎时燃起悲愤的怒焰,激动得想上前报仇,完全没有想到她只是个手无寸铁不懂武功的女子。
但才跨出一步,蓦然有只手将她给拽了回来。
“也不掂掂自个儿有几两重,你是活腻了,想过去送死吗?”皇甫烨嘲弄地出声,在密如细雨的剑网中,他仍一派优雅从容地应付着那招招想要置人于死的剑刃。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我面前而什么都不做吗?”蓝印被他嘲讽得脑羞成怒,用力地想抽回被他拽住的手臂。
“倘若你真迫不及待地想送死,那就过去吧,不过别指望我会替你收尸。”皇甫烨闲笑地松开她的手。
他一放开手,蓝印这才看清周遭的情势,他们被六名黑衣包围了。
他们手上六把闪烁着寒光的剑,毫不停歇的朝他们直刺而来。
每一剑几乎都要砍到她身上,却也都在间不容发之际被皇甫烨格开。
皇甫烨没有带剑出来,只是徒手接下他们的夺命剑招,见他每一招都接得惊险万分,仿佛只要差了那么一时,他的手就会被砍断。
蓝印这才开始觉得害怕。
眼见情势愈来愈凶险,有好几次剑刃都擦过他的颈边而过,她看得胆颤心惊。回想起当日那血腥残忍的一幕,她的脸色一片惨白,唇瓣轻颤着。
她看得出来,若不是顾及她,他应该可以一个人逃走。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此刻见他一意保护着她,她胸口涨满了感激,朝他扬声说道:“皇甫烨,你快逃,不要管我了。”
听到她的话,皇甫烨有些意外地回头朝她瞥去一眼。
“我一走,他们可就会杀死你,你不怕吗?”
“我、我怕,可是我不能拖累你,他们要杀的人是我。”看他们招招想置她于死地,她更确定这些人一定跟那日杀害爹他们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没错,我们要杀的人是你,不过只要你将那样东西交出来,我们可以放你条生路。”为首的黑衣人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插口说道。
他们果然是为了那样东西而来,蓝印忿然道:“我不可能把东西交给你们!”
“哼,不知好歹的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黑衣人冷斥一声,手中的快剑朝她疾剌而去。不是想杀她,而是想擒住她,逼问出那样东西的下落。
当日杀了叶骅钧之后,他们搜遍所有人,连随身的物品都仔细找过,却没找到那东西,可见那样东西应该是在她身上,所以他们才会再找上她。
皇甫烨手指朝那柄直刺而来的剑刃弹去,当地一声,那柄剑应声断成两截。
那名黑衣人手上一麻,剑也握不住的掉在地上,他大惊失色的瞪向皇甫烨。
“你是什么人?!”方才见他左支右绌,似乎应付得很吃力,原以为他不是他们的对手,不意他一出手就震断他的剑,这功力委实高得骇人。
皇甫烨没有答腔,唇瓣荡开一笑,身影迅如鬼魅地移动,眨眼间手中已夺下一柄剑,他挽了一个剑花,顷刻间剑芒一闪,其中一人喉咙便开了个窟窿,气绝倒地。
“这是……飞雪夺魂,你、你是凤翔堡的堡主皇甫烨!”看清他所使的招式,为首的黑衣人脸色煞白地骇道。
位于开封的凤翔堡,与位于江南的卧龙山庄,在江湖中并称为北凤南龙,自然是因为这一堡一庄的主人,都拥有高不可测的武功。
据说五年前皇甫烨的二叔叛变,杀死了他的双亲,掌控了凤翔堡。那年才二十岁的皇甫烨在外游历,接获消息后赶回,当时他身边只带着一名随侍,两人单枪匹马的闯进被他二叔所控制的凤翔堡。
传闻当晚凤翔堡犹如人间炼狱,皇甫烨化身为修罗厉鬼,大开杀戒,他一袭白袍全染成了血红色,却没有人能挡得下他的剑。最后他二叔以及所有与他二叔勾结叛逆之人,当时全都遭到他诛杀,由此可见他的武功有多高了。
得知他竟是皇甫烨后,其他的五名黑衣人想逃,却已来不及,剑光倏地闪过,五人一齐倒下。
蓝印怔愕地瞪着他们,须臾才回神,抖着唇道:“你你你……杀死了他们!”她想得果然没错,他杀人确实像揉死一只蝼蚁般易如反掌。
“不杀他们,难道要等他们来杀了我们吗?况且若是放他们走,你在凤翔堡的事就会被泄漏,他们必定会再派人上凤翔堡杀你,你希望这样吗?”
明知他说的没错,然而眼睁睁看着他顷刻便夺去六条人命,还是令她忍不住胆寒。
“但你一下子就把他们全给杀死了,我还没有问他们为何要杀害爹爹和大人他们……”
“他们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的杀手,你以为他们知道多少?”皇甫烨不以为然地瞅她一眼,倏地眉峰蹙拧,“糟了,有毒!”低喊一声,他一手用力按在胸口上,旋即无预警地往后一仰,倒地不起。
蓝印吃了一惊,奔上前去,只见他双眸紧闭,一动也不动。
“皇甫烨,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她赶紧查看他全身上下,却不见他身上有什么伤口,随即想到他倒地前说的那句话。
莫非他中毒了?!
她一时慌得没了主意,“皇甫烨,你醒醒,快告诉我要怎么帮你解毒?”喊了他半晌,见一直叫不醒他,一念闪过,她颤抖着将手伸到他鼻下,查探他的鼻息。
瞬间,她倒吸一口气。